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养伤,长安局势稍稳,勿念。”
书信最下端,小篆字体遒劲细腻,沈如墨将信纸合上,攥在手中一会儿后,放进了床边蜡烛燃烧的烛台内。
大火吞没信件,晶晶亮光映照在他眼眸中,如同漆黑夜晚里的繁星。
烈焰一点点熄灭,沈如墨垂下眼眸,靠坐在床头,脑海中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
按照目前局势,长安内部动荡,虎狼盘踞,最好的方法就是暂时留在凉州,韬光养晦,不去涉足那趟浑水。
目前首要问题是,如何暂时留下来...
房门被倏地敲响,思绪断开,沈如墨睁开眼眸,还没回应,女人纤细柔美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
“卿竹,你也进去看看,好歹是伤患啊...”
哐当一声,房门被从外推开,絮娘捏着手绢款款走进来,一眼看到靠坐在床头的沈如墨,她如水般漂亮的眼眸睁大,震惊道:“哎呀,受这么重的伤,公子怎么就起来了?”
秋生大大咧咧地跨过门槛走进屋,白牙一呲,笑道:“他前几日醒来的时候就这样了,习武的人底子好。”
沈如墨对着门口点了点头,表示感谢,随后,他视线转向走在人群最后方的年轻女子,赵卿竹两鬓头发温柔地垂下,落在小巧的下巴上,她漂亮的红唇微勾,开口就说:“坐起来挺好的,等伤好了,就可以早点去种田。”
沈如墨:“……”
絮娘:“……”
秋生:“?”
絮娘快速反应过来,一把捏住侄女的手臂,狠狠掐了一把。
赵卿竹疼得脸都皱了,还没待说话,就被姨娘截去话头:“锄什么田,咱们不锄田。”
她对着床上一脸懵的沈如墨谄媚地笑了笑,招呼门外小厮:“把晨食提进来。”
山寨地处凉州,位置偏僻,但草地茂盛,羊肥牛美,荤食从不短缺,下人们陆续将饭菜端上来,逐渐摆满了小木桌。
秋生望着面前一盘大猪蹄,咽了下口水,偷偷伸出手准备去抓,结果爪子才探出去,就被狠狠拍了一巴掌。
絮娘攥着他的手,强行放到身侧,对沈如墨扬了扬下巴,示意:“公子好好补补哈。”
一顿鸡飞狗跳后,一群人轰轰烈烈的来,又浩浩荡荡地走了,独留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沈如墨胸前吊着受伤的胳膊,看着眼前这一桌子的菜,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一句话,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一个月后。
沈如墨中衣敞开,坐在床前,露出胸腹健壮匀称的肌肉,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只余下粉红色的刀疤,他刚扣上系带,房门就被敲响。
絮娘领着一堆人,刚走进来,入目就是坐在床前漆黑长发披散的男子,即使未梳冠宇,一张俊美的脸庞依旧令他的气质显得风度翩翩。
沈如墨点头礼貌问好,一开口就说:“要去锄田了?”
絮娘:“……”
她扶额,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道:“锄什么田,你的任务是伺候好寨主。”
“来人,给我带走!”
刚穿好衣服,就被两个高壮大汉架住手臂,直接拖走的沈如墨:“???”
在这一瞬间,他才强烈意识到,自己确实进土匪窝了。
厨房里,絮娘抱着手臂,掌心握着鸡毛毯子站在灶台前,对着比自己高一大截的沈如墨进行教导:“想当土匪的,呸,当咱们寨主的贴身小厮...”
她轻咳了两声,重新拾起一本正经的神情,掂着鸡毛毯子说:“首先就得会伺候人,洗衣做饭,端茶送水是肯定要会的。”
她绕着沈如墨走了一圈,上下打量,挑眉质问:“你会做饭吗?”
沈如墨脊背挺直,一脸理所当然,给出两个字:“不会。”
絮娘手里的鸡毛毯子一挥而下:“不会还这么嚣张!”
默默挨打的沈如墨:“......”
絮娘抱臂,询问:“那你会什么?”
沈如墨回想着她刚刚提出的要求,思索片刻,回答:“泡茶。”
“嗯。”
“不错不错......”
“啧啧啧......”
一堆土匪壮汉围坐在茶桌前,周围热气腾腾,茶香萦绕。
秋生端起茶杯,下意识翘起兰花指,喝了一口,闭眸感叹:“啊...这红茶,真不错。”
茶壶倾斜,水流缓缓蔓出,沈如墨给他斟茶,面无表情道:“这是绿茶。”
絮娘闻言猛地被呛到:“咳咳咳.....”
茶雾飘散,沈如墨合上茶盖,说:“茶是好茶,可惜存放不当,陈了。”
絮娘抹了抹嘴唇,大手一挥,道:“哎!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存不好这玩意儿,正常。”
沈如墨轻描淡写道:“北苑贡茶,西凉如此荒芜干燥之地,放这种珍贵茶叶,确实不易处理。”
白瓷茶杯与桌面轻磕,絮娘抬眸望向面前的男人,拿出手绢擦拭嘴唇,漫不经心地回应:“公子见识广远,依我看,倒也不像普通宦官人家的孩子。”
沈如墨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摇了摇头:“长安中人,知道正常。”
絮娘点头:“哦,好吧。”
她玩着手绢儿,一本正经地说:“西凉有互市,汉人和匈奴人做生意,我与寨主去逛街时,顺手带回来的。”
沈如墨点了点头,没再就这件事继续说什么。
半个时辰后,卧房。
絮娘揣着鸡毛毯子,抱臂逛了一圈,检查除尘效果。
她走到饭桌前,伸出雪白的手指,轻轻抹了一下,颇为满意地点头赞扬:“嗯,不错,打扫得很干净。”
一旁的门槛边,沈如墨正卷起衣袖,坐在盥洗盆前搓衣服。
他黑长的头发随意扎起,顺着肩膀处自然垂下,落在手腕的位置,优雅矜贵的样子与洗衣服的模样格格不入。
沈如墨做事不紧不慢,条条有序,连洗衣服时修长手指搓洗的动作,都令人感觉赏心悦目。
絮娘满意地走到他身后,用鸡毛毯子点了点水盆,说:“我看洗的差不多了,拿起来看看。”
寨子东部,一堆人围在沈如墨卧房外,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讨论什么,透过凑成一圈的人群,隐约能看到盥洗盆前秋生忙碌的背影,以及他搓衣服上下起伏的动作。
难得这群土匪丘八除了锄田练兵,还有安静下来洗衣打扫的时刻,赵卿竹啃着梨子,悠哉悠哉地走向人群,准备凑凑热闹,观摩打扫成果。
结果刚走到人群外围,一个破破烂烂的中衣就从里面飞了出来,正好盖在她脚上。<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赵卿竹:“......”
她咽下差点卡嗓子眼儿的梨子核,推开挡在面前的人,走到最前方,入目就是面无表情,从水里淡定捞出烂衣服的沈如墨。
两人默默对视。
赵卿竹不禁询问:“你在干什么?”
沈如墨如实回答:“洗衣服。”
看着他手里被硬生生搓破的衣服,赵卿竹有点懵,中肯评价:“你劲儿还挺大。”
沈如墨礼貌回应:“过猛了。”
絮娘:“……”
她走到两人中间,用手推了推沈如墨,赶他起来:“闲聊下次再说,先去做饭。”
看着走向厨房的高大背影,以及眼前的一地狼籍,赵卿竹无语凝噎。
她缓了一会儿情绪,询问:“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絮娘抱臂,用鸡毛毯子一指在厨房灶台前,略显笨手笨脚忙碌的沈如墨,挑眉道:“帮你调/教男人。”
赵卿竹:“?”
餐桌前,赵卿竹双手撑着下巴,看着面前一盘黑黢黢的不明物体,抬眸望向身旁两人,她眨了眨大眼睛,丝毫不拐弯抹角道:“你们确定,这真的能吃?”
絮娘眼神示意杵在身旁的傻大个儿:“你偷肘子的时候不是很积极吗,来,先替大伙尝尝。”
秋生眼神偏移,挠着下巴推拒:“肘子是肘子,这玩意儿...”
沈如墨用衣袖抹去脸颊碳迹,略显惭愧道:“初次下厨,卖相确实不尽人意,实在抱歉。”
赵卿竹大手一挥,豁出去了,夹起一块糊成块状的肉,安慰:“没事儿,我尝尝。”
瘦肉入喉,硬如嚼腊,咸淡不宜,舌尖生苦。
沈如墨眼神带着一丝期翼,询问:“味道如何?”
赵卿竹抬头望向他,眼眸含笑,紧蹙的眉头松开,说:“其实还行...”
沈如墨看着她逞强的表情,不禁失笑。
他的眉眼凌厉帅气,眼神却格外温柔,赵卿竹长睫眨动,避开他的目光,忽然,她注意到沈如墨脸上未擦干的碳迹,于是出于本能地伸出手,替他抹拭:“你这里有点脏...”
外人的突然靠近,令沈如墨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多谢,没事。”
覆盖在手背的掌心干燥炽热,赵卿竹迅速抽离,垂眸望向桌面的菜肴:“嗯。”
看着眼前糊成一团的菜,她抬眸,望向身旁的人,真心实意道:“其实做菜不难,下次我教你。”
看着面前人如玉般白皙漂亮的脸庞,沈如墨柔声回答:“好,那就劳烦姑娘了。”
厨房外,絮娘被一堆人压在最下方,一个个小脑袋叠着,靠在门框边,瞪着大小眼,杵头观望屋里二人的动静。
突然,人群一阵喧哗,只见其中一个丫鬟窃窃地羞涩道:“寨主进展怎么这么快?已经到动手动脚的地步了。”
秋生摸着下巴感慨:“啧啧啧。”
有人接嘴:“不愧是咱们寨主,再过段时间,估计就能进展到让压寨夫人结婚生子了!”
“咱们寨主是女的。”
接话那小厮揉搓着光头,一脸诚实地憨笑:“对对对,我差点忘了。”
絮娘:“……”怪不得卿竹找不着夫君,原来她在寨里男人们心中的形象,已经“伟岸”到这种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