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桂花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不知薛南星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懂。
她又是一愣,“嗯?”
平日里的薛南星对着陆乘渊是恭敬而疏离的,一论及案情,是分外冷静,双目灼灼的。即便偶尔端出巧言令色的花头,也不过是有求于他罢了。
而此时此刻,她微抬眉眼看向他,双眸清透得犹如稚童,纯粹却令人动容。
陆乘渊愣怔了半晌,看着薛南星清透而认真的目光,不自觉地张了张口,“其实,你——”
“王爷!”
刑思堂院门处,忽有人高声唤了他一声。
“噌——”像拨到一半的琵琶曲忽然弦了断,在陆乘渊脑中响起嗡鸣之声。
他漠然转过头,看见尚未跨过院门,却非要先叫自己一声的高泽,忍了许久,才阖了阖双目,深吸一口气。
高泽快步走近了,拱手请示,“王爷,胡文广的家属亲眷皆已处置完毕。”
陆乘渊一听这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无名火又烧了上来,“就这?”
高泽怔怔地看了自家王爷一眼,唔,脸色似乎不大好。
他这才想起,方才王爷好像在与程耿星说话,于是他后知后觉道:“属下该死,属下……”他用余光飞速扫过,终于瞥见救星,“……沈大人!”
“属下有些私事请教沈大人,属下告退!”高泽垂首说完,拔腿就往刑思堂里跑去。
可怜沈逸刚命人将那管事带下去,还未来得及吃一口茶,就被高泽一把擭住,连拖带拽地绕到刑思堂的后堂里了。
淬火而出的利剑,饶是烧得再红,一旦浸入冷水,那股子热气便会霎时化为雾气,散发至九霄云外。
陆乘渊瞬间冷静下来,方才那一句他不该问的。越是珍视,便越会谨慎。在未有确切的实证之前,他不该轻易被一个身份不明之人触碰到心中的软肋。
等到陆乘渊收回目光再看向薛南星时,已然窥不见情绪。
薛南星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见他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分外沉静地垂下眸,问道:“王爷,可是现下就往晋平侯府去?”一如既往地恭敬疏离。
陆乘渊没有答话,拂袖朝院外走去。
*
晋平侯府,正堂内。
“昭王殿下亲自到访,有失远迎。来,请上坐。”宋源恭敬地将陆乘渊迎至上座,又回身朝薛南星比了个请,自己才坐到陆乘渊右侧的太师椅中,问道:“不知是否是楼里的案子有进展了?”
陆乘渊挑眉看向他,“你就不想知道死在你眼前的是谁?”
宋源怔了怔,但很快便皱起眉头道:“嗐,此人死于诗会上,一日不查明真相,望月楼便得多封一日。即便是解封了,想来生意也难复旧观。比起知道死的是谁,在下倒还真的更关心这案子进展如何了。”
薛南星闻言,心中一紧,宋源如此淡然,梅香怕是不易找到。眼下毫无证据,不宜打草惊蛇。
一念及此,她不露声色地去看陆乘渊。
“那本王让你失望了。”陆乘渊轻笑一声,移开目光,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袖口,“眼下只查出了死的是谁,所以本王才特意过来,想再问问你。”
“王爷说笑了,这上京城谁人不知昭王殿下断案如神。”宋源奉承两句后,道:“王爷尽管问便是,在下定当知无不言。”
话音落,一名厮役奉来茶。
陆乘渊端起茶盏,吹了一口茶瓯上的热气,慢条斯理地道:“死的是烟柳巷一间南风馆的小倌,名唤曲澜生,原名贾理政,你可有耳闻?”
“曲澜生?贾理政?”宋源拧眉摇了摇头,“都不曾听闻。”
“宋兄与夫人恩爱,自是不曾去过南风馆。”陆乘渊啜一口茶,“不过此人曾于二月十四那日上望月阁唱过曲,不知世子可还有印象?”
“二月十四?”宋源垂眸做沉思状,不多时便抬眸回道:“二月十四那日,望月阁上确实有设宴。只不过,望月阁几乎每个月都有宴请,皆是慕名前来赏月吟诗的。那日宴请的是谁,来了什么人唱曲,在下着实记不清了。”
陆乘渊搁下茶盏,“哦?原来,不单止是望月楼的掌事不知,这望月楼的东家竟然也不知。”
这话是已经审过管事的意思。
按常理,偌大的一间酒楼,又并非什么私密的庄子,楼里有什么客人设宴,东家和掌事竟然都不知情,属实说不过去。
宋源捕捉到陆乘渊话语中的怀疑,却也不慌不忙解释道:“王爷平日里来的少,有所不知。自打当年皇上御驾亲临,在望月阁留下墨宝后,这望月阁便一宴难求。尤其是十五月圆前后,几乎每月都有人设宴。那些人,要么是京中权贵,要么就是富甲一方的商贾。这些权贵们的玩法,以王爷您的身份,想必也略知一二,花样百出,无奇不有。不过,唯有一事他们却是相同的,那就是个个都讲体面。若是吃酒享乐,宴饮狎妓的场合,他们皆不愿透露真实身份,多是派遣家仆来订席。”
宋源微微后仰身子,继续说道:“正所谓‘自歌自舞自开怀,无拘无束乐自在’。客人若是不愿说,我们自然也不会多问,这些都是楼里心照不宣的规矩。”言罢,动作儒雅地品了口茶。
陆乘渊拨着茶碗中的浮沫,又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诗会前几日,宋兄都在忙什么?”
宋源阁下茶盏,叹息道:“无它,都是忙着筹备诗会,有两日还宿在了望月楼。却没承想,遇到了这档子事。”
一番言辞下来,滴水不漏,仿佛提前准备好似的。想来管家口中那本记着订席人名单的册子,他也早有准备。
“也罢。”陆乘渊震袍起身,负手朝门口走去,宋薛二人立时跟上。
可甫一踏出门槛,陆乘渊似乎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来,朝身后的宋源道:“听楼里的管事说,你手头好像有本册子记着在望月阁订宴席的客人名单?”
宋源错愕一瞬,旋即回道:“是,不过那些来订席的家仆大多只是报了个姓氏,我们也不会刻意去核实真假,这册子有与没有并无差别。”他顿了顿,又道:“王爷若是想看,我这就去取来给您。”
“不必了。”陆乘渊轻轻抬了抬手,“既然都出来了,那本王便随你一同走走罢。”说完,他侧目瞥了眼薛南星,“顺道让这些新来的见见世面。”
薛南星会意,拱手揖道:“多谢王爷。”
二人一来一回,宋源便不好再拒绝了,唯有引着二人到了正院书房。
宋源的书室竟是比陆乘渊那间更大些,足有三开间,两暗一明,里头的陈设更是纷杂。
靠南沿窗横放一只香楠马鞍式书桌,一把花梨加官椅,东壁列着四座书架,书架上列着的竟都是些古玩。唯见东壁最靠南侧那座书架的角落,陈列着一摞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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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南星想起凌皓曾说过,宋源身为晋平侯世子,即将承爵位,又是工部尚书的女婿,却未取得一袭功名入仕,想来他并非腹有诗书之人。一门心思放在生意场上的人,喜好古玩那是常事儿,可宋源是在书架上都堆满古玩的人,又怎会有心思阅古籍。
趁宋源正在书案上翻找名册,薛南星不动声色地移步至书架南侧,指尖轻轻拂过书架,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世子这些古玩可真是精美至极,这回当真是见了大世面了。”
言语间,一阵极淡的甜香隐隐钻入鼻腔,薛南星低下头,迅速扫过角落的那摞古籍,只这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宋源很快找到了名册,递予陆乘渊。
陆乘渊本就没想过能从里头找出线索,只将那名册随手翻了两下,就仍给了薛南星,“本王眼乏,你且看看。”
薛南星接过名册,上头的字是一页页过了眼,可并无丝毫有用的线索,反倒是二人寒暄的声音钻入了耳里。
“侯爷近来可好?”陆乘渊先问道。
“父亲还是老样子,从前在战场落下病根,偶有不适,却也还算康健,有劳王爷费心。”
“哦?本王若没记错,侯爷不过跟随老侯爷去过一回北疆,怎的就落下病根了?”
宋源顿了一下,“……父亲经验不足,遭北乌人伏击,受了重伤。宋家历代出英烈,父亲也想承祖父之志报效我大晋,可奈何初上战场就……”
“也是。”陆乘渊打断,“上阵杀敌拼的是勇是谋,若是能力不及,不如琢磨琢磨生意经,倒也安稳自在。”
薛南星险些没忍住要笑出声,她可算知道为何此人要叫“活阎王”了,原来不单是手段狠厉,说起话来还句句带刀。
一慌神间,忽地传来一道柔若莺啼的声音,“世子,请用茶。”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
薛南星微微抬起眼皮去看,只见一双纤细如柳,肤白细嫩的手轻托茶盏,奉至宋源面前。
宋源面色如常,极为自然地抬起手,下一刻,却并未立即接过茶盏,而是在那双纤纤玉手上,微不可察地一拂而过。
待她定睛再去看时,那丫鬟手中已稳托香茗,轻移莲步,朝陆乘渊走去,身段如初春新柳,既柔且韧。
薛南星又不动声色地看了陆乘渊一眼。
陆乘渊神色平静如水,瞧不出丝毫异样,接过丫鬟奉上的茶,淡淡问道:“听闻宋夫人近日喜怀麟儿,不知身子可还安好?”
宋源闻言,眸中多了一丝柔情,微笑着答道:“一切安好,多谢王爷挂念。”
陆乘渊点了点头,“想来也是,你二人成亲两年一直恩爱如初,早已成为京中人人称颂的佳话,想必宋兄定会将夫人照料得无微不至。”
宋源抿了口茶,“那是自然。”品茗的动作却不似方才那般儒雅。
二人说话间,那丫鬟面色未变,却有一抹愠色在眉眼间一闪而过。薛南星将这抹愠色尽收眼底,笑而接过她递来的茶盏,温声道:“多谢姑娘。”
“公子客气了。”丫鬟扯了扯唇角,俯身退下。
陆乘渊搁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负手往外走去,“看完了就走吧!”
“是!”薛南星旋即跟上。
二人出了晋平侯府,上了马车,甫一坐下,便听对方道:
“方才可看清了?”
“王爷可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