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毒解
    时清感觉到周身的一切都如萤火,一点一点地在消散,怀里抱着的江时清笑着看了看自己,她似乎给那个“自己”挥手告了别,可好像又没有,一切消散后仿佛刚才的景象都是虚妄。

    她胸膛剧烈地起伏,口鼻上像是覆盖了什么东西,心里有什么东西召唤着她挣扎破土。

    脑子里挣扎了半天,终于恢复知觉张开了嘴,胸腔顿时涌入新鲜的空气。

    她活过来了。

    “应该是一种致幻的毒虫,解毒需要放血熏艾,把虫子从经脉里引出来!”万重楼兴奋地跑进卧房,对着里面围着江时清犯愁的众人呼喊。

    袁明庭跟在他身后,捂着止血的伤口,面色恢复了不少,抬着手撵着万重楼,到地方才喘上几口气,一脸痛苦道:“慢着,我是给她喂下去的,你先查查那虫在哪儿再放血啊!”

    万重楼说着就掏出工具准备,见袁明庭不遵医嘱带伤跑路,心口又渗出血来,气得大骂:“你给我回去躺着,我是大夫我能不知道先找虫子嘛!”

    屋内几人被惊动,闻言都各自动起来,预备着帮万重楼解毒。江时清闷在自己的意识里,浑身使不上劲但慢慢能听见有人在她旁边说话。

    在转醒恢复知觉的过程中,江时清感觉自己被喂了什么难喝的水下去,腹腔疼痛感再次袭来,痛觉神经被激活后,江时清也慢慢恢复其他知觉,在万重楼磨刀时睁开了眼睛。

    几人关注都还在万重楼手里的药和刀上,江时清眼睛才睁开一半,周围景象模糊一片,而一道刀光闪进她眼睛里。

    “哕!”江时清一口吐了出来,扶着她的钟臾眼睛一亮,泪花闪了两下就掉了出来:“清清!”

    然而江时清来不及顾得姐妹情深,使出浑身力气抵住万重楼的手腕,阻止他对自己下刀,气若游丝道:“你不知道胃酸腐蚀性很强嘛,我他爹的饿一下午,那虫子进我肚子能活吗!”

    她语气十分幽怨,且说这活体毒虫与毒虫粉末毒性毒效完全不一,这进肚子死了也有不同效果,哪儿那么多玄乎说法。

    寒虫入体预感到不对,要从气管处咬开血管爬进去,奈何江时清当时被拉着跑了许久,那虫子直接被咽到了胃里。

    彼时的江时清处于高消耗状态,胃里荒凉得堪比大漠,这虫子再毒也算肉,还没作祟先被江时清消化了,毒在胃里扩散,这才使得状况与旁人不同。

    “你不是说,你给别人下过很多次吗,没有一次那人也是饿着的?”钟臾率先反应过来,问袁明庭。

    袁明庭捂着胸口,半天才回她:“我好歹是个少主,怎么能自己动手啊。”

    好家伙,原来是个零经验新手毒师。

    万重楼闻言放下了手里的刀,指肚搭上江时清手腕把脉。先前下的洗胃的草木灰和催吐的碱水,这时候起效,江时清两眼一花,本就干净的胃吐得胆汁都不剩了。

    钟臾托不住她,半天才见她喘了几口气抬头,生无可恋道:“虐待,连口水都不给喝,绝对的虐待,哕!”

    钟臾拿着帕子等在一边,手还一直在江时清背上给她拍拍助力。杨兰听这话也才想起来,忙去厨房准备着点米粥米糊什么,能让姑娘胃里舒服些。

    一阵闹腾过后,江时清胃里终于进了点东西,而那草木灰还在起效,基本上是吃一碗歇一会儿就吐。

    即便这样,江时清脸色也逐渐好转鲜活起来了。

    这边江时清算是解了毒,那边的袁明庭却被五花大绑在床上,实打实地需要开刀放血,熏艾驱虫。

    小清苑说大不大,隔着小花园的江时清也能听见袁明庭的鬼叫,心情愉悦。

    此人虽说也是听命办事,但终究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之人,吃点苦头再叫他为自己做事。

    能一路从旁支杀到少主,虽然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身份尴尬,但能力是有目共睹的,用好了就会是一颗好棋子。

    黎允从提刑司回来,见江时清睁着眼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引她注意,而后做到床边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

    “公主那边怎么说?”江时清问。

    此刻朝堂上风云突变,黎允用一道圣上特许的令牌,抓了登月楼的人,又在早朝上拒绝公主继续调查假.币一案。

    有人非议黎允滥用职权,为儿女私情得罪公主袁相两人;也有人猜测圣上好转,久不临朝是有别的打算,兴许到时又是一阵血雨腥风。

    这些本就在计划内,也是几人戏曲落幕后预估的效果反馈。

    计划外的就是万重楼露脸太少台词全删,没让咱们专业人士唱上一唱。其次便是江时清中毒,虽说有惊无险,但到底叫人耽误不少心思功夫。

    “如预料一般,朝中已经有人猜测圣上要有动作了。”黎允回答,伸手要给江时清削个苹果,不料江时清虽然因中毒动作迟缓,眼睛倒是利,拦下黎允,故作可怜的说:“他们说我晕两天了,加上今天也就是三天,算上墩子庄一天,我已经五天没吃肉了。”

    她面容凄切,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抬起,半天够不上黎允,显得异常可怜。

    黎大人最是容易心软,也是所有人当中,即便知道万重楼的医嘱,也敢偷偷给江时清塞点东西解馋的人。

    纵然不知道这实际晕一天半,今天醒来半天,墩子庄半天,到她嘴里怎么就成了五天,但看到她饿得两腮内陷,双目无神,最终还是起身去了厨房。

    他先是用黎父先前留的卤子给江时清下了一碗卤肉面,江时清索了两口觉得寡淡,抱着碗流泪。于是又回去现炒了一盘小炒肉,结果江时清吃完拍拍肚子,背着他躺床上抽噎。

    最终,黎允再次去厨房,拿出他从前查案忙得睡不了觉,用来提神的辣子,又上街上打了一壶辣油,两相辣味吊出一锅香辣牛肉,没敢弄多,只四五片儿,叫江时清香得跺脚。

    “我就知道黎大人是世界上最好最善解人意的活菩萨!”江时清不敢一口吃完,嚼得既认真又陶醉,把黎允用什么香料都一一才出来。

    结果还剩两片时,万重楼闻着味儿找过来了。

    “江时清!”

    江时清看见门口的灰色衣裳,立马大口一张将肉全部吞下,把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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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回黎允手里,转身掀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动作丝滑一气呵成。

    “我说没说过你今天不能吃重口!”万重楼咬牙切齿,抢过黎允手里还在流油的盘子,气得脸都红了。

    “你那胃还要不要了,吐一天吃点粥不行,还吃上这辣子了!”

    “不是我不是我,是黎大人!”江时清做小儿无赖,把责任推给黎允,黎允抿着嘴不做声,半晌才拦着万重楼,劝道:“就几块儿不多,前面也吃东西垫着了。”

    不料此话又叫万重楼抓到问题,梗着脖子质问道:“还吃别的了?”

    黎允不知作何回答,难不成连饭也不能吃,可不吃饭病怎么好?

    他回答了自己给江时清开了什么小灶,而后见万重楼深呼了一口气,扯过江时清被子,叫她伸手把脉。

    万重楼拧着眉给江时清把脉,而后扒开她眼睛看了看,起身把黎允叫了出去。

    “毒虫导致她五感消退,颜色、味道会比正常需要的更多,我这身儿粉衣裳在她眼里就是灰的,你给她那盘辣牛肉仅仅有些口味,但她身体没恢复,这些高油高辣的东西损药效,好得就更慢了!”

    万重楼苦口婆心地跟黎允解释,这里所有人,包括杨兰的鱼汤、炖鸡这些发性食物也都被一一解释退回,千防万防,没防住黎允会做饭,一出手还是这种色香味极重的硬菜。

    “等等,你说她喝完我一大碗药草肉汤和一碗米粥,又吃了一大碗卤肉面?”

    这不只是五感消退的问题了吧!

    “肉汤,她吃肉了?”

    她不是都饿得算不清时间了吗!

    两人门口一合计,觉得江时清赖在床上像是装病。

    听力也消退的江时清当然听不见门外两人的大声讨论,自顾自地用藏起来的馍馍擦盘子上的油解馋,而后被两人忽然闪现吓得一哆嗦。

    “你……你们要干嘛?”

    万重楼黎允一人拉住一边胳膊,将江时清架起来抬到了外面。

    此时日头正好,反正江时清也该吃饱了,看着也精神不少,那么微微的运动一定更能让病好得快。

    万重楼拖着一盘辣牛肉,领先一步在江时清面前,引着她一直往前跑。江时清一个病号被这么对待,心里窝火,但奈何嘴里苦味难耐,那牛肉香得离谱!

    路过袁明庭养病的卧房门口,这人早被搬出来晒太阳,整个人骨头都要酥了,见早上还比自己虚弱的江时清,如今盯着盘肉跑得贼快。

    “江姑娘,好的真快啊!”他招手跟人打招呼,奈何江时清知给了她一个凶狠眼神,就继续追着万重楼手里的肉跑了。

    小清苑说小也不小,跑了三圈,江时清终于追上那盘肉,上面一层肉掀开一看,里面有一大碗米饭,肉却只有三块。

    “虐待,这就是虐待,我要小嘉,放我去找小嘉!”江时清把肉吃完要往外走,万重楼靠在门上,看热闹似地:“去找吧,袁明庭没杀到你,你看看袁珂鸣能不能?”

    江时清把腿收回门内,对万重楼的话感到疑问:“这光天化日的,他已经不避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