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 9 章(捉虫,修行文)
    死一般的寂静在冬末的长街弥漫开。

    晋青迎着麟珩视线,又被地面的积雪拥裹,觉得寒意刺骨。

    旧友相逢本是喜事,可他与麟珩……

    晋青低下头,手指没入雪地,自虐般抓了把雪,紧紧攥在手心。

    他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麟珩,以至他连不慎暴露的托词和后路都没安排好,就这样赤裸地直面曾背叛过的好友兼老板。

    虽然他现在还披着“晋青之子”的马甲,可这考公都会被政审刷下来的关系,在这个世界就更别想脱罪。

    一个君王若不严肃处理反贼及其亲属,岂不是告诉天下人,任何人都可以反我?

    当年皇帝就没放过晋青,从帝京追到草原……如今又怎么可能放过毫无情分可言的“晋青的儿子”?

    【救命!】晋青求助系统。

    但系统仿佛死了一般,毫无回应。

    好好好,面对这个世界的位面之主,系统都装死了!

    可、恶!

    晋青骂完,又颤抖起来,被死亡的恐惧完全笼罩。

    这次真完了……

    但转瞬,他的情绪又触底反弹,如以往无数次面临困境,他都暗暗告诉自己,活下来!

    对,活下来。

    只有活下来,才能拥有美好的退休生活。

    晋青倏地振作,连忙跪起来,对着马匹之上的男人叩首。

    “草民拜见……”

    话音未落,皮质马靴落在雪地,深深陷入积雪当中。紧接着,一条冰凉的马鞭抵在他下颌,逼迫他抬起脸来。

    晋青抬头,看见威严的君王半蹲在雪地,正面无表情地打量他。目光冰凉,犹如化作实质,一寸寸舔舐他的脸颊。

    晋青心头一跳,连忙垂下视线。

    “……”

    幽微的叹息在身前响起。

    晋青一愣,转瞬被麟珩大力拽起,拖进黄府之中。

    “陛下!”

    “大爸!”

    周遭玄甲卫大惊失色,忙跟上来,小心翼翼拦住男人的去路。

    一直装死不曾吭气的雪蛮子也吓到,手脚并用跟上来,只是没靠近就被麟珩的亲卫拦下,只能远远求麟珩放过手上的少年。

    “大爸,那是弟弟……”

    “不要伤害他!”

    麟珩一路冲进院中,闻声又顿住脚,看向周遭目露担忧的亲卫。

    寒风穿堂而过,呜呜作响。盛怒的麟珩忽然晃了晃头,松开晋青的胳膊,哑声对亲卫道:“带他去换身衣服。”

    “是。”亲卫慌忙从麟珩身边接过晋青,动作快得似乎怕他反悔。

    晋青被簇拥着带走,回头看着寒风中逐渐缩小的麟珩,疯狂跳动的心脏慢慢平复。

    这是……

    暂时不杀他的意思吗?

    被送回温暖的房间,晋青冻僵的身躯有了点知觉。

    “小公子,请快一些,陛下要见你。”亲卫嘱咐完就关上房门。

    屋内只剩下晋青。

    他僵立在原地,缓了会儿才回过神,弯下腰撑着屏风大口大口地喘气儿。

    活了。

    没有被麟珩一刀枭首……

    他活了!!

    屋外玄甲卫听见动静:“公子?”

    晋青回神,道了声没事后赶紧将湿透的衣服哆哆嗦嗦脱下来。

    好冷!再冻一会儿非得冻坏不可!

    再出门,玄甲卫看着用棉服把自己裹成球的晋青微微一怔,但没说什么,带着晋青去见大厅麟珩。

    *

    天光慢慢破开晨雾。

    宁静的边境城池突然拥满陌生士兵。百姓闭门不出。

    本该身居帝京的皇帝陛下,此刻屈居黄府大厅,沉默等待玄甲卫的回报。

    周遭近侍观察着皇帝陛下的状态。他们见皇帝已经冷静下来,稍稍松了口气,示意已经赶过来的巫医先退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到一刻钟,潜入黄府的人马悉数落入玄甲卫的掌控。

    晋青到时,麟珩正揉着眉心,坐在主厅的黑木交椅上听亲卫汇报。

    “都已经交代了。”

    “……是胡为亲兵,此次潜入天尧卫,是为截杀……截杀传闻中晋侯遗落民间的公子。”

    麟珩:“……”

    亲卫垂眼,赶紧跳过这个重点,询问:“陛下,眼下这些人如何处置?”

    麟珩垂手搭在椅背,视线落在进门的晋青身上,漫不经心问侍卫:“胡为可抓到了。”

    晋青看麟珩这状态,觉得熟悉了些,心下没有那么恐惧,拢拢棉袄,老老实实站在靠近门口的角落,眼观鼻,鼻观心。

    亲卫:“小叶将军刚刚传信,说……被他跑了。”

    “跑了……”麟珩略感不解,“怎么回事?”

    “叶将军听闻黄府有肖似……”亲卫小心翼翼提及:“肖似晋侯之人,想赶紧回来看看,疏忽了。”

    “……”麟珩蹙眉,隐隐有些不悦,半晌后吩咐道:“让秋白继续追。府中抓到的人交由刑狱定夺。”

    “是。”亲卫领命离去。晋青身旁的玄甲卫示意他上前去。

    晋青定定神,避过麟珩如影随形的视线,盯着地面走上前,在距麟珩两步远的地方停下,屈膝下跪。

    “草民拜……”

    黑色的皮质马靴微微抬起,鞋尖抵在他的膝盖。

    晋青保持半屈膝的动作,抬头看向麟珩。

    麟珩盯着他,转瞬微笑道:“阿青,你我之间,何须行此大礼?”

    晋青一愣,意识到麟珩话里的试探,赶紧躲过麟珩鞋尖,跪地叩首。

    “陛下,您认错人了!草民长宁,拜见陛下!”

    随他话音落下,屋内一静,落针可闻。

    不知是否为错觉。

    晋青觉得屋内的气氛又变得凝重可怖。

    可惜他跪伏在地,看不见麟珩神色变化,不知道他眼下是什么情况。

    时间迅速流逝,不知过去多久。

    就在晋青膝盖都快跪疼时,麟珩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起来。”

    晋青咬牙,撑着痛麻的双腿起身。

    麟珩似乎冷笑了声,靠上椅背幽幽盯着他。

    又来了。

    又是那种冰凉而幽怨地眼神。

    晋青收回偷瞥的视线,十分不解:

    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长宁?”

    麟珩再次开口,声线比之从前低哑些,听着成熟许多。已经从青年,过渡到成熟男性的声线。

    晋青怔了一瞬才明白麟珩是在向他确认,忙应道:“是。”

    麟珩点头,继续确认:“年十八,无父无母,自幼随羽人族浪迹四海,半年前才于小雪村落脚定居?”

    晋青听麟珩准确说出他编造的身份,心中暗暗一惊,明白自己早就落入皇帝的眼线当中。

    只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暗自思忖,忽然想到雪熊营地山洞的“注视debuff”。

    是那时吗?

    还是……

    更早的时候?

    熟悉的松香随穿堂冷风涌入鼻息,晋青猛地垂眸,明白过来。

    是那个时候。

    那时在天风城,他撞到的人是麟珩。

    可那时麟珩的眼睛……

    晋青小心翼翼抬起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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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麟珩双眼,寻找相似之处。

    麟珩似笑非笑看着他,眸色晦暗不清,但可以确定的是,远不如那时沧桑。

    怎么回事?

    晋青抓着棉服的袖口,目露探寻。

    麟珩察觉他细微的表情,笑了,声音柔和下来:“怎么不回话?”

    晋青回神,慌忙应下:“是。”

    麟珩看他慌里慌张的模样,缓缓敛笑,语调又恢复漫不经心:“怕我吗?”

    晋青看他表演变脸,在心中疯狂点头,但面上却恭维:“陛下龙威浩荡,草民敬畏有加。”

    “龙威……”麟珩低声重复,墨色眼底明显闪过一丝不悦,但却又轻笑出声。

    晋青低眉垂眼,忍着蹙眉的冲动。

    即便他再迟钝,此刻也确认麟珩不对劲了。

    他熟悉的麟珩喜怒不形于色,走的是文治武功的圣主路线,形象八字可概括:

    君子如玉,如切如磋。

    如今……

    情绪起伏是不是太大了?

    大得都让人胆寒。怕他下一秒就抽出腰间佩剑,大杀特杀。

    “又在想什么?”麟珩停下笑,不满问:“你的心思怎么那么多?”

    思绪再一次被打断,晋青握了下拳:“草民不善言辞,惹陛下发笑,惶恐。”

    “看来是我吓着你了。”麟珩点点头,竟又严肃起来:“那聊聊正经事吧。”

    晋青定神,不知麟珩所谓的正经事是什么。

    麟珩开门见山:“晋青可是你父亲?”

    晋青吓一跳,倏地跪下:“回禀陛下,草民是孤儿,未曾见过父母,不知。”

    “不知……”麟珩:“那你可知,你这张脸长得很像晋青?”

    晋青一时哑声。

    没忘记自己此刻还身处黄全府邸。

    他眼下还不知麟珩对黄全密谋造反一事知道多少,贸然回答,很可能将黄全置之死地。

    “怎么又不说话?”麟珩:“莫不是在想,怎么帮黄全掩饰谋逆之罪?”

    心思被戳破,晋青心下一紧,匍匐在地。

    怎么忘了麟珩从不打无准备的仗?

    他此次带着玄甲卫突然出现在天风原,怕是早就掌握了此地的一切动向,准备将这一窝反贼余党一望打进。

    而他,才是麟珩的意外收获。

    晋青暗叹倒霉。

    重生后千挑万选的落脚地,竟然早被麟珩打上了标记。

    不过麟珩既然全知道了,还问他这些做什么?

    让我死得明白些吗?

    晋青咬唇,又颤抖起来。

    他真的很怕死,很想活,很想安安稳稳的活。

    可……

    为什么总不能如愿?

    晋青内心一片悲戚,片刻又在求生欲的驱使下,学着古装电视剧里的狼狈死刑犯,向着上位者磕头求饶。

    只是第一个头还没磕下去,一只温暖的手就落在他的肩头,阻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别怕。”麟珩的声音随之落下:“朕只是问问。”

    晋青一顿,不及反应,又听麟珩缓声道:“朕爱重晋侯,所以不会伤你。”

    “?”

    晋青缓缓抬头,既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又怀疑眼前的麟珩被鬼上身。

    但麟珩还是麟珩。

    甚至还是他熟悉的,端方如玉的麟珩。

    可他刚刚说什么?

    爱重谁?

    “没听清吗?”

    麟珩似看穿他的心思,托着他的腰将他从地面抱起来,再次道:“朕刚刚说,朕爱晋青,心悦晋青,朝思暮想都是晋青,所以朕原谅你。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