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先生就喜欢调戏他
    顾棉回去的路上一直心不在焉打着小算盘,一时竟忘了要洗一洗脸。

    到了东门,顾棉跳下车带着卷轴独自回府,走在街上不断有人侧目,他也恍若未觉。

    已是夕阳近黄昏,傅辰看着顾棉远去的背影,开口,“胡牛马,你不是应该在岭南吗?”

    胡一窦呸了一声,吐出草根,“东西我已经给墨连城了,他不是要去墓里布大阵吗?我去找他拿图纸的时候,他说他顺道带过去,我就给了呗。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何止有问题……问题太大了……

    “这事要是叫大人知道,你非得……”傅辰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道,“墨连城可能有问题……你能不能别那么大大咧咧,长点心眼儿行不行?”

    “害,怕啥,反正大人在这,能出什么事。”胡一窦满不在乎道。

    傅辰闻言皱了皱眉。

    这……这想法不对啊,要是老胡一直这样,后面说不定要在他身上出大岔子。

    “胡一窦!”

    “吼啥吼”,胡一窦不满的捋捋胡须,“回去看你的门吧,我下墓了!”

    胡一窦把傅辰撂在一边不理,一扬绳鞭,“叱——”。

    就驱着牛车掉头离开了。

    傅辰忧心忡忡看着牛车的方向,叹了好几声,又看了王府方向一眼,摇摇头,走进一家客栈。

    黎阳春一身便衣,就站在客栈二楼,看见傅辰,直接推门进了包间。

    “那边的决定我改变不了”,黎阳春站在窗边,背对着傅辰。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如果不是他心太软,我们何至于如此被动”,黎阳春负手而立,“他再心慈手软下去,那么就将由我代他……”

    “黎督察”,傅辰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您为什么总怀疑大人呢?”

    “您很清楚,您与大人的差距。”

    黎阳春似是晃了晃神,然后他转身,看着傅辰,“长兴,我并非质疑他的能力,而是……”

    “我看出来,他似乎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你该明白,如果他为情所困,等着我们的将是满盘皆输。”

    “我不明白”,傅辰握了握拳,“大人他不是木头!”

    “不,你明白”,黎阳春轻声,“徐川就是例子。”

    “所以他必须是一块木头,一块完美的人形木头。”

    “诏狱的事只是一个警告,如果他再继续任性下去,那一脉……”黎阳春叹息,“你知道的,我并不想……”

    “但我必须提醒你,那一脉会有更残忍的手段来逼他收心。”

    “长兴,我改变不了任何事情”,黎阳春语气无比沉重,“你想看他再去滚烧红的钉床吗?曾经就因为他替你说话……”

    傅辰紧紧攥住拳头,“当年是我连累大人……这一次,我……”

    “长兴,你要明白,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大人好……比起殿下,我更在乎大人……”

    “我明白了”,傅辰点点头,“长兴的命是大人给的……必要时候……”

    “必要时候,你就做掉顾棉,然后带着大人走,那一脉,我们会想办法蒙混过关。”

    “大人他若不愿呢……”

    “你们啊,总是看不透”,黎阳春摇摇头,“你管他愿不愿,叫云舒毒晕他,叫允之打昏他,随便什么法子,先保住他的命再说。”

    傅辰沉默片刻,坚定点头。

    “哦对了,那个戏疯子被放出来了,他说要去边南关等大人,你提前告诉大人一声,让大人有个心理准备。”

    “梅学林?!那里是战场!他过去干什么?!”

    傅辰一想到那个不男不女不人不妖的怪物就头疼。

    “也是那边的安排,可能是去牵制大人的,你也知道学林他……”

    “……”

    顾棉进门的时候,华云舒正端着茶杯,喂美人喝水。

    听见响声,华云舒回头一看,愣了一下,没忍住大笑起来。

    “哈…哈……”他努力去忍,但很快破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那个…哈哈……我还有…哈哈哈我还有事……”华云舒把茶杯搁在一边,飞速逃离现场,整个王府仿佛都能听见他放肆的笑声。

    美人靠墙坐着,抬眸淡淡看了顾棉一眼。

    “爷这是打算吓死谁?”

    顾棉后知后觉摸摸脸,摸了一手面粉似的白粉。

    “去洗个毛巾过来”,周卜易伸手拢了拢被褥。

    拢完了也不见顾棉动,美人眯起双眸,看了顾棉好一阵,轻哼,“别愣着了,拿过来为师给你擦擦脸,脏死了。”

    顾棉心跳慢慢加速,墙灰掩盖下也能看见他熟透了的脸。

    周卜易笑了声,不说话,只看着顾棉,看得顾棉连耳朵根也发起烧来,逃也似的跑了。

    周卜易动了动身子,轻嘶一声——果然还是有点疼。

    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无伤大雅。

    顾棉端着铜盆回来了,他一早就借着水镜瞧清了自己的鬼样,此时脸色很不好看。

    夸张的黑眼圈,乌紫发黑的嘴唇,快比脸还大的腮红……

    …这踏马画的风流鬼吧?合着他是因为马上风死的?

    周卜易接过半湿的毛巾,抬了抬手……

    够不到……

    “顾小棉,你衣服里插竹竿了吗?

    “弯个腰能死怎的?”

    顾棉感觉周卜易莫名其妙心情差了很多,他抿抿唇,踢掉靴子,跪坐在床上,低头靠近美人。

    周卜易手一紧,把毛巾里的水都捏出来些许。

    …不是……他靠这么近做什么?

    他脑子轴的吗?这么近怎么擦?

    周卜易把手放在顾棉胸口,轻轻推了一下,眼睛里已染上三分怒气,“远点,要不别擦了,反正丢人的是爷自己!”

    顾棉耸了一下鼻子,没闻到血腥味,这才将腰身移远了些。

    “你…你怎么坐起来了……”

    “躺倦了”,周卜易一手扶正顾棉的脸,一手用毛巾擦拭,“再躺下去,奴要散架了。”

    …你乱动才会散架吧……

    顾棉刚要抿唇就听见一声呵斥,“把嘴张开,这涂的什么鬼颜料,本来就难擦!”

    顾棉的目光有些复杂,说不好是憋屈还是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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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他深吸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

    ——本王不与尔病弱之流斤斤计较!

    周卜易的眼神很凶,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力气,他的手很轻。

    擦了小半张脸,周卜易将毛巾丢进铜盆,顾棉垂眸搓洗,脑子里却全然不是手中之物。

    刚刚先生摸他脸了,还摸了好多下。

    顾棉感觉自己有点像得了骨头的大狗,因为骨头很多,就开心得恨不得把尾巴给甩飞到天上去。

    …幸好他没有尾巴,不然丢脸可就丢大了……

    周卜易这个王八蛋一定会嘲笑他的。

    洗好了毛巾,顾棉又把毛巾递过去,然后目光灼灼盯着周卜易的手。

    那只手……原先是该有点肉的,肉和骨的比例刚好,漂亮白润又不缺骨感。

    可如今呢?顾棉思考了一下,想到了一个词——鸡爪。

    那就是一张皮裹着白骨罢了,瘦得骇人。

    一想到这,顾棉头就越来越低。

    周卜易皱着眉给他扳正,然后挂了一抹讥笑道,“爷搁这面壁思过呢?奴是擦脸,不是洗头。”

    “周卜易,你说够了吧”,顾棉声音有点闷闷的,“不准再说了。”

    “怎么?”美人皱起的眉头忽然松开,轻笑着拍拍他的脸,“要给爷说发烧了?”

    ——怎么就喜怒无常失心疯成这副模样?

    顾棉用指甲轻轻刮了刮手心。

    反正周卜易得失心疯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顾棉缓缓阖眸,他早就习惯了。

    指尖用了一点力,掐着手心肉,他才忍住了没落荒而逃。

    以前的时候吧,周卜易这个混蛋就喜欢撩他玩,他不经撩,稍微过火了些,他就想跑。

    那个时候,周卜易就一边勾着他的衣带把捂着眼睛的他拽回来,一边揉捏他通红的脸颊。

    “别跑啊棉姑娘”,周卜易眼睛里满是恶劣的笑容,“说两句玩笑话而已,不至于羞成这样吧?”

    他连连后退,周卜易却偏要使坏的步步紧逼。

    脊背贴上墙壁,无路可退之后,顾棉一把抓住周卜易宽宽的袖子,把脸闷在了里面,死活不肯撒手了。

    周卜易就笑着蹲下身,一边揉他脑袋,一边道,“小殿下是不是发烧了?怎么这么红这么烫?”

    顾棉想着从前呢,这混蛋就喜欢逗他玩,似乎能从中获得极大的乐子。

    如今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只是如今他已经比周卜易高出很多了,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负的小殿下了。

    顾棉眼神越来越晦暗,其中夹杂着一种非常危险的情绪。

    周卜易,你给本王等着,等本王把你养圆了,看本王怎么欺负你!

    美人轻蔑一笑,丝毫没把顾棉的目光放在眼里。

    他把顾棉擦得干净如初,才又懒洋洋靠回床头。

    像极了一只懒猫,心血来潮用爪子捞了几下鱼,没捞多久就用尾巴圈着身体晒太阳去了。

    顾棉看着美人这个样子,实在是心里很痒痒。

    周卜易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您怎的还没滚?”

    “那臣请爷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