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 21 章(捉虫)
    巫医被他吓得一颤,却只是装傻充愣:“小公子此言何意?下官愚钝,实在不知啊。”

    晋青猛一拍案,“昨日你为陛下放血治疗,这上面为何不记?”

    巫医扑通跪下,一口咬定:“是下官疏忽失职,请小公子责罚!不过陛下昨日只是血郁燥热,并无大碍,小公子不必忧心。”

    一眼假话。

    但巫医这态度,怕是不会轻易说了。

    晋青叹气,无奈离开巫医营帐,面上难掩忧色。

    若是巫医如实相告,他还不至于如此。可如今麟珩和巫医都遮遮掩掩,反倒让人不安。

    到底什么毛病?

    晋青转身,看向营地主账。

    主账门帘挂起,麟珩与一众将领围在行军舆图前。春光照进帐内,落在麟珩玄甲上,为他描上淡淡的金边,整个人威严肃穆,极为正经。

    “只在我面前骚……到底什么毛病?”

    晋青小声嘀咕。

    恰此时,叶秋白带一小队走过来。

    “哥哥!”

    主账麟珩闻声,抬头看来,玄黑沉静的双眸乍然泛起波澜。

    晋青心跳加快,迅速躲开视线。

    叶秋白走近,看看麟珩又看他:“哥哥,你等大爸吗?”

    “没有。”

    “哦。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铲雪开路?”

    晋青抬眼,看他受伤的手扛着铲子,蹙眉:“你胳膊好了吗?”

    “好了呀。”叶秋白撩起衣袖,伸出胳膊在他面前抡了圈,说着还想给他打套拳。晋青看他粉色新肉还带着些旧痂,赶紧制止。

    “新肉没长齐,别皮了。”从他肩头扛过锄头,尽情自然而然接替了叶秋白的工作,带着小队去官道除雪。

    路上,叶秋白老实跟在他身后,好一会儿才道:“哥哥,你好像爸爸哦。”

    晋青:“……”

    有没有可能,我就是你爹。

    不过这事儿解释起来麻烦,晋青想想算了。孩子们都已经习惯没爹的生活,他没必要在此时坦白,平白打乱孩子们的生活节奏。

    “哥哥怎么不说话?”叶秋白小心翼翼开口:“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说?”

    晋青:“没有。儿子像老子,多正常的事情。”

    “说起来你大爸什么毛病?”

    零帧起手,主打一个措手不及。

    叶秋白:“大爸没和哥哥说吗?那我也不能说。哥哥你直接问大爸吧。”

    那也要他和我说啊!!

    晋青无奈,一铲子推进雪里,重重一掀。

    叶秋白莫名心虚,挠挠头,跟在他屁股后面,和他分享其他事情。

    “哥哥,我听斥候说,狼族大军已经翻过雪山,准备下山了。”

    晋青:“派人和他们首领交流过了吗?”

    叶秋白:“还没有。我们使者一接近,他们就放狼咬,什么狼都有,雪原蛮狼,白毛狼……十分凶残。得亏使者跑得快,否则就没命了。”

    晋青一顿,拄着铲子看叶秋白:“为何不借助胡为交流,先沟通和谈意向,再派人前往?”

    “对哦!”叶秋白:“我都没想到。”

    晋青面露疑色:“这些事情都是你在做?”

    “对啊。”叶秋白面对晋青没什么心眼,如实道:“大爸最近状态不好,只能抽空布置些任务……”

    “哎呀!”叶秋白捂嘴:“又说漏嘴了。”

    晋青:“……”

    他丢了铲子,一把抓住想跑的叶秋白,沉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秋白蹬手蹬腿挣扎。

    晋青:“说!”

    叶秋白被陡然严肃的晋青吓着,眼睛湿漉漉。

    晋青:“……”

    意识到方式不妥,他放缓语调,换了方式:“小秋白,我们是一家人吗?”

    叶秋白:“当然是!”

    晋青:“那一家人是不是应该坦诚相待,不应该有秘密?”

    “好像、好像是的。”

    “那你和你大爸为什么单单瞒着我一个人?”晋青:“难道你们根本没有把我当家人?”

    晋青沮丧脸。

    叶秋白一慌,连声:“不是的不是的!是怕哥哥担心,也怕吓着哥哥。”

    晋青静静看他。

    叶秋白妥协,“好吧。”

    他环顾左右,小声道:“我悄悄和哥哥说,哥哥别让大爸知道了。”

    晋青郑重点头。

    叶秋白凑近他,声音轻若蚊蝇:“哥哥,大爸得了疯病……”

    晋青定住,看向叶秋白。叶秋白絮絮说着什么,他听不清,脑中只盘旋着那句“大爸得了疯病”。

    ……

    转眼日薄西山,天边残阳红艳艳烧透半边天空。晋青带队回到营地。他今日累出一身汗,身上疲惫沉重,极不舒服,想要早些回屋洗漱休息。

    可惜麟珩不在营地。

    晋青问过邱成才知道,皇帝陛下去了山间野猎。

    晋青站在原地,想起白日叶秋白与他坦白的事情。

    “自从爸爸去世,大爸情况就不对。但大爸能忍,早些年都压着病症,没让任何人看出异样。直到大邺五年秋,一个刺客不自量力闯进大爸寝宫……”

    “哥哥,你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吗?”

    叶秋白压着恐惧的声音在脑海回荡。

    他说:“大爸——将人活撕了!”

    “当时,整个大殿都是血,场面十分血腥。但大爸一切如常,甚至有条不紊吩咐玄甲卫清理宫殿。”

    “巫医到后,没发现任何异样,都以为是大爸常年征战遗留的正常反应。”

    “可后来,类似情况越来越多,多到大爸无法遮掩、无法克制,巫医才诊断出,大爸疯了。”

    “一旦发病,大爸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要发泄,要见血……没那么多刺客给大爸撕着玩,大爸就喜欢上狩猎。”

    “每每犯疯病,大爸都会去狩猎。”

    所以,麟珩他……

    晋青看向留守营地的邱成:“陛下几时去的,可说了何时回来?”

    邱成作为皇帝亲卫,明显知道麟珩的情况,此刻帮着麟珩遮掩,对晋青道:“小公子恕罪,属下实在知道。陛下今日去时,只吩咐属下,叮嘱小公子早些回去休息,不必等他。”

    晋青点头,想了想,转身去了巫医的营帐。

    ……

    回到小雪村已是戌时末,麟珩还没回来。

    晋青洗过澡,坐窗下软榻,忧心冲冲等麟珩。

    窗外又淅淅沥沥下起春雨,晋青就趴在窗沿,听雨一点点打在湿软的雪地。

    屋内烧着蜡烛,烛泪一点点堆积。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晋青终于在雨声中听见熟悉的马蹄声。

    马蹄声靠近,晋青赶紧披了狐裘,撑伞迎出去。

    策马归来的麟珩远远看见他,当即加快速度,到了便翻身下马,向他跑来。

    “阿青!”

    只是近前又停下,收回想拥抱他的手,站雨中静静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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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麟珩问:“怎么还没睡?”

    晋青:“睡过一阵儿,听见动静才出来接你。打猎去了?身上好重的味道。你猎了多少东西?”

    晋青说着,上前一步,头顶的伞向麟珩倾斜。

    麟珩大抵怕臭着他,想要后撤,晋青率先伸手,握住麟珩冰冷湿漉的手,催促:“外面好冷,你好臭,赶紧回去洗漱休息了。”

    麟珩一愣,对上晋青带着“嫌弃”的视线,赶紧跟上。

    夜雨渐密。屋内变得亮堂,正中多出个冒汽儿的浴桶。

    麟珩已经冲洗过一遍,只是晋青嫌不干净,又给他热了水,叫他泡着,仔细去洗。

    麟珩:“从前上战场,怎么不见你嫌?”

    晋青躺炕上,闭着眼答:“那时我也脏,看不见也闻不到,无所谓。现在我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一闻你臭死了。”

    麟珩半信半疑,抬起肌肉鼓起的胳膊,凑鼻子边闻了闻。没闻到残留的血腥气,但把自己埋进水中,仔仔细细又洗了一遍。

    出浴,他还破天荒叫玄甲卫拿了停用许久的香囊来。

    等做完这一切,麟珩自信上炕,“阿青,闻闻,没味道了。”

    晋青没应他。麟珩剥开被子,发现晋青已经睡了。

    介于少年与青年间的清秀脸庞埋在柔软的被褥中,呼吸平缓,带着股皂角的清香,干净又清爽。

    麟珩知道晋青带着玄甲卫忙了一日,夜里怕是早困了,只是为了等自己……

    只是为了等自己,才撑到如今休息。

    阿青……

    麟珩伸出手,想要摸摸晋青的脸。

    但放缓的心脏在此时狂跳起来。经脉中血液燥热沸腾,体温极速升高,欲.念一瞬成魔。

    麟珩眸色一沉,收回手,摸出备好的瓷瓶,又饮下一次药。

    苦涩液体在喉间蔓延,

    浓郁的松香随着体温的起伏迅速扩散开。

    晋青在梦中蹙眉。

    麟珩静静看着,却不敢触碰,等燥热散去,才掀开被褥,规规矩矩躺在晋青身侧。

    翌日,夜雨初霁,天光明朗。

    一心想着要安抚麟珩的晋青猛地坐起,环顾一周,见炕上只剩下他一人,又懊恼地拍上脑门。

    “我怎么就睡过去了!?”

    昨日傍晚,他去问了巫医如何治疗麟珩的疯病。

    巫医见藏不住,如实相告,让他尽量满足麟珩,让麟珩发泄情绪和欲.望。

    巫医说得委婉,但晋青听明白了。

    巫医叫他贡献自己的屁股……

    晋青缓半晌才接受这个现实,回来把自己里里外外洗干净了,就是……

    就是……

    没撑住,太困,睡着了。

    天啊……

    晋青摸摸自己屁股,很悲伤地想:

    难道还要再准备一次?

    “啊,杀了我……”晋青倒回炕上,左右翻滚,非常难受,非常懊悔。

    他昨晚洗了好久,那么难堪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做第二次。

    晋青欲哭无泪,麻了。

    恰此时,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冷风一下灌进来,只穿了单衣的他不禁打了个摆子,哆嗦起来。

    “麟珩?”晋青缩回被窝,催促:“赶紧把门关上!好冷!”

    门外的人没应他,应该不是麟珩。那谁没事来他这里?村民吗?

    晋青扯过外衣披上,刚要下炕查看,一只硕大的白色鸟翅从门外挤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