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寒星沉默许久。
我的好婆婆,我该如何向你解释,我是因为不会穿这些衣服,也不会用这里的扎头工具才把自己拾掇成这样的呢?
罪证还没列完,夏婆婆逐一举例:“细胳膊细腿,一折就断,如何在山林里生存?不成为它们的猎物就不错了,我们家可没这么弱的后人。”
她跨过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我的年轻朋友们看起来也都壮实得很,病秧子么,就见过你一个。”
好吧,这具身子确实还挺脆皮的,但这不是事出有因嘛?她又不会一直这么弱。
夏婆婆好似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淡淡说了一句:“在大山里,向来都是适者生存。你不强,就会成为别人的猎物,不会有人乖乖等你变强后再来找你麻烦。”
“别人?”练寒星抓住重点,“您是说在龙潭离开的那个人?”
夏婆婆惊讶了:“你这眼力倒是不错,那人见我们往这儿来就走了。”
“是来找你的。”她笃定说道。
原来不是找婆婆的?练寒星暗道,我都被关十年了,这才刚出来就被人惦记上了?
她思来想去,自己浑身上下值得被惦念的也就山神新娘这一重身份了。总该不会是什么原来我是天选之女,一朝自由布在这儿的眼线发现了她尊贵的身份暗中保护自己吧?
“婆婆,您知道山神吗?”练寒星眼神落到她的脸上,企图看出点什么。
夏婆婆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问她:“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总得知道我的未来丈夫是什么样的人吧?”
“你很想嫁给他?”
练寒星甚至不需需要经过大脑思考,毫不犹豫回答:“不想。”
夏婆婆并不惊讶,只是问她:“为何不想嫁?”
练寒星骤然间转移话题:“婆婆,您在进灵墟前,也一定读过书吧?”
神来一笔给婆婆弄不会了,她侧头攒眉蹙额:“你又问这个做什么?”
“您说话咬文嚼字的,像是学识渊博的猎人。”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夏婆婆不是很明白年轻人的思维。
“您还——”练寒星脑子兀的宕机,突然想不起来要怎么跟异世界的人形容淡定这个词,“我自山下就在注意您,从头到尾您始终都是那副表情,喏,就跟现在一样。”
“一潭死水”她想起来了,嘿嘿笑着,“也可以说是见过世面。”
练寒星对夏婆婆很是感兴趣:“猎人做久了都这样吗?”
不,不全是的,她也不是生来就这个模样,夏婆婆想。
她自呼吸起就待在大山,和花草树木、和不同的动物打交道。她降过猛虎猎过大雕,兴致来了,就骑着马在山脚没有目的到处疯跑,马走到哪儿,她就在那里停留,天黑了就观日月星辰之变,天色还早就细细扫视那里的每一株草,每一棵树,一直如此,从未变过。
站在山中,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吹过眼前的风是从哪个方向来,轻抚每一棵树,能知晓它的的年龄,即使是不见天日的密林,她也能准确无误找到方向。
她天赋一般,灵力低微到连游仙大会的大门都进不去。
但她可以很自信地说,再强大的御灵师,要接过她的一箭也不是易事。
她自出生起就处在弱肉强食的地界,每一天都在和死亡打交道,她主动靠近死亡,然后获得上天赐给她的奖励,她一直为自己的身份而骄傲。
至少在十三年前,是这样的。
练寒星见她情绪陡然低落,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于是突然凑到她面前对她挤眼弄眉,大刀阔斧超过她,大声说
“不想就是不想,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非要说的话,我倒更想知道,这个所谓的‘山神’又是个什么东西?拿着山神的噱头却不做实事,年年都来祸害年轻的女孩算什么。”
“不敢堂堂正正抓,反而弄这些虚头巴脑的。”练寒星冷笑。
这番话反而让夏婆婆对她有些另眼相看了,她望着眼前这个神采奕奕的年轻人,恍若透过她看见另一个人的模样,也是这样意气风发。
她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个夜明珠,像变戏法似的,又变出个网兜兜住夜明珠。挂在中指上像是提着个灯笼,将将漆黑的林子被夜明珠照亮,随后提醒练寒星:“越往里走青苔越多,自己仔细着点,别没被吓死反而摔死在林子里就丢脸了。”
练寒星刚想说,她的视力真的很好,面前一览无余,什么妖魔鬼怪都逃不出她的眼睛,不用担心她。思绪却开始漂浮:也不知道原主的父母是谁,身体的反应能力也还不错,天赋也很好,是怎么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受苦的。
一转头就听见婆婆提醒她:“刚刚那番话在这里说说没事,在山下就不要说了。”
“既然不想嫁,就想办法逃出这里吧,在他们找你之前。”
“逃?”
“绝无此种可能!她一个今日才在村里露面的小丫头,能知道什么?”
“再说了,即便要逃,那也不该往那儿去,那不是摆明了去送死吗?”
山下村长家,堂屋门穿紧闭,烛光高照,灯火通明,纸糊的窗子透出三道人影,院内空无一人。
半个时辰前
佣人洒扫完堂屋和庭院,在院中对着里屋大喊:“村长,我先回去了。”
屋内无人回应,他疑惑地转身离开,却撞上了匆匆而归的赵云蜺。赵云蜺见他竟还在这儿有些讶异:“你怎么还没回去?”
佣人憨厚笑着:“这不是您还没回来,担心会有什么意外,我就想着等您回来跟您打个招呼。”
赵云蜺眉头微簇:“老三家媳妇白天受惊了,我过去看了看,你赶紧回去吧,天马上就要黑了。”
“诶,我这就走!”佣人笑着跑了出去。
赵云蜺在院门口插了跟护门草,又摆弄了几下,确定不会掉下去这才紧锁院门。才弄好却见门上多了两道影子,头皮都吓得炸了起来,呼吸骤停艰难转身,见是两个熟悉的面孔这才松了口气咋咋唬唬:“你们俩走路就不能弄出点声响吗?吓死人了。”
来人一个二十来岁,看上去斯斯文文,大冷天的手上还拿着把扇子甩啊甩,也不怕冷;另一人则四五十岁模样,阔面垂目,两撇浓须,放在人群里也不打眼。
那扇子男晃着扇子,双眸微眯,意味深长道:“云蜺兄的胆子怎地还是这样小,要不老弟现在带你出去溜达一圈长长胆识?”
“别!别!你放过我吧,那是人待的地方吗?”
中年男抬手,“还是别吓他了,说正事吧。”
几人进了堂屋,门窗紧闭点亮烛火,那长屏风后已然伫立四个影子,坐得坐、站得站、吃东西的吃东西,踱步的踱步,见着来人其中一个有些不满:“你们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慢?”
那年轻人拨开扇子掩面,声音有些玩味:“今日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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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哪几位兄弟?”
屏风后的人不回他,他也不尴尬,自顾自地说起来:“大家合作这么久了,几位次次都躲屏风后 ,遮遮掩掩忒没意思,不如出来露个面?”
其中一个不紧不慢开了尊口:“我们守山一族有禁令,不得在人前露面。”
嘁——
无聊
扇子男闔扇重重打在自己左掌上:“我就知道会这么说!”
“唉,好生无趣!”
中年男自进来便双眸微闭,坐如泰山,不曾言语,这会微微张目,望向赵云蜺:“如何?”
“她有些奇怪,我说不上来,一靠太近就心神不宁的。”赵云蜺灌了口早已冷下去的浓茶,又对着屏风后的人说,“今日山间雾气重,我只见着小丫头跟着老夏进莽伏林就出来了,后面的事交给你们了。”
“她怎地跑那儿去了?”扇子男好奇。
“难道要逃?”屏风后一瘦长人影问道。
“逃?”
赵云蜺斩钉截铁:“绝无此种可能!她一个今日才在村里露面的小丫头,能知道什么?”
“再说了,即便要逃,那也不该往那儿去,那不是摆明了去送死吗?”
“反正我只负责监督,别的一概不管,既然进了你们的地界,那就由你们负责。”
赵云蜺两腿一蹬往后一瘫就想撒丫子不干,屏风后的人却不乐意了,“从山脚到莽伏林这么长的路程,你竟没找到机会动手?”
赵云蜺双目圆瞪一个仰起坐起身来:“嘿!你这人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老夏那就是个疯子!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她有多大能耐,她在旁边我敢动手?”
“山上归你们”他指着屏风后的几个人,又指着那两人说:“村子里任你俩处置,这是之前谈好的。”
“杀人的事我不干,我只负责监督。”
赵云蜺重重叹了口气,拎着壶嘴就又往嘴里灌茶,将一贯的礼仪通通抛在脑后,哪知冷茶刚刚就已被他喝完了,他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我话已至此,几位,概不远送。”
屏风后的几人化成一缕缕浓雾,从门缝中匿出去,雾里传来一道冷厉声:“只要她踏出莽伏林一步,我必让她血溅当场。”
门外,几道人影消失在远处。
“唉——来了许久,一口茶也没喝上。”扇子男语气夸张遗憾道。
赵云蜺白了他一眼:“你少来这一套!”
“你们啊,就是谨慎。”扇子男随后站起身来,朝他瘪嘴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就没我们什么事了,就此告辞。”
“诶!等会!”赵云蜺嗫嚅着。
扇子男见他踯躅,也不张口,摇着扇子。倘若他长得玉树临风,还能来一句风流倜傥迷倒万千少女。然而他相貌平平,却自我感觉良好,晃荡着脑袋好似这冷风是颗巨大的美颜丹往他脸上刮,任由赵云蜺自个纠结。
“那个…就是…”赵云蜺狠狠心闭眼一口道完:“村子里开始进瘴气了,阵法可能要加固一下。”
“这个啊———”扇子男打开门,侧头一笑,拉长声线,“我们考虑考虑。”说完二人瞬间消失不见。
“什么叫考虑考虑,你倒是说清楚啊!”赵云蜺跑上前去追问道。
几人却都已消失不见了,他见状又赶忙跑去将门紧闭,检查好几遍才放下心来嘀嘀咕咕:“一个个的,都这么难请,还天天就知道使唤我,我就一破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