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质饭盒摆在桌面上,不远处的厨房灶台前,沈如墨抱臂,漆黑剑眉蹙起,表情严肃认真地倾听炊事的教导。
“正所谓咸淡适宜,味满而涩苦,亏盈却寡淡。”
炊事用指尖捏起碗中粒盐,均匀地撒在锅中肉汁饱满,颜色鲜亮的菜肴上,随后他拿起铁勺,随意翻炒几下,不过瞬息,爆炒小黄牛的香味就溢了出来。
火炉里的柴火噼啪燃烧,伴随着菜色渐变,香味由鲜香变得浓郁,炊事停下翻炒,利落地拿过摆放在一旁的盘子,用铁勺铲起,将菜装入碗碟中。
“真香,俺从寨门口进来,大老远就闻到味儿了!”
秋生身着胡制戎装,短袖短裤,黝黑皮肤上覆着层薄汗,他边走边用脖颈间的方巾擦拭,从厨房门外大咧地走进来,人到灶台前,第一件事就是伸出两根不干不净的手指,准备捏碟子里的菜吃。
啪一声,炊事拿木筷生生打在他姆食二指上,秋生也不怕疼,厚脸皮地乐呵呵接过竹筷。
铁锅中开水吨吨冒着热气,他们几个大男人站没站相地围在灶台前,吃着碗里的饭,胡聊闲侃。
秋生咽下最后一口红烧肉,放下碗筷,摸着肚皮打了个长长的响嗝儿,说:“承青兄,等下跟我去趟校场?”
沈如墨单手端着陶瓷碗,咕咚咕咚喝下几口汤,眼神示意摆放在桌面上的木质饭盒,询问:“送饭?”
秋生抬起粗壮的手臂,搭在他肩膀上,然后手掌心拍了拍沈如墨宽阔的肩背,点头,语重心长地说:“作为寨主的贴身小厮,从此以后,伺候她这种事,就交给你了...”
“驾——”
“吁——”
一望无垠的草原上,连绵群山下的开阔平地隔离出大片校场,旌旗伴随着荒原秋季干冽的寒风轻巧飘扬,身着胡制戎服的士兵挥扬着马鞭,驾驭健硕矫捷的烈马奔腾在围场内,卷起漫天草屑。
校场围栏外,草原的烈烈寒风刮起沈如墨雪白色衣摆,他提着饭盒,走在高高竖起的围场栅栏外,高大的身影挺拔如竹,远远看过去气质独立清雅。
烈马嘶鸣的叫声从围场内传来,女子的驾驭声从空旷的草原上传而来,沈如墨走进围场,抬头的刹那,赵卿竹骑乘于高大马背上的身影映入眼帘。
“驾——”
荒原寒风刮起红色衣摆,头部纱巾随风飘扬,赵卿竹骑马而来,一身异域风情的红装刺在青绿色草原上,扎眼明亮,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禁被她吸引过去,挪不开眼。
看着不远处骑马疾驰的人,那一瞬间,沈如墨想到了一句形容。
她就像,沙漠里的一只鹰。
马蹄高高扬起,溅起漫天草屑,赵卿竹御马在一袭白衣的高大男子面前停下,她笑弯了眉眼,于马背上半倾下身,伸出白皙的手,轻笑一声,道:“承青,扶我下马。”
沈如墨抬头,下颌线被夕阳的黄昏照耀,露出优美精致的弧度,他伸出手,掌心摊开向上。
赵卿竹松开握住马鞍的手,轻轻搭上,一阵秋风吹过,拂起了她额前细碎的发丝,沈如墨收拢掌心,握住了她纤细的手。
层峦山峰的最西侧,红日仅剩半边露现天际,青色的草地被染上鎏金色,微风吹过,草丛如同溪流滚动般层层起伏,金光粼动。
木质饭盒被打开,随意摆放在一侧,山坡上,赵卿竹端着碗,用勺子往嘴里送送饭。
“厨艺真好。”
沈如墨半躺于山坡上,嘴里叼着草根,长睫眨动,他微瞌着眼眸,视线跟随着漂浮于地平线边沿的红日,说:“炊事师傅做的。”
赵卿竹夹出一块劲道紧实的红烧肉,询问:“要不要来一块?”
她本来只是随手意思一下,没想到躺在草地上,外表如同翩翩公子一般的人却张开嘴巴,像狼狗乞食一样:“啊。”
赵卿竹:“……”于是,她如同投喂狗子,将肉丢进了他嘴里。
沈如墨叼住,边咀嚼边道:“寨主,我听秋生讲,你明日得去山寨下的县城。”
赵卿竹扒拉完最后一口饭,取出腰间水壶,用拇指顶开瓶盖,点头:“嗯,结算铺面。”
她饮下一口水,长睫微垂,低头望向躺在身旁的沈如墨,语气淡然:“准备盘掉寨下一个山庄,谈生意,你会吗?”
沈如墨不卑不亢,适时毛遂自荐:“如若需要在下,尽听吩咐。”
赵卿竹按下瓶塞,一槌定音:“行,那明日你陪我去。”
——
熙熙攘攘的市集叫卖频起,胡人混杂着汉人行走在街道上,披着西域特色纹理纱巾的骆驼咀嚼着口中干草,背上屯着大包,两侧露出的布袋中,是上好的动物皮毛。
彩色风车随风摇曳,小孩儿被抱在大人手臂上,低头摆弄着玩具,行人摩肩擦踵,倏地,身旁人快步走过,侧身时肩膀碰撞,风车正中其害,小孩儿肉嘟嘟的小手迅速收紧,却远比不上玩具坠下的速度,风车悬空落下。
她暼起小嘴,眼里泪珠蓄起,情绪即刻就要爆发喷涌而出,却被一道磁性沉稳的声音瞬间打断:“给,接着。”
小孩儿泪汪汪的大眼睛滴溜转了转,抬起脑袋,视线移向上方,顷刻间,对上了一张宛如谪仙的俊逸脸庞。
她抓着风车,略显呆愣地说:“多谢哥哥...”
抱着小孩儿的妇女热枕地道谢,沈如墨轻笑,点头表示小事一桩,并婉拒了对方为表达谢意,想替他找寻媒婆,牵线搭桥讨媳妇儿的想法。
繁华喧闹的长街对面,赵卿竹接过大爷手中的冰糖葫芦,一口咬下,冰沙入喉,她满足地浑身打了个哆嗦,随后像猫一样微眯着眼眸,在行人如织的街上寻找沈如墨的身影。
“让开——”
“前面的——快让开——!”
嘈杂的大街上,马匹嘶鸣的声音突兀响起,却很快淹没在人潮中,驭马小厮撕心裂肺的呐喊被忽视,马车胡冲乱撞进拥挤喧嚣的大街,无数人来不及闪躲,被撞倒甩向两侧。
“驾——!”
“吁——”
棕黑色烈马两脚高高抬起,即将砸落在红衣女子飘扬而起的纱巾上,倏地,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寒剑未出鞘,剑柄顶住马匹健壮的腿部。
赵卿竹猛然转身,还未待做出反应,就感觉腰间一紧,被人大力搂住。
周围人惊呼诧愕,小贩果盘散落一地,街道凌乱成一团,她眼前混乱景象斗转,落入了温暖踏实的怀抱中。
“没事吧?”
沈如墨垂眸,望向怀里的人,低声询问。
赵卿竹眉宇轻蹙,回答:“无事,你呢,有没有受伤?”
她挣脱沈如墨的怀抱,握住他执剑的手,仔细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了一番,确认没有大碍,才放下心来,转头望向混乱嘈杂的街头。
街道上马匹嘶鸣,行人摔倒跌落,驭马小厮焦头烂额地与官差交涉,小贩妇女围着他讨说法,这一片狼藉的场面,令本就喧闹的市集更是乱成一团。
吵嚷的声音喧嚣入耳,令人头昏脑胀,沈如墨的注意力却尤为集中,目光全然落在赵卿竹方才慌乱时,因丢弃冰糖葫芦,糖浆在唇上留下的一抹润红。
他没由来的,想把这抹突兀的红去除掉。
赵卿竹看完热闹,轻舔嘴唇,殷甜的糖浆化开,融入喉间,她漆黑的眼眸明亮坚毅,转头望向身旁人,笑道:“要不是你,这家伙更难停下来,指不定得搞出大乱子。”
沈如墨无奈笑了下,他用剑鞘拍了拍身旁的马匹,说:“继续走?”
赵卿竹点头,她长睫垂下,侧过头,手指取下夹在耳畔的纱巾扣,薄纱拂过脸颊,笼住她下半张白皙的脸蛋,只露出一双漆黑深邃眼眸。
她踩上马踏,翻身上马。
红衣纱摆飘扬,落在马匹棕色的鞍上,沈如墨抬手牵住拉绳,带着赵卿竹离开了这条喧闹的长街。
茶杯轻磕在桌面上,冒着热气的茶被盖上,小厮低头,收起托盘弯腰退下,大堂重新恢复寂静。
核桃于手掌中盘转碰撞,刺咔声磨人耳膜,男人的肥肠大肚包裹在锦衣华服内,只见他两腮旁垂下的大耳朵鼓动两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人呢?怎么还没到。”
说完,他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喝了口茶,讲:“再不来俺就先去睡觉了。”
肥胖男人右手边的侧座首位,一个面相精瘦,留着山羊胡的壮年男子抬眸,他觑了眼窝在主位里的肥胖男人,接话:“庄主,估摸着这会儿...人该到了。”
肥肠大肚的庄主一挑眉,狭长精细的眼眸里充满不屑,说:“到了?老子影儿都没看到一个。”
谁料他话音刚落,就见有小厮快步踏过门槛,大声通告:“庄主,山庄下门童通传,说有黑山寨的人找!黑山寨的人来了!”
宽敞的大堂内,精瘦男人和肥胖庄主互看一眼,庄主一收掌心核桃,腰部端正地往后戳了戳,坐直身体,语气状似漫不经心地摆手:“放他们进来。”
山庄下的大门口,赵卿竹利落地下马,沈如墨下意识伸出手准备扶人,却托了个空,于是他收回手掌,掌心握紧,放到唇边轻咳了一声。
高高的楼梯上,小厮提着衣摆快步跑下,到达山庄大门后,他停下抬起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姑娘,公子,咱们庄主请你们去大堂处。”
赵卿竹点了点头,刚准备踏上楼梯,旁边一把剑伸过来,她转头,对上沈如墨冷峻的面孔。
赵卿竹歪了歪头,有点疑惑,询问:“承青,怎么了?”
沈如墨:“我背你上去。”
赵卿竹一抬头,看着高高长长的台阶,明白了,他们目前处于山脚下,他担心自己会劳累。
明明是作为贴身小厮的讨好关心,她却只觉得沈如墨过于直白傻愣。
赵卿竹眸中含笑,半认真半调侃地说:“我可是女土匪头子,要背也是我背你这个文弱书生。”
“别被秋生夸了几句,就以为自己武功高强,多能耐了。”她说完就转身上了台阶,只留下一个轻盈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