11. 时清移花脏衣黎郎
    连着一天一夜陀螺般地转,今日却早早就醒了。

    端午时节,天已经很热,时清坐在床上,想念着前世的空调。

    醒来半天,再无睡意,外头天还早,江时清便换了衣裳在院中踱步,舒展筋骨。

    小嘉也早早醒了,见她在院子里张牙舞爪地打转,便蹙着眉问她:“娘子早起这是作甚?”

    江时清回:“广播体操,锻炼身体。”

    小嘉不懂,拎了水桶打水,给自己清洗一番,就要去做早饭了。

    江时清一套体操打完,不知哪里的花香飘进来,左右寻了一遍,才知隔壁人家的蜀葵开了,芳香扑鼻。

    她隔着篱笆看那一院的花草,再看自己院里的枯枝败叶,一瞬间落差,当即就扛起锄头要去翻土。

    翻了半个时辰,江时清也想好要种些什么了。

    那牡丹园里开得花团锦簇,不免有些拥挤。江时清做好打算,等会儿就拉着平车去挖几株回来,再趁着早市刚开,顺路买些栀子花、石榴花什么的。

    江时清一不做二不休,夺了小嘉两口吃的,借了邻居的平车,往牡丹园去了。

    大前夜没想着挖回去种,囫囵摘了一大捧,牡丹园一入口稍显狼藉,都拜江时清作为。

    好在园子虽不大,好花却不少,红色紫色分外妖娆,绿色粉色清新可人。

    江时清也算有点花艺技巧,仔细着挖了几株搬上车。从院子里将车退出来,就见清晨归家的黎大人。

    他一个四品大官,天天住这小院子?

    江时清心有疑惑,却不想多费口舌,远远看了一眼就要拉起平车赶紧走。

    不料这来路狭窄,那黎允还偏拐到这条小路上来。

    “姑娘上次摘的不够?”许是又熬了一夜,黎允的语气听起来没什么精神,疲惫之音加上他本就长相温和具有欺骗性,此刻还真衬着他温润如玉了起来。

    只是说话依旧藏着刺,明知道那夜摘花只是幌子却还要问,也不知道那捧牡丹花朵落在湖边做何感想。

    江时清神采奕奕,因挖牡丹身上抹了些泥,跟隔壁一天到晚滚在泥里打架的小儿无甚区别。

    她放下平车,搓了搓手上的泥垢,跟黎大人正正经经地行了礼,而后回他的话:“做花露是够了,儿此次挖了是回去种院子里的。”

    免得日后看牡丹还要来这儿撞鬼。

    “郎君一夜辛苦,早些回去歇着吧。”江时清猜他刚从登月楼回来,一脸困倦精神不佳,于是暗暗讽他一句,不然心里不舒服。

    谁知那黎允袖子一挥,掏出一张纸笺,递到江时清面前,“监督手下办案,无甚辛苦。”

    纸笺上是几句罪状陈词,刘邵交代的。

    此举一驳回江时清臆测调侃,二不计前嫌送消息彰显大度。

    今日一战,是江时清败了。

    江时清接过那张纸——毒虫入体三月,吹笛引其躁动可杀宿体。吴老爷家管制不严,某因一心想逃,着歹人道,杀主走险。

    “查不出教他驱使毒虫的人是谁,只说和对方联系是在郊外观音庙里送书信,派人搜了,都很干净,没什么线索。”黎允补充道。

    刘邵毒杀吴友玉一案落幕,可其后指使仍查不出线索。

    三月前就被下毒,想必跟江时清来京城是没什么干系了。不过这几日开店、上登月楼已经够瞩目,那群人怕是要有动作,江时清需得谨慎些了。

    “多谢大人,儿回家种花去了。”江时清笑着将纸笺塞进腰间暗袋里,重又拉起平车,在坑娃不平的小路上走,十分不小心地蹭了黎允衣角,将车边的泥垢染了上去。

    黎允侧身躲闪不及,清白衣裳着了泥土。

    罢了,衣裳早就沾染酒气,本就该换的。

    他转脸目送江时清走远,眉头轻蹙,神色无奈,只得低声说了一句:“顽劣。”

    江时清脚步轻快,十分愉悦。原身自小读圣贤书明事理,定没有时清这个污浊灵魂促狭。

    见正经人穿正经衣服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弄脏啦!

    回了小院儿后,小嘉已经帮她打了三桶水,自己早去店里忙活了,而江时清作为老板,还在自家小花园考虑一车花的栽种布局。

    忙到日上三竿,江时清才溜溜达达跑到店里,原因无他,马上到饭点了,家里没人做饭,来店里找吃的。

    铺子被几个伙计打理地井井有条,生意还算可以。江时清背手跟所以员工打过招呼,店里已经来过三四个客人了。

    等她再溜到后厨,见到钟臾也在,正冲着一团面生闷气。

    江时清见她掐起一撮面团,再使劲摁回去,目光游离,眼珠子左右来回转动,好似在想什么鬼点子。

    “怎么了这是?”

    钟臾不理她,旁边的小嘉倒是替她做了回答:“袁郎君刚说不好的话,小娘子生气呢。”

    哦,吵架啦。

    江时清眯着眼凑近钟臾,趁其不备拿肩膀顶她一下,把人从吓回了神。

    “花种完了?”钟臾语气里弥漫着硝烟,竟然还能呛到现在才来的江时清身上,可见战事不小,问题很大。

    “嗯,怎么了,袁郎君说了什么?”江时清悄悄挪走了钟臾手底下的面盆,以防它再遭辣手折磨。

    钟臾抿嘴“哼”了一声,拍拍手出了后厨,在那“沙发”上坐下,扯着江时清吐槽起来。

    “脑子浸酸菜坛子里了,我日后若再信那竖子小人,定自请去张大娘家的铺子当猪!”

    如此毒誓,当真是气得不轻啊。

    钟臾气得将手一揣,滔滔不绝起来:“昨日回家,本以为他能帮我遮掩几句,没成想他一句‘某不知’,我爹当着他面就数落起我来,这人看够了热闹递上他那好酒,转脸还来教训我,什么‘登月楼都是些烈酒掺杂,喝了有损身体’,我可去他的,龌龊伎俩,小人心思!”

    江时清听完,对这袁明庭好感降到底,没成想这人竟这般心机。

    “那他今早又说了什么?”

    “某今早提议翰林苑糕点从江店主铺子里采办,某以后方便接送阿臾来去找好友啊。”

    袁明庭掀开帘子进来,仍是一脸温和浅笑,给江时清行过点头礼后,目光便一直落在钟臾身上,步步走近。

    可惜钟臾看了他一眼,就抿嘴翻白眼看梁上柱子去了。

    “儿怎么承接得起给翰林苑做糕点的职责啊,郎君说笑了。”江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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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请人坐下,可袁明庭并不坐江时清请的位置,趁着时清起身搬凳子,坐在了钟臾旁边。

    钟臾一见他落座,起身坐到江时清搬的椅子上,半点不想挨着他。

    袁明庭轻轻叹了口气,昨日低头跟她聊天又一起回家还能接受呢,结果回家没帮她说话,今日连一条长凳也不愿跟他一起坐了。

    袁郎君还没意识到,自己所做着实让人讨厌,只觉得阿臾耍小孩子脾气。

    “你们翰林苑的学士吃惯了宫廷的糕点,想来民间讨点新奇吗?”钟臾没好气道。

    这倒是冤枉了整个翰林苑,他们虽为天子近臣,吃食跟皇家也是不能比的,否则沈淮序也不会尝一口莲子银耳糕,便挥笔写下赞美之诗,并一举拿下十盒大礼包。

    想必这礼包里有一块儿进了袁学士口中,闲来无事路过花糕铺,刚好认出画像出自心爱小娘子之手,为了讨好小娘子于是计上心头,不想却好心办不成好事。

    袁郎君,长点情商啊!

    江时清腹诽,左右不过是两人的感情小矛盾,江时清一时也不知是撮合还是帮钟臾赶人,只能打圆场周旋。

    “小店新开业,恐怕接不了郎君的单子,待儿再磨磨手艺做出名堂来,再欢迎郎君做这生意。”江时清欠身福礼,算是回绝。

    袁明庭本就意不在此,也不做多拉扯,只得遗憾作罢。而后见钟臾嘟囔着嘴不理人,自身还有要事,只得先简单道歉随后离场。

    “事情应该不严重,你爹都还让你出来呢。”江时清搭在钟臾肩上,安慰她说,然而钟臾叹了口气,道:“你猜今日为何只有我一人来。”

    馨儿没跟来,想必在钟府装大小姐呢。

    真大小姐偷溜出来,又撞上了那个老打小报告的人,火气不大才怪呢。

    袁明庭啊袁明庭,再长点心吧!

    “娘子危难时刻还能记得儿,儿今后定当生死相随!”江时清给她抱拳,一副慷慨激昂模样,然而钟臾并不吃这套,冷冷回道:“得了吧你。”

    “黎允带人抄了南城观音庙,”钟臾压低了声音:“是个求子的地方,里面却埋了婴儿尸体,死状与吴友玉相似,他都挖回去查了,不知道结果。”

    钟臾手底下有几个护身的暗卫,自要帮江时清查案子,分了几个出去调查,昨夜她气得睡不着,收到其中一个暗卫的报信。

    看来这黎大人并非整夜在登月楼饮酒作乐,竟半夜出去办案子了。

    一大早给江时清递情报却隐瞒此事,想必又是查进死胡同了,暂时没什么线索,又或许是怕江时清知道了会打乱他计划,只得告知一半。

    求子庙里有孩童尸体,此事蹊跷,江时清脑海中飘过许多迷信山村献祭童男童女的恐怖小说,周身暑气解了一半。

    “早晨遇见他,倒是没说这事,想来没查出什么来。”而后人菜瘾大的江时清眼睛一眯,充满期待的眼神一看就没憋好屁。

    “我不会半夜跟你出城的!”

    虽说钟臾一生放浪不羁放纵爱自由,但这种自讨苦吃的事情她还是不愿掺手,并且还得阻止江时清掺手。

    “知我者钟臾也,”江时清感叹,而后扭头却道:“我可以拉着陈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