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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呢?!”

    “晚霞呢?!”

    第二天醒来,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近处的山林、远处的丘峦,笼罩了一层雾蒙蒙的朦胧烟雨。这样的雨天,凌少轩起来了,无处可去,又没什么娱乐活动,怨气更上一层楼,逮着段微一顿输出。

    段微自动屏蔽了凌少轩骂人的话,指着屋檐下的三蹦子,道:“草原,来的路上,大巴上没看到?这儿,离草原远了,还想去?你自个儿去车站,坐大巴回去看。晚霞,等雨停了,我骑车带你去,哦,苏卿卿骑车带你去镇上溜达溜达,看晚霞?”

    凌少轩看了一眼段微所谓的“车”,简陋的三蹦子,漆皮掉落,锈迹斑斑。

    凌少轩踹了一脚段微仰躺着看雨的藤椅:“滚!”

    让他坐这种土掉渣的破烂?

    只有段微这么离谱的人,才出这种离谱的馊主意!办这种离谱的事!

    凌少轩一句话也不想和段微说了,上楼找苏卿卿,继续自己的带苏卿卿一起抛下段微、开启两人游计划。

    苏卿卿对凌少轩的满腹牢骚,表示理解,对凌少轩评价段微离谱、脑子有病,在凌少轩的角度上予以认同,除此之外,没了。

    凌少轩叨叨地说了许久,把自个儿都说困了,趴着睡着了。

    苏卿卿下楼了。

    段微在看雨。

    一人、一椅、一场雨……忽然有了那么几分萧索。

    苏卿卿一直觉得段微不是感性的人,雨声落下、安安静静看雨的模样,苏卿卿忽然也受了感染似的,伫足,望着檐下飞雨,胸腔里的心脏,也如沉浸在这样一个封闭天地的雨里,沉下来,静极了。

    许久。

    段微道:“你不想出去逛逛?”

    苏卿卿道:“去哪儿?”

    段微道:“哪儿都行啊。我们来,旅游的啊。”

    苏卿卿:“……”好一个偏远游。

    段微推销似的:“来都来了,多出去看一看,逛一逛,玩一玩。”

    苏卿卿道:“雨停了,去镇上看看。”

    段微道:“嗯,我给你发几家店,回来的时候,带点儿回来。”

    苏卿卿惊道:“你不去?”

    段微在藤椅上,舒服地翻一翻身,扯了扯腿上的小毯子:“不去。你可以把凌少轩带上,他想去看晚霞。”

    苏卿卿道:“他睡着了。”

    段微道:“哦。”

    极平淡的反应。

    苏卿卿也不多聊了。

    又过了一会儿,雨渐渐小了,苏卿卿看着时间,听到了藤椅那边传来的微弱鼾声,段微睡着了,于是,苏卿卿一个人撑着伞,出去了。

    苏卿卿走后,段微的轻鼾声,停了下来,睁开眼睛,望了望苏卿卿的背影。

    她不是真睡着。

    她不想跟苏卿卿出门,因为,她不想当旁观苏卿卿和季殊重逢场面的NPC!

    段微来墨霭前,已经查到了季殊,他上的是军校,驻扎地就在墨霭。

    苏卿卿和季殊早晚会重逢。

    至于凌少轩……这个小崽子不成器,给他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倒好,睡着了?!

    更让段微无语的是,凌少轩醒后,吵着闹着要找苏卿卿。

    段微被吵烦了:“她出去的时候,你在睡觉,怪谁?”

    “怪你!”凌少轩瞪圆了眼,无理取闹到底,“怪你,不叫我?!怪你,把我带到这个鸟不拉屎的臭地方,不睡觉,能干什么?!”

    段微:“……”

    凌少轩不依不饶,大声嚷嚷的声音,让段微有了两分顾忌,公共场合拉拉扯扯,别让人以为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

    段微起身,去骑三蹦子。

    凌少轩看不上这样的寒酸玩意儿,宁愿自个儿走路。

    段微迎着雨丝、冲下了坡,凌少轩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后面追:“段微!”

    下了雨的石子路,又湿又滑,凌少轩跑起来,更难受。

    段微缓缓降速,凌少轩越走越慢,走了几步,就停下来。

    段微往回开,绕着凌少轩,绕了一圈,看见凌少轩的鞋几乎成了泥鞋、小半截裤腿也已经湿透了,凌少轩又嫌弃、又难受,就这么走走停停。

    段微道:“上来?”

    凌少轩看了一眼三蹦子,他这个样子,蹲在敞开的后厢,不比乞丐更像乞丐?

    凌少轩坚定地摇头。

    段微道:“回去?”

    凌少轩拉着裤腿,回去,换了,再出来,不也一样?

    “不。”凌少轩道,回去也没事,他要去找苏卿卿。

    段微不干涉凌少轩的想法,他要找,就找了。

    段微慢悠悠地骑着车,跟在凌少轩旁边。

    凌少轩这个人……

    虽然……不如其他人精明能干,可他足够简单、足够真诚。

    途径一家杂货店,段微一眼看到了店门口的雨鞋,对凌少轩道:“凌少爷,换那个?”

    凌少轩顺着段微所指,看到了一摆大红色雨鞋,那种红,是一种粗制滥造、光泽死气沉沉的暗红色,丑得可怕!

    凌少轩坚决道:“小爷,死都不会穿!”

    段微不提了。

    凌少轩给苏卿卿打了几个电话,没接,段微也不知道苏卿卿的位置,两个人就在镇上,宛如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

    终于,凌少轩转累了,也可能是忍不了湿鞋、湿袜了,看到一家土菜馆,走了进去,看着墙上的菜单,点了一串的菜。

    下雨,店里没人,锅灶都是冷的。

    面对这样豪气的客人,老板抓紧时间上灶、热锅。

    等菜的时间很长。

    凌少轩在长板凳上,扭来扭去,坐不住了,站起身,出去了。

    再回来。

    段微留意到了凌少轩脚上的一抹暗红,段微笑一笑,没说话。

    打破沉默的,是凌少轩的手机铃声。

    此时,菜已经上了几盘凉拌菜,凌少轩拿着筷子,在菜碟里挑挑拣拣,接起了电话:“干嘛?”

    一听这语气,就不是苏卿卿回的电话。

    “在哪儿?”

    段微坐得近,隐隐能听到电话那头的人声。

    有点儿耳熟。

    “关你什么事?”凌少轩不耐烦。

    “在哪儿?位置,发过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加重了语气。

    凌少轩挂了电话。

    电话又打了过来。

    凌少轩挂断。

    电话又打了过来。

    凌少轩终于烦了,拿起手机,快速在屏幕上点了点,再放下,电话终于不再响起,世界终于安静了。

    凌少轩专心吃饭。

    老板又上了几道炒菜。

    路边的小店,菜品比不得星级餐厅食材昂贵、菜式精致,胜在热锅、热炒,色、香、味俱全。

    凌少轩这个人,说他折腾、矫情,他也确实折腾、矫情,可折腾归折腾、矫情归矫情,他还是农家乐也住、丑雨靴也穿、苍蝇馆子也吃……

    也不是一无是处。

    段微越看,越觉得凌少轩或许就是苏卿卿的那个良配。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了,老板迎了上去:“一个,还是……”

    话没说完。

    段微察觉到进来的人,可能是朝着他们这桌过来了,心中一惊。

    段微回头,看见——

    杜瑛?!

    段微更惊了。

    杜瑛一身长衣,衣上沾着雨,雨不湿衣,在上好的衣料上凝成细碎的小水珠,随着杜瑛走过来的步伐,雨珠从肩上滑落。

    杜瑛?!

    他不应该在……

    段微不由想起上一次见杜瑛,他在餐厅优雅地用餐,现在……

    段微看着杜瑛被雨沾湿的头发,精致的眉眼间,也带着湿润的雨气。

    杜瑛来找她秋后算账的?!

    不像啊……

    段微不解之时,另一边的凌少轩边吃,边含糊不清、头也不抬地道:“你来干嘛?”

    段微顿时如电光火石一闪般明白了过来——刚刚和凌少轩打电话的,是杜瑛?!

    段微目视着杜瑛走过来,坐到了凌少轩的另一边。

    仿佛感受到了段微一直打量的视线,杜瑛看向段微。

    沉默了几秒后。

    杜瑛在段微探究的视线,来回在他、凌少轩间目光游移时,开口了:“外面还有人。”

    段微:“?!”

    段微一下没懂。

    这是什么没头没脑的话?!

    杜瑛却不说话了,拿起了一双筷子,主动地加入了饭桌,开始吃起了饭。

    ?!!

    段微看着闷头吃的两个人。

    还有人……

    段微忽然懂得了杜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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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意思。

    她和杜瑛有什么交集?

    什么交集,能让他说这样一句话?

    段微懂了。

    段微想了想,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门外,雨丝纷飞。

    早上一直绵绵不绝的雨,久久地浸泡着天地,街面、房屋都蒙上了一层烟雨朦胧的雾色。

    对面街边,停了一辆黑色越野车,静默地停在雨里,漆黑的车漆被雨水刮得锃亮。

    段微撑伞,走了过去。

    到了驾驶位的车门边上,段微抬起手,敲了敲车窗。

    “叩叩叩。”

    清脆的声音,在窸窸窣窣的雨声中。

    惊醒了里面的人,摇下了车窗。

    随着车窗缓缓落下,段微看见了一双熟悉的黑眸、挺翘的鼻、瘦削的下颌弧线……

    苏慕笙。

    他的眼下泛青,刚刚睁开的眼睛,有疲惫的茫然、及始料未及的震惊,怔怔地望着段微。

    段微道:“下来。”

    苏慕笙抿了抿唇,他的唇色微干,没有往日那一般水润亮泽,看起来像一路上的水都没怎么喝。

    他有一些不知所措。

    段微又说了一遍:“下来。”

    苏慕笙打开了车门。

    段微的伞面倾斜了一些,遮住了苏慕笙。

    段微带苏慕笙回到小饭馆。

    杜瑛看到了和段微一起进来的苏慕笙,奚笑:“带回来了啊?”他是见过这两人有病的,装不认识、老死不相往来好几个月了……

    凌少轩看到苏慕笙的反应,比之前大了一些,筷子夹菜的速度变慢了,没再埋头猛吃,看着苏慕笙,又看了看段微,稍稍放下心,喊道:“老板,加菜!”

    凌少轩又胡乱点了一通菜。

    老板笑得合不拢嘴:“好,好!”

    段微“嗯”了一声,无视了杜瑛意有所指的戏谑。

    苏慕笙落座。

    四个人,刚好成了一桌。

    饭桌上,不太适合讨论,段微、凌少轩没问他们怎么来这儿了,杜瑛、苏慕笙也没问相同的问题,就是围了一桌,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饭菜。期间,几个人没怎么话聊,各自吃着。

    凌少轩是干饭大王,风云残卷地吃着;杜瑛吃得慢,优雅地细嚼慢咽;苏慕笙更慢了……段微看不下去,她算知道苏慕笙怎么瘦成这样了,半天也没吃几口!

    段微拿碗,盛了一些菜,放到了苏慕笙面前。

    这个举动,被杜瑛看到了,敲了敲凌少轩面前的桌子。

    凌少轩道:“滚。”简单的一个字,包含鄙夷,意味多重,你没手吗?你和他俩能一样吗?我要盛,也是给苏卿卿盛!关你屁事?!

    苏慕笙看着面前的菜碗,什么也没说地加快了进食速度,一点一点地吃着。

    碗里的菜少了,段微又添了一些。

    苏慕笙也不拒绝,段微给他什么,他吃什么,给他多少,他吃多少。

    杜瑛在凌少轩那儿吃了瘪,放下筷子,端详着一口一口乖乖进食的苏慕笙……认识苏慕笙这么多年,也就在某人在时,才能看到这样的苏慕笙。

    好看!

    结束了饭,凌少轩说什么也不受泥泞路的苦了,一头钻进了杜瑛、苏慕笙开来的车里。

    段微还是去骑三蹦子。

    一回头,看见跟在她身后的苏慕笙。

    段微看了一眼苏慕笙干净的衣裳,说道:“你和他们一起吧。”

    苏慕笙摇了摇头。

    段微不崇尚没苦硬吃,说道:“老板的车,我要给他带回去。车上没有遮雨的,你不用跟着我。”

    苏慕笙拿了一把伞,终于说话了:“我过去,杜瑛不会高兴的。”

    段微看了一眼车的方向,凌少轩、杜瑛都已经进车里了。

    好像……有点道理。

    段微看了一眼苏慕笙的鞋,小羊皮踩进泥里,也报废的,于是道:“好吧,你小心点。”

    苏慕笙迈腿,一步跨上了后厢,后厢没有座位,苏慕笙拉着横栏,半蹲在段微身后。

    段微望着前路,避开了路上的石子、泥坑,慢慢地蹬脚踏。

    车向前。

    雨丝飘在段微发间、脸上。

    下一瞬,冰凉凉的雨,飘落下来的黏腻、冰凉,消失了。

    段微抬头。

    看见一把伞罩在了她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