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在这司暑内当了大半年差,但以他们的身份,并不是哪里都可以随意出入,安防值守也都是由校尉带头去往指定设点的区域,一般设点也都安排在外围,除开一些向外公开之地,许多内部公堂对他们是设有禁令的。
而这种秘密处理事务的内院,是专门有正式编制的各旗力士巡逻看守。
平日在外面甬道通行,时常也能看到穿着正式着装的巡卫,在自己设定的路线来回穿梭,这红旗卫领域更是办案重地,他们失足闯入这里,万一要被发现,那后果下场真是想都不敢想。
周护一边想着,缩着脖子每走出一步都是提心吊胆的。
小心的跨着猫步,发现内院四下无人值守,不过不敢太高兴,眼下难保下一刻不会有巡逻队伍从哪个拐弯处冒出来。
可杨逸远就不一样了,他恨不得脚下生出一对翅膀,赶快飞离,他的心情都在他的快步下尽显,周护还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就已经被他撇在后头。
周边陌生的环境让周护不敢掉以轻心,偏偏杨逸远有自己的思路行为,倘若有什么突发状况,他这般急冲冲的很难能够提前防范,心中尽管不赞许,可到底也没敢出声说什么。
正自郁闷,杨逸远这时回头来催促他,“走快点周护,你在摇头晃脑的看什么?”
这让憋了话的周护有了宣泄的机会,“咱不要走得太急了,万一冲出一队巡卫,撞上了不好。”
杨逸远并不领情,回过头去,脚步丝毫没有放缓,“你也知道不好?早跟你说了不要多事,叫你从墙头下来你又不下,我都不知道你翻过墙来想做什么?要不是你,我至于陷入这般境地,我可不想朝不保夕!”
周护料到他会有怨言,不过看在刚才他晕血倒下的时候,他没有撇下他自己走掉的份上,并不与他计较。
就在杨逸远带头逼近院门口之际,闷着声的周护强烈直觉到什么不对劲,抦开消沉的心绪,他仔细聆听周围,果真听到那消失的哼叫声再度传来,而且这次比在外墙甬道听到的还要真实,就好像离得很近。
周护在原地顿住了。
他看着杨逸远离前方小门越来越近,那个低沉凶狠的吼叫声逐渐清晰,带着可怕的狂热越来越近,好巧不巧顺着杨逸远的去向正是同一个方向。
“杨哥!不要去!”几乎在杨逸远要走过那道小门时,周护意识危机的叫了出声。
显然杨逸远也隐隐听到了声响,闻言当即停下,说时迟那时快,眼前原本空无一物的小门外破空飞出了一只黑色形影的物体。
隔着阻墙的低吼声原来还让人带着些不确定性,随着这一现,一切都无比明了,眼前的动物带着狂躁而凶狠的嘶吼,是一只呲着牙咧着嘴的小黑犬。
杨逸远不知是不是被吓过头,愣在原地呆住了,面对着那家伙竟也不跑。
别看小黑犬小小一只,体积不大,它咧着嘴的利牙利齿似乎还嵌着一丝红色肉丝,也不知上哪儿胡乱吃了什么东西,看得让人恶心发毛,一人一狗相互对峙了一会儿,黑犬再也忍不住干对着嘶吼,继续展开了攻击,灵敏迅速的朝杨逸远下盘袭去,移形换影的闪速间,他只感到浑身僵硬,平日灵活走动的腿脚丝毫迈不开一点。
千钧一发之刻,还是周护跑上前去,双手扶住他肩膀,带着他倒向一边,就这一下刚好与那黑犬的扑袭错开!
危机并未解除,周护不敢懈怠,转头望向落地的恶犬,看着它瘦弱的体积,似乎有无尽的力量,皱着鼻子,从深喉处发出低嚎音,看猎物一般的目光牢牢锁住他们,前肢趴住,后腰弓起随时可以再发起攻击,气势确实足够吓人。
周护推了推杨逸远一把,“快跑。”然后赶紧从地上起来,防范着与黑犬拉开距离,本能的往安全地带缩。
可地上的杨逸远还坐着不起,或许是吓傻了,又或许是没有力气,无论如何,周护看着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却又担忧,他惧怕着黑犬,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在过去把杨逸远拉起来。
还没拉起,矫健敏捷的黑犬爪步一踮,便以迅疾快猛的势头冲来,周护一个激灵,一股力涌拉起杨逸远,同时瞄准黑犬的冲向,带着他侧开身子避开攻击。
这一下与黑犬堪堪侧身擦过去,随着近距离,周护清晰的看到,它嘴边的黑色毛发,好像是沾到什么稠液,发干黏成一撮一撮的。
气味也从擦过去的空气中扑鼻而来,骚臭中带着隐约的腥味。
难不成那缸底的死老鼠,就是让它给咬破了内脏?
畜牲就是重口。
两人在起身错开之际,随着贯力被冲散开。
周护吞了吞唾液,下意识将两只手掌十指往自己衣衫上拭去汗意,由于刚才将八九分的劲力都使了出来,这会莫名的心跳加喘。
黑犬扑了一场空,自是不会善罢甘休,周护还没喘几口气,紧接着它就一个急转掉头,张牙舞爪的咬过来,情急之下慌忙躲避,无暇顾及一边的杨逸远。
再转眼看去,只见它朝着另一头的杨逸远紧咬不放,他也紧急应付着,脚步连连后撤,几次躲避下落了下风,最终在慌乱的脚步中踩失了一步,不慎地往后跌坐下来。
情况很不妙。
周护也突然意识过来,为什么他们就光顾着躲避,而不反击呢?
它的精力实在是充沛,竟比寻常的狗都要凶残百倍,像是释放了某种野兽本能的天性,再这样下去,他们何时才能有歇喘的机会?
嘶吼连连,随着杨逸远的跌倒,黑狗展现出狂烈的兴奋,扑咬追得更加紧密,杨逸远蹬着腿乱踢乱踹,狗脑袋都不知中伤了几次,都没能让它放弃张牙舞爪,过分的异常。
一场惊心动魄的人狗攻防,周护鼓起勇气冲了过去,朝着那左右撕扯晃荡的狗脑袋,屏住呼吸,抬腿狠狠地给了它一脚。
通过这一脚,正处于狂躁的黑狗,立时“嗷嗷”两声飞的老远。
周护清掉了视线障碍,只见杨逸远裙摆下露出的裤管,被黑狗撕扯下几条绸丝碎缎,露出白生生的小腿。
真是有惊无险,幸甚没有破皮出血,这样凶残的狗,很难不让人怀疑携有狂犬病毒,更有可能是发病的症状,而且真要是啃过死老鼠,那又是携带着别的病毒。
在这个封建制度的大月,很多科学知识都是闭塞的,周护从上辈子浅学的一点医学知识,心里明白,那黑狗要是是病毒携带体,再通过血液接触,把病毒感染到人体内,那后果真是不敢想。
周护惊惧未甫,庆幸杨逸远从鬼门关口捡回了一条命。
此时杨逸远劫后的余惊未退,愣在原地,因为对这方面认知的匮乏,无法了解其中利害之处,让他看上去显得何其无辜。
周护心生恻隐,“你没事吧?”
回应他的是杨逸远的喘息声,周护这才发现,自己也同样大口喘着息,下意识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意,把手拿到眼前一看,抹下来一滩汗水。
此时还不能掉以轻心,为防止黑狗再次发狂乱咬,周护把目光投向将黑狗踢飞的方向,只是奇怪的是,那黑色瘦弱的身躯落地后,竟是一阵痉挛,接着四腿一蹬,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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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了。
周护暂且按压住好奇心,面向杨逸远再三确认:“有没有伤着哪里?”
杨逸远回过神,瞥了眼自己的小腿,“没什么大碍,就是觉得浑身一点劲儿都没有。”
“我刚才分明看到那恶狗张口咬住你腿上的一块肉。”
杨逸远的唇色发白,微微点了头,“我不断的甩它,没让它咬住。”说着又忽然想起什么,指使他,“你去看看那疯狗死了没?”
他不说周护也正有此意,走过去靠近它,不由放缓脚步,先是伸腿试探性踢了它一下,不动,再踢了两三下后,仍不见动,然后小心翼翼的蹲下身,曲指去探它的气息。
它已经断气了。
周护内心暗惊,原以为只是昏厥过去,没想到自己的那一脚会让它丧命。
回到杨逸远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径自缓缓站了起来,等着他给出答复。
“那恶狗刚才还那么凶残,怎么我才那么一脚它就死了?”周护觉得不可思议。
杨逸远反倒是松了口气,苍白的面孔露出一丝欣慰:“死了好,省得发疯乱咬人。”
可下脚的是周护,没把握好分寸踢死了黑狗,怎么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他于心不安。
正自出神的周护忽听杨逸远大惊:“糟了!这恶狗会不会是驯兽所的?”
周护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仿佛一道雷霆直击脑门,当场怔在原地动不了,一切发生都太过突然了,让人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
偌大尚宝司,各卫衙门之间,除了红旗卫的驯兽所,还有哪里会驯养犬只?答案无疑是,没有。
“你说驯兽所跑了一只疯狗出来,有人知道么?”
闯入别人家的领域不说,还踢死了人家的一条狗,尽管是一条发了疯的恶犬,可到底是衙门公家驯养的物产,踢死了说不过去。
而且负责统理驯兽所的百户是个声名狼藉之人,大名赵军,官位正六品,身份远在他们这些无名小卒之上,据说性情暴戾,万一追究起来,极大可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人说打狗且得看主人,当一切木已成舟,那感觉很糟糕!
思来想去,平复喘息,周护最终下了一个决定:“此事天知地知,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
杨逸远也想不了那么多,自然认同他的观点,随即左右张望一番:“趁着现在无人,我们还是赶紧走。”
周护拉住他的手肘,“别去了,你要从哪里出?”
“什么意思?当然是找门出去!”
“你如何得知......你要出去的那道门,门外有没有人把守?”
各卫衙门的设点布防,涉及到整个尚宝司的防卫安全,连上至的校尉总旗都未必知道整个布防图,自然他们这些低末的小人,更是没法知道的,所以哪个门有人哪个门无人并无法保证。
杨逸远显然被他问住了,苦恼的蹙眉,“那怎办?”
“原路返回,翻墙出去。”
杨逸远眉头皱得更深,“你脑子坏掉了么?方才怎么不说?”
周护默然挨骂,没吭声。
面对杨逸远接下来的斥责,周护没有过多解释,回到荒院。
不消多说,杨逸远心急火燎的扛下挪动水缸的重任,按照原来的法子,踩着水缸翻墙出去。
事已至此,缸底有无死老鼠,缸口有无血迹,已经不重要了,周护把心一横,脚上一踩,做个睁眼瞎也没什么不好。
出来的时候一切顺利,可心境到底是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