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东宫外
谢沅翊回眸看着金碧辉煌的东宫, 她和七杀走出一段路,七杀说道:“慕容郡主, 已经在望江楼,恭候殿下多时。”
“我让你找的仙子怎么样了?”谢沅翊从来都没有忘记寻找那仙子,她要知道那个人是谁?
“属下去了神医谷,并未找到与殿下云雨欢好的仙子,只是找到了一根凤凰玉簪。”七杀伸手将一根凤凰玉簪奉上,谢沅翊拿着那根凤凰玉簪,玉簪在阳光下发出流光溢彩的光辉。这玉簪做工精良,堪称绝品。
此簪名为凤凰玉簪,分为凤簪, 凰簪。此物乃先帝太康帝赠予嫡女雍城公主,希望她找到两情相悦之人,情意绵绵。后来,雍城公主将其作为新婚贺礼,转送母妃。
谢沅翊拿着凤簪, 心里想着凤簪很早之前她就随手送人了, 她故作哀伤道:“此物乃我母妃弥留之际留给我, 如今又回到我手里, 是母妃保佑我。”
七杀:
确定不是雍城殿下即将回宫,到时你怕凤凰玉簪不见,被她骂一顿, 伤你六殿下的面子
谢沅翊解释道:“凤簪在我手里, 凰簪母妃送给了故人之女,约定娃娃亲。并让我发誓护她周全。”
七杀惋惜地说道:“那云小姐怎么办?听说她病了, 病了半个多月。”
“你不该关心我的仙子吗?”
“可我觉得殿下更喜欢云小姐, 云小姐对殿下有情。”七杀说道。
“你又知道?”谢沅翊疑惑道, “我承认我比我皇兄年轻,比他好看。我不自恋地认为云千雪喜欢我?”
“云小姐之前称呼殿下为六殿下,后来改口殿下。但她称呼太子,一直是太子殿下。这桩婚事又不是板上钉钉,事在人为。只要雍城殿下开口,万事可改。”
谢沅翊:
当年皇爷爷属意雍城姑姑,最后在弥留之际立父皇为太子,原因未知。我去求雍城姑姑,把我搭进去怎么办?
望江楼
谢沅翊来到望江楼,很快被安排到了二楼雅间。上次来望江楼,她只顾吃饭,没有仔细观察过这座望江楼。谢沅翊踱步来到窗口,却听到隔壁正在讨论一些事情。
“听说没有,朔城侯已经平定西南流寇。斩敌一万,俘虏三万。”路人甲说道。
“有如此功勋,朔城侯名不虚传。”路人乙说道。
“唉!你说有如此能打的舅父,要是陛下还在朝的话,六殿下定是夺嫡热门人选。”路人甲感慨道。
“在有用又能干什么,六殿下自个不争气,一直听太子的话。混到现在,都没得个正经王位。如果,以后真能封王,估计就是看在朔城侯的面子上。”
“不过,这能打的话,谁能比得上雍城殿下。二十年前,以三万雍城铁骑大败漠北十五万骑兵。将那个漠北不败战神,副帅赫连给打败了。”
“雍城殿下,那可是了不得的人。她一出现漠北,十五万漠北铁骑,有一半倒在地上,动弹不得。漠北就说是雍城殿下带着长生天的意愿,来惩罚他们。”
“来来来,我们吃菜。管谁当太子,反正只要我们生活好,那就好。”
“对,对。来喝酒。”
忽然,听到吱嘎一声,小二拿着菜走了进来。他低着头,将一壶酒,两碟菜放在谢沅翊面前,“客官请慢用。”
“我哥说我不能喝酒,我哥还说喝酒误事,喝酒对身体不好。尤其是我现在长身体”
“谢沅翊,你这极度迷恋太子的病,怎么还没治好!”小二怒道。
“慕容,好久不见,甚是想念。”谢沅翊侧头对小二说道,“跟我见面,居然需要偷偷摸摸。”
小二抬起头,露出明艳动人,正是漠北郡主慕容觅。慕容觅听到谢沅翊说的,甚是想念,以及太子说,太子说。
慕容觅说:“还不是你那太子皇兄。”
上京城不乏奇葩的贵族公子,普信如云天泽,爱财如谢恪,还有什么油腻,社恐,妈宝。这谢沅翊却是另辟蹊径,给自己冠上一个全新的词,兄控。
谢沅翊明明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却要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憨憨样。
“我这病大抵是治不好了的。”谢沅翊无奈地说道,她倒了一杯酒,看着里面的透明液体,她举杯说道:“或许病入膏肓了。某天也许真的病死了。”
“那最好了,我一定敲锣打鼓,普天同庆。”
“为了一件小事情,记仇记了那么久。这让本殿受宠若惊,你换个角度想想,是本殿救了你。”谢沅翊给慕容觅倒了一杯酒,“郡主可否给本殿一个面子,你都已经上了我的船了。”
慕容觅发现谢氏皇族这一辈人,除却太子,留在上京城的皇子,或者是世子,多多少少都有点病在身。但凡有病的,都可以活得很滋润。
在外人眼里,六皇子谢沅翊是一个极度兄控的天真皇子。世子谢恪是一个眼里认钱,动不动离家出走的狂热分子。
慕容觅深知谢沅翊是一个好戏子,而这一切的根源要从那一年说起
她在封地江城,遇见了谢沅翊
那一年,春光烂漫,暖风熏得游人醉,只把江城做上京,正是弹琴说爱好时节。她在江城遇见了六皇子,对自己英雄救美的谢沅翊。
她对六殿下一见倾心。
你们以为是这样子?
搞错了,她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日子,她看到谢沅翊杀人场景。而她她差点就被灭口了,为了保命跳进了冷冰的水里,才保住小命。
说出去是不会有人信的
谢沅翊有这本事,不如相信野猪上树
从头说起
慕容觅曾经是漠北王廷公主,现在是谢朝封的漠北郡主,全拜那个雍城公主所赐,不知道她发了哪门子疯,这雍城公主一共屠了漠北两次
第一次屠杀的时候,大约是二十年前,慕容觅那时连个胚胎还不是,她爹她娘连面都没见上,咳咳咳,听老辈人说,是我们挑衅了。
第二次屠杀的时候,大约是在八年前,她爹早就臣服谢朝,他们好端端在家里吃午饭。谢朝大军到了,她原以为会死,结果雍城公主将她带回了谢朝。
就是那么巧
谢沅翊那一年离开上京城去了封地江城,而她离开漠北王廷来到了上京城。一辆马车出去,一辆马车进去,两人如此完美错过。
就是如此的阴差阳错
慕容觅被带到上京城的时候,她才九岁就跪在祠堂,向长生天立誓:此生绝对会带兵屠杀谢氏皇族,让谢氏皇族鸡犬不宁。
她会成为漠北有史以来最有权势,新一代漠北女王。见证了这般疯言疯语的话,跟随在她身边的人差点被吓个半死。
然后,有人建议不如找个最有权势的皇子嫁了,最后去父留子。
慕容觅觉得是一个好办法,结果事与愿违,在她磨磨蹭蹭,挑三拣四的时候,渡过了谢氏皇族最残酷的夺嫡比赛,她发现就剩下太子,不死不活的二皇子。
那就选择太子,准备一次邂逅,让太子臣服在自己的石榴裙下,她连石榴裙都穿好,正准备出门,勾///引///太子。
她见着太子带着人马,提着长剑,疯魔般地冲进二皇子府,将重伤垂危的二皇子给砍死了。
妈呀!
疯子啊!
慕容觅觉得一阵害怕,她数了数夺嫡的皇子。怎么少了一个六皇子,多方打听才知道六皇子是太子党,被送去封地江城。
听说,六皇子是一个软弱无能的人。
慕容觅决心担任起跟谢帝一样的职责,要勉励六皇子,最后嫁给她。江城一行,彻底打破了她的幻想。
从满怀希望嫁皇子,到心如止水,绝口不提嫁皇子。谁提一句,她就跟谁急。
之后,她又重新立下誓言,女人自强自立,要学雍城公主那样的女强人,雍城公主从灭族仇人,进化成自己的偶像。
可见江城一行,这打击是有多大。
她去江城发生在二皇子被杀后两三个月,太子给谢沅翊举办了盛大的秋闱狩猎。
据说,谢沅翊被二皇子党羽打伤,养了几个月才好,而她的性子更加沉默寡言,太子为了开解她,故而举办了秋闱狩猎。
慕容觅穿成宫女的样子,近距离观察谢沅翊。谢沅翊这六皇子姗姗来迟,让其他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原因是她在换衣服,换了半个时辰,一身闪亮登场。
废物!娘炮!
周围一声窃窃私语
看着她拿着最轻的弓,却始终拉不开,还在一边气喘吁吁,反而惹得一群人嘲笑。
慕容觅:
就这玩意,什么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太子瞪了周围人一眼,下场给她找场子,随后围场便陷入了一种诡异温馨的怪圈子里,她不断地砸场子,太子又不断给她找场子。简直让人知道谢沅翊是如何的废物,太子是如何的英明神武。
这货她还沾沾自喜,一副小人得势。活脱脱演绎了颐指气使,狗仗人势的炮灰角色。慕容觅感觉这一下午够漫长的,看着她的骑射,丢尽了漠北的脸,她都不忍直视,真想求求她消停一会儿。
趁着太子出去的功夫,她将漠北最烈的骏马叫人牵出去。这马脾气烈得很,骄傲得很,完全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德行。碰巧,谢沅翊同样是太子老大,我老二。结果,漠北骏马看不上谢沅翊,烈性大发,将她从马背上摔下来,幸亏太子护卫接住她。
这下子糗大了
所有人都没忍住开始嘲笑她,她直接当场哭了,这一哭全场寂静,谁都没想到谢朝皇子,竟然哭鼻子。
这一嗓子直接把太子引过来。太子素来心疼他这幼弟,哄着她,又折腾了一下午才在傍晚将她哄睡了。
慕容觅:
真是一个废物,做谢沅翊的哥哥,真是一件幸苦的事情。
晚上
慕容觅看到有个黑影从谢沅翊帐篷后面开了一个口子,拿着包袱,偷溜出去,结果好死不死,包袱的口袋还被划了一道口子,银票都露了出来。
那黑影看到了慕容觅,还对她做了一个嘘嘘的动作。慕容觅点了点头,听着黑影神神叨叨的低语,她要玩失踪,然后皇兄就会来找她,皇兄再给她讲一讲某些趣事。
等等,这不就是太子倒了八辈子血霉,造了八辈子孽才换来的兄弟,谢沅翊吗?
她一回头,结果那匹最烈性的漠北骏马就在她身旁吃草,还将她盖在头上的草也吃完了,最后意犹未尽地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慕容觅简直是开心死了,认为长生天终于开眼了。她学了点功夫,拿下手无缚鸡之力的谢沅翊,绰绰有余。谢沅翊带钱,这里还有马,能比这更开心的事情吗?
慕容觅想着把谢沅翊绑了吧。就在她分神之际,谢沅翊不见了。她攀上漠北骏马,跑了一段路,发现谢沅翊摔倒在地上,正在地上打滚。
事实证明,一天碰上太多好事的人,多半是不幸的考试。大约长生天也看不下去,像慕容觅这种孝出强大的子孙,真是想方设法让漠北送人头。
谢沅翊在胡闹,有太子罩着,当然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结果,一头白虎出现她的眼前,她目睹着白虎咬断躺在地上那个人的脖子。而白虎此刻发现了慕容觅,扑向她,慕容觅觉得自己操蛋的人生,就要终结之时。
这是天要亡我漠北王族最后一条独苗,以后的墓志铭怎么写?
漠北郡主慕容觅,死于白虎。
这似乎很憋屈,她的一生会如此落幕。谁能救救她,她再也不乱跑,她一定重新做人,再也不想有的没的。
关键时刻,她听见风里传来一阵“嗖”的,她的眼睛看着越来越逼近的银色箭头,不对,那是两支银色箭头。
一根羽箭贯穿了白虎的额心,另外一支直接穿透了白虎的咽喉。
鲜血和脑浆的红白色液体倾泻出来。
慕容觅抱着漠北骏马跑了十几米,迎面一堆银票钱飘来,像是给谁烧得纸钱,想想好渗人。她听见后面轰然倒塌,地面被震动,在她舒心的那一刻,她面前出现一道光,亮得睁不开眼。
是长生天派了天神下凡吗?
她被亮瞎了眼,从马上滚落下来。她面前出现了一个紫袍少年,金冠束发,精致的下颌线,增添了一抹飘逸的气息。
她手持一把雁翎弓,那道冷冽透彻的目光,犹如王者巡视着她的领地。
漠北第一英雄的风姿,当时如此。
慕容觅又想着,这样的人才是她以后要嫁的夫君。什么狗屁皇子,太子,老娘不稀罕。
少年微微伸手,漠北骏马温顺地在她面前跪下,用脸碰了碰少年的掌心,她在取悦少年。少年摸了摸马脸,温柔地说:“你是我的。”
而慕容觅透过天际洒下的银辉,她看清楚了这个天神般的少年
竟然是谢沅翊
慕容觅真想给自己一个巴掌,她看不起的六殿下,所有人看不起的六殿下,竟然是一个高手。能驯服最烈的漠北骏马,更能黑暗之中两箭射死白虎。
谢沅翊轻咳了一声,低声一叹,“唉!”
这一声叹息,不知是为谁而叹息,她垂眸落在她的手掌处曾经破碎的血管,映在她白皙的手腕上,一颗接着一颗的血珠落地,刚接好的经脉又断了,估计要修养一段时间,或者说再也好不了了。
谢沅翊压根就不在乎救了谁,甚至有些恼火。
“小女子慕觅多谢恩公救命之恩。”慕容觅说道。
“嗯?”谢沅翊的眸光如冷月,无声瑟瑟,周围似永夜,在这一刻静止。她倨傲如帝王,微微垂眸看她,这个人看清楚她真面目的人,“如何报答?”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若是殿下不嫌弃,愿以身相许,以”漠北相助
“哦。”谢沅翊注视着慕容觅,“以身相许?”
慕容觅羞涩且忐忑地点了一下头,谢沅翊冷笑一声,“你的身材太平庸,一点都激不起本殿的兴趣。”
“你有一样东西,本殿希望你割爱。”
“那殿下需要什么?”
一滴血珠被她捻在指尖,细细揉搓,像是在思考一个问题。她轻轻吐出几个字,“那就自裁,已报救命之恩。”
慕容觅看着远处点点星火快速游动,耳畔隐隐约约听到六殿下,殿下估计是发现谢沅翊不见了。
慕容觅急中生智,趁着谢沅翊愣神片刻,跳下旁边的河水,而谢沅翊踱步走到河边,慕容觅看到她张了张嘴,无声地笑着开合。
她说:“再见了,慕容觅!”
原本在水里的慕容觅,听到她喊自己的名字,差点没缓过来,喝了好几口冷水。谢沅翊一定是故意的,谢沅翊够黑的。她还看到谢沅翊手里拿着一张属于她的帕子,上面还绣着觅。
谢沅翊那天刚刚驯服了漠北烈马,结果就被人看到了。谢沅翊记得那人是丹阳郡主的面首,丹阳豢养面首十数人,真是丢人现眼。还扬言要将我的事情说出去,让我把漠北骏马送给他做赌资。
之后的结果,慕容觅在江城里听见,简直是扯淡中的扯淡。
太子在围场找了一天一夜,在一片杂草中找到谢沅翊。谢沅翊浑身发抖,不容旁人靠近。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口中只直呼不要杀我。
随后她慌不择路,又跑进了围场深处,最后被太子护卫打晕。送回江城之后,又做了好几天的噩梦,又是连续发高烧,折腾了好几天。
慕容觅知道,这里还有警告自己。若是自己敢说漏嘴,谢沅翊拿着那块帕子,去太子面前胡说八道,绑架皇子,惊吓皇子,足够漠北王府死几次了。
死去的人是丹阳郡主的面首。这人欠了一屁股赌债,见财起意,偷溜谢沅翊的帐篷,被谢沅翊发现,将谢沅翊扔到围场外,最后他不小心死于白虎之口。
慕容觅想着,估计是那个人发现了谢沅翊的秘密,谢沅翊将计就计让他死于意外。
谢六谢六,谢谢你,你这个老六
从此以后,慕容觅绝了嫁入皇家的想法,一心只做漠北郡主。当然,也算是上了谢沅翊的贼船。
慕容觅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tmd刺激,她都很想去砸了长生天的供奉。她很想说我俩错过了,那就错过了,又不是爱情火花四射,还能安排如此反转的剧情
酒杯递到她的面前,慕容觅看着那白皙修长的手指,手指还散发着淡淡幽香,像是雪松木的香味。她这次回过神来,谢沅翊一身淡紫色的长袍,金冠束发,风流倜傥,脸上挂着那缕天真阳光的笑。
果然啊!
无论何时,六殿下的出现都是要以最完美的样子出现。
“为我们重逢干一杯。”
两人似乎还真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慕容觅坐在谢沅翊对面,东宫发生的事情,以及三月三的事情,她都略有耳闻。
谢沅翊过来不是兴师问罪的,四年前她就用她的倨傲,完美地震慑了慕容觅。慕容觅有时候在想,谢沅翊不累吗?在所有人眼里扮演一个天真的兄控,兄控确实有点,天真那只是骗人的。
她又想想,谢沅翊装傻子的时候,都有人要害她。
谢氏皇族的争斗果然凶险。
“你不喜欢喝酒,那我带来了一些东宫的龙井,请郡主赏个脸。”谢沅翊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壶茶,热腾腾的白气从茶杯上冒出来,一股属于龙井的清香,从茶水里溢出来。慕容觅微微皱眉,你要问千诛散的事情,你直接开口。
慕容觅拒绝道:“六殿下,我喝不惯茶。”
“在上京城待了八年,郡主还喝不惯这种好茶。”谢沅翊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龙井,还在她面前喝了一口,表示此茶无毒,我真是好心请你喝。
慕容觅浅饮一口,“真是好茶。”
“这不是龙井,是祁门红茶。龙井的气味跟千诛散相似。”谢沅翊介绍着千诛散,同时话锋一转,“东宫出现千诛散,千诛散是你漠北王族的毒药。”
“六殿下,你来问我是对我的信任。既然知道是我漠北王族的秘制毒药,旁人如何知晓?”慕容觅将茶放下认真地回答,“殿下难道不奇怪吗?”
谢沅翊微微诧异,平静的眸子掀起一层浅浅的涟漪。她怎么忽略了这一点,她之前以为是普通毒药,所以才去问叶灵芝。
后来,证据都指向漠北王族,她就忘了。果然是灯下黑。
千诛散
既然是漠北秘制毒药,神医谷怎么会知晓?除非,神医谷就有千诛散。那就解释了云千雪和叶灵芝神色有异,此事难道与神医谷有关。
还有丹阳郡主,不小心说漏嘴,那日东宫的眼线,便是出身定北王府。
定北王府,千诛散,神医谷有何关联?
当年神医谷谷主救我性命之时,并未直言戳穿我女扮男装的身份,更未提及我会武功之事。我瞧得出谷主无意与我为敌。
毒药千千万,偏要用千诛散杀我?为何是我必须死于千诛散?
“神医谷弟子盗取千诛散。”谢沅翊眸光如溪水纯澈,仿佛早已掌控时局,刚才的那番话只是抛砖引玉的砖。
慕容觅看着她,她心里捏了一把汗,她是走了一步险棋,要诈一诈慕容觅。
而慕容觅这份从容淡定,果然是六殿下,不可小觑,她点点头道:“没错。”
她也不妨说些她知道的事情,反正千诛散被盗之事,他们谢家上辈人心里没点数,估计没好意思和后辈子侄说,谢沅翊能知道,要么她被寄予厚望,要么她就心思剔透。
她卖谢沅翊一个好,这笔买卖值!
谢沅翊脸色不变,低头喝了一口水,心里狐疑,你都不带怀疑的吗?
她笑着说道:“此人早已叛逃神医谷,他是现任神医谷谷主的师弟,人称千面圣手,千张面孔千种人,无人见过他的脸。”
“当年,他潜入漠北王廷,盗取两种奇毒。其一,千诛散。其二,情蛊。后来,他被神医谷谷主逐出神医谷。”
“多谢觅郡主。”谢沅翊感谢道。她敲了敲桌面,千面圣手跟定北王府合谋,可为何要杀我?
“六殿下,太子殿下和云小姐的关系非比寻常。所以,要小心这两人。”慕容觅开口提醒道。
谢沅翊心里思忖,青城姑姑同样说过这话,她说:“云小姐会是未来的太子妃,利益一体。”
“不是,太子在云小姐及笄那一年,想封她为郡主。”
“提高她的地位,这历朝历代不都有这种先例吗?”谢沅翊不理解这意思,慕容觅将手里的杯子放下,抬眸看着谢沅翊,嘴唇微张,清晰且准确地落在她的耳朵里。
她说:“那么有封地的郡主呢,还是储君封地。在历朝历代可有先例?”
这种封赏足以媲美烽火戏诸侯,太子并不昏聩好色,云千雪更不傻。
谢沅翊想是那般想,嘴里霸气回应道:“天下是我谢家的,云小姐倾世佳人,配得上我太子皇兄的深情。”
谢沅翊走出了望江楼,她感觉后颈一酸,她便倒在地上,眼前一片混乱。
云府
云千雪的房间
云千雪双眸紧闭,脸色发白,而叶灵芝在一旁为她把脉,她是一点都没有头绪。云夫人看到自家女儿如此痛苦,她细心地为她擦汗。
叶灵芝拿出一枚银针,刺进了云千雪的手腕上。云千雪昏了过去,她又开始浑身抽搐起来。
“叶姑娘,我家千雪怎么样了?”云夫人关切地问道,叶灵芝眼神躲闪,她大抵有些眉目了,她多半确定,师姐毒发了。
“谢,沅”云千雪若有若无地吐出两个字,似乎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叶灵芝听得清楚,是谢沅翊。
原来,跟师姐发生关系的是谢沅翊
云夫人她忽然瞧见,云千雪在纸上抄的《九歌·湘夫人》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沅
云夫人看到沅字,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千雪喜欢六殿下?她什么时候跟六殿下,互生情愫了。外界的空穴来风,莫非是真的?
她决定出去去找云天泽。
云夫人走了。
云千雪终于开始蜷缩着身子,她怕娘亲担心,她就一直忍着,手指差点都要嵌进自己的掌心里,她感觉五脏六腑,又被万虫噬心的感觉。
叶灵芝将银针刺进她的几处大穴,云千雪紧绷的脸,似乎得到了一种解脱。她的脸上全是汗水,整个人像是虚脱了一样,她睁开了眸子呆滞地望着天空。她吞下叶灵芝给她的药丸,算是过了一次鬼门关。
叶灵芝确定地问道:“师姐,你告诉我,那晚是不是谢沅翊。”
云千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的沉默像是在验证了叶灵芝的猜测,叶灵芝猜测道:“师姐,那一晚你一夜未归。你说你为了取血菩提,而谢沅翊那天也去了。你们是不是碰面了?”
“你别问了。”
“谢沅翊不仅强要了你,还激活了你体内的蛊虫。她知不知道,她是皇子做出如此禽兽之事。”
“她不知道。”
叶灵芝心知那毒的烈性,神医谷手札记载,毒发之时,终身难忘。这种痛苦恐怕她的师姐,此后余生都要经历。
她微微捏紧双手,略带埋怨道:“师姐,你还向着她!这毒会让你痛不欲生的。”
“我只会痛苦一次,仅此一次。”
“师姐!!!”叶灵芝无奈地喊了一声。
“师妹,我自有分寸。你别担心了。”云千雪苍白的脸,挤出一抹微笑,看得让人心疼无比,她扬起一抹苦笑,“怪我,我当时我,是我主动强迫她的,我我骗她的。”
“师姐,我现在就去找师叔。这毒既然是他下的,定然有解决之法。”
“别去,他心狠手辣。”云千雪忍着痛,规劝道:“人命在他眼里,犹如草芥。他是疯子,手里染了数万漠北铁骑的命。”
房间外
云夫人问道:“千雪跟六殿下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云天泽一脸雾水,忽然明白了什么,他义正言辞地说道:“娘,妹妹和太子殿下那是绝配。不要听外面的流言蜚语。我跟你保证,六殿下绝对不会喜欢妹妹的,你放心好了。”
云夫人问道:“你把六殿下找来,偷偷地来。”
云天泽听完以后,心里的念头都是,我娘这要对我家殿下做什么?我娘不会认为我家殿下喜欢妹妹?我娘要为难我家殿下?我家殿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不是羊入虎口?
这个时候,我作为殿下的死忠党,要发挥为殿下而死的江湖侠客精神,殿下不能来,绝对不能来。我要为殿下尽忠。
他打马虎眼说道:“娘,我们是太子党,太子党。妹妹生病了,应该找太子。六殿下她又不是神医,她一个外男来了,不是有损妹妹的名声。”
云夫人怎会看不透自家儿子的小九九,你怕六殿下来了,怕我对六殿下甩脸子,说得真是冠冕堂皇,胳膊肘拐地太明显了,“少来这套,你不是想站六殿下,娘同意了。”
“真的!”云天泽一副不可思议地模样,他拿出一本菜谱交给云夫人,他认真地叮嘱道:“娘,这是我从东宫抄来的,我家殿下的喜好。你和爹对我家殿下要说话客气一点,最好我爹别见我家殿下,我家殿下可受不了我爹。”
“我赶紧把我的院子腾出来,马上把我的房间搬空,全部留给我家殿下。地龙烧起来。”
这还没当护卫,就开口闭口我家殿下
你爹站太子,都没你这样拍马屁,这六殿下到底是何方神圣,可以让她这个一心想当大侠的儿子死心塌地
云夫人拍了拍云天泽的脑袋,打断他的话,略带吃醋地说道:“我的儿,你对六殿下够尽心的。你怎么没对你娘我,你爹,还有你妹妹。”
“这能一样吗?”云天泽嗔怪地看了一眼自家娘,怪她有点不懂事,他信心满满地说道:“娘,我告诉你,六殿下龙章凤姿,我第一眼见六殿下,我就知道她绝对绝对可以的。”
六殿下就是可以做太子。
“编,接着编。你别忘了你大哥把她打伤的事情。”
“娘,什么大哥不大哥的,那是反贼逆贼。人人得而诛之的反贼。当年我在的话,那反贼逆贼有这本事,我一剑刺死他。”云天泽立马表明态度,“娘,我是一心向着六殿下,此志不改。”
云夫人:
这真是有病,脑子进水了
她又问道:“我让你娶妻,你愿意吗?”
“只要,她爹站六殿下,娶谁都无所谓。娶多少个我都愿意。”
“如果,云家和六殿下选一个,你怎么选?”
“娘,儿子不会牵连云家。愿意放弃云姓,请娘成全。”云天泽真是见招拆招,狂野到不能再狂野。
没救了
真是没救了
云夫人看着走火入魔的云天泽,她看着自己的手,要不是云天泽是自己怀胎十月的儿子,这一巴掌就真要呼他脸上了。
这是什么玩意。
云家的祖坟是不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前有云天润这种造反的逆子,又来云天泽这种孽障,不把云家送走,他们是不是不甘心。
“孽障!”
谢沅翊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在一处陌生的地方。她忽然看到一身华服的女子,年纪约莫四十不到,保养地很好。
谢沅翊觉得有些眼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云夫人对谢沅翊行礼道:“臣妇拜见六殿下。”
“你是哪位?敢绑架我,不怕我太子皇兄抄了你的家!”谢沅翊面色冷冷,心里正打鼓,这是哪家大人的府邸。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臣妇娘家姓沈,夫家姓云。”
谢沅翊眨了眨眼睛,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那沈太傅和你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家父曾做过陛下的老师。舍妹曾做过雍城殿下的伴读。如今是宫里的沈昭仪。”
谢沅翊原本一肚子的火气,被她浇灭了。沈昭仪对自己颇有照顾,年幼之时,她和青城姑姑常来看自己,曾唤过她一声沈母妃。
“与我皇室颇有渊源,本殿就不怪罪了。”她扶起云夫人问道:“不知夫人将本殿带回来,所谓何事?跟我太子皇兄打过招呼吗?”
“小女需要殿下出手相助。”云夫人一边说,一边心里腹诽,真是三句不离太子殿下。
不愧是兄控
也不知道天泽那孽障看上她哪一点了?
“那请我皇兄不是更好吗?”谢沅翊听从慕容觅的建议,正巧没什么办法来云府。
好家伙,云府这一出戏,省了她的麻烦。但是,面子上她需要装一装。太痛快答应,往往会令人起疑。最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式出现。
“请六殿下先去小女房中。”
“我怕唐突了云小姐的名声。”谢沅翊婉拒道,“本殿下不在意风言风语,就不清楚此事传到我太子皇兄那里,他会如何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