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镇,夜幕降临,弯月高悬。四君子赌场门前,一个身影像风中残烛一般佝偻着身子,被人从赌场里狠狠地扔了出来。他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最后重重地撞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震得榆木沙沙作响。
“妈的,狗奴才,下九流的东西,张爷我早晚要弄死你们!”张玉成一边拍打着身上沾满的灰尘,一边看着走进赌场的两个大汉,挥舞着双手叫嚣道。然而,那两个大汉对他的挑衅毫不理睬,这让张玉成顿时觉得无趣起来。他一瘸一拐地朝着镇中心走去,宽大的袖子不停地晃动着,两颗银锭顺着袖口滚落而出,落入他的手中。他将银锭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那股金属的味道仿佛让他置身于销金窟中,而鸦片正在为他点燃欲望之火。
刚绕过榆树,突然一道黑影出现在眼前,张玉成来不及反应,两人就猛地撞在了一起。他那单薄得如同枯木般的身躯差点就要散架,剧痛袭来,令他几乎无法站立。
“妈的,没长眼睛,看不见你张爷啊?”张玉成扶着榆木,破口大骂。
“张爷?你是张玉成?”嘶哑的声音如同吹进茅草屋的风声一般,沉重而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听到这个声音,张玉成的嚣张气焰顿时消失了大半。他不由得愣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挑衅地说道“怎么,怕了小子!只需要你乖乖听话,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锋利的匕首如闪电般插进了他的胸膛。张玉成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他试图挣扎反抗,但身体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
紧接着,又是一连串迅猛的刺击,每一刀都深深地扎进了张玉成的身体。黑影动作娴熟而残忍,似乎对这种杀戮早已习以为常。最后,他猛地拔出匕首,在麻布衣上仔细地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然后将张玉成的身子轻轻地靠在榆树之上。
此时的张玉成,原本焦黄的脸上呈现出死寂般的苍白,双眼瞪得巨大,眼窝之中的黑色更浓,仿佛被抽空了生命力。他的脸颊之上的肌肉也随之变得松弛无力,鲜血迅速地染红了衣襟。嘴唇不断地蠕动着,发出痛苦而无助的呻吟声,鲜血不断地从喉咙之中涌出,形成一滩猩红的血泊。血腥气霎时弥漫开来,夹杂着浓烈的死亡气息。
在镇中的一家杂货铺后面的小屋里,一盏破旧的煤油灯像风中残烛一样,有气无力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一个瘦弱的少年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但随着笔尖的落下,他的头部也不由自主地下垂,差点撞到桌子上。"雨林啊,如果你觉得困倦了,就回房间里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去上学堂呢!"躺在床上纳鞋垫的妇女抬起头来,温柔地看着少年说道。
张雨林努力强打起精神,用手撑起沉重的脑袋,重新拿起笔在本子上继续写了起来"没事儿,娘,我再等等爹。等爹回来了,我再去睡。"
王红梅停下手中的活计,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让他死在外面算了!整天就知道抽大烟、赌博,家里十几年攒下的那点积蓄都快被他败光了。现在咱们家就只剩下这三间破土屋了,要是再被他拿去赌输了,咱们娘儿四个可就要流落街头啦!"
听到母亲的话,张雨林默默低下了头,没有回应。但他握笔的手却微微颤抖着,显示出内心的不安和痛苦。王红梅注意到儿子的反应,心中一软,停下手中的动作,将顶针在手指间转动了一下,然后用力将针锥扎进鞋垫里。很快,一个小小的透明针孔被细细的针线缝合起来。
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一些"雨林,别想太多了,赶紧去睡觉吧。你明天还要上学呢,得有个好精神才行。至于你爹……唉,随他去吧。"说完,王红梅再次埋头做起了针线活,而张雨林则默默收拾好书本,转身走进了里屋。尽管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他的心情却异常沉重,久久无法入眠......
清晨,杂货铺门还未打开,一道道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来啦,来啦!”王红梅听到声音后,匆匆忙忙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她一边走着,一边将衣服上的扣子逐个扣好。走到门前时,她停下脚步,透过门缝往外
张望一眼,只见大哥张玉翔正站在门外,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大哥,怎么了?这么早过来找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王红梅疑惑地问道,同时顺手拉开门,并微笑着拉出一把椅子让张玉翔坐下。
张玉翔的眼神闪烁着泪光,他凝视着王红梅,嘴唇微微颤动,但却紧张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听他呜咽了几声,泪水便如决堤般滚落下来。
“难道是玉成在外面又欠下了新的债务吗?”王红梅的心中一阵颤抖,她紧紧握起拳头,紧张地问道。
然而,张玉翔却摇了摇头,颤抖着声音回答道“玉成……玉成他……没了!”
这句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直击王红梅的心头。她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双手紧紧抓住身旁的凳子,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变得苍白。她瞪大眼睛,目光紧盯着张玉翔,不敢相信自已刚刚听到的话语。
“没了?没了是什么意思?大哥,你快告诉我啊!”王红梅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不敢相信自已听到的。
“今早,在镇外的破水沟中发现的,胸口被插了不知几刀,血流了一地,等发现时,人已经死透了!”张玉翔上前,扶着王红梅,坐在凳子之上。抬头时,却发现杂货之后,张雨意与张雨林站在杂货架后,张雨林的书包从手中掉了下来。
张雨林往前走了一步,抬起手,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手忙脚乱的想要去拾书包,却感觉腿使不上劲,撞在杂货架上,杂货架上的东西随之乱七八糟的掉了下来,眼前突然变得漆黑,身体也随之倒了下去。
“大伯,雨林身上好烫”张雨意伸手将弟弟抱在怀中,感受着弟弟身上的体温,急切的喊了起来。
午后时分,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屋内的木床上,张雨林的眼皮微微颤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脑海中,无数的回忆如潮水般涌现,让他感到一阵晕眩。
突然,后院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声,打破了这片宁静。张雨林心中一紧,迅速从床上爬起来,朝着院内飞奔而去。
踏入后院,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破旧的木桌,上面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染血的衣服覆盖在身体上,宛如破布包裹着枯枝,散发出一股浓烈的腐臭和腥味。母亲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眼神空洞无光,仿佛失去了灵魂。哥哥和弟弟则跪在木桌前,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在脸上流淌,留下一道道深深浅浅的泪痕。
张雨林心如刀绞,他快步上前,紧紧拉住张玉翔的袖子,声音低沉地问道“大伯,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张玉翔抬起头,满脸悲痛地看着张雨林,嘴唇颤抖着,却迟迟说不出话来。张雨林的目光落在父亲那苍白如纸的脸上,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疑惑。他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为何会突然离世,而且还如此凄惨。
“胸部中了数刀,脚上手上伤口都是被野狗咬的,并不致命!已经报案给了镇公所了”张玉翔伸手拉住了张雨林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张雨林快步走到木桌之前,伸手便将盖在张玉成身上的破布拿开,衣襟之上胸口处,一个碗底大小的伤口出现在张雨林眼前,泛黑的血液和污水混合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脚上、腿上、手上有着许多野狗撕咬过的痕迹,只是血液已经干枯,结成的血痂粘在腿上,成群的蝇子围绕着发出阵阵烦躁的声音。
“弟弟,你这是干什么呀?”张雨意看到这个情景,连忙站起身来,但当他与张雨林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对视时,却仿佛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凛冽的杀意,于是他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
“我要去一趟乡公所!爹爹他绝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去!”张雨林猛地转过身去,脚步匆匆地朝着门口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