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一次活动,半个京城人都知道了这家小江花糕铺,这几日的生意比开业当天还要好。
主要是小江家的打折力度大,时间久,更重要的是口味好,还时不时有些新奇口味上心,去吃糕点赏画谈诗,好不惬意。
江时清得了几天空闲,坐在柜台里拟着新花糕呢,顺便靠这原身的记忆画几张首饰设计。
端午那天,公主预定了两份蜜浮酥柰花,时清早早开始准备,将二楼的雅间收拾出来,虽比不上大食肆酒馆的厢房典雅金贵,但胜在……别致!
江时清为公主驸马撩开帘子,窗外正好吹进一缕风,将两侧纱帘吹起又落下,好似轻舞的少女,一侧绘了一整墙的高山图,有溪水自天上来,细看则是无数才子美人的小像剪影。另一侧的墙上则是些简单装饰,和一首小词。
画出自钟臾,诗则是沈淮序所赠。
慈云进门先被整墙的画吸引,拉着驸马对着小像畅聊起来。
江时清端着糕点进门,轻声提醒道:“殿下,这蜜水刚从冰里取出来,需得趁凉才好吃呢!”
今年的暑气长得快,两人虽乘马车来,一路上有人伺候,这会儿也是燥热不已。
慈云闻言坐下,拿着汤匙轻轻舀起一勺,细细品起来。
这蜜水甜味清淡,一勺尝不出什么特别,待慈云挖了一勺酥柰花品尝,才察觉这悠悠的香何来。
本朝牛奶只有黄牛奶,酥油就是提取的这黄牛奶的脂肪,时清觉得没什么奶味儿,又用自己熬了炼乳跟这酥油混匀,倒在模具里放冰上冻一晚,第二天成型脱模,浮在蜂蜜水上。
既然酥柰花就是茉莉,时清又抓住现下喝茶的风潮,在蜂蜜和酥油里都加了茉莉花露,虽然降低了甜度,但这茉莉清香给人新感受,那一点甜的缺失像是遗憾又像是留白。
皇宫自是不缺这种高档甜品,但时清以后世人的口味喜好改良的新品,叫这公主驸马都赞不绝口。
“与我宫里的熏香好不同,这茉莉的苦味好似更重?”慈云细细回味,又觉得这酥油好似更像乳酪。
那香前中后调各有各的特色,虽然有些苦但总体更以清为主,而这加在甜点里的的茉莉为何更苦,只能怪时清自己没把握住火候和甜度,花露蒸得苦了些,跟甜点相配又很和谐,颇受喜爱,后续便不再改了。
江时清福礼解释:“是儿加的花露偏苦,殿下可按喜好加些蜂蜜的。”
“如此便好,”慈云摆了摆手,对着驸马道:“你别光吃啊,说说怎么样?”
驸马目光从酥柰花上挪开,眼底含带笑意,道:“我一莽夫,能作何评价?娘子舌头比我巧,才该是那会吃会夸之人。”
慈云“哼”了一声,又去尝些其他糕点,驸马看着她,目光缱绻温柔。
江时清在一侧觉得自己多余,正要退出去,不料刚一动身,那驸马偏头叫住了她。
“店家娘子,听闻几日后花糕铺要与玉石行合作,不知道能不能透点消息,都有些什么?”
这要是换做旁人这么来刺探商业机密,江时清可就怼两句赶出门去了,再客气也是忽悠两句叫他吃亏,可问的人是驸马,江时清得罪不起。
慈云看出江时清的忧虑,抬手朝着驸马手背打了一下,“人家小娘子做生意的窍门,你瞎打听什么?”
驸马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冲江时清道歉:“抱歉,某只想着让店家留个稀罕物下来,某花高价买也成。”
江时清闻言笑笑,对驸马道:“大人说笑,小店与那玉石行合作,也只是卖些首饰手玩什么的,做不了稀罕物的买卖。”
如此一来,驸马只得失落低头,继续吃那甜点。公主也疑惑他何出此问,歪了头盯着驸马,驸马躲避不得,只好道出含义:“娘子请我吃的糕点一看就不是凡品,我看娘子很喜欢,就打听了一点,想送娘子些稀奇物。”
江时清按长公主驸马拟这糕点时,也听钟臾说过,这位驸马几年前一场战役里中了毒气侵体,此后便有些迟钝,一直在公主府不愿出门。
起初她以为这“不愿”是公主意思,几次见下来,好似真是这位驸马“不愿”。江时清不好多问,站在一旁等着公主发话。
“郎君有心,那过几日郎君来帮我挑,说不定真让你挑到个稀罕的!”公主握住驸马的手,驸马的委屈转瞬消逝,盯着公主轻轻点了点头。
慈云安抚了驸马,转头朝江时清招手,示意她放了帘子走近说话。
江时清照做,凑到慈云身侧俯身,便听得公主道:“还有一事,娘子莫怪。”
“殿下请讲。”
“皇家出行,所吃所用都要提前查,所以……”慈云顿了顿,眼神略显歉意:“吾不便多管,但不知娘子可得令堂手艺?”
江谨弋的首饰设计京城一绝,怕是公主也有所耳闻。只是原身江时清可能还略得传承,她穿过来也只能偶尔从记忆里窥得一些,难得其中巧思构造,此次与杨兰合作,也是根据记忆,依葫芦画瓢。
“儿自幼在算学馆读书,未得母亲手艺。”江时清没有金刚钻接不得这瓷器活儿,只得坦白回绝。
哪知公主又给她拿主意:“那娘子该存些旧设计吧?”
江时清明白这活儿推脱不得了,点头等着公主继续,“吾有一件玉石璎珞,一年前不小心弄碎了,听闻湘州盛产这类玉石,烦请娘子替吾跑一趟?”
且不论公主要什么玉石得江时清跑,听不出这话里有话,时清真对不起自己创业前的七年牛马生活。
“不知殿下说的是何种玉石?”
“此物在湘州被百姓拿来围水井,在京城就是装饰宝塔的玉石了。”
慈云浅浅笑着,目光里带着些深沉的意味,江时清看出一种惋惜。她笑着领命,“谢殿下提点,此事儿会认真办的。”
公主交代完事情,吃了碗中最后一口酥柰花,随后在铺子里转了一圈,叫婢女侍从抱了好些回去。
这一人的消费,赶得上铺子一日的营业额了,然而江时清却想着拐弯抹角的委托,与店里其他伙计欢呼的表现截然不同。
“娘子做了这么一单大生意,怎么还不高兴呢?”小嘉凑到江时清旁边。
江时清摇了摇头,这店里伙计虽说都知道江时清要报仇,可就算多次跟着江时清行动的陈福,也说不清娘子到底在干些什么。
“无事,你们看着铺子,我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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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大人问些事情。”
好娘亲,这又是提刑司又是公主的,这案子跟皇家到底有多少牵扯啊?
江时清跑到小清苑儿时,艳阳天忽然阴了起来,梅雨季下雨总是没个定数。
本想着留个纸条什么的,毕竟黎大人行踪不定,那花糕铺没腿跑不得,留个信儿叫黎大人有时间去一趟。
然而没等找到合适的地方塞纸条,那小柴门吱呀呀地开了,里面走出一位中年男子,个子挺高,身形消瘦,站在门边比那门板都薄。
“小姑娘,你找谁啊?”男子问道,声音沙哑浑浊,比看起来还显老。
江时清转过来,都说外甥照舅,这中年男子与慈云公主有几分相似,尤其眉眼间的神态,比起黎允与慈云的形似,这两人的神韵更像。
“儿找黎大人,有些事情请教。”江时清给男子行礼,猜测他便是黎允的父亲。
黎父眯了眯眼睛大量她一遍,蹙着眉毛嘀咕了一句:“不应该啊,这小子能有姑娘找?”
他知道这宅子是旁人送的,起初以为这小姑娘找前主人的,于是想着出来提醒,不料正是找自家儿子。
“他今日休沐,结果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儿了,姑娘有事儿告知老朽,老朽转告他。”黎父咕哝完,跟江时清解释。
“无碍无碍,伯父转交这张纸便好。”江时清将纸条递了过去,上面写的:黎大人,儿有事相商,有空到花糕铺一叙。
左右不是什么揶揄调侃的话,黎父看了就看了吧。
送了纸条,江时清却没往花糕铺去,而是朝着芩京的知名建筑——杏云白塔去了。
公主说湘州盛产一种玉石,在京中是能做宝塔装饰的好石。
江时清打听了湘州玉石,种类繁多。可要说在当地不值钱到去围水井,运到京城又能做宝塔上的装饰,删删减减,就剩这沅泥玉①了。
抛光打磨可跟和田翡翠平分秋色,在当地随处可见,不是什么稀奇物。
江时清照着和田玉的样子仔细看过去,走到三层时,被人拦了去路。
“上两层无召不得入内。”侍卫守在楼梯口,周围只有江时清一个游客。
杏林白塔是为国师修建的,平日里游客能上到三层,上两层是国师修行的地方,有什么大型活动,比如祈雨祭祀,整个白塔周围都是要封禁的。
江时清弯腰道歉:“抱歉,儿初来此地,不知禁令,这就退去。”
离开白塔后,江时清四周探查了一番,而后不经意地走上塔侧的小路,沿着泥路朝着小山上去了。
这山不算高,爬到一半能跟白塔上两层持平,只是距离过远,除了摇曳的经幡,实在看不清什么,更别说找出哪块儿是那沅泥玉了。
一无所获,正待江时清下了山要离去。就见一条仪仗队从水桥上走过来。
水桥是通向白塔的唯一路径,被仪仗队堵得严实,进出的人都得屏退至两侧,为大人物让路。
经过江时清时,她抬眸看了一眼这位大人,虽已得半头白发,但容颜依旧,能看出是个美人。
“君生我未,我生君已老!”身旁的姑娘捶胸顿足,嘴里念叨着什么:“一见袁相终生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