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阳之下,镇公所门前的青砖石路一尘如洗,自青山大街直抵青山府署,四个大红灯笼高高悬挂,灯笼之上依次写着廉洁、奉公、兴政、利民。两根环抱之木上分别写着“春风大雅能容物,青山文章不沾尘”,中间簇拥着一个方正的檀木牌匾,牌匾之上“青山府署”四个金色大字在烈阳中闪闪发光。
张雨林快步上前,拿起府衙右侧的鼓锤猛烈的敲击起登闻鼓,鼓声如疾风骤雨一般,惊得府衙瓦肆之上的石鸽展翅而起。
“谁啊,谁啊?大中午敲你妈啊敲?”一个白胖的男子半提拉着布鞋从里面出来,灰色的马褂之上一个巨大的“衙”字被扣子分成两半,各自耷拉着。
张雨林快步走近,向男子询问“王叔,我爹张玉成到底是怎么死的?公所那边有没有查出结果来?”
王叔看到来人是张雨林,眼珠子骨碌一转,流露出一丝狡黠之色,回答道“玉成的事啊,你大伯不是早就去报案了嘛!”
张雨林向前迈进一步,紧紧盯着王叔,目光如炬,充满急切地问道“我想知道第一个发现我父亲死亡消息的人是谁?”
王叔叹息一声,脸上闪过一丝哀伤“是青山桥下的老李头早上打水浇菜时发现的啊!可怜的玉成老弟啊,昨天我们还在四君子赌局里见过面呢,哪能想到,短短一夜之间,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悲剧……”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气,
张雨林还想再问些什么,一个尖锐的声音从公所内传来“老王,你在那玩你那个呢?别他妈磨磨唧唧的,老子正兴着呢!”
王叔看了一眼张雨林,拍了拍他肩膀,转身向公所内跑去。少顷,公所之中,搓麻将和吆喝的声音随之传来。
张雨林抬头,“青山府署”四个大字刺的眼疼,廉洁、奉公、兴政、利民在公所传出的声音之中,显得格外别扭,甚至连爬在公所前的两个石狮子,也失去了昔日的威严。
转身,便向青山桥下跑去。及至桥前,却发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出现,成群的蚊子不断地在地面上盘旋,从桥下一直向青山镇内的街道之上延伸。
张雨林顺着血腥味和蚊子的身影,不断地向镇内走去,绕过东门牌,便看到一个巨大的赌坊,赌坊之上,赫然写着“四君子赌坊”几个大字。
临近赌坊,张雨林越发觉得气氛诡异。只见一棵百年榆木耸立在赌坊门前,仿佛一位沉默的守护者。成群结队的蚊子在树下不停地飞舞,靠近一些,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榆木的树干上,依稀可见数道深深浅浅的刀痕。
“呦,这不是张家小子吗?今日,怎么不去学堂啊?”略带调侃的声音传来,一个麻衣大汉出现在张雨林身后。
“李伯,我来赌场办点事!”张雨林回头,李伯肩上的扁担挑着两担水,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张小子,你这小小年纪,可不敢跟你爹一样染上这贱毛病啊!赌博终究害人不浅,听说你爹这段时间赌博,把你家的杂货铺都抵押出去了!”李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张雨林心中一咯噔,从年初开始,收购自家的杂货铺便一直有人骚扰寻事,只是母亲一直强撑着,才没有被人收购。
“多谢李伯,我自是知道的!”张雨林对着李伯说道,见李伯叹了口气离去,才转身向赌场之内走去。
赌场之内,烟雾弥漫,仿佛置身于云雾缭绕的仙境一般。穿着长袍的人手持大烟袋,悠然自得地吸着烟;而那些穿着短袖的则紧握着小巧玲珑的烟枪,陶醉在吞云吐雾的快感之中。他们的目光紧盯着赌桌上的赌盘,仿佛那是通向财富和命运的神秘之门。
片刻之后,赌场内传来阵阵欢呼声和呐喊声,有些人欣喜若狂,因为他们的银锭落入了赌盘,赢得了丰厚的回报;然而,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懊恼不已,扼腕痛哭,因为他们失去了所有的赌注。这些失败者有的不断地扇着自已的嘴巴,后悔自已的冲动决策,但又不甘心地把最后一枚银锭拿出来,试图挽回局面;还有的人则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暗中观察其他赌徒,甚至伸手向别人身上摸索,企图寻找额外的财富。
整个赌场充满了紧张刺激的气氛,每个人都沉浸在这场赌局之中,无
法自拔。这里既有一夜暴富的梦想,也有倾家荡产的恐惧,这就是赌场的世界,一个充满诱惑和风险的地方。
张雨林到来之后,径直向赌场的内部走去,一个青竹门帘之前,两个麻衣大汉双手环抱看着张雨林。
“我要见你们管事!”张雨林抬起头来,声音低沉地说道。然而,那名身穿麻衣的大汉只是往门口一站,就把整个竹帘给挡住了。
“我爹在你们赌场门前被人杀害,我要见你们管事!”张雨林怒吼着,声音震耳欲聋。赌场附近的人们纷纷朝这边张望,但仅仅只看了一眼后,便又被其他嘈杂的吆喝声所吸引,重新投入到自已的事情当中去了。
“让他进来!”就在这时,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麻衣大汉听到这话,身子往旁边一闪,然后将竹帘掀起一角。
张雨林毫不犹豫地踏进房门,眼前顿时出现了一个小巧别致的庭院。在葡萄架下,坐着一名身着锦衣的中年男子,此刻正悠然自得地品尝着美酒。当他看到张雨林时,先是微微露出一丝惊讶之色,随后便伸手指了指身旁的座位,示意张雨林坐下说话。
“我爹死在你们赌局门前!”
“我知道,我命人将他扔走的。”
“是谁杀的?”
“赌场只做稳赚不赔的生意。”
张雨林抬头看向锦衣男子,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杀气,然而男子张口,将杯中之酒喝个精光,随后抬头看向张雨林身前的酒杯。张雨林见状,抄起酒壶,便灌了几口。烈酒入喉,辛辣之感传出,浓烈的咳嗽声中,脸瞬间变得通红。
“丁爷的酒你也敢抢,你小子,胆子不小啊!”男子看向张雨林,眼神之中透出了一丝赞赏之意。
“你要我做什么,才能告诉我爹是被谁杀的?”张雨林强撑着身子,然而浓烈的酒意涌上脑袋,让他止不住的摇晃起来。
“赌场只做稳赚不赔的生意,你有什么可以给我?”丁爷将酒壶拿起,轻轻摇晃,滴出了几滴酒。
“我只有一条命!”张雨林脸色涨红,腹部不断地翻腾着。
“那你可敢拿你这条命跟我赌一局?赢了,我便告诉你消息,输了…”丁爷随后笑着看向张雨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张雨林猛地抬头,双眼之中尽是血色。
“好胆,老六,拿骰子来,再带一壶酒。”丁爷敲了敲桌子,随后喊了一句。
少顷,六个骰子和两个骰盅被端了上来,一壶酒随后敬上。
张雨林一手抄起骰盅,便将三个骰子抄起,手腕震动,骰子翻飞,随后猛扣在桌子之上。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张雨林看向丁爷,眼神之中的血色更浓。
丁爷错愕片刻,从手中拿出一个纸条,递了过去。张雨林伸手接过纸条,抄起桌上的酒便向赌场之外走去。丁爷打开自已的骰子,三个六豹子。老六会意,将张雨林的骰盅打开,两个骰子依次是一点和三点,还有一枚滚在地上。
“这小子,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