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风草异动
    元冽余光微动,眼帘中骤然映入一支紫檀木簪,半蹲下身拾了起来,捏在指间把玩,“还好你没忘记带上它,不然,本殿可不敢保证生气的时候会不会做些什么。”

    男子附在女子颈侧,贴耳细语,“本殿给你的东西,千万要收好,物在人在,物若亡,人也就没必要存在了,绥阳郡主,答应本殿好吗?”

    萧怀玉弱弱地点头,“知道了。”

    元冽满意地扯出一脸笑意,一手揽住细腰,拥入怀中,下颌抵着柔软温香,似感叹道:“玉儿真乖。”

    半个时辰后,李执带着艳姐和一名伙计过来,目不斜视道:“主子,人带来了。”

    男子宽大的墨色袖袍恰到好处,遮住了怀里女子显露的春光,不然萧怀玉双颊立时便浮出酡红一片。

    元冽面无表情,“你出去守着,你过来。”

    李执立马撒腿就跑,紧紧关上房门。

    艳姐仿似看不出眼前异样,尽心竭力地取出衣裳挂在一旁,“公子,这些都是阁中耗费数月精心裁制的裙裳,绣着金丝银线勾勒的纹样,质地轻薄垂顺,不知夫人可看上哪一件?”

    萧怀玉眉心锁得很紧,她真不喜欢这种黯淡的深色,偏偏元冽眸光凌厉,叫她不敢再诸多言语,只得妥协。

    颜色单一,实在没什么好选的,她随便指了一件暗纹的轻简式样,“就它吧。”

    艳姐使了个眼色,伙计便立即上前取下,“夫人请随我到屏风,我来伺候夫人换衣。”

    萧怀玉依言,“有劳。”

    艳姐趁着整理衣襟的空闲,低声道:“姑娘可有受伤?”

    女子摇头,“未曾,先前多谢艳姐姐出手援助,今日过后,艳姐姐一定要悉数忘记,莫要向旁人提及。”

    她心中隐有担忧,元冽喜怒无常,会将无辜卷入的人杀了灭口。

    艳姐点点头,“姑娘放心,今日过后,我们就当是一面之缘的顾客与老板,再无其它交集。”

    萧怀玉弯唇一笑,心里渐渐松了口气,“如此甚好。”

    穿戴完毕,女子走出屏风,元冽似乎很满意这身衣裳,拉过她的身子,亲手为她簪上那支红髓玛瑙紫檀木簪。

    男子薄唇轻启,“李执,结账。”

    李执立即推开房门,往艳姐的怀里塞了一枚银锭。

    元冽径直牵上女子的手腕,往门外走去,“时辰不早了,走吧。”

    临走之际,萧怀玉陡然挣脱束缚,小跑来到沈江月的身边,解开她手上捆着的布条,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江月别怕,你过几日就能说话了,不必担心。”

    元冽静静停在门前,回眸注视着两人道别,面色平静无波,好似并不在意她们说什么,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运筹帷幄。

    说话间,沈江月手心里突然放入一枚温凉的物件,眼中略带疑惑。

    萧怀玉按了按她的手,眼里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咽在喉间,化成转身意味深长的一眼。

    三人背影彻底消失,徒留孤身一人的沈江月停在原地。

    她缓缓伸出手心,凝望着那枚绿白玉佩,上面赫然点缀着金色的“萧”字。

    女子眉心微凝,“萧”字,加上之前交换姓名的“怀玉”二字,她若有所思。

    这是告诉她,她的真实身份,然后送信寻求家中庇佑的意思吗?

    这般想着,沈江月握紧玉佩藏于袖中,艳姐凑身上前,“沈小姐,你可知那两位是何人?”

    她原本在锦衣阁招待客人,却被一黑衣劲装的男子当场唤走,并交待带几身最好的墨色衣裳。

    扬言说,有位尊贵的客人要她亲自到场,她多次询问,奈何此人守口如瓶,再未透露其它。

    在迷惑迟疑中,艳姐叫了个伙计装上衣裙,跟他过来。

    一走进房门,便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男子俊美无铸,女子姝色仙姿,实在记忆深刻。

    她瞬间就意识到此事的不同寻常,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安分守己地侍奉女子换上新衣。

    沈江月揉了揉手腕,心事重重地摇头。

    女子相互拜别,在楼下门口分走两路,各自离去。

    微微摇晃的马车中,沈江月低头,摸索着萧怀玉留下的玉佩,若有所思。

    身旁的侍女见到自家小姐的异样,不禁皱起眉头,下一秒触及布条勒出的红痕时,更是心尖一跳。

    她立时翻开女子的衣袖,担忧道:“小姐,你手腕怎么会有伤啊?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了?”

    侍女义愤填膺,沈江月安抚性地摇摇头,执起旁边的执笔写了句话,“无碍,不过是些擦伤罢了,涂点药就能好了。”

    侍女嘟嘴,急得要哭出来,“都是奴婢不好,未能保护好小姐,让小姐受了苦,这伤恐怕要好几日才能消了。”

    忽然,她睁大双眼,圆圆得像杏仁一样,“小姐,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是不是?……”

    沈江月又写了字,安慰道:“不碍事的,过几日就能开口说话了。”

    京城,东宫。

    贺敏舒在正殿侍候元晟用完膳食后,又待了一会儿,才于夜色初起之时原路返回,回到寝殿。

    身后跟着一个猫着的人影,一名宫女行色匆匆,姿容平凡不甚起眼,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蹑手蹑脚地跟在不远处。

    直到夜深人静后,确认无人看见,她才放心地推开房间。

    烛火辉煌中,影影绰绰,香气如同云雾一般缭绕回旋。

    贺敏舒懒散地倚在贵妃塌上,来回欣赏着指甲刚刚染上的丹蔻。

    听到来人话语,女子愕然挑了一下眉尾,略显惊讶,而后眸底落上一层幸灾乐祸,“你是说,元冽掳走了萧怀玉?还欲带去苍云洲?”

    “回太子妃,奴婢亲耳所听,绝无虚假。”宫女重重点头,一五一十地悉数将方才隔墙听到的消息告知,“柳公公连夜出了东宫,想来是要亲自前去救回绥阳郡主。”

    “绥……阳……郡……主……”贺敏舒细细咀嚼着,眼里露出几丝玩味,伸出修长的一指点在不远处的宫女的眉心,“去,把我们的云妃娘娘带过来,身为她的亲姑母,本宫自然是要好好与她分享这个好消息的。”

    “是,奴婢遵命。”门外守卫的一名宫女应声离开。

    将人带到时,榻上之人已经换了一身薄透衣裙,慵懒消散地倚靠在软榻上,微微启唇含下宫女插上的荔枝。

    “云儿参见母妃,不知母妃深夜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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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唤,可是有何要事?”一位鸢尾蓝色锦衣华服的女子款款而入,唇边挂着挑不出一丝错处的笑意。

    贺敏舒朝她勾了勾手指,鬓影云摇中,贺靳云垂下眉眼,乖巧地伏在她膝头。

    “云儿,你要记住,你才是长孙殿下明媒正娶的正妻,别让其他人踩在你头上作威作福。”贺敏舒指尖轻轻点着侄女额间的红钿,状似无意却暗含敲打。

    “后院的侧妃妾室你管不住,可不要连外面的野路子都能随便在你脸上踩一脚,你这样扶不起来、唯唯诺诺的样子,母妃可是颇为失望啊。”

    “母妃的言下之意是?”贺靳云抬起眉眼,在珠影华光中见到一张似笑非笑的容颜。

    雍容华贵的女人红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蛊惑她,“元冽掳走绥阳郡主带去了苍云洲,云儿,你可不能再让无名无分之人爬到你的头上,若是不加干预,只怕后院又要多出一名莺燕。”

    贺敏舒复提醒了一句,“萧怀玉可不是等闲之辈,她还有个哥哥萧怀凛、萧王府……”

    萧怀玉不足为惧,无非是与元冽后院中的女子一样,样貌更为出挑罢了。

    她背后的萧王府和元晟精心栽培的萧怀凛才是最令人忌惮的存在,是极大的隐患。

    容颜易老,美丽的女人总会走到年老色衰的地步,色衰而爱驰,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幸免。

    “更何况……”贺敏舒眸色骤然冰冷,声音戛然而止。

    更何况,萧怀玉的生母是云禾公主元漪,那个与元晟兄妹情深的妹妹。

    “云儿聪慧,想必之后就不必母妃再多说了吧。”

    贺敏舒原本说得兴起,奈何触及榻侧人柔柔弱弱的眼神,心中立时起了一股无名火焰。

    贺靳云扯出笑容,温温柔柔道:“云儿谨遵姑母吩咐。”

    她是贺敏舒的亲侄女,五年前被赐婚给元冽,如今已成婚四年,却一无所出,府中女子却越来越多,犹如金银珠宝一般琳琅满目。

    起初,她不是没有反抗过,可结果又如何呢?

    元冽想纳进府的女子,哪一个她能真正地阻止。

    久而久之,她便顺其自然、装聋作哑了。

    “回去吧,可别再让姑母失望了。”贺敏舒摆摆手不再看她,略显疲惫倦怠地揉了揉眉眼。

    侄女的话语宛如一盆冷水浇下,瞬间熄灭她的心思,偃旗息鼓。

    贺靳云敛眉垂目,毕恭毕敬地撤退,一脸乖巧听话地离开,然而却在跨出殿门的一刻,面上瞬间恢复平淡。

    身侧宫女伸出手搀扶,偷偷瞄了一眼珠帘后躺下的曼妙身躯,“娘娘,太子妃此举是何用意?”

    “唯恐天下不乱,添柴加火罢了,顺便再借刀杀人,这是姑母一贯的行为作风。”云妃淡淡地看了夜空一眼,不甚在意道。

    寥落零星的辰辉忽明忽暗,在本就辽阔深邃的暗夜里越发不起眼。

    做小伏低的时日太过漫长,漫长到她早已记不清五年前的贺靳云如何明媚张扬、天真烂漫。

    现在的她,不过是困在深宫高院中昏昏度日的万千嫔妃之一,日日百无聊赖,左等右等也不过是等着那人偶尔兴起的施舍。

    “娘娘打算如何应对?”落梅担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