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他注定要被折断
    “这是本王的寝殿,你要本王去哪?”

    周卜易,本王哪里也不去,就在这守着你。

    “算了吧爷”,周卜易轻轻咳嗽几声,“奴已经想通了。”

    “念头通达,诛邪不侵。”

    “本王不信你。”

    “好,你不信,奴饿了,爷先去弄点吃的行不行?”

    顾棉仔细观察着美人的神色,见他不似作伪,便点点头,去传膳了。

    撩开珠帘的时候,顾棉紧绷了多日的肩膀终于松弛下来。

    如释重负。

    周卜易肯吃东西了,而且刚刚他进来的时候,周卜易是在喝水吧?

    他明明很高兴,可为什么鼻子一直酸酸的,眼睛很涨很涩,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了一样。

    顾棉忽然转身,“你……能吃面食吗?”

    “今日是……寒露节”,顾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本王亲自下厨,给你做最喜欢的阳春面。”

    见美人没什么反应,顾棉一顿,小声补充,“流心的……”

    说完,不等周卜易答,整个人就消失了。

    顾棉想,他不是不敢听周卜易的答案,他只是觉得天色不早了,他不想再饿死这病鬼罢了。

    天凉了,顾棉跟自己说,要记得多添汤,不然面会坨。

    坨了的面,他那挑食的猫儿是不肯吃的。

    好多好多年以前,南城王府上,周卜易抱着红泥小火炉,就立在雪地里,一沾冷空气,就周身冒白雾。

    顾棉从柴房搬了个木墩子,踩在上面才勉强够着灶台。

    “算了吧小殿下”,周卜易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还在一边冷嘲热讽,“臣指望您煮出来的东西能吃,还不如指望鲤鱼会在天上飞。”

    顾棉抹了一把脸蛋,满头满身都是草木灰,两道泪痕挂在脸上格外明显。

    “我…我可以!”

    “我可以的,先生……”顾棉把手放在盆里洗了洗,又把锅铲洗了洗,举给周卜易看,“不脏,干净的……”

    “是吗?”周卜易往锅里瞥了一眼,果然那水上飘了一层浮灰。

    “您是什么时候得的眼疾?”

    顾棉很难过,他那时候人太小,身子太矮,添完柴再爬上木墩,脸和衣服就容易在灶口蹭上灰。

    因为添柴的本事不到家,灰烟弥漫得整个膳房里都是。

    顾棉一边呛得咳嗽,一边抹去熏出来的眼泪,在大烟里面忙忙碌碌。

    周卜易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想点了南城王府来报复他。

    还是个蠢到家的同归于尽打法。

    因为水放太少,最后煮出来的是一碗惨不忍睹的面坨坨。

    蒙了一层灰的面坨坨。

    顾棉沉默着看了它很久,然后没忍住吸了下鼻子。

    没事……打个鸡蛋上去,流心那种……它就变成金黄色了……

    很好看的。

    顾棉手忙脚乱一不小心连壳带蛋一起打进了碗里,他忙跳下来去找筷子,然后坐在门槛上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挑鸡蛋壳。

    南城王府的下人系着围裙,阻止也不是,帮忙也不是,只能站在一边唉声叹气。

    周卜易躺在树下摇椅上,身上盖了毛毯,手炉一个塞在褥子里,一个抱在手中。

    顾棉好不容易挑好了壳,可却傻了眼。

    他看别人也是直接打在碗里,为什么人家的蛋一会就熟了,而他的现在还是生的?

    他好像又搞砸了……

    顾棉耷拉着脑袋,端着那碗不知道能不能吃的“阳春面”,慢慢走到周卜易面前。

    他低着头,咬着下唇,手臂颤抖,泫然欲泣。

    “小殿下,如今是你要毒死臣,怎的臣还没哭您倒先哭上了?”

    周卜易坐起来了一点,接过碗,等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就连一贯能说会道的他也沉默了。

    …不想打击孩子信心,但恕他真的下不去嘴……

    “吃面呢,好歹给点汤吧?”周卜易把碗撂在一边,往后一仰又懒懒散散躺回去,“得,毒死臣还不够,小殿下这是打算把臣活活噎死。”

    顾棉低着头,两根指头捏着周卜易一角袖子,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周卜易手背上。

    “别哭了行不行?真是输给你了丫头”,周卜易十分不情愿的又坐起来,葱白修长的手指去捧顾棉脏兮兮的小脸,“抬头看着我丫头。”

    “怎么了嗯?怎么就非要煮这碗面呢?”

    顾棉只埋头肩膀一抽一抽,不抬头也不回答。

    “再哭?”周卜易作势扬起手,“再哭臣要揍人了。”

    顾棉一听,将周卜易袖子攥得更紧,然后闷闷哭。

    “唉……”周卜易的手落下来,放在顾棉头顶,用力揉了揉。

    “死丫头,臣上辈子一定欠了你的。”

    “行了行了,臣还没死,给谁哭丧呢?”周卜易恋恋不舍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然后往膳房走,“滚过来,臣教您做行了吧,烦死了。”

    给谁哭丧都不给先生哭,顾棉手里攥着周卜易袖子,心里钻着周卜易牛角尖。

    先生是神人,先生不会死。

    周卜易动作很麻利,三两下卷好了袖管,一脸嫌弃弯腰把顾棉抱起来放到灶台上。

    满屋子的烟排出去,炉子里舔够柴,火苗烧旺起来。

    涮锅,烧水,调味,下面,一气呵成。

    盛了一大碗和一小碗,汤分均匀。

    葱段撒上去,锅里水烧干,然后热油。

    鸡蛋磕两个,打在热汤里,一会就烫白了蛋清。

    瞧着已经很诱人了,可直到那锅热油滋滋淋上去,顾棉很没出息咽了口口水。

    没办法,太香了,热油一倒,整个空气里都是熟香。

    顾棉凝望着周卜易沾了凉水有些泛红的手。

    他先生怎么什么都会啊?

    好喜欢……先生……

    周卜易把面端出去,然后用筷子粗的那头敲了敲顾棉脑门。

    “学会了吧?”

    顾棉点点头,周卜易便把那筷子递给他。

    他张开双臂,等着周卜易给他抱下去。

    周卜易轻嗤了一声,卡着他腰给他弄下来。

    然后便立刻松开了他,往桌边走。

    那天的雪不大,正是文人雅士们围炉煮茶的好时候。顾棉呼噜呼噜吸着他那碗香喷喷的面,时不时偷看他先生用瓢往壶里添水。

    在又一次抬头之后,他跟周卜易对视了。

    周卜易放下瓢,屈指弹了一下他眉心。

    “现在能说了吗?”

    “今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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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初八”,顾棉声音很小,但能让周卜易听见,“寒露节。”

    “臣怎么不记着寒露有吃阳春面的习俗?”

    “母妃说,寒露是……”顾棉筷子磕了一下碗沿,他像是受了惊般一抖,“嗯……”

    “嗯?”

    “嗯……”

    周卜易在桌下踢了踢他的脚,“说话啊?”

    “嗯……”

    周卜易叹了一口气,伸手捏顾棉下巴,“小殿下,说话。”

    “臣似乎没在面里下哑药吧?”

    “母妃说寒露是…是先生的诞辰……”

    “这是长寿面”,顾棉脸越来越烫,“我想先生……长命百岁。”

    “哦”,周卜易淡淡应了。

    顾棉抬起头,有些急了,“先生不高兴吗?”

    “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周卜易的语气实在太平淡了,就好像他从未在意过自己的生日。

    顾棉眼圈一红,他觉得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锥了一下。

    “先生从来不过生日吗?”

    “不是所有人的出生都被期待”,周卜易语气冷下来,“要听实话吗?”

    “臣讨厌生日。”

    不等周卜易说出更加冷冰冰的话语,顾棉已经扑进了周卜易怀里。

    周卜易一愣,下意识伸手虚虚护住顾棉。

    “我…我要是比先生大,我一定期待先生的出生”,顾棉语气有点闷,但他的话很真诚,“我会提前好多天守着,等先生来到这个世上,我…我……”

    顾棉说着说着,后知后觉有些羞,然后声音也就越来越小,磕磕巴巴的,“我……我要第一个抱先生……”

    “先生绝对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小孩……”

    周卜易放在顾棉背后的手在抖,只是顾棉看不见。

    周卜易还是摆着那一张臭脸,弄得顾棉都要急出眼泪了。

    顾棉一会抓周卜易袖子,一会摸周卜易脸,最后他用胳膊环住了周卜易的腰,把整个脸都闷在周卜易怀里。

    “先生开心吗……”

    没有回答,顾棉又问,“先生可以开心吗……”

    得不到回答,顾棉的语气也越来越卑微了,“先生开心好吗……”

    “求先生了……”

    周卜易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

    周卜易在想,小孩,这个世上至少有一个人是在你出生之前就期待过你的。

    在你的母妃还没怀上你的时候,就有一个人幻想过你以后会是什么样子。

    他想过你的样貌,想过你的性格,想过你以后要走的路,然后他想。

    他会用尽一生去守护你,把你安安稳稳送上千古一帝的位置。

    那之后他会离开,就如他忽然闯进你的生活一样忽然消失。

    你登基之日,就是他完成使命之时。

    小孩,其实他很羡慕你,他只为了你而诞生,等到他没用了,他的族人就会将他处死。

    他会死,为了日后不威胁到你和你的江山,他一定要死。

    他会孤零零一个人独自踏上返程,回到他长大的小竹林,然后在族人的注视下,用那把名唤折竹的剑,抹断自己脖子。

    折竹,折竹。

    他就是那棵走出竹林的,注定要被折断的竹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