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法却莫名苦笑,“闲得没事可做,可不得为自己找点事?”
“你家是做生意的,你又是儿子,会没事可做?”
“我晓得你的意思,家中虽然业大,可兄弟三四名,我又是庶出的,哪里轮得到我?”
“冒昧问一句,你在家中排行老几?”
周护这一问,让李一法沉默了下来,多了些拘谨。
周护随即笑道:“没别的意思,就是问问,要不想说也无碍。”
此话一出,李一法倒心生坦荡,“乃家中长子。”
“那你有几个嫡出的弟弟?”
“一个。”
“那你们家是论嫡不论长?”
李一法的笑中带着无奈,“府中家业大部分是父亲正妻扶持起来的,要论继承资格自然得是夫人所出的儿子,我们都只是作个替备,无所谓嫡不嫡,长不长的。”言外之意他是个没用之人。
周护住了嘴,晓得要适可而止,他人隐私不宜过于多问,不禁揶揄:“想不到这给衙门看门的,竟然还卧虎藏龙!”
“你说的哪里的话,那家业又不是我凭自己的本事创建的。”
“那总比我们这一穷二白的要强吧。”
“你说这话就没意思了,咱们是要当朋友,怎么就攀比起来了呢?”
“你没听过一句,狐朋狗友,什么样的人就会与什么样的人结交,我和你不是一类的吧,你怎么会想与我结交呢?”
灵魂拷问,李一法愣了愣,“这...我还真没想过,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错,就想与你结交,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况且一个人总得找个人说话,不然就觉得太孤单了。”他一边想着,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了。
“那为什么会是我?”
这个问题似乎难住了他,李一法苦恼地皱起眉。
“算了,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总归并无害处。”周护不继续为难他了。
“那要看结交什么人,有些人就不宜结交,万一碰到小人,人是会很倒霉的。”李一法郑重道。
周护笑了笑,“我多谢你呀!”
李一法面露疑惑。
周护顿了一下又道:“你在拐着弯的说我是君子。”
一阵回味过后,李一法笑出声,“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光。”
周护支起臂肘,托住腮帮,说了几句话心情也确实纾解了一些,脸上也有了淡淡笑意。
哪知刚静了静,李一法又忽然道:“你方才在为了什么事而愁恼?”
“都说了没有。”正否认间,店家便将茶壶上了上来,还说‘喝完可以再续’,接着热腾腾的几笼蒸屉一股脑儿的上了上来。
周护拿起筷子,“先吃了再说。”
李一法还觉得意犹未尽,“你——”
周护摆了摆手,打断他:“好吃的话,下次换我请你。”
几笼子上了桌,小二帮着将蒸屉一层一层分出来,李一法只好接过一笼推到周护面前,自己面前放一笼,在他说“小心烫口”的提示,周护对着包子咬上一口,汤汁四溢,烫得是合不拢嘴。
一笼子做了五个灌汤包,李一法专心享用了起来,即使烫嘴,一顿风残云卷,很快吃完一笼。
反观周护,才刚刚咬上第三个灌汤包,这让李一法吃完一笼,想要染指下一笼都觉得等上一等,于是喝着茶缓一缓。
“你这吃得也太斯文了,还有三四笼子等着解决呢。”李一法见周护进食动作不徐不缓,瞧不出什么滋味,迫不及待问:“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周护点点头,只说了“好吃”二字。
李一法等了等,没从他口中等来别的评价,而且见情绪并不如何高涨,有些失落:“你是觉得一般么?”
“没有,你吃呀,吃完了再评价。”
可李一法听着怎么觉得敷衍?
一顿吃完下来,起身结账离开,李一法觉得不尽如人意,追着周护问道:“你是不是觉着味道一般?”
“下次我请你,这次挑得不是时候。”周护也不再否认了。
李一法突然明白过来了,没有再追问,因为方才问过了,周护拐弯抹角的不愿多说,他不想再自讨没趣。
暮色降临,走在青石道上,李一法还想说什么,却感到心有意而力不足,到了分岔路口,两人分道而行,分开一个人的周护,淡淡的欢喜慢慢从脸上褪去,只剩凝重。
他害怕迎接明日的到来,那那踢死的狗迟早会被发现,毕竟是公家花费了人力财力驯养的,真怕回到衙门中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仔细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却总是缠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他到底在不安什么?
方才李一法问起,话就在嘴边,他就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有个什么万一,那还是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为好。
现在就希望夜晚来得晚一些,脚步慢一些,这样就不用回到床上,眼睛一闭,再睁眼醒来就得面临上衙的事实,想着便又绕着青院多走了两三圈。
白日值差可不比夜里,大大小小的大人来往出入,在那么多双眼皮底下,不能懈怠。
为了养好精神他早早的回去歇下,可还是辗转到后半夜才睡着。
到了时辰点,睡梦中的周护被一阵声动触发,眼皮沉重的睁开,迷迷糊糊看到门外的杨逸远在打水烧汤,艰难的确认了外面天色,拖着沉重的四肢,弓着腰坐起来,这感觉有点难受。
他都没睡好。
这种困顿在到衙门应卯声中仍未消退,禁不住哈欠连连。
新的调转,昨夜里无人值守,魏校尉在前往值点前说明了新安排,人手安排换了新搭档,然后便领着他们去往新的值点。
周护被魏校尉安排了一个新人搭档,是个新进的小孩,约摸着十四五岁,听应声是个公鸭嗓,和他碰面看着也怯生生的,值了一天下来都没见开口说一句话。
而他的心思不在这上面,一天下来心神恍惚,都忘了身边还有那么个小孩搭档。
好在没听到什么不好的风声,直到走出衙门,回头看着与往日并无不同的玄黄门,这晃晃悠悠的心才算是安放了下来。
回去得好好的睡上一觉,周护心想。
又是一日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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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亮的早晨,起床穿衣洗漱吃早点,再到衙门应卯。
当周护来到陋场上,看到排队的阵列与平日发生明显的变化,随之他绷紧头皮,不敢掉以轻心。
平日的队列特别零散,各个校尉看好自己队下到场的守差,清点好人数,便出发到各自负责值守的区域,没那么多名堂。
可这会名堂整得很大,场上的所有校尉整齐的在前头站成一排,其各自分管的守差也都队列在校尉下头,几支小队排排站着合并成规整的一片,占据整片场地。
周护来到队列问了前头的吕二:“这是要做什么?”
吕二木然回道:“我也不知道,听从安排就是。”
周护一时看不清形势,随即目光在周围打量了起来,除了队形整列的变动,目前现场还是平日会出现在这里的那些人,没见着有其他身份的人在这儿。
要说没问题却又带着一丝不对劲,要说不对劲眼看场上又没什么异样。
在队中等了一会,见周围的同僚和阵前的校尉也都在等,搞得他实在是一头雾水。
点卯也不点,他们这是在等什么?
正疑惑,有同僚在周边压着嗓子窃窃私语,周护竖着耳听了起来。
“好像是上头哪位大人要过来......”
“哪位大人?”
“谁晓得?”
那两人刚议论两句,就偷眼瞄了眼前头的人,紧闭嘴巴没敢再接着议论,毕竟声音在整个静默的队列,显得挺突兀。
虽然他们停住了嘴,却还是有校尉在前头提醒:“都注意点别说话,待会总旗大人过来,看到了影响不好。”场上鸦雀无声,又等了一阵,队伍都陆陆续续的来齐了,天色也跟着亮了一分,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的干等。
“你说这刘总旗要我们召集大伙在这等着,是个什么意思?”一片肃静下,大眼瞪小眼的,终于有校尉按捺不住,小声的跟身旁校尉嘀咕。
“上头心思,我们这些做下面的,不要去揣摩。”
“可也不能让我们这一群人在这儿干等着呀!”不管什么样的大人物,要是因为迟迟不现身而耽误了正事,那谁也担待不起。
那应声的校尉,也许是觉得手下都在下面听见了不好,忍住嘴没回话。
不过这么干站着,也确实消磨人的耐心,却都只能闷声,私下里只能相互以翻白眼交流,表示下不满的情绪。
那要等的刘总旗是个正七品的官吏,大名刘廷,白旗卫隶下负责布防派遣的统领,他的话在场的没有人能违抗。
周护在这当了大半年差,鲜少能见到这位总旗大人,可以说是断层毫无接触的可能,也就刚进司审批时见过一次,接下来按部就班的日子,日日相对的只有同僚和校尉,顶了天也就总旗下面的少旗会现身说一下事。
甚至都忘了有刘总旗这号人物在,连长什么模样都不大能记住,就算是出现在面前也未必能认出的那种。
以往刘总旗若有什么指令,吩咐少期出面下达即可,本人一般充当幕后人物,可今个儿也不知是吹了哪门子的风,亲自尊驾到临,事必有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