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度25……异变度37……警告!异变度升高过快!”
唢呐声响,入目皆是白衣。母亲的葬礼之后,女人彻底和娘家断了联系……
无数碎片一般的画面在许清霁眼前掠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在以第一视角回顾着女人的一生。
[宝贝,我吃饱了,虽然异变度之于我就像鲜血之于吸血鬼,但自控力这种东西我还是有的,说到做到,她的异变度已经下降到80了,等会儿靠自己就能醒过来……宝贝?许清霁?]
塔塔后知后觉地发现,异变的女人神智倒是回来了,但自己的共生体似乎丧失了意识。
几秒后,许清霁的眼神从无焦距的茫然回归正常。
他看到自己指尖的蓝色光线已经消散了,面前的女人昏倒在地,腹部的伤口逐渐愈合,她的肚皮就像石榴皮一样,黄白色的纤维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丑陋的伤痕。
一整片石榴果园在十分钟不到的打斗中变成了废墟,异变的与尚未异变的石榴全部坠落在地,红色甜腻的汁液在田野上流淌,仿佛土地溢出的血液,又如女人前半生的泪。
“小许!小许你没事吧?!”
白秋秋攥着匕首跑过来,见女人昏迷在地,许清霁除了衣服被划破了几处之外毫发无伤,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卧槽,哥们儿你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凉了!”
看到许清霁满脸的石榴汁,白秋秋后怕地打了个寒战:“别的不说,你赶紧先洗把脸吧!”
许清霁这才有时间抬起袖子,擦了擦嘴,旋即嫌弃地把外套脱掉,随手扔在地上。
[你们做法医的是都有什么洁癖吗?]塔塔心痛地望着躺在一片泥泞中的五位数外套,[算了,说说我刚才吃大餐的时候,你为什么走神了?]
“我看到了她曾经的经历,主要是悲伤的、愤怒的情绪。”许清霁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但或许她也不曾感受过幸福或者快乐吧。”
[每个人的生命中,或多或少,都是被光芒照耀过的。]塔塔的语气很平淡,失去了天真的童声听上去却有一种神明再临的错觉,[我们能做的已经都做过了,能不能找回曾经的太阳,靠着那一点光芒找回自己,压抑住体内的寄生物,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费声往自己嘴里丢了一颗药,强行控制住临界的异变度。他从汽车幸存的后备箱中翻出了一个奇怪的探测仪——这东西有点像放大了两倍的电子体温计。
他用这个异变度探测仪将所有被寄生胎踏足过的土地全部测量了一遍,惊讶地发现,除了仍然昏迷的异变体女人之外,无论是摔碎的石榴还是沾染了寄生胎粘液的植株,异变度全部为0。
就连这个他预计异变度突破四位数、即将成为传染源的女人,此刻的异变度也已经降至了82。
他不禁蹙眉,抬头看向许清霁:“许法医,你……”
不等他说完,一声咆哮从三人身后传来——
“他妈的!!!你们对老子的石榴做了什么!!!”
瘦小丑陋的男人仿佛被熏干的腊肉,小碎步踩着一地的狼藉跑过来。他仍然对许清霁三人有所顾忌,没有骂出太难听的话,但他一转头,就发现了躺在地上翻白眼的女人。
男人再也忍不住怒火,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连续甩了三个巴掌,将女人的脸抽得肿起来:“好吃懒做的畜生!给老子起来!”
女人被抽打得睁开了眼睛,迷茫地看着骑在自己身上、又一次举起胳膊的丈夫。
男人见她醒了也不肯停手,更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他奶奶的,老子的石榴怎么惹你了?让你收个果子他妈的全给老子毁了,下半年要是买不到粮,老子杀了你做肉汤!”
费声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强行将他从女人身上拽下来,和白秋秋一左一右,控制住他不得上前。
“爸爸别打啦!”丫丫从远处听到了怒骂声,踉跄着跑回来,红了眼睛:“放开妈妈!”
许清霁终于彻底拜托幻境中余音绕梁的唢呐声,用力甩了甩头,半路拦住小姑娘,以防她和异变的母亲距离过近。
“死孩子和你那绝户妈一个德行,当初就应该把你淹死,也就是我心太软,你妈求了三天就松口了,还养你到这个岁数,他娘的卖都卖不出去!”男人被费声胁迫住,动弹不得,嘴上却不饶人,什么话都往外骂,“你们娘俩给老子等着!老子早晚弄死你们!”
“爸、爸爸……”
许清霁发现怀中的女孩儿在轻轻颤抖。
丫丫是赤脚跑过来的,脚踝和小腿上,新旧伤痕纵横交错,有冻伤、有烫伤、更多的是藤条抽打的痕迹;她用旧床单做的碎花裙在奔跑时溅上了石榴汁,像伤口撕裂后,被染红的血迹。
她有一双漂亮的杏花眼,就像她妈妈一样。此刻泪水盈满了眼眶,却因为害怕被打骂而被强行控制住,硬撑着没有流下来。
许清霁的视野里,丫丫的脸和女人回忆中刚刚出嫁的时候重叠在一起,一时间令他难以分辨现实与虚妄。
“小心!”
下一刻,原本昏倒在地的女人忽然起身,踉跄着扑向许清霁的方向。
许清霁堪堪回头,却被一把推开。
恢复神智的女人抱着女儿,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没事了,丫丫,妈妈在呢,妈妈在啊……”
另一边,男人终于在费声“我们有权利起诉你”的严肃声明中安静下来,意识到如果自己继续大吵大叫可能真的会引火上身,于是又换回了谄媚的嘴脸。
“石榴的价钱之后会有人来赔偿。”费声见他老实下来,松开了手,“但你家暴是另一码事,执法机关有权利强行介入……”
“不,长官。”女人忽然开口打断了费声。
她的声音软糯,尾音还带着一丝恐惧的颤抖,说出来的话确实坚定的:“他没有家暴过我。”
一时间,天地间安静下来,空中只有石榴的甜香萦绕。
白秋秋快气炸了:“不是,大姐!你不用害怕,我们都看见了!马上就给他押送回去,他不可能再骚扰你们母女俩了!”
女人的眼睛红肿着,被丈夫扇过的皮肤渗出丝丝鲜血;但她仍然在摇头:“不,长官,我的丈夫没有打过我。”
男人也很惊讶,但这不妨碍他关门送客:“几位长官都听到了吧?我那可不是打婆娘,只是提醒她一下罢了。”
费声的目光转向了丫丫,可小姑娘却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
见状,他很无奈地叹了口气,眼神示意许清霁和白秋秋先回去。
“不是,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打成那副鬼样子,还有没有王法了?!”白秋秋的愤怒无处发泄,回程路上一直在副驾驶上嚷嚷,“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我今天算是明白什么意思了!”
费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视线扫过后视镜,发现后座的许清霁已经睡着了。
许清霁其实没有完全睡过去,他闭着眼睛,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奇怪的状态。
一方面,他能够听到费声和白秋秋的对话,另一方面,他眼前时不时闪过蓝色的光芒,就像沉入了水中,却能够自由地呼吸。
那股不知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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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力量在灯塔水母吸收了女人的异变度之后,就安静下来,不再继续张牙舞爪地在他体内冲撞,只蛰伏在他心脏里,筹备着未来的某一天复苏,给寄生物致命一击,抑或是将矛头对准许清霁自己。
但此刻的许清霁并不觉得难受,恰恰相反,五感的进化令他得以有选择性地、从另一个全然不同的视角体验这个世界。
他可以听到每一个红细胞在毛细血管中穿过的声音,也可以闻到石榴汁融入泥土中从新鲜变为腐烂的气息。
世界被细化了。
忽然,他的眼前覆盖上一层淡蓝色,就像有人用蓝色的布片为他遮挡住刺眼的阳光。
[睡吧,宝贝儿。]灯塔水母半虚半实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会永远陪着你。]
于是许清霁真的沉入了睡梦里。
只是这一次的睡眠并不踏实——
梦中,他仿佛一个幽灵,又一次回到了石榴园。那里无人清理,仍然保持着打斗之后的狼藉。
不远处的房子里,传出一阵阵怒骂和鞭打声。
许清霁穿墙而过,只见男人的巴掌无数次落在妻子体无完肤的身上。
女人的眼神又一次变得迷茫,麻木地忍受着一切,仿佛疼痛是与生俱来的苦难。
但男人在骂光了一切能想到的诅咒之后,仍没有完全泄愤。他的目光转向了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女孩儿。
“丫丫,给老子过来!”他一把提起女孩儿的辫子,将她摔在地上。
膝盖磕在水泥地板上,蹭破了一大片皮,血流到裙摆上,和石榴汁混在一起。
男人的藤条不断落下:“妈的,四年前要是把你卖了,老子现在也不至于过这种日子!”
丫丫的嘴角溢出鲜血,目光望向妈妈的方向。
她的眼神里,满是绝望、满是痛苦、满是不解。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您好,请问是张先生家吗?我们是传染源防控中心的,需要对您这一片的环境进行消杀,需要请您配合我们去做一次体检。”
男人骂骂咧咧地扔下藤条,想去门口开门。
他的身后,女人望着奄奄一息的女儿,双手撕裂了自己的肚子。
一根青紫色的脐带从她的腹中窜出,死死缠绕到男人的脖子上。
男人被勒得面如猪肝,不停地翻着白眼、吐着舌头。
女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她想:原来当年那个晚上,自己在床上被他掐到昏迷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啊。
“丫丫,你要和妈妈一起走吗?”女人扔下男人的尸体,转头望向女儿。
丫丫已经没有力气再从地上爬起来,她小猫一样喘着气:“妈妈……你是妈妈吗?你好像一颗石榴啊。”
“是妈妈啊,丫丫。”女人收回脐带,伸出了手,将她抱在怀里,“丫丫不喜欢吃石榴吗?”
丫丫摇了摇头,彻底昏死过去。
女人摇晃着她小小的身体,自言自语:“石榴好啊!奶奶说过的,石榴石榴,多籽多福,多籽多福……”
许清霁在男人被勒死的瞬间醒过来,满头大汗。
下一秒,电话铃声响起,费声顺手接起来:
“报告队长,发现异变体。异变体已死亡,寄生物为石榴,死亡时异变值210,未异变为传染源,寄生物已被收容,准备送回中心,现场未发现其他寄生物,正在排查是否有融合者。”
“此外,现场发现一名男性死者,死因为机械性窒息。”
“以及,异变体死亡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昏迷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