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深刻地体会到了仇恨的力量，再强烈的爱也未必能够延续五百年，但是仇恨一定可以。
这高宗主如今修为不知几何，毕竟他已自堕鬼道，无法用修真者的体系衡量他的实力，且不论实力，他对搜魂术的掌握堪称精妙，一大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翻了出来。
绿林宗的事情其实怪不得我，无非是我当了魔尊后觉得魔界处处乌烟瘴气，怀念仙界的青山绿水，便发布英雄贴，诚邀仙界及人界修真者来魔界建设大好河山，如有宗门搬迁至此，赏魔晶矿脉一座。
魔晶矿脉相当于仙界和人界的灵石矿脉，自是吸引了一批小门派前来投诚，毕竟名门大派自是瞧不上一座矿脉，中等门派碍于脸面和大派威压左右为难。
小门派就不一样了，全宗上下不足百人，没什么实力，行事也没什么顾忌，哪里有好处便去哪里，反正对他们说只是换个地方修炼。
绿林宗作为第一百二十个搬来魔界的修真门派，我还特地吩咐三长老给他们送了一瓶培元丹作为乔迁之礼，当时可谓是宾主皆欢。
高宗主说我坑他，应该就是赏魔晶矿脉一事了，等这些小门派迁来三月后，他们才知道要在魔界待满三年，并且至少绿化一座山头或一条河流才能获得。
一些小门派当天便连夜搬了山头，仙界他们不好意思回，索性去人界避避风头，之后再偷偷摸摸回仙界找块地盘。
绿林宗属于观望派，还是想捞点好处再跑路。宗门长老的数量比弟子还多，只有十五位弟子却有二十位长老，长老们更在乎矿脉，因此便留了下来，直到我开誓师大会宣布进攻仙界，他们才紧急撤退。
高宗主落得如今这个境地，恐怕是被那群长老生吞活剥了。他找不到人撒气，索性怪在魔界头上，给自己点心里慰藉罢了。
我正为脑海里凭空多出的几百年记忆纠结不已，高宗主说他未用幻术，可我并不信他这一套说辞。说不定他要以其人之术还治其人之身，坑我一次。
高宗主走后，拿冥煞铃的小鬼倒并未为难我，人也好鬼也罢，能摸鱼的时候就摸摸鱼，太较真谁的日子也不好过。
黑暗中那些邪灵厉鬼倒颇为兴奋，毕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被锁链拴着，总得找点事做。
“上官凌音，我可算见到真人了，你是我偶像！”左后方一个鬼魂扯着嗓子喊道，我的神识被封，只好忍着剧痛微微侧头。
这鬼魂应该是刚被抓不久，双腿已经完全融成一团，上半身还勉强保持着人形。
“我做梦都想像你一样厉害！”我心里暗暗赞叹这鬼有眼光。
他继续扯着嗓子道，"偶像，你发动一场战争，死的人比我花两百年杀得都多！我们修鬼道的真是太感谢你了！"
我当时看陆显之的记忆，也以为仙魔大战是我挑起的，现在搜魂恢复了一些记忆，却发现那完全是一场仙界的圈套。
算了，和这些鬼魂解释有何用。
有了这只鬼魂撕心裂肺的大喊，那些还没丧失神智的鬼也开始议论起我来，丝毫不在意我听不听得到，反正大家灵力和神识都被封，谁也奈何不了谁。
“上官凌音最厉害的还是克人的本领，听说她父母就是被她克死的，她的双胞胎弟弟被过继给了旁支，本来被选为庐山剑宗继承人，结果突然叛逃魔界，仙魔大战前夕奄奄一息被抬回陆家的。”一个女鬼惋惜道，"我见过，长得挺俊秀呢。"
“在她身边的都没有好下场，那孙安齐本来是药王谷的关门弟子，结果不知被上官凌音灌了什么迷魂汤，仙魔大战的时候竟然站在魔界的队伍里，药王谷当场宣布逐出师门。"一个男鬼附和道。
“我记得后来孙安齐不是又加入了什么炎阳神宗吗？仙界还有门派敢收他？”一个男鬼好奇道。
“这你就不懂了，魔界覆灭后仙界统管，直接变成仙界分界，仙界得了好处自然不会揪着仙魔大战不放，不然就变成得了便宜还卖乖。孙安齐又不是魔族，药王谷的弟子哪个不是各大门派抢着要？这还能彰显仙界的大度呢。”
自从仙魔大战后，我便被关进了十八寂灭狱，怪不得师兄没学炎阳神宗的核心功法，而是捡了个偏门的幻灵影遁术。
也算是走了大运，整个门派千年来只有两个弟子练成，师兄是第三个。
不过炎阳神宗比起药王谷，无论影响力还是声誉，都差了十倍不止。
“要我说，洛绯师姐也挺惨的，玉清仙观一直把她当下一代观主培养的，仙魔大战她对战上官凌音时下不去手，和上官凌音假装战斗，演得还挺假，后来玉清仙宗顶不住压力，把她逐出宗了。”一个年轻的女鬼叹息道。
洛绯便是我在祭冥宗的大师姐祭绯，我本以为她真的要同我恩断义绝，没想到在我从冥界出来后，为了救我，又给我输了一百多年灵力。
无论前世今生，终归是我欠她要多一些。
“仙魔战场上的情形我们都从没听说过，你是从何得知的？”
“我就是一个死在仙魔大战上的倒霉蛋，被一旁的鬼道修士收进了低阶的招魂幡，之后高贤将这三把收魂幡炼制为高阶招魂幡，我就到这来了。”
原来这里是招魂幡，怪不得空间都是扭曲的，还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鬼魂。
我有些担心自己的玄冰之体，丢了也不知道老头能不能再找到合适的材料为我重塑肉身。
“那得有几百年了吧？我进来的时候仙魔大战都过去四百年了。”一个女鬼啧啧道。
“准确来说，近五百年了。”我幽幽道。
看来高宗主一直没闲着，各个年代的鬼都抓了进来，说不定就是看冥界鬼魂多，偷走几个没人发现，才在冥界当差。
也有可能他是为了逮到我，在冥界卧薪尝胆学鬼差的追魂术呢。
“她是最晚进来的，听她的没错。姐妹，你是怎么保留神志五百年的啊？有什么秘诀吗？”
我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
“我跟洛绯师姐是同门，玉清仙观有独家的神魂功法，毕竟观内很多法术都要依托强大的神魂才能施展，所以我们都重视神魂的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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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个女鬼是真的倒霉，如果不被收到招魂幡里，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毕竟是洛绯的师妹，如果我能出去，定要让老头也帮她做一副肉身。
“仙魔大战到底为什么魔界会败啊？上官凌音当时应该是仙人境巅峰期了吧？除了一些闭关的老怪物，应该没人能打得过她，而且当时魔界人才也挺多，反倒仙界没几个能打的新生代。”一个男鬼疑惑道。
“老怪物身份在那里摆着，肯定不会下场，主要还是上官凌音技不如人，她自创的功法虽然进阶迅速，但是终究根基不稳，肯定打不过嘛。”一个中年男鬼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说实话，上官凌音其实不是输在实力，而是输在感情上。仙界派出重华上仙，上官凌音束手束脚，再加上灵兽宗背后偷袭，才输了的。”那名玉清仙观的女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她师父可是一点没留手，处处杀招，只有她一个人看重师徒情义罢了。"
“我听说，上官凌音暗恋她师父.....”
我深吸一口气，终究听不下去了，打断道，"各位道友，当事人还在这里呢，想知道事情的经过，是不是听我说更靠谱一些？"
“这不是你一直不怎么说话嘛，我们可都是等着呢。”身后一群鬼魂连忙跟着附和。
我理了理思绪，"重华上仙对我恩重如山，可魔界的重担压在我身上，我自然不会被这些儿女情长影响，我和师父出于对对手的尊重，也绝不会下手留情。"
“之所以战败，主要是因为我刚突破境界不稳，再加上灵兽宗派出了神兽麒麟，我分身乏术，一不敌二罢了。”
“你既然境界不稳，为何要开战，那不是自寻死路？”一个男鬼阴阳怪气道。
“我先召开誓师大会并不代表我是挑起方好么？仙界垂涎魔界已久，他们本来就计划那个时间发动战争，不然你觉得为何战场上仙界修真者训练有素，魔界反而仓促应战？”
“还有，仙界暗地里一直在蚕食魔界的资源，甚至还试图携手妖族一同挑起纷争，魔族人天性不服管教，如果不是师出有名，你觉得他们会听我调遣？”
我本来懒得解释，可是大家都在一个招魂幡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一直被误解倒也膈应。
“看，我之前就跟你们说吧，偶像做事一定有她的理由。”第一个和我打招呼的男鬼得意道。
“仙魔大战我没看到结局就被收进招魂幡了，后来是魔界战败？然后你逃脱了？”玉清仙观的女鬼疑惑道。
“这个我知道，上官凌音为重华上仙所伤无力再战，之后魔军溃败，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上官凌音被关进仙界的十八寂灭狱，后面就不清楚了。”一个女鬼替我回答。
我补充道，"我被关进十八寂灭狱一百多年，每日我师父重华上仙亲手给我上刑。"
众鬼沉默了，只要是修真者，便对十八寂灭狱有所耳闻，这是仙界用来关押十恶不赦罪犯的地方，只进不出，就没人活着出来过。
比地狱更像地狱的地方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