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一张张翻页,太阳落下又升起。
每个工作日,璩知花在新一天的空气中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后,迎接她的都会是一枝同样新鲜的,披着露水的花。
她从没有试图在更早的时间起床,等候那位“清晨花匠”的到来,但在每晚关闭窗户前,又都会郑重地将新一幅的小画压到花瓶下。
叶珖也从不会在放学后“无意间”路过这里。
像是彼此之间达成了心照不宣的约定,原本每天都能存在的会面,却被如是这般地默契错过。
到了周末,叶珖会正式来访。
他的每次到访都会带上些新鲜的植物或适口的零吃,又或是一些有趣的书籍手工品等。
璩知花会和他一起到院子里晒晒太阳,随手收拾收拾小院,或一内一外地各自做题画画。
短短月余,璩家半荒的小院落就已经变得大不一样,被乱草盖住的小路重新露出本来面目,适宜四季的绿植装在花盆里,或整齐或错落地排布摆放着,甚至猫屋附近更是被用就地取材大小不一的碎砖给手动铺出了一小片活动区域,还竖了根粗粗的枯木进地面,给它当玩具。
仍然会抓紧一切空余时间外出打比赛,但却不再去四处问询寻找送饭喂猫之人的璩多雨,从外地归来后,每次看到家里又多了什么,往往会冷笑几声,眼不见心不烦地将这些东西置之不理。
他看得透彻,想得明白。
叶珖和璩知花这两个人,中间隔着的不止是一层简单的窗户纸。
但既然他们俩乐意这么下去,那他就看着呗。
……
晨光熹微,暖阳破晓。
寒假在每一个学生的期盼中如约而至。
璩多雨昨晚接到队友电话,说是临时有个比赛,表演性质的,奖励丰厚,便连夜乘上了去市里的车,家里便又只剩下了璩知花。
璩知花虽然仍然不怎么会做饭,但也姑且能够做煎蛋这种相对简单的食物,即便璩多雨不在,她的状态也比之前自己都不能照顾自己时要好上太多。
依照生物钟起床,璩知花打开窗户,看向了窗外露台桌上的花瓶。
瓶中的花还是昨天那一枝,已经不再精神,透着些蔫哒哒的萎靡。
璩知花知道,这意味着叶珖今天会来——如果他要来的话,那早晨的花,就会等他来时与他一起来到。
拨弄了一下窗沿上的贝壳风铃,她脚步轻快地离开房间去洗漱。
早餐简单吃了点煎馒头,一切收拾妥当后,璩知花坐到了窗边的桌前,开始今天的创作。
差不多十点钟过半时,叮铛的单车车铃声响起,停在了小院外。
璩知花闻声抬头,半人高的院墙外,叶珖刚停下车,从车篓中抱出了一束花。
那是用报纸牛皮纸混扎包起的一大捧太阳花。
五颜六色的小花朵明丽妍亮,灿烂动人。
看到熟悉的花,璩知花眼前一亮。
她站起身,对窗外道:“上午好。”
叶珖单手抱花,另手从车把上又取下了个什么东西,笑着回应道:“上午好。”
璩知花连忙离开了窗边,到玄关处去开门。
连带着把栅栏门也打开,她才留意到,叶珖另一只手里提着的,是个包得相当严实的盒子。
察觉到她的视线,叶珖笑了笑:“先保密,等下给你看。”
璩知花点点头,并没有因为不能立刻得到答案而觉得失望。
走到入户门边时,她脚步一顿,又回头,看向了那个盒子。
在这些小事情上,她的所思所想基本都挂在了脸上,跟她相处了这么久,完全了解这一点的叶珖不由地莞尔。
“不用进屋,放露台就可以。”
疑问得到解答,璩知花又点头:“好。”
她没选择跟叶珖一起走院子,而是指了指屋门,“我先继续画画……我在勾线,这张快画完了。”
叶珖含笑点头,表示理解。
画画嘛,手感很重要。
两人一内一外,从不同的方向,抵达了一扇窗的两侧,露台和房间。
璩知花回到房间后就径直坐回了桌边,拿起刚放下没多久的笔,继续勾勒着面前画纸的线稿。
叶珖把那个盒子放到露台的桌上,然后解下肩上的包挂到椅背,从那张扬明媚的太阳花束中抽出两枝,带上剩下的绕离了露台。
璩知花画得不慢,手感热乎的状态里,勾起线来流畅度价位客观。
把手中的这张画稿勾完,揉着微酸的手腕,她欣赏起了自己的画作——这是一部简短的少女漫,讲述的是一个孤僻少女遇到了一位阳光般少年的故事。
在最开始决定尝试漫画时,她灵感大作,画了好几张单页插画。而在最开始的热情过后,绘画的流程就进入了按部就班从头到尾慢慢讲故事的循序渐进中。
现在,故事的进度已经过半,到达了少女意识到自己心意的阶段。
笔迹已经晾干的画面中,少女孤零零地在教室角落的位置上,偷偷望着人群里闪闪发光的少年,既忍不住地将目光投注,又难掩自卑地挣扎着,露出满足又酸楚的表情。
线条流畅,人物美型,场景精致……
将视线从非常满意的画面上移开,璩知花抿了抿嘴,悄悄抬起头,看向窗外——那位漫画男主人公部分外貌性格的参考原型。
作为“参考原型”,叶珖对这一切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他从不主动窥探璩知花的事情,她没有告诉他她在画些什么,他便也就不知道。
现在,他正专心细致地将那一捧太阳花移植到刚清理出的花盆中。
天气转凉,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外边搭了件同样浅色的开衫,后者此时已经被脱下放在了椅子上,为了做事方便,他衬衣的袖子半挽着,露出半截小臂——
璩知花收回了视线。
无声无息间,她闭了闭眼,对自己的行径和不合适的情绪数不清第几次进行了唾弃。
她这个年纪,这个过往……她这个人,是没有资格奢求太多的。
叶珖将花移植完毕,回到露台时,看到璩知花仍然在画画。
他没有发出声音,以免打扰到她,只安静拿出自己的书本,在一窗之隔的地方继续自己的学习。
钟表指针滴答答地走,璩知花又打好了一格的草稿,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饿了吗?”
叶珖的声音同步传来,她看向墙壁上的表,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午餐的时间。
璩知花收起纸笔,站起来走了几步,小小活动了一下坐僵了的身体:“嗯……还好。”
叶珖也站了起来,他从包里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递向窗户。
“……这是?”璩知花微怔,接过来打量了两眼。
方正的……小盒子?
这包着盒子的纸张有点眼熟,好像是上次去莲镇时,他们在一家店购买的纸?
叶珖清空了桌面上的东西,让平面上仅有那个小花瓶,以及早些时候放上去的大盒子。
他摆弄着那盒子,随口道:“打开看看。”
璩知花闻言,把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边,动作仔细地拆开外边的包装纸。
看清里边的东西,她失口道:“……啊,是它?”
淡褐色的硬纸制成的小盒子,整体约莫有普通本子大小,盒面右下方印着一朵小小的浮银的花。
——她的书柜里,现在还放着一个和它一模一样的小盒子。
那是上次他住院时,让璩多雨帮忙带回来的“回礼”。
璩知花小心地打开盒子,果见里边是一本熟悉的相册。
“是它。”叶珖的声音传来,似乎有着淡淡的笑意,“不看看里边吗?”
璩知花抚摸着相册的封皮,一点点感受着再熟悉不过的质感,旋即,神情微整,翻开了第一页。
纯白的扉页上,熟悉的字迹清隽有力。
[恰遇她盛放]
看清内容,璩知花一顿。
……她记得的,上一个相册,同样位置的笔迹,同样有着一行字。
想着那行字的内容,璩知花有些失神,全凭本能地继续往后翻动着,第一页的照片随之映入眼帘。
而后,她动作突然加快,一连翻了好多页,直到最后一页。
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一张张,一页页,这一整本的相册内,存放的都是她。
或者说,有关她,属于她的生活碎片。
绿草如茵的春,骄阳似火的夏,天高气爽的秋……墨发长裙的她,或微笑或淡然,露台台阶、屋内窗边,或与猫嬉戏或执笔绘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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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头至尾,满满当当。
全部都是她。
随着照片的翻动,一幕幕过往轻而易举便浮上璩知花脑海。
那是她的窗,那上边还没有那串贝壳风铃,应该是他第一次到来……那是碧蓝的海水,与天一色,是没有看到日出的那天,她站在海边,做离开前最后的远眺,海鸟丛飞,海风铺面,她很喜欢。
璩知花怔怔地看着。
“上一次,那相册是我存放平时拍的照片用的,扉页寄语也是很久之前写的,没想到……确实很巧。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跟那本一模一样的相册。”
璩知花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靠近的叶珖。
后者正端着那个盒子取出的东西——那是个蛋糕。
他脸上带着如常的笑,将那个装饰有半圈奶油鲜花的蛋糕带到了璩知花面前。
蛋糕上没有插蜡烛,但有一朵洁白的,纯美的花在中央。
叶珖把一盒蜡烛放到了璩知花窗沿,笑道:“生日快乐,知花。”
璩知花呆呆地看着。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一片空白,似乎完全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但却一个字也没遗漏。
璩知花眼眶倏地红了。
叶珖寄语还没说完,就看到她红了一圈的眼睛,顿时有些慌神。
“你之前提到过一次,二月二是你的生……”
他四下看着,要找地方先把蛋糕放下,手中却蓦地一轻。
璩知花把蛋糕接了过去。
她把它放到了位于窗边的桌上,垂下眼帘,仔仔细细地看着,像在看着什么珍宝。
见状,叶珖也没有再说话,把安静留给了她。
几分钟后,璩知花掀起眼,拿过窗沿上的蜡烛盒子,从里头抽出了三根,插进了蛋糕中。
她没有抬头,声音也轻:“按照年纪来的话,会需要很多……以十年份来算吧。”
叶珖笑容重新浮现:“好,那就点三根蜡烛。”
他拿出和蜡烛一起买的打火机,给第一根蜡烛点上了火苗。
璩知花似乎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垂下了目光。
她声音大了一些,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意有所指:“我今年,三十二岁。过了生日,就三十三岁了。”
叶珖笑容越发温和:“是啊,所以我好像确实该叫姐姐。”
璩知花沉默了片刻:“……我不是说这个。”
叶珖浑似未懂她的意思,只继续点着蜡烛,闲聊般感慨道:“我还需要很努力地向前,才能跟上你。”
设想过他很多种回应,却完全没预料如今这种,璩知花错愕抬眼,一时竟失了言语。
叶珖已经放下了打火机。
他双眼盛着名为温柔的情绪,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敛下,正静静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不知道是遗憾还是疼惜的复杂瞬息之间出现又不见。
他似乎叹了口气。
“我错过了你过往的三十年,这是我已经无法弥补的事实。但是,接下来的每一年,我都想在你身边,像现在这样。”
璩知花张了张嘴,唇瓣嗫嚅,却没有完整的音节被吐出。
她猛地转身,一步跨到了没有阳光遮挡的区域。
墙壁遮挡下,璩知花不再看得到叶珖。冰凉的温度透过不算薄的衣料传入神经,让她的不知所措得到了片刻自欺欺人的放松。
窗外,叶珖似乎怔了怔。
璩知花甚至能够想象出,他那无可奈何却又不含一丝不满的笑。
随后,她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没有办法能追上你,时间是无法跨越的,但是知花,灵魂的距离要比时间更难掌控,也更有意义。”
“我能够抵达你的身边,无论要走多远。”
层层雾气涌上,很快便覆盖了所有的视野。
无声无息间,璩知花已泪眼朦胧。
她听到,叶珖坦然的、笃定的,平铺直叙的话语。
他说:
“我希望你的年年月月,每一天都快乐。”
一如那天。
她躲在屋内,与世隔绝。
穿白衬衣的少年则来到了方寸窗框隔开的世界外,如同轻扣窗扉的阳光,向她发出了请求。
“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