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臣的话在陈艾卅的耳边回响着,只要童宽还在保护区里,存活的可能性就非常大。
“你们找到保护区外了吗?”陈艾卅问郭响。
郭响看着陈艾卅的眼睛,摇了摇头,“还没找到那里,但是保护区外的搜救,需要另外的批文。”
“那也就是说,童宽的两个衣服布条都是在保护区内找到的?”
“是。”郭响还是定睛看着陈艾卅。
“第二根布条离保护区边缘有多远?”
陈艾卅虽然问得很平静,但郭响明显感觉到他动怒了,回答的时候有些发虚,“两公里。”
没想到,陈艾卅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没再说话了,路过老乡的边上,说了一声麻烦快一点,就往前走了。
他没办法发火,说白了人家和童宽有什么关系,又没有更多的人坐在派出所里盯着他们找,更多的也只是要在这件事情上有个结果而已,童宽活着是结果,死了也是结果,找不到也能算个结果。陈艾卅已经不再是那个冲动的,刚从学校毕业的人了,这几年里他看多了很多人情世故,他已经能想通为什么大多数人的选择对大局来说不是最优选,而是后果最轻。但对于搜救童宽这件事,他还是会忍不住生气,更多的是在气自己,即使已经马不停蹄地过来,他还是觉得自己有点来晚了。
跨过这段比较平整的地方后,他们三个又进了林子里。陈艾卅已经无暇顾及自己脚下的泥泞和已经快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运动鞋,有的时候登山杖会往下一怼,就又碰到一块淤泥,老乡在前头倒是走得快,陈艾卅尽量跟上了他的脚步,郭响跟在最后面。这会儿的太阳已经比刚刚更大了一些,林子里的潮气散不出去,就觉得热了起来,陈艾卅擦着额头洇出的汗,心里更难受了。
童宽怕热,每每天气热起来的时候,洗澡就洗得勤快,陈艾卅怕他着凉,在夏天开空调的时候,就会偷偷用手机定时到早上四五点关机,童宽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就会有一些汗意,但却从未对陈艾卅抱怨过,他明白陈艾卅的用心良苦,但就是大清早的时候洗个澡,晚上回来了就再洗一遍。陈艾卅以前就笑他说,这么个洗法儿,不洗秃噜皮了么,童宽就皱着鼻子对他说,黏黏糊糊的不舒服。
这个湿度对童宽真的太不友好了,但他也不想温度降下来,低温情况下,童宽昏迷的概率会大大提高,醒着倒还好说,如果真的晕过去了,再发生个什么事,陈艾卅觉得自己要不也在这交代了得了,他越来越没办法承受童宽在这种环境下失踪了三天这样的事实,担心的地方太多了,有没有水、保不保温、有没有吃的、受没受伤,有没有害怕……
登山杖碰到了一个挺硬的金属物件,陈艾卅停下了脚步,又叫了老乡一声。
竟然是一个捕兽夹,陈艾卅看向郭响,“不是保护区吗,怎么会有捕兽夹?”
一瞬间郭响的表情也很难看,但这不归公安管,他也只能问老乡,“不是说不让随便捕获了么,怎么还会有捕兽夹,巡林站的人不管吗?”
老乡解释说,保护区里没有野兽,但保护区外说不好,他们会在最外围一圈放点捕兽夹,防止有猛兽进入,现在日子已经好过了,已经没有人违规捕猎了。
陈艾卅很细心,他蹲下来观察捕兽夹上有没有血迹,在这里他害怕每一样东西都会对童宽造成伤害。
刚刚还没动静的手机,突然来了信号,陈艾卅打开手机看了看,林琦给自己打了一个电话,徐熠给自己打了五个,还有一个是曲婷打来的。
他又打开了微信,他妈只是常规地问他出差顺利,他顺手就回了个顺利就没再回复了。
林琦没有给自己留言,倒是徐熠,给自己留了七八条五十几秒的语音,陈艾卅实在忍不了这种未知的折磨,就和老乡和郭响说,要不休息一会儿,正好这里有信号,他处理点事情,然后再继续。
陈艾卅走到了一个相对宽敞点的地方,也确保郭响和老乡的距离听不太清他说话,他侧靠在了一棵树上,点开了播放键。
徐熠说去找那个老头倒没获得什么信息,老头咬死了童宽黑研究生系统的事,说捅出去童宽肯定被开除,童宽才和他谈的条件,具体怎么谈的不清楚,老头说童宽拿返点来封他的口,他也不可置否,既然给那他就拿着了,重新修改一下结果对他来说并不难,何况还有好处。徐熠说老头虽然是教授,但更像个生意人,他说的话只能听一半,但到底为什么童宽会直接给他10%的原始股,徐熠怎么也问不出来了。
后来徐熠通过自己的关系,找到了那几年老头门下的学生,却没想到因为这件事,还扯出了另一个人来。徐熠还在语音里抱怨说要不是自己的公司是他们事务所的甲方,这件事好像还不一定能顺利摸清,让陈艾卅好好记着他这份恩情。
可听完了接下来的语音后,陈艾卅就蹲了下去,他环抱住了自己的肩膀,他想哭,可怎么都哭不出来,他已经弄不清,是该责怪自己的冲动,还是童宽的傻气。
追溯到源头,还是陈艾卅那天在操场上因为看见童宽而拒绝的女生起的因,原来她叫殷蔚。
殷蔚欺骗了他,她并不是艺术生,而是管理学院的一名学生,听徐熠发过来的意思,那个教授老头是殷蔚的导师,因为陈艾卅的论文主题是商务英语范畴的,老头觉得他写得特别好,所以在批阅的时候就记下了,在开组会的时候分享了一下,明审的时候不会把名字去掉,殷蔚就看到了这是陈艾卅的论文,她记起了当时问陈艾卅要个微信都不肯,转头就听说和一个男的在一起了。
她跟徐熠说的时候有生气也有悔恨,生气的是,一直有听说英语系有这一号人物,但传言里都是要了微信就给的人,怎么就到她这儿不给了,好巧不巧,这事还被她室友知道了,平时都对这个长得很漂亮的瓷娃娃女孩都有些嫉妒,看见她碰壁却兴奋上了,明里暗里的地损她,是不是因为觉得她太倒胃口了,转头连女的都不喜欢了,她就有些怀恨在心。
悔恨的事情,就是把她自己也搭上了,那教授老头本来就品行不端,在言语间对她多少有些暧昧,那天她只是想小小报复一下陈艾卅,就假意和那老头说,这个人以前很讨厌还伤害过她,能不能给他吃点苦头,不用真的不通过,吓吓他就行,老头答应着说好,可转手就直接给了陈艾卅不通过,还转头告诉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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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错了。才大四的殷蔚哪受得了这份惊吓,赶紧问老头会不会对陈艾卅有什么影响,老头就告诉他可能陈艾卅这辈子都会被她毁了,她就求老头说还是改了吧,她不想报复陈艾卅了,就一个微信的事不想闹那么大。
可心存觊觎的老头哪有这么容易放过她,就哄骗她说不好改啊,还要去研究生院里反复做认证,他自己又特别忙,见小姑娘慌了又开始了引诱,说平日里想和她吃顿饭都难,反而她让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了,怎么也不想想这究竟是为什么。犹豫的时候又来了个杀手锏,说这事儿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问她是不是也不想别人知道她心理这么阴暗,还诱导老师给别人穿小鞋?传出去的话,别说毕业了,连和同学相处都是问题。
殷蔚的心理防线彻底被老头击溃了,就哭着求他能够帮帮她,后面的肮脏事儿徐熠用脏话一笔带过了,但还是宽慰了一下陈艾卅,说这事儿大体上和他没什么关系,是童宽关心则乱了,让陈艾卅不要受影响,找到童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后面徐熠会再和殷蔚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抓到老头的把柄,把那10%的原始股从他手里拿回来,或者让老头也赔点钱,但这都是要找到童宽的后话了。
陈艾卅反复看着微信里的这几个语音白条,每一个字好像都在重复着他当时的天真,怪不得那天童宽回来得那么晚,怪不得他要把创业的事情提得那么前,连启动资金都没有呢,就志气满满地和陈艾卅说自己要创业,童宽把现金流看得那么重的一个人,背后又没有家庭过来支持他的作为,又怎么会孤注一掷想到去创业的。
或许童宽从最初告诉自己想做的事情,也只不过是想在这个城市买个房子,有个家,能把自己的根扎在这里而已。
他看着眼前的这片森林,陈艾卅都开始怀疑了,童宽真的喜欢树吗,他连创业要做的事情,都和陈艾卅喜欢做的领域是一样的,这真的是不谋而合吗,还是童宽的一切、所有、全部,都是跟着陈艾卅自己的脚步来定的,是自己的喜欢对童宽来说太过特殊,以至于他愿意将自己的所有都围着陈艾卅转?
陈艾卅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天平,左边是他自己的爱,翘得高高的,另一边是童宽的爱,实实在在地落了地上。他闭上了眼睛,都不敢去想,他们两个之间的付出和给予,到底相差了多少。
这七年以来,童宽到底为自己忍让了多少,这已经算是一件大事了吧,小事呢,是不是不计其数?
他几乎有些喘不上气,看着前面望不到底的树林,陈艾卅彻底明白了,当时自己和童宽闹脾气的时候为什么人一句话都不说。童宽把陈艾卅当成了赖以生存的空气,他却亲手把空气抽走了。
刚刚还对郭响明明白白地说童宽可能是来调研的,此刻他真的站不住脚了。
陈艾卅脑子里的那个干净、清爽又纯真的男孩儿,用自己一双历经苦难的手,保护着陈艾卅的天真和未来。
他得到了一个让自己几乎承受不住的结论,童宽可能对这个世界什么都不喜欢。
唯独对陈艾卅,始终热爱。
陈艾卅抹了一把脸,回过头对老乡和郭响说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