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0
    忒弥斯与露娜坐上了飞空艇。

    这艘飞空艇很大,承载了近千名乘客,内部设有客房、餐厅、酒吧、影院,十分适合长途旅行。

    放下近乎没有的行李后,露娜和忒弥斯在餐厅见面。

    “吃点什么?”忒弥斯将菜单递到她面前。“少吃些甜食,我怕你蛀牙。”

    正在翻开菜单寻找甜点的露娜:……

    “你还真管起我来了?”她不满地低声抱怨。

    菜单上有各地的菜品,她点了份从没吃过的水煮奇兽蛋面,想试试看滋味。虽然很想吃甜点,但考虑到忒弥斯会多嘴,她还是隐忍住了。

    点完单,她便拿出手机,随便刷了刷动态。

    为了防止被伊尔迷找到,她直接在先前的城市买了个新手机。

    飞空艇已经起飞了,窗外的的天空颜色变幻不停,从深蓝流淌至金黄,云朵像是融化在了舷窗两侧。

    “难吃死了!这是给人吃的东西吗?”忽然,一阵刺耳的尖叫从他们身侧传来。

    露娜抬头一看,看见一个七八岁的胖男孩正挥动肥墩墩的手臂,大力拍打着桌子,发出难听刺耳的噪音。

    “我不吃这个!啊——!”

    这声音的杀伤力实在太大,露娜的眉头挤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痛苦。

    忒弥斯显然发现了她的不对,于是侧头对隔壁桌的客人说:“能不能安静些?”

    胖男孩的父亲——那是个三十来岁的金发男人,上班族打扮——此刻唯唯诺诺地向忒弥斯道歉:“抱歉,我的儿子有些调皮……”

    忒弥斯若有所思:“同样是父亲,看来你带孩子的本领孩子不如我呢。”

    金发男人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正在玩手机的露娜:“这位小姐……是您的女儿吗?”

    忒弥斯微笑点头:“是的。她很乖巧。”

    金发男人对忒弥斯露出羡慕的眼神:“真好,您的女儿出落得如此美丽,乖巧又文静,多希望我也有这么懂事的孩子。”

    露娜浑然不觉,继续自顾自地玩手机。忒弥斯提醒道:“小露娜,有人在夸你,要不要表示一下你的感谢?”

    露娜摸屏幕的手指顿了下,她抬头扫了眼那个金发男人,露出笑容:“谢谢你——谢谢你只生了一个儿子,没有生更多的——毕竟你这样差劲的基因实在不适合大规模流传。听我的,去结扎吧,明天就去。”

    没办法,被噪音打搅到的她有些暴躁,对男人会更为狠毒无情。

    金发男人:……

    这叫“感谢”?

    忒弥斯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女儿就是这样乖巧。”

    金发男人更沉默了。

    真的乖巧么?

    在忒弥斯的劝说下,金发男人带着他那尖叫不停的儿子挪远了些,噪音源总算消失了。

    没过多久,服务员将二人点的菜送了上来。

    水煮奇兽蛋面的颜色很独特,像彩虹一般,点缀着一颗金光闪闪、光滑无比的蛋,露娜用叉子卷起面条,还能发现藏在面条下的蓝色蔬菜叶。

    露娜咀嚼着面条,脸颊鼓鼓的;而忒弥斯每吃几口,就会抬头看她一眼,这让她有些奇怪:“忒弥斯,你看什么?”

    “你的嘴角有酱汁。”忒弥斯指了下自己的嘴角,“记得擦一下。”

    露娜不以为意,继续埋头吃。谁知忒弥斯看她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偶尔嘴角还会忍不住扬起,一副在忍笑的样子。

    当露娜吃完晚餐,拿起镜子照自己的脸时,终于明白了忒弥斯忍笑的缘由——

    那些酱汁留在她的嘴角上,完全擦不掉,就像是人体彩绘一般,在她的嘴巴边上晕染出一圈五颜六色的花纹!

    奇丑无比。

    顷刻间,露娜就在心里无声地尖叫起来。

    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这么难看!

    她急急忙忙冲进洗手间,用水反复搓洗脸上的皮肤——毫无效果;接着,她又试着用魔力去处酱汁的色素,却只得到了梅耶林无情的回答:

    【魔力实在太少了,没办法完成你的指令!】

    看着镜子里那张乱七八糟的脸,露娜咬牙切齿。

    她甚至不想走出洗手间——要是走出去了,让别人看到她这张丑陋的脸,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她在洗手间里待了好久,踱步徘徊,怎么也想不到解决办法。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忒弥斯问:“露娜,还没有好吗?我们该回客房了。”

    露娜含糊地说:“不行……我见不了人。”

    忒弥斯问:“洗不掉吗?”

    露娜咬牙,狠下心推开了门,用袖子遮挡着面颊的下半部分,鬼鬼祟祟地探出了头:“没错……洗不掉。”然后,她小小地移开手,给忒弥斯看了下自己花花绿绿的下半张脸。

    可以想见,忒弥斯肯定会笑。

    可露娜想错了。

    忒弥斯眨了眨眼,温和地说:“这样也很好看。”

    “哈?”露娜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她指了指自己的下半张脸:“这种面具一般花花绿绿的样子,能好看吗?”

    忒弥斯说:“知道迦梨女神吗?”

    “诶?”

    “这位女神象征着生命起源,她的面容是蓝的,脸上有金色的斑纹,和你现在的样子有些相似。”忒弥斯说,“露娜是女神哦。”

    露娜眨了眨眼。

    她是女神……这是什么哄小孩子的话?

    但不得不说,她还有些受用,眼神也没这么别扭了,只是还不愿将遮挡着面容的手放下来。

    忒弥斯见状,伸手扣紧她的夹克外套,拉紧拉链,将领子立起来,遮挡住她的下半张脸:“好了,这样别人就看不见女神的脸了。”

    听他满口“女神”“女神”的,露娜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你还挺会哄小孩子的。”

    忒弥斯笑了笑:“你的意思是,你是货真价实的孩子?”

    露娜还嘴:“才不是!”

    两人回了客房。

    露娜洗了澡,吹干头发,躺倒在客房的床上。飞空艇的引擎轰鸣声有些吵,让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不知道忒弥斯现在在做什么。

    她百无聊赖地摸出一旁的手机,给忒弥斯发去了一条消息:“在干什么?”

    回房间前,她和忒弥斯交换了手机号码。

    忒弥斯很快回了她:“在想迦梨女神。”

    屏幕的光倒映在露娜赤色的瞳里。她眨了眨眼,忽然想到:忒弥斯说她是迦梨女神,那意思是——他在想她?

    “你在想我?”她直接出击。

    忒弥斯回复:“啊,我是在查找关于印度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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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的资料……”还配了一张图:他正在用公共地区的电脑搜索女神的资料。

    露娜:……

    哦。

    不知怎的,她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她咬紧了牙,心底的一股子不甘又烧了起来。

    这个叫忒弥斯的家伙怎么油盐不进?她多番对他示好,都被他拒绝了。

    如此清新脱俗、与众不同的小男人,难道她就真的得不到了吗?

    露娜慢慢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那个昏黄的、充斥着垃圾臭味的流星街。

    一个暴雨天,街上污水横流,所有人都回家躲避那具有腐蚀性的雨水。而露娜撑着一柄漆黑的伞,奔跑在街道上,四处呼喊着自家孩子的姓名。

    “库洛洛!库洛洛!”

    已经一天一夜了,往常那个总会在夜晚降临时乖乖回家的库洛洛还是没有回来。

    自从萨拉萨死后,库洛洛就有些变了。露娜说不上来——她总觉得这个孩子更敏锐、更成熟、更难猜了。

    她很担心库洛洛会和萨拉萨一样,被人在黑色的塑料袋里发现。

    她走遍了污水四溢的街道,甚至忍着臭味翻找了她最讨厌的垃圾山,也顾不得脸上被腐蚀雨打到发疼。最后,她在一所教堂的后门看到了库洛洛。

    瘦削的男孩站在屋檐的阴影里,他的脸上有血痕;而他的脚边,倒着一个成年男人。

    雷声轰鸣,闪电撕裂昏暗夜空。库洛洛抬起瞳眸,微笑着看向她:“露娜小姐,就是这个男人把萨拉萨骗出了家门,送给了那个王子。”

    “……我开始为同伴复仇了。”

    她看着库洛洛脸上的血痕,瞳眸闪了闪。没有指责与说教,她蹲下来,用手帕替他擦拭脸上的血,低声说:“可以复仇,但别死,好吗?”

    库洛洛仰头:“那露娜小姐也不要再寻死了,好吗?”

    露娜愣了下:“这……”

    库洛洛认真地说:“我希望露娜小姐珍爱自己的生命。如果你死了,我也会为你复仇的。”

    这一刻,露娜看着面前的小小少年,心头略略震颤。

    生命——是如此宝贵的东西,对吗?对吧。

    于是,她笑说:“好哦,我答应你。”她伸出手,与少年拉钩起誓。“从今天起,我不会再随意寻死,我会好好地,有趣地活着。”

    冰冷的雨水落在少年的脸上,他的黑发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乖巧而驯服。

    露娜从滴答雨声里醒来。

    她打了个呵欠,随便收拾了一下头发;脸上的酱汁色素还没褪掉,她只能继续用夹克的立领挡着脸,装出一副阴郁冷酷不好相处的样子。

    按照行程,飞空艇今天就会抵达目的地。她离开客房,前去寻找忒弥斯。

    隔着老远,她就在走廊上看到了忒弥斯的身影。但不同往日,今天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人——一身干练的职业裙装,露出深V线,金发长目,鹰钩鼻透露出一分精明。

    这家伙是谁?

    露娜有些疑惑。

    看到她来了,那个鹰钩鼻的金发女人挑了下眉,对忒弥斯说:“团长,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她是飞坦的粉丝?”

    忒弥斯:“为什么这么说?”

    金发女人懒洋洋说:“飞坦不也整天这样用领子挡着半张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