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蕴白!?”冯玉书惊讶道,“他竟然还活着?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自戚子瑜那边听来了不少与江蕴白有关的事情,一些他曾经从未注意过的、与他所认为的完全相反的故事,此刻心情复杂。他早就不再喜欢江蕴白了,回忆过去,也清楚地明白江蕴白只是在利用他,然而多少都算是同门,他也没有觉得江蕴白就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戚子瑜面色不佳,在衣袖上轻掸了两下,故作轻松道:“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他朝着身后望去,只听见一众弟子低声都讨论了起来,与冯玉书的心态极其相似。
“是小师弟?他真的回来了?”
“小师弟回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么说,小师弟还活着,都算是一件好事吧?回来就好。”
他朝着站在最前方的二人望去一眼,居然就在此时收到了谢不尘的传音:
“心魔之种已被尽数除去,无须担忧。你还没有看出来吗?直面江蕴白的这些人,都是被特意挑选出来的。”
听到那句“你还没看出来”,戚子瑜心中一惊,怀疑谢不尘是否已经得知了他的身份,却怎么也没想起来自己究竟是在哪里暴露的。但转念一想,无论是谢不尘还是他师兄都绝没有害他的理由,现在最紧迫的,还是眼下的对峙局势。
目光逐一扫过城墙之上的众人,戚子瑜这才注意到,两人过来的时候钦点的人员似乎确实有些不同。不论是正面还是负面,都与江蕴白结下了颇深的因果。
众人的议论声逐渐沸腾,戚子瑜听着其中有人越来越偏向江蕴白,心道不妙,忽然看见谢不尘轻拨腕间金铃,清越铃音顿时如水波般一圈圈扩散出去,震碎了众人心中的迷障。
看周围人面露恍惚,戚子瑜立刻抓紧时机,抬高声音道:“且慢,此事颇有蹊跷。”
“自从进入秘境以后,江蕴白就行踪不定,现在又出现在魔修身边……”他见沸腾的人群渐渐冷却了下去,刻意顿了顿,引导着众人细思此事的疑点,这才继续说道,“不少人都知道,江蕴白素来与孟玄诉交好,现在他站出来,是在扰乱我方心境、恨不得孟玄诉获胜!”
“你在给他传音?”
沈清川没有再看气势汹汹地站在魔军之前的江蕴白,似乎不论江蕴白现在再做什么,都已经无法再分走他的半分注意了。
他见谢不尘笑得狡黠,又听见戚子瑜开口,猜到肯定是得了谢不尘的指使。
“不错。”谢不尘也将目光移开,与沈清川对视,只是几息的时间,他的双眸就染上了笑意,面对敌人时的冷然一扫而空。
他轻抚手中震荡不休的金铃,其中似乎有黑气流转,犹如想要破笼而出的困兽一般四处碰撞:“你我二人不好开口,但总要稳住后方,有些疑点,还是另选旁人代为说出更令人信服。”
“不过,你只需要用剑杀敌就好了,这些事情有我考虑。”他看着沈清川紧握在剑柄之上、修长素白的手指,有些遗憾地想,都怪孟玄诉,都怪天魔宗,自那日告白之后他们几乎没有时间见面,即使碰巧相遇,也已经没有精力再做些什么了。
他正在遗憾,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度稍冷的手握住,立即反握,与沈清川更靠近了一些。
广袖遮掩之下,倒是无人看见他们双手交握。然而,站得如此之近,又怎会不被人察觉?
【江蕴白看在眼里,恨意骤生,他从来都觉得自己自现世而来,又穿成了书中主角,那么就该被万众瞩目,无论爱也好恨也罢都是所有人心中最割舍不下的存在。他料想过自己站出来或许会引来攻击,或许会被厉声斥责,却没有料到被他指控的两人竟然一个也不在乎他!】
【他最无法忍受的,就是这样直白的无视。他不理解,无论是作为他的师兄的沈清川,还是不知从何而来的谢不尘……不都该是配角吗?所谓配角,就是为主角服务的,怎么能盖过他这个主角的风头呢?】
【更别说,他竟然就那样被杀死了……】
发觉安置于紫府之中的命轮天书又有动静,谢不尘展开卷轴一看,脸上笑意更深几分。
“江蕴白恨我们恨得要发疯了呢。”他在沈清川耳边说道,看着自己垂下的发丝扫过了露在外面的一截脖颈,拉近得几乎没有任何空隙的距离令沈清川身形微僵,呼吸交缠间,两人墨色的发丝也交错在了一起。
“毕竟是战场上,有些太近了。”
“先握住我的手的可是沈掌门啊,怎么现在又想将我推开?”
“……别这么叫我。”沈清川脸色泛红,却一下子打消了分开些站的念头。
谢不尘还不依不饶,追问道:“莫非沈掌门说话不算话,还是不愿同我亲近?”
“当然不是,”沈清川轻咳一声,“这种问题,该我问才是。”
他抬起头看向谢不尘,点漆般的眸子一动不动,目光幽深:“我愿意对天道起誓,与你结为道侣,你意下如何?”
“我当然同你一样,为何会有这样的疑问……”
谢不尘反应过来:“我来自玄渺界,你担心我收集完造化碎片就会回去?”
沈清川并未言语,可他的神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最开始救下他的时候还觉得过于冰冷,外表淡漠得几乎让他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波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能够看出来这么多了……谢不尘忍不住心想,也许是自第一次看到在沈清川冷淡的外表之下的温柔和坚定起,他的心理就发生了变化,开始想要了解更多,想要更多地看到沈清川不为人知的一面。
看似无情却有情,这大概是他开始好奇的原因;而满心都是自己,更是令他不忍将视线移开分毫。
回过神来,谢不尘收起杂乱的思绪,盯着他的双眼,认真回答道:
“在那日之后,我就做了决定,只是先前聚少离多,没能告诉你。你听好了,若是没有让我们一同前往玄渺界的方法,我就放弃回去的念头。”
“那你的师友?”
明明听到了最渴望的回答,沈清川的心中却并无喜悦,反而被疼惜所占据。
“是我不好。就当我是在秘境里陨落了好了。”
谢不尘紧接着答道。
“师尊那边,我确实有些担心,但我与他并没有谁离不开谁的情感,我无法割舍的是你。”
他用轻快的声音说道:“谁家都化神了还天天跟在师尊身边?师尊也该被烦死了。说不定他早就想把我赶走了呢。”
“不过这样的话,为了避免我太亏,我就永远都不会放过你了。”谢不尘笑道。
沈清川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莞尔。
“那便说好了。”
他眸光一转,鹤鸣反射出森白日光。
“至于现在,先斩杀这些魔道才是。”
“正是。”
沈清川并未看见,在他转身之后,谢不尘面上流露出了与他如出一辙的偏执与独占欲,气质变化之大,仿佛清可见底的溪流骤然变作深不可测的幽潭,以至于让人心惊。
……
目睹这一切的江蕴白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灼烧,魔军之中响起了窃窃私语,他脸上顿时变得火辣辣的。
他们是不是在笑话他?所有人都在笑话他!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他明明还是万人迷,他明明试过了,那座小城中的人都将奉若神明,渴望得到他的一个眼神、一点垂怜;孟玄诉也对他痴迷无比,这数日更是宠他、爱他;天魔宗的魔修更是无一不被他的魅力所折服,甚至有些愿意为他付出生命,愿意为他去死……!
江蕴白紧紧地攥着袖口,用力到指节泛白,指甲嵌进了肉里,掌心血肉模糊,他却浑然不觉。
“我会消失许久,是因为遭我的师兄、现在的沈掌门暗害!”
他带着哭腔开口,两方顿时一静。
“在森罗秘境之中,我被师兄一剑穿心,险些身死!当时,这个人就在旁边看着!”
江蕴白遥遥指向谢不尘,元洲城城墙之上,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声音。
“他是清霄派的弟子,还是前任掌门之徒?怎会这般不知礼数?”一未曾见过江蕴白、只是听说过他的名声的古板修士皱眉道。
“谢前辈对我们帮助甚多,还将符箓与阵法倾囊相授,不论此事真假,谢前辈都于我等有恩。别忘了,谢前辈传授各位的法术,品阶可是比一些宗门里的核心秘籍还要更高。”碧虚宫宫主风岫月冷笑道,严肃的声音中暗含威压。
“以前怎么不觉得他是这副样子?现在一看,举止简直就是粗鄙。”
“沈师兄是最好的师兄!当了掌门也是好掌门!我才不信他说的。”几名清霄派弟子低声说道。
“他的表情怎么这么扭曲?这么看来,好像也没有那么好看了。”
“若无谢沈两位真人相助,各位今日能否站在此地,还是两说。”
……
江蕴白只当是众人被他的指控所惊到,暗自得意,拨弄着额前发丝,脚下调整姿势,凹出一个他自认为最能展露自己的精致容貌的角度。
他就知道,只要自己刷刷脸,就没有人会不信他,哪怕是装得再正经的人也不例外!
江蕴白抬高了声音,继续说道:“我……当初确实是我要与师兄在一起,但师兄若是真不喜欢我,与我说开就好了,我又不会霸占着师兄不放……”
“也许确实是我的错,可是,师兄怎可在还与我有婚约的时候与旁人亲热?”
这样说着,他双眼之中闪烁起泪光,朝着众人看去。
“我就是撞破了师兄和这人的好事,就被他们联手杀死……”
谢不尘再一次被他的脸皮厚度惊到。明明是江蕴白在妖族残杀人族修士的时候与妖王双修、助其恢复修为,到了江蕴白的嘴里,竟然能说成是撞见了他与沈清川而被灭口。
而更惊人的则是,江蕴白似乎真的是这样以为的。
谢不尘扫过命轮天书之上的文字,除了荒谬至极以外,竟然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江蕴白仍在弱声弱气地哭诉,他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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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看向五枚金铃,其中三枚内部都装着黑气,但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而越积越多。黑气的中心隐隐透出一座小型的、黑白两色的漩涡,随着漩涡旋转,黑气被逐渐消磨最终彻底不见踪迹。
他在铃铛上方虚抓一下,指尖捏着一缕不断扭曲的黑气,将其展示给沈清川看。
“你说心魔之种是天魔打下的印记?就是这种东西?”
沈清川有些怀疑地看着在他手中不断扭曲的黑气,身为剑修有“以剑斩念”的手段,然而无论是执念还是心魔都是自人心中而起的虚念,却不理解为何天魔印记会是这种有形的状态。
“天魔并无神魂,依托七情六欲而生,也因之而消亡,因此才会如此渴求来自三千世界的神魂。如果我没有推演错误,那么此物,应该是天魔‘躯体’的一部分。”
谢不尘轻描淡写地抛出了足以令众人御剑奔逃的信息。
“可惜还没有抓到江蕴白,不能好好研究研究,”他将黑气塞回金铃之中,“看到他复生归来的模样……我想,我们之前的猜测或许错了。”
“——他的神魂,或许真的是再普通不过的人族神魂。”
“这与记载之中的情形并不一致,何况,怎么可能?”沈清川凝目。
“他与过去那些播撒心魔之种的媒介不一样。”谢不尘看着命轮天书之上的文字,“你猜不到的。”
“那些被天魔选中的容器,本就是修魔之人,或是被天魔占据躯体,或是主动与天魔交易……他们都有一个共性,利用的都是自身本就有的魔修功法。”
“但江蕴白不同,他本来就没有修为。”
他看向每次写起江蕴白的心理,都经常出现的“现代”两字,确定地说道。
“不知背后的天魔究竟出于什么考虑,特意选择了这个没有修为,甚至对修真、对心魔都不了解的灵魂,以谎言欺骗,以利益引诱,让他顺着天魔规划好的‘剧情’一步步走下去,本来应该很顺利——”
他盯着在江蕴白心里不断重复的“穿书”与“主角”两个词,声音一下子变得很轻:
“我从来不信此方世界只是书中世界的说法,现在更加能肯定了。”
“若是书中世界,就不该有种种变数,即使有,这些所谓‘剧情’也不该彻底从江蕴白的身上偏离开来,无论如何变化,江蕴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彻底被抛弃在外。”
“所以说,真正的问题,出在他的躯壳之上。只可惜上次杀死他时有异变发生,没来得及将他彻底剖开来看看。”
他露出了讽刺的笑,看着评论区的一行行文字。
【**白*:这本书是新涌进来了一群什么人?不就是写了几笔配角为了蕴白作恶吗?都是配角,虐了就虐了,怎么会有人因为配角的事指责蕴白啊?】
【白*是***:楼上说得对,就说蕴白宝宝复活之后去的那座城吧,一城的人不都是被蕴白救下的?别跟我说什么他们之前就在对抗魔修,事实就是蕴白来了之后才胜利了,这还不是蕴白救的他们?】
【*:不是,你们真的假的?没人觉得现在这个剧情真的很离谱?以前主角虽然有点自私,有点小坏,但也没真做下什么大恶,现在主角复活之后简直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城门放魔修进来,这不是送一城人去死?而且现在主角的心理活动也越来越……感觉有点恶心了。】
【白*是***:搞笑,蕴白不来的话,这一城的人早就死了好吗。】
【**白*:蕴白是主角啊,主角就是世界中心,怎么有人对这点都能质疑?主角为了自己还能挨喷?我还嫌蕴白不够自私呢,谁要看天天给别人做嫁衣的主角?】
……
许久都没有见到元洲城上出现骚乱,孟玄诉失去了耐心。
“蕴白所说句句都是真话,各位不信也罢,本尊听说碧虚宫有一历代传承的镇派法宝,可以明鉴真伪,风宫主,何不拿出来一观?”
他声音森寒,威胁之意昭然:“别忘了,不是有十多名碧虚宫弟子被派往宁安城了吗?其中好像还有宫主您的得意弟子呢吧!”
风岫月脸色骤变,面色冰寒。孟玄诉的话无疑是在利用碧虚宫弟子的安危来威胁她,迫使她就范!
“孟玄诉,你以为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就能让我碧虚宫屈服?”风岫月目光紧紧锁定着孟玄诉,怒道。
孟玄诉冷冷地嗤笑一声,语气中透着不屑:“风岫月,本尊只是在提醒你注意弟子安危。何况,贵派的裁恶尺只有辨别真伪的能力,一味拖延,岂不是说就连你也不信他们二人清白?”
“没关系,既然他非要验证真伪,那就让他验吧。除了此事之外,我还想请风宫主另外再验两事。”
风岫月左右为难之际,忽然听见谢不尘这样说道。
她定了定神,沉声应道:“自无不可。”
话音刚落,两方的目光就全都汇聚在了风岫月的身上,看着她缓缓抬起手,点点萤火般的清光从她的掌心中涌出,逐渐凝聚成一柄晶莹剔透的玉尺。
“——裁恶尺在此,所验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