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浅言推门而进时,顾珩正背对着门口,平时束得严谨的长发披散下来,素色的发绳还被他握在手里。
听见门扉吱呀推开的声响,顾珩顺手将散落在耳旁的碎发拢到耳后,微微偏过头,眼睫低垂地瞥了一眼来人,见是宋浅言,目光又冷冷淡淡地收了回去。
月光清冷,将顾珩的侧脸也勾得凌厉而疏离,神色冷淡,仿佛天边的月,和眼前的人,世间万物,都落不进他的眼中。
不知为何,宋浅言理智上清楚自己以前是天纵奇才的天之骄子,如今是手握重权的奕仁司司主,实在犯不着看人脸色行事,在顾珩一言不发地将落在自己面上的目光收回时,他大可像往日那样冷笑置之,嗤笑对方的不自量力。
但另外一阵从未有过的想法一直在他心底蠢蠢欲动,在宋浅言尚未搞明白是为何时,那个想法就不合时宜地冒出来——
他的理智、他的思绪,都在叫嚣着,想去道歉,想去安慰,想让顾珩重新露出今日两人面对汹涌活尸时,那个不屑又睥睨的笑。
他本是属于霜雪和星辰的,宋浅言模糊地想着。
如果宋司主的思绪能具化为一团毛线,估计现在这团毛线能把他纠缠死。
在那头和自己头发做斗争的顾珩可不知宋浅言在这边活泛上天的思绪,他右手发带,左手是被他拢成一把的长发,正费力地想把披散的长发囫囵吞枣地扎起来,赶紧洗掉满身黏糊糊的血污。
没料到宋浅言这天杀的一直站在门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这样神色怔愣地看着他。
转念间又想起这厮方才嚣张到上天的发言,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奕仁司莫不是人才凋零到如此,甚至堂堂司主都不知进退。”
顾珩这听着就不像是人话的冷言冷语终于唤回了宋浅言不知道散漫到何处的神思,宋浅言眨了眨眼,又挂起素日里那副不着四六的模样,抬手关上了门,走到顾珩身边,眯着眼角笑了笑说道:“我为我一时的言行无状道歉,但是顾珩——”
说到这里,宋浅言顿了顿,很自然地接过顾珩手里束发的发带,将人滴溜溜地转过去,将顾珩潦草拢在手里的长发正正地盘在头顶,再极其自然地拔下自己束发的发簪,替顾珩固定好。
由于宋浅言比顾珩略高了小半个头,宋浅言说话时浮动的气息,刚好落在顾珩的耳畔,只听他续说道:“只是顾珩,我觉得你懂我是真的,我想和你一起冒险也是真的。”
在顾珩被他一连串骚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正神思恍惚时,宋浅言又一把把人转过来,带着些轻微笑意低声说道:“所以,别生我气,好不好?”
宋浅言说着这话时,眼瞳明亮极了,像夜里星星点点的萤火,也像夏夜浩瀚的星河,几乎要将顾珩的神志淹没其中。
院子里刚好起了风,将枝叶吹得婆娑作响,甚至还能听见夜风捎来的远远近近的人声,几乎要将宋浅言的轻声细语给盖过去。
人世如此嘈杂,但宋浅言的寥落数语,不轻不重地敲在顾珩心上,无时无刻都在提醒他,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每时每刻,他是真的很喜欢眼前这个人。
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毫无理由的,冲动像一股莫能御之的洪流,顾珩很想吻他。
这下顾珩是真的慌了,慌忙推开眼前的人,那副手忙脚乱的模样,可以说得上是狼狈,一把抄起要换洗的衣服,眼神慌乱地晃来晃去,声线浮动地说道:“我先去洗漱了,明日还要起早。”
话语落下,推门而出,落荒而逃。
宋浅言咂摸了那句“明日起早”半天,终于品出了丝毫顾珩让步服软的意味,神色一亮,眉目张扬地问道:“那你就是不生我气了,对吧??!”
听到他的问话,顾珩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却没有回头,久到宋浅言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却听到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等到宋浅言结束洗漱回到房里时,顾珩已经合衣面对着墙歇下了,只留一个背影背对着自己,用术法烘干的头发蓬蓬地散落在枕上,甚至还有一些落在了宋浅言那床被子上,呼吸却很清浅,看起来像是已经睡着了的模样。
宋浅言抱臂站在床边看了顾珩睡着的侧脸半晌,才轻笑着摇了摇头,像个极其操心的老父亲一样,将顾珩散乱的头发顺好,掖到被子里,低声笑着说道:“头发乱糟糟的,怎么还能睡得像个小孩子一样。”
待到宋浅言睡下,呼吸变得绵长深厚时,原本一直闭着眼睛假寐的顾珩,这才轻轻地将憋着的那口气缓缓地松了出来,捂住心脏激烈撞击着胸腔的胸口,低低地、又自嘲地笑了一下。
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我与世间相处的底线,一直都是你。
大概是昨晚难以克制的冲动惊到了顾珩,从早上起来开始,顾珩都有意无意地避开着宋浅言的视线和话语,就连用早点时,他都罕见地坐在谢廷相和风昀的中间,与宋浅言隔开了坐。
风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中了然,越发觉得自己昨晚关于“指使与被指使”的猜想是对的,隔着顾珩,得意洋洋地朝谢廷相打了个“我就说了吧”的眼色。
谢廷相接收到了,心悦诚服地对他竖了个赞赏的大拇指。
冷眼旁观的慕容越只能头疼地喝了口茶。
宋浅言这天杀的天生心眼多,心思活泛了上天的主,在顾珩不知第几次有意无意避开他视线时,宋浅言一把扯住顾珩的手腕,将人死活拖住,皱着眉,带着一两分不自知的委屈问道:“昨晚不是说好不生气了吗,怎么今天一个好眼色都不给我。”
顾珩能怎么说?他能说因为我昨晚难以抑制想吻你所以我今天不好意思面对你吗?
不,他不能,所以他只能有些头疼地望着宋浅言,晃了晃被他扯住的手腕,略微有些无奈地说道:“你确定我们要在这么紧急的时候说这事吗?”
“有什么不能的。”
宋浅言理直气壮地挑了挑眉:“现在是白天,白日当空,活尸还不敢出来溜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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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人真的是……”顾珩像是被他的嚣张气笑了,索性破坛子破摔,自暴自弃地说道:“要是将来被我吓到,别怪我今日没提醒你。”
宋浅言闻言不以为意地眉梢微挑:“你有什么能吓我的尽管来,被吓到算我输。”
顾珩听着宋浅言的“豪言壮语”,意味不明地扯着唇角笑了一下,没再继续刚刚的话题。
今日他们用早点时,谢廷相、慕容越和风昀前往谢氏在溢津各处的驻守点,检查结界的情况,而顾珩和宋浅言则兵分两路,前往溢津东南方的山地一探究竟。
此时,顾珩微微眯起双眼,望着从面前绵延而上的绿意,皱了皱眉:“我觉得这地方有点不对。”
“这地方的植被长得太好了,根本就不像我们一路刚来时,那副荒草绵延的模样。”
敏锐如宋浅言,无需顾珩言明,他便懂得了顾珩的未竟之意。
“嗯,没错。”
顾珩说着这话时,还往前走了几步,抬手用霜津拨开缠绕在一起的藤蔓,想看看这山体后面有没有什么别有洞天——
却没想到变故只在一瞬间,下一瞬,原本还好好站着的顾珩,倏地就踩空了,直直坠下了坑里,连呼救和警告都来不及发出,霜白的身影就淹没在了粘稠的黯色里。
“顾珩?顾珩!”
宋浅言的反应速度已经算是很凤毛麟角了,只是事发实在突然,在他飞身扑过去时,只来得及攥住顾珩的袖角,顾珩的指尖划过宋浅言的掌心,留下些微的温热,便再也抓不住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宋浅言面如沉水,纵身一跃,也随顾珩之后,落入坑中。
所幸顾珩灵力和武艺都是极顶尖的,除了猝不及防落下时慌乱了一下,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因此落下时,除了受了点轻微的擦伤,几乎没有别的明显的外伤。
只是这地方太黑了,伸手不见五指,粘稠的黑暗几乎要淹没人的无感,只要凝神细听,仿佛还能听见暗处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轻微响动,正向自己快速袭来。
顾珩神志一凝,想起在溢津活跃得不像话的活尸,当机立断地给自己落下一道隔绝生人气息的结界,摸索着找到一个隐秘角落站好,尽可能敛起气息,悄无声息地想判断周围的情形。
——只是顾珩有个小毛病,怕黑,在这完全寂静无声,又没有丝毫光亮的地方,他几乎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去判断自己身处之处。
“宋浅言这厮,不会只在外面看我热闹吧。”
顾珩咬了咬牙,有些咬牙切齿地低语道。
顾珩的这句话,像是什么神奇的符咒,解开了什么隐秘的封印,眼前突然出现了萤火般细碎的光点,像亘古流转的星辰,也像开在幽谷里不为人知的花,虽然很细微,却足以照亮顾珩眼前漫长得像是没有尽头的黑暗——
“只要你想着我,无论多黑都给你找到光。”
宋浅言指尖捏着个法诀,带着划破黑暗的光亮向顾珩走来,微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