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青一顿,看着人身鸟翅的羽人族小姑娘斜挤进他并不算宽敞的屋子,碰倒许多摆设。
叮叮哐哐中,两人四目相对。
晋青:“秋禾?”
话音落下,羽人族小姑娘扇动巨大的翅膀,径直扑向他。
“哈哈哈哈长宁!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回来啦!”
房间狭小,羽翼巨大,晋青无处躲避,被秋禾撞炕上又滑下,后背摩擦过炕沿,一时火辣刺痛。
晋青瞬间痛苦脸。
秋禾与同族玩闹惯了,此时又异常兴奋,忘记人族与异族的力量差异,鸟爪钳住晋青肩膀疯狂摇晃。
“我的珠钗我的珠钗我的珠钗!做好没做好没做好没!?”
晋青眼冒金星,听不清语调尖锐语速迅疾的鸟语,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对秋禾道:“我要被你摇死了!”
“呀!”
秋禾赶紧松抓,收敛巨大的羽翼,规规矩矩站在屋中。
周遭已然狼藉,桌案椅子随意翻倒,铜镜蜡烛等小玩意儿滚落一地。
秋禾压住兴奋劲,歉疚道:“对不起啊长宁……”
晋青无奈摆手,穿好外衣,走到床边柜子,取出预留给秋禾的珠钗。
最近发生许多事,他早把拜托秋禾代购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幸好这珠钗早早做好,才不至于食言失约。
鲜艳的红宝石珠钗此刻静静躺在盒子中,用料讲究,设计精良,一看就是精品。
秋禾一见就走不动道儿,当即低下头颅,叽叽喳喳:“戴上戴上戴上!”
晋青取出簪子,抬头间,越过洞开的门扉 ,看见一道玄色的颀长身影缓步行走在小雪村中。晨光照耀残雪,村庄寂静朴素,那身影却沉肃威严,自带上位者气息,与此地格格不入。
——是麟珩。
晋青一时失神,手上松松抓了个发髻,把簪子插上去。
秋禾以为戴好,兴高采烈抬头。
晋青一惊,收回视线,只见发髻随仰头松散,红宝石簪子顺势滑落,啪一声轻响,摔在地面四分五裂。
完了……
晋青垂眼看向秋禾。
秋禾已然双眼摊煎饼。
下一瞬,震天的哭声在屋内响起,险些掀了房顶儿。
晋青:“……”
麟珩踏进房门,恰好见羽人族的小姑娘趴地哭泣,十分伤心;晋青手足无措,慌忙捡起什么,蹲小羽人跟前哄:“别哭别哭,能修!真的,我保证!”
秋禾听不进去,扯着嗓子嚎,委委屈屈道:“修好了也不是原来的!”
晋青加码:“再送你一块坠子。”
秋禾敛声,抬头,泪眼朦胧好不伤心,“真的?”
晋青:“真得不能再真。再者,我的东西还在你手上,难道不要了?”
“也是。”秋禾想清楚这茬,终于从地面爬起来。
晋青松口气,劝人先回去:“做东西也要时间,你先回族中等我,过两天来取,顺便把我要的东西带来。”
“好。”秋禾与他说定,抖抖身上的灰,小心避过门口看着不好惹的麟珩,振翅飞走。
晋青擦擦额头的汗,关门后坐回炕上,把手上的碎簪子搁一旁。
麟珩看屋内狼藉,默默扶起倒地的桌椅。
“新捡的孤儿?”
“什么?”
“刚刚那小丫头。”
“不是,别乱说,人家高堂俱在,是我朋友。托她带东西回来,答应送她血玉簪子当谢礼。结果刚刚……”
晋青偷瞄害自己分心的人,心里叹气。“我刚刚不小心摔了。”
麟珩点头,放下点心里的酸意:“我这里有类似的,先拿去补上。”
“不用。”晋青躺炕上,觉得背不太舒服,又翻身趴着:“拆东墙补西墙没意义,我再做就行。”
麟珩:“阿青是因为看我才分神摔的,理应我来负责。”
晋青哑声,不曾想自己撒癔症被对方尽收眼底,当即红脸,鸵鸟埋头,动作间扯到背部肌肉,疼得龇牙咧嘴。
麟珩蹙眉,宽大温热的手落在他后背,轻声问:“这儿疼?”
晋青一抖,闷声:“轻点,我刚刚在床沿磕了下。”
麟珩隔着衣料摸他背,看他呲牙咧嘴不免担忧,柔声哄:“衣服脱了,我看看。”
“啊?”
晋青原想拒绝,可一思量,又点点头。
早晚都得有肌肤之亲,如今试着习惯,就当脱敏了。
他如是对自己说,接着,蹭地坐起来,视死如归般,唰地剥下里外衣服,背对麟珩。
“诺,看吧。”
白皙清瘦的背脊一下展露出来,肩胛骨下方,一道二指宽的红肿横杠,皮肉微微肿起,一些地方破了皮。
麟珩眉头拧起,指尖碰上去,晋青抖个不停。
“很疼?”
“……嗯,你轻点。”
不过除了疼,还有些别的感觉,心里热热的。晋青低头,说不出来如今的感受。
身后沉默半晌,只有指尖在肌肤点触,晋青抖成筛子,不由问:“好了吗?”
麟珩建议:“有点肿,擦点药?”
晋青老实趴回炕上,“炕边的柜子有,你、你帮我擦擦吧。”
麟珩依言取来,用棉花沾了,一点点蹭在晋青背上。
温暖粗粝的指腹一下变成棉花,酥麻变成痒意。晋青抓紧衣裳,扭头看向麟珩,眼里情绪不清明。
麟珩看他,心疼中掺杂几分正经:“怎么了?”
又像从前了。
晋青抿唇,不知道怎么表达。他认不清自己的心,总渴望别人主动给予他什么。
麟珩偶尔能满足他心底隐秘渴望,偶尔又不能,所以他的心也跟着沉浮,不上不下。
“没什么。”晋青一时郁闷,扭过头,继续面壁。
过了会儿故意示弱:“疼,你轻点。棉花弄得好不舒服。”
晋青不是随随便便叫疼的人。麟珩以为他疼得厉害,又换指腹在红痕边缘按压检查,确认没伤到骨头,再次换棉花上药。
一来一回,明显没理解他的意思。晋青恼了,擦完药裹上衣服,坐在炕头不说话。
麟珩看他哭丧脸,一时想岔,认为最近状态太差,喜怒无常,欲.望还强,惹了晋青厌烦,于是默默退开一步,承诺:“以后不会随便碰你,别气了。”
晋青瞬间看向他,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叹。
真要命……
他退麟珩进,他进麟珩退。
所以他们在跳探戈吗?
还是说谈恋爱就是这样?
晋青想不明白,一会儿又压下情绪,问麟珩:“今日无事吗?怎么这个点回来?”
麟珩丢了棉花,站檐下洗手,抬头问他:“要不要吃烤肉?”
“烤肉?”
“嗯。”麟珩:“昨夜猎的。”
晋青换好衣服,随麟珩来到营地。
营地此刻热闹非常。
玄甲卫们架起火堆,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蹲水盆边处理昨日的猎物。
行军在外,最难得吃到蔬菜鲜肉,因此整个营地上百人都热情高涨,做事时语笑喧阗,气氛热络。
麟珩与晋青到来,使得场面稍稍降温。
邱成看见,忙洗了手迎上来,解释现状:“陛下恕罪,还以为陛下和小公子不过来了,就先处理上了。”
“无妨。”麟珩吩咐:“送些肉来,朕与长宁去账中,尔等尽兴。”
邱成一乐,谢过麟珩,将他们二人请进账中,又着人入账烧上炭火,摆好铁盘烤架,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送来已经处理好的鲜肉。
“陛下、小公子,慢用。”邱成带人退下。帐外恢复热闹,欢声笑语传进账中,冲淡了两人心中忧愁。
麟珩拉晋青同坐,拿过木枝削了两双筷子给他,并提醒:“生熟分开,宁熟透糊掉也别进生食。”
晋青一笑,想起些往事。
大抵是十五年前的冬天,最终之战的前三年。
那时大军还是麟珩的父亲掌权。由于老将军判断失误,麟珩这一支军队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不仅吃了败仗,还与大军脱节,被敌军追击。
亡命之路缺衣少食,又没有休息时间。为了活下去,所有人都强撑精神,饿着肚子,节省时间玩命跑路。
晋青多年来死死跟在麟珩身边,被照顾得不错,没怎么挨过冻和饿。
那时还是他第一次体会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感觉。
好在麟珩指挥得当,他们很快脱险,顺利逃到安全的地方。
晋青至今记得,那是个山水灵秀的山谷,山豺遍野。
豺狼虎豹之豺作为四凶之首,凶恶残忍不必多言。可对上饿得饥肠辘辘的人,凶兽也成了待宰的牛羊。
豺群很快被剥皮拆骨,成为他们的腹中餐。
晋青穿书而来,始终记得自己是现代社会文明人,因此一贯保持着一份体面,衣食住行很少亏待自己。可在饿了七八日后,他也顾不得许多,见肉就吞。结果一贯娇养的肠胃吃下太多半生不熟的肉食,不到半日就腹痛不止,体虚发汗,在生死边缘徘徊。
随行巫医军医都说他活不了。
最后还是麟珩当机立断,死马当活医,并起二指探进他嗓子眼,逼他把胃里东西吐个彻彻底底,又灌下大量白水,才堪堪把晋青从鬼门关拉回来。
不过这是麟珩视角。
作为穿书者的晋青知道自己后面还有戏份,死不了,好了伤疤忘了疼,也没多在意。
但麟珩却上了心,此后给他准备的伙食都不许上任何生食,哪怕菜都得炒死了再呈上来。水果都恨不得放火里烧一圈。
晋青为此闹过好一阵,麟珩也不曾改,生怕再出同样的事情。
如今想来,那时的麟珩就已经很在意他。
只是他囿于穿书视角,根本没在意,还感慨主角就是全面,做人做事挑不出一丝毛病,就是控制欲太强,还喜欢给他画共享天下的大饼。
共享等于共治,还可能面临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只想退休的晋青哪里听得进这些。
唉。
他和麟珩还是……不太了解对方。
多年来许多事情,鸡同鸭讲。
晋青叹口气,夹上落在碗中的烤肉,咬一口。
滋——
滚烫的烤肉咬他一口,差点给他舌尖烫熟。
麟珩阻止不及,眼睁睁看晋青弹起,满屋找水。
麟珩将自己地行军水囊递给他。
晋青抱着,咕噜噜喝下口,包在舌尖降温。
麟珩见状,心疼又自责,“想什么这么出神?”
晋青指指他又指指自己,咽下水,大着舌头:“想咱们逃命那会儿的事情,也是吃烤肉也是我遭殃……唉啊、我现在说话好疼,肯定起泡了。”
“来我看看。”麟珩拉他坐下,捏着他下巴,示意他张嘴。
晋青仰头看着麟珩,有些别扭,不情不愿张开口,轻轻吐出一截红艳的舌尖。
麟珩看他舌尖红肿,叹了口气,把行军水壶送他唇畔。
“再含一口水。怪我,该晾凉再给你。”
晋青叼着水壶,嘴唇湿漉红润,半晌握住麟珩的手,抬眼看他,委屈巴巴。
麟珩少见他这样,不解,“很疼吗?”
晋青点头,忍着些微羞耻感,再次探出点舌尖:“哥,你再给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