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昭向她笑笑,在石桌旁的空凳上坐了下来。
归月见她坐下,手中用银钩清理灵果的动作顿都未顿半分,只是撩起眼皮看她,
“醒了?”
熄昭伸手拿过茶杯替自己倒了一杯茶,点了点头。
熄昭酒醒后发蒙的模样,归月三万年来不知见过多少次,如今早已见怪不怪了。
见熄昭这幅模样归月揶揄着开口道,
“怎么?专门来酿酒园中,可是要帮我酿酒?”
本以为熄昭反正最近闲来无事,帮她酿酒也没什么,却没想到熄昭向她摇了摇头。
“怕是不行。”
出乎归月意料,她有几分惊讶,
“你这几日还有要事?可要离开天宫?”
熄昭摇了摇头,神色平静开口道,
“只是要重新铸一把剑。”
熄昭说罢,归月和桑泽皆是静了片刻,最终还是归月先笑了起来,名动六界的铸剑师,如今终于要回来了。
她同熄昭好友数万年,怎么会不惋惜于她再不铸剑?又怎么会不怀念那时意气风发的少年铸剑师?
归月一直记得熄昭送给自己她亲手铸的匕首时,自己满眼欣喜地看向熄昭时,她眼中的平静的模样,她从来都知道她铸的剑会得到这样的赞赏,也配得上这样的赞赏,她是天生的铸剑师,她本就属于此道。
归月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同熄昭面前的茶杯碰了一下后,将茶杯一饮而尽。
熄昭同她笑了笑也将茶盏中的茶饮尽,什么都没再说。
熄昭和行舟在酿酒园架好铸剑处时,阿芜刚好赶来,桑泽站在熄昭的玄玉炉旁观赏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如今的酿酒园这样热闹,她自是最开心的。
酿洒园有一处供归月酿酒,还有一处供熄昭铸剑。
桑泽给阿芜到了一杯茶,正想让他坐下喝茶时,阿芜却是匆匆接过茶杯喝了一口便要离开。
桑泽见这幅模样开口叫住他,
“你急匆匆地干什么去?”
“去请上神也过来。”
天界的司战上神,一柄名动六界的宝剑本就是他应得。
可他在上神身边几万年,见上神最常用的武器不过是自己灵力凝成的长剑罢了。
阿芜看一眼稳坐石桌旁喝茶的熄昭,而现在铸剑师熄昭回来了。
她要为上神铸剑,他等不及要将上神寻来,让上神亲自告诉铸剑师他所需要的剑的每一处的细节,每一个使用习惯了。
他希望最好明日就能看见熄昭上神绘制出藏锋剑的图纸来。
想到此处阿芜抬腿就要走,却是桑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又把他叫住,开口问道,
“上神为明幽殿下授课还未结束,这会儿把上神叫来干什么呀?”
“好方便熄昭上神绘制图纸啊?”
听他如此回答,桑泽有些语塞地看着他伸手一把将他拉回来坐下,
“藏锋剑是浮散上神所制,六界里还会有谁比熄昭上神更了解藏锋剑?”
是啊,熄昭点点头。
还有谁会比她更了解藏锋剑呢?
师父绘制图纸时,是她在侧研的墨,从师父绘制图纸的第一笔直到藏锋剑装入剑匣,她寸步未离,到最后是她将剑匣送去了霜岚殿,后来神魔战大战时期,烛川每一次到铸剑阁中修理藏锋剑时,都是由她经手修复的。
她将锋剑亲手放入玄玉炉中,燃起自己的天火点亮玄玉炉,细致的认真的重新打磨那柄剑的每一个纹理,修复每一处磨损。
而彼时,烛川就坐静静地坐在她身后,等她将自己的佩剑修理完成。
他们在铸剑阁永远弥漫着朦胧白雾的修整楼中,沉默至直藏锋剑被修好。
熄昭将手中的茶放下,也向阿芜点点头道,
“不必打扰阿烛,藏锋剑的图纸和阿烛的用剑习惯我还算了解。”
阿芜一时有些发愣,很快又回过神来。
是了,还有谁能比熄昭上神更了解藏锋剑?
熄昭绘制藏锋剑图纸时,这一次时行舟在她身侧来为她磨墨。
待图纸绘好后,熄昭又写了一张铸剑所需用料的单子交给了阿芜。
藏锋剑精巧却并非在于用料有多珍贵多难寻而是在于师父绘制的图纸本身足够的精巧。
这柄剑所所需皆是平实稳固的材料,并不难寻,天界司战上神玄苍殿中的藏阁就足矣备齐全部。
阿芜很快将东西备齐交给了熄昭,行舟的铸剑炉架在了玄玉炉旁,师父要铸剑他自然是要跟在身边。
熄昭看了看他的铸剑炉,随意地开口问他,
“可要为师替你换一鼎铸剑炉?”
行舟看着自己在六界中最常见铸剑炉向熄昭摇了摇头。
“多谢师父。”
“但我还是想自己铸炉。”
熄昭点了点头,
“也好。”
熄昭在酿酒园忙碌铸剑半月有余,不曾休息半日。
桑泽每日在园中看熄昭铸剑,半月过去她只觉自己只是看着都有些累了,上神却还是没有要休息一日的意思。
归月也不多说只让阿芜在长留园中准备好桑泽做的甜点和她酿的酒,午后将烛川一同叫去就是。
阿芜在园内水榭中将一切准备妥当后便坐下来等,果然不多会,归月桑泽和熄昭上神师徒一起来了,烛川上神未过多久也入了座。
长桌上桑泽亲手做的糕点果子和归月酿的酒,香气氤氲萦绕在他们周围。
长留园内花木石径错落有致,白虎惬意地趴在其中。
午后的光洒在长留园上,为其中每一件事物都加上了柔和的光,有微风吹过带起一丝水汽,为水榭送去一丝清爽凉意。
熄昭深吸一口气舒服地向后倒去,直至后背全贴在了水榭的玉石地上。
她确实有些累了。
第一次铸造藏锋剑时,她只是跟在师父身边。
如今再造藏锋剑却需要她来做曾经师父做的事了。
师父本就是六界第一的铸剑师,他的铸剑图纸向来以精细著称六界,更何况是元霜上神特意找师父铸的剑。
熄昭画出师父的图纸又再次重铸才知师父当日对这柄剑倾注的是如何的心血。
熄昭抬头看着水榭由青瓦铸成的檐顶,排布细致平整。
她躺在其中,一动也不想动。
“小昭。”
烛川坐在她身侧,偏过头来看她。
一身水绿色的衣衫,舒展而懒散地躺在玉石地上。
有微风吹过,带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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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碎发,又落回到她那张明净的脸上。
他轻轻笑了。
“总归是不必着急的,不要把自己累着。”
熄昭视线向上,看着烛川一双盛满笑意的桃花眼,也笑了说到,
“那可不行,铸剑师熄昭回来了,怎么能让你再受委屈?”
烛川笑着摇了摇头,不再多说,只是伸手握住熄昭骨节分明的手将她轻轻拉了起来。
桑泽做的点心配上归酿的酒,连行舟也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待宴席散尽已是月色笼在了长留园之上。
阿芜从长留园中出来,本是要直接回他的住处,却想起明日上神所需笺文还有一处需他准备,他又回身向修远阁走去。
通向修远阁的石径上,朦胧月色下有两个身影漫步在其中。
阿芜看清后那两个身影后,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上神和熄昭上神牵着手缓步向修远阁走去。
他回想起上次熄昭上神渡劫结束二位上神从落雷谷回来后,他们亦是聚在长留园中,最后上神将喝得大醉的熄昭上神抱回将离阁中。
阿芜值得摇了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住处。
还是明日早点过来准备吧。
行舟在落雷谷下一次轮到他轮值前,藏锋剑还是未能完成。
他每日从落雷谷下值后再来玄苍殿中。
行舟如此往返多日终于到了藏锋剑要收尾之时。
藏锋剑的收尾处皆是由熄昭亲自来做,行舟只需在一旁仔细学习就是,比之前些时日,他确实轻松许多。
行舟本以为自己在玄苍殿同师父学习铸剑一事或许要告一段落时,熄昭递给他了另一张单子。
行舟看了看手中的单子,上面所列之物不算难得,都是铸剑所用。
可藏锋剑已经铸成,师父是要铸另外一把剑?
“师父…这些是?”
“这些材料你去找阿芜让他从小仓中全取来。”
玄苍殿的小仓是师父住进来后专门用来放师父之物的单另一处。
青玉殿坍塌后天帝命工阁天族去了狄山,将此处修整干净后重铸狄山青玉殿。
这些事物是工阁的天族清理废墟时找到的,一并拿来给了熄昭,烛川便腾出一个小仓给她使用。
这些事物师父让他从小仓中取,是师父自己要单另在铸一把剑。
行舟不再多问,拿着熄昭给的单子从酿酒园中找阿芜了。
当年那一柄辕金剑还是未能在她去渡飞升雷劫前将炽也的名字刻下送去即位大典。
她从南海冰川终于又回到青玉殿时,那柄辕金剑还是那日掉在地下时的模样。
剑身上积了厚厚的灰,将剑身原本耀目的颜色遮住,被尘封在了这里。
熄昭将辕金剑捡起,将灰尘从剑身上扫去。
辕金剑已经不需要再进入铸剑炉了,熄昭只需要用灵力点燃她的天火,在剑身最上端用刻刀刻下炽也的名字,这柄辕金剑就会如同她最初所设想的一般完成了。
但她没有,她只是将辕金剑收回了剑匣中,放在了千昙阁中的架子上。
青玉殿坍塌,辕金剑被压在废墟下,后被工阁天族收回还给了她。
辕金剑在青玉殿的废墟下有了磨损,如今被收在小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