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八点半的时候许之蘅才捣鼓出来三菜一汤,都是很简单的家常菜式。
“乌龟都没你慢。”姜和抱怨着在餐桌旁坐下,脸上却挂着一抹兴致。
他先喝了碗丝瓜汤,又夹了一筷子木耳炒肉,咂摸了下评价道:“咸了点。”
“那我点外卖。”
姜和啧了一声,“我也没说不吃。”
他夹了筷子番茄炒鸡蛋送入口中,咀嚼动作顿了顿,抬眸看了许之蘅一眼。
“又很咸?”许之蘅自己尝了一口,感觉刚好,是没想到姜和口味这么淡。
“不咸。”姜和移开目光,默不作声地吃饭。
先前他分明喊饿,可才吃了小半碗饭就下了桌,许之蘅收拾着餐桌,寻思自己的厨艺应该不至于那么难吃,再怎么说咸淡也好歹能入口吧?
边想着,就见姜和去了卧室,再出来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我出去一趟。”
许之蘅握着筷子,侧头看了他一眼,点头。
*
收拾干净已经近十点。
许之蘅洗了个澡躺上床,迷迷糊糊想了一些有的没的,后来就睡了过去。
半夜,姜和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许之蘅在他进卧室的瞬间立马就惊醒了。
他也没开灯,径直去了卫生间。
许之蘅浑身软绵绵的,打开床头灯,撑着身子坐起来靠着。
没几分钟,姜和出了卫生间,略带诧异地看着她:“怎么不睡?”
“醒了。”
“等我呢?”
许之蘅一听,身体立马滑了下去,躺好闭眼。
姜和好笑地看她一眼,上床揿了灯。
过了会儿,姜和突然出声说:“娇娇。”
“……嗯。”
“你今晚做的炒鸡蛋,跟我妈做的挺像。”
许之蘅悄然睁开眼睛,侧过头依稀能看见姜和侧脸的轮廓。
她静默着,翻身转向他,“是好事么?”
姜和低低嗯了一声,“嗯,好事。”
“我妈……其实关于她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我只记得她自杀那一天,浴缸里的血水不停地流出来,满地都是。”
“她是千金小姐,几乎不下厨,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炒鸡蛋。”
许之蘅转回头,默默听着。
“很小的时候她做饭给我吃,好多年了,没想到还能记起味道来……”姜和似是累了,止了话头,
许之蘅只能听见他的呼吸,深深长长地来回。
她说:“我以为是我做的太难吃了。”
黑暗中传来姜和的一声哼笑,语气似乎松快了点:“睡吧。”
许之蘅阖眼,过了小会儿,姜和侧过身揽过她裹进怀里,还不忘在她腰上掐了两下。
以为他兴起,许之蘅脑袋要往上抬,被他摁下去。
“这回真睡。”姜和心满意足地说。
许之蘅:“……”
*
和姜和相处越久,许之蘅就越发现这人其实相当孩子气。
这个人他喜欢你,就是加倍地喜欢。
他要是厌恶你,宁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都要还给你。
许之蘅想起那日台风天,姜和对她说:我会对你好的。
这话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按照姜和的性子,说出来的话十分听个三分就已经够了。
但他对她的态度确实好了不少。
就像一个孩子般的——我对你好,我就想把什么都给你,总会出其不意地以自己的方式来对她好。
他也时常逗她捉弄她,看她吃瘪他就得意地笑。
*
许之蘅这几年不过生日,所以今年到她生日那天,她忘记了。
生日一整天她都过得就跟以往每一天般平静。
睡到自然醒,起床吃饭,然后出门,去图书馆坐上几个小时,最后再拐去超市买上明天做饭要用的食材才回家。
回家时姜和并不在,看了眼手机他也没给她自己发微信,许之蘅索性当作他不回来,简单下了碗青菜面解决了晚餐。
七点过不久,许之蘅收拾完一切,窝进沙发打开电视。
电视里还放着新闻联播,主播纯正的播音腔娓娓而述,她听得昏昏欲睡,也真睡了过去。
姜和回来时进客厅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客厅暗着,电视屏幕的光线冷冷清清,映得一切都朦朦胧胧。
许之蘅侧躺屈腿在沙发上,肚子上盖着薄毯,一只手垫在脑袋下,另一只搭在沙发边露出去。
远远看去像极了妻子在等着晚归的丈夫,疲惫地睡在沙发上。
姜和在回廊前站了一会儿,放轻脚步走过去,把手里的纸袋轻轻搁在茶几上,在她身旁蹲下。
电视节目进了广告,那光线的色调便稍稍暖亮起来,映在她恬静的脸上。
姜和看了她很久,身心不自觉放松下来,腿脚有着微微痒麻的感觉。
他的心也有点酥酥麻麻的,想摸她的脸颊,又想捏她的耳朵。
手刚抬起,怕吵醒她,只好讪讪放下。
他挪了挪脚,身子前倾,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而这一切,沉沉昏睡的许之蘅不知道。
*
许之蘅醒来时已是深夜。
姜和安静地坐在另一旁的沙发上,笔记本搁在大腿上,似乎在工作。
微弱的键盘声间断响着,电视也换了台,静音地放着动物世界。
许之蘅的手臂压麻了,但她没有出声,甚至没有动,眼神渐渐清明。
她借着微弱的光静静看着他,如同往常一样的。
“醒了?”姜和稍稍抬头。
他发现她醒了,如同往常一样的。
这种感觉——
很奇怪……但又很美妙。
许之蘅低低应了一声,坐起身甩了甩被压得麻痒沉重的胳膊。
“我睡了很久?”她问。
姜和把笔记本放到一边,捏捏脖子淡淡道:“也就三四个小时吧。”
许之蘅哦了一声,静默两秒又问:“你吃晚饭了么?”
“外面吃了。”
许之蘅点点头,起身要去倒水,路过姜和身边,被他勾住了两根手指。
许之蘅半侧身子,低头看他。
姜和把她手一点点握进手里,仰头看着她,静了两秒,含笑出声:“生日快乐,许之蘅。”
他沉黑的双眸里,有电视屏幕倒过来的一星斜斜方方的光点,好亮。
他的声线低沉,平静地好似深湖;细听之下仿佛又能从深底里捞出碎碎的温柔来。
他不叫她娇娇,他唤她许之蘅。
“抱歉有点事晚了,十二点过了。”他又说。
那瞬间,许之蘅的心跳似乎漏了半拍。
她握紧杯子,保持着低头与他对望的姿势一动不动,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问了一个很煞风景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生日?”
“上次身份证上看到的。”他松开她,起身从她手里拿过杯子替她去接水,顺便揿亮客厅灯。
他把杯子搁在茶几上,“我记性不错。”
许之蘅抬手挡了挡强光,一时不知所措。
姜和重新靠到沙发上,朝茶几上抬了抬下巴,“生日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许之蘅的目光落在了茶几上那只精致的小型纸袋上。
顷刻间,她的脑海里跳出一个零碎的记忆片段来——
十七岁那年,在那辆黑色大众里,余进递过来的那只蓝色纸袋。
一点都没有被淡忘,清晰地在她脑袋里不断地放大再放大。
礼物……
许之蘅指尖不可察觉地轻抖了下。
姜和看她没动,略略不悦,音调往下沉:“还没看就不喜欢?”
许之蘅手指收拢握拳捏了下,从纸袋里拿出黑色皮质盒子来。
姜和送她的,是一块表。
款式复古,表盘玫瑰金色,棕黑纹理的表带,低调雅贵。
许之蘅盯着那表,没有出声。
“不喜欢?”姜和问。
许之蘅合上盒子,“贵吗?”
姜和看着她,“我在问你喜不喜欢。”
许之蘅低低嗯了一声,“喜欢。”
姜和神情里带了点讳莫如深的意味。
他起身双手插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比方才更淡了,“不贵,回来时顺路在地摊上买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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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之蘅抬眸,和他对视。
一霎安静。
她把目光微微别过向下,突然瞥见姜和左手腕上戴的那块表——
和送她的那一款,款式大差不大。
情侣表。
许之蘅愣了愣,瞬间就懂了。
这是姜和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也是他邀请她进入自己世界的邀请函。
手里的盒子的重量似乎又沉了几分,竟然有点压手。
许之蘅的心里弥漫开淡淡的悲伤来。
她悲伤是因为她曾经被人恶劣地对待过,才格外恐惧别人的善待。
尽管她不断告诉自己,没有什么不同。
她秉承着随波逐流的心态生活,却依躲不过去,她的心依旧会因为别人递过来的一点点善意而感到温暖。
许之蘅明白——
在她和姜和之间,有什么在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在她和姜和交换秘密时,姜和几句讥讽就触到她灵魂暗处时,她就明白——
姜和是不同的。
他们一点都不像,可又如此相同。
这种不伦不类的相像,令她觉得格外悲伤不幸。
许之蘅收敛好情绪,重新打开盒子把表戴在手腕上扣好搭扣,晃了晃手,问他:“好看吗?”
姜和抿抿唇,偏过头不出声。
“姜和。”
“干嘛?”
许之蘅破天荒地伸手去揪了下他的袖子,认真道:“我喜欢的。”
于是她就瞧见姜和的嘴角好像悄然地往上扬了一瞬。
其实这个人,有时候也蛮好哄的。
许之蘅忍不住抿嘴轻笑,低头细细摩挲着表带的纹路,“谢谢。”
静默几秒,她听见姜和轻轻哼了一声。
冷冷的,尾音又了点满足的意味往上扬。
姜和神色稍霁,“有没有什么愿望?”
“好像没有。”
“想想,我先去打个电话。”
姜和握着手机进了卧室。
许之蘅把盒子收好,低头摸着表陷入沉思。
等她进屋时,姜和还在通话,侧头看了看她。
许之蘅默不作声地躺到床上,看了看手机。
黎韵给她发了条微信,时间显示在四五个小时之前,问她在干嘛。
许之蘅想了想,回了一句;[刚刚在睡觉。]
消息转出去,姜和揿断了电话,也上了床。
“想出来了?”他问。
“想好了。”
“是什么?”
许之蘅放下手机,解下手表搁在床头柜上,转头看他,“以后别叫我娇娇?”
刻意的尾音上扬,是询问商量的语气。
姜和眨了下眼,疑惑:“为什么?”
“我不喜欢。”
姜和没作声,同样解下手表,默默躺下身,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说:“不行。”
他的语气很平淡,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许之蘅也不失望,点点头:“好。”
“为什么不喜欢?”姜和斜着眼看她。
她反问他:“那为什么是娇娇?”
姜和静了静,语气悠然道:“只是第一次见你,觉得你像花。”
“……我记得那天我告诉过你我叫什么。”
许之蘅伸手揿灭大灯,只留下床侧两盏台灯,躺下身去。
姜和答:“我记错了。”
“……”
许之蘅没作声,瞥了他一眼,很快收回。
“你那什么眼神?”姜和头抬了抬。
“没事。”
“转过来。”
许之蘅略略用力闭了闭眼,拿手垫着脸侧向他。
姜和同样侧身而躺,目光笔直未动,长久地看着她。
许之蘅不闪不避,回望他。
每一次,她都是用这种眼神接住他的目光。
直白又坦然,一眼就能看透。
姜和心中那股歇息的酥麻又活起来到处钻,搅得他的心突然软得不行。
片刻,他抬手,手掌覆盖在她双眼之上,凑过去,轻轻啄下她的唇,像蜻蜓点水而过。
“信我,娇娇不是别人。”他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