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架上紫色鸢尾在沈遇身后的雨风中摇晃,他的笑容在连串连串的发光灯泡下浮现而出。
沈遇松开他的手,关心道:“雨下太大,没抓疼你吧?”
外面的大雨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反而有愈下愈大的意思,冰冰凉凉的雨丝被席卷进来,那些娇嫩柔美的花朵们仰着脸,欣然面对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街道上人来人往,各种嘈杂的声音混合在一起,连串发光的灯泡下,周瑾生看着沈遇一如既往带着笑容的脸蛋。
那张笑脸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忍不住亲近,信服。
周瑾生移开目光,摇摇头。
有几缕雨丝被夜风吹到裸_露在外的手指皮肤上。
触感并不如何冰冷。
沈遇不确定地凑上来追问:“真没抓疼?”
周瑾生不屑地瞥一眼沈遇:“就你这力气,还能把人抓疼?”
沈遇捕捉到周瑾生话语中不自觉的轻视,立即表示愤懑:“不要瞧不起人啊,我力气可大了。”
两人的校服被雨水淋湿,布料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他们是躲雨跑过来的,雨水的潮湿混着运动过后的热意,顿时变得有些黏腻闷热。
沈遇手指抓着领口往外扯,来回扇风透气。
骨节分明的手指扯动校服领带,两片长三角形的衬衫领口顺着脖颈线条向下微敞开,露出一段被水色晕染显得越发冷白细腻的肩颈。
周瑾生的视线随着手指,追随到那片肌肤的禁忌处。
触目惊心的雪白,明明是冷雨,却如同被热意蒸化着,湿腻腻融化在烫瓷碗里的瘫软脂膏。
头顶的风铃被风一吹,发出清脆的声响。
叮叮当当,如一连串在手指下流荡出的音符。
灯泡在摇线上闪烁,一阵浓郁混合的馥杂花香里,周瑾生闻到沈遇身上惯用的沐浴露气味,在这片狭窄的空间里氤氲生息。
雨水混合着空气里的尘埃与微生物,送来一阵阵潮湿的气味,湿透的衣服黏糊着皮肤,让人心烦意乱。
周瑾生抓住领带一把扯开,额前的湿发搭落在眼角,更衬得一双狭长眼眸深邃冰冷。
表情看起来很冷。
沈遇察觉出氛围有些不对劲。
他凑上前,眨着眼,长而浓的睫毛像小刷子一样扇动,道:“怎么了?也不喜欢下雨天?心情不好?”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周瑾生扯领带的动作一顿,眉头一皱:“也?你不喜欢雨天?”
上京雨水充沛,万物生长,花树繁茂,向来有雨城的称号。
雨水在地面积成洼地,闪烁的璀璨霓虹同绚烂多彩的鲜花倒映在同一片水洼,迷离梦幻的水光色被来往躲雨的行人踩碎。
旁边有商家瞄准商机,熟门熟路地推着小车出来卖伞,不时便排上长队。
“雨天太悲伤了。”沈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笑着感慨道:“晴天,阳光,鲜花,多美好啊。”
他视线一转,手指指向那些仰着脸蛋汲满雨水的花朵们:“不过这些花看起来,倒是很喜欢下雨天,都喝得饱饱的。”
周瑾生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依旧嘴毒:“你是花吗?就代表人家发话。”
沈遇怒道:“攻击性这么高干什么,还有,我怎么就不是花了?”
“什么花?”
周瑾生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副“我看你怎么编”的表情。
沈遇眼珠一转,兰花指一翘,尾音百转千回地荡漾开:“校花呀~”
周瑾生一怔,嘴角浮现出笑的弧度,然后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整个人都生动鲜活起来。
一次发言差点换来沈遇一辈子的内向,沈遇嘴角一抽,他本来就是高情商幽默一下,也不知道是哪戳中周瑾生的笑点,把人笑成这样。
不过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还真没见周瑾生这样笑过,不由有些新奇。
沈遇被笑得有些尴尬,脸色也不由微泛红,恼羞成怒着就要伸手成拳就要去捶周瑾生:“周瑾生你能别笑了吗?有什么好笑的!”
周瑾生闪身一躲:“校花哈哈哈哈哈。”
沈遇假装严肃,大声抗议:“艹,你别笑了!”
“不行哈哈哈哈哈——”
最后沈遇被他的笑意所传染,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阿秋——”
寒意入骨,沈遇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笑累了,周瑾生又恢复平常那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模样,仿佛刚才那个笑得像二傻子一样的人不是他一样。
真装,沈遇吐槽。
周瑾生整理好袖口,见沈遇唇色发白,提议道:“我附近有栋小别墅,要不先过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沈遇租的公寓离这里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这样浑身湿着回去,就算不感冒,怎么也会受寒。
沈遇催促地推推他:“不早说,快快快。”
没过一会,就有司机来接两人。
司机大叔年近四十,一副国字脸,眼神锐利如鹰,身材健壮魁梧,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他下车后,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撑着伞弯着腰,护送两人上车。
车里开了很足的空调,气息温暖,阵阵吹拂。
“阿秋——”
骤然接触温暖,沈遇没忍住,又打了一个喷嚏,眼里浮现一层朦胧的生理性眼泪,像洗干净的灰色玻璃珠。
周瑾生听到他的喷嚏声,打开储物边柜,取出里面羊毛毯,扔到沈遇身上。
沈遇整个脑袋瞬间被毛毯盖住,他从毛毯里探出脑袋,头发乱糟糟,眉目因为情绪的渲染变得极其生动漂亮:“周瑾生,你杀人啊!”
“你不是花吗?”
沈遇:“?”
周瑾生双手抱臂,老神在在道:“我这叫杀花。”
沈遇翻翻白眼,把毛毯披在身上,毛毯克重很高,羊毛材质,披在身上时温暖厚重,驱散着身上的寒冷。
透过后视镜看到一切的老李心里瞬间掀起惊涛骇浪,他没忍住好奇,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沈遇。
老李是特种兵出身,在部队里犯了错,退休后一直找不到靠谱的工作,三年前在一场地下黑拳赛中被周瑾生选中,然后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了周瑾生。
三年来,他早就清楚自家雇主冰冷暴戾且不近人情的性格,今天骤然看见周瑾生这样,就算平常没什么好奇心,也不由对这少年产生了几分好奇。
男孩很漂亮,但不是那种精雕细琢女性的柔美,更像是拥有一种美的感觉。
一种热烈神秘的氛围。
尤其沈遇此刻脸上没什么表情,不笑的时候,更加找不准词来形容这种感觉,用老李仅有限的语言来形容的话,就好像——
没有温度的阳光。
好奇怪的小朋友。
周瑾生注意到老李的目光,微微挑眉:“怎么?”
“没事。”
老李急忙摇摇头,收回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车窗外,大雨滂沱,雨水将天地连成一线,变成流动的雨幕。
上京的高楼大厦顷刻间林立在一层如烟如云的雨雾中。
不过十来分钟,车子就抵达一处别墅区。
周瑾生口中所说的小别墅确实离得很近,在商业圈这寸土寸金高密度的建筑群中,这低密度区的别墅区可谓令人乍舌,也实在担不上“小”这个字。
别墅内家具虽然齐全,摆放却并不多,人居痕迹稀少,显然并没有什么人在这里认真生活过,只是作为一个突发意外的临时落脚点而存在。
卧室都附带淋浴间。
花洒一响,热水喷涌而下,沈遇脱掉湿了的衣服,在客卧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彻底驱散掉身体里的寒意,顿时感觉神清气爽,轻盈不少。
洗到一半的时候,“叩叩”两声敲门声,周瑾生充满磁性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找了套未拆封的衣服,给你放床上了。”
磨砂玻璃门外,隐隐约约看见周瑾生的身影,沈遇拿沐浴露的动作一顿,回道:“好,谢啦。”
周瑾生的身影在磨砂玻璃门上停留片刻后消失。
沈遇洗完澡,慢腾腾地擦干身体。
他有着一身很漂亮的薄肌,雪白细腻的肌肉在水雾里透着粉,腰身狭窄有力,水滴顺着流畅的人鱼线下滑。
每次动作时,都会牵扯着肌肉收紧,很具观赏性。
沈遇握住淋浴间门把,正要打开,就听007道:【有监控。】
沈遇拧动门把的动作猛然一顿,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什么玩意?】
007:【除淋浴间外,整个别墅所有房间都装了监控。】
沈遇:【……】
草——
这么强的警惕心?
*
中途周瑾生想起什么,拿起放在床上的衣服重新回来,“哗啦啦”的水声,淋浴间的热气蒸腾而出。
周瑾生突然视线一顿。
淋浴间的磨砂玻璃门对面是一面镜子,朦胧的浅黑色轮廓像是皮影戏一般呈现在镜面上。
周瑾生手臂上挂着衣服,懒洋洋靠在淋浴间一侧的墙壁,没怎么在意地欣赏起少年洗澡的身影来。
沈遇体育课成绩优异,一看私下也有健身的习惯,别看平日里看着瘦,脱了衣服其实非常有料。
修长健美的身形轮廓若隐若现,水流如同径流漫过身体的地表,外沿上下起伏,小腹结实有力,肌肉线条模糊地隆起又落下,下面的两条腿笔直修长。
周瑾生漫不经心地想,沈遇皮肤白,不难想象这两条腿会有多好看,又白又直又长,肌肉崩起,很适合——
在思绪即将漫无边际地往更隐晦更黏糊的角度滑落时,周瑾生突然回神。
他骤然眯起一双狭长的眼眸。
沐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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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香气缠着湿滑的肌肤,从里至外氤氲而出,周瑾生很敏锐地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
他所在的这个圈子,一群什么都不缺的少爷小姐,什么样的人都有,玩物不在乎男女,讲究一个玩字。
但基本都是私底下玩,抬不上明面。
“唔——”
热水哗啦,淋浴门内传来舒服的喂叹声,像是某一个潮热黏腻的雨夜,满室热气与香气上涌,窗外的枯树摇晃,高烧烧到昏天暗地,身上全是黏糊糊的热汗,一声低低的,难耐的喘息,很——
色。
周瑾生眯着眼睛。
镜中的人侧着身,抬起手臂,五指抓进头发里,把湿润的头发撩到额后。
圆滚饱满的水珠从雪白的肩颈往下滑落,在胸膛上蜿蜒出湿漉漉的水痕。
水痕一路顺着流畅的人鱼线往下,沿着腹部隐约可见的青色血管,陡然坠入白蒙蒙的雾气中。
水声与呼吸声交替着,仿佛能感受到花洒湿热的水汽。
呼吸声落在耳膜上,一声比一声更清晰。
淋浴声止,里面很久没有动静。
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年龄——
周瑾生死死皱起眉头,睫毛阴影落在眼底,犹如一片择人而噬的浓重云雾。
艹。
他难得想骂娘。
*
“需要帮忙吗?”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正和系统扯白的沈遇一愣:“周瑾生?你没走吗?”
周瑾生言简意赅:“刚来。”
随着他的话,一道身影再一次出现在磨砂玻璃门上。
看来是单向玻璃门,只能从里面看到外面。
沈遇曲着泡白的手指,用指关节敲着周瑾生影子的脑袋,笑嘻嘻道:“你来得正好嘛,我可是很需要你帮忙的,所以能拜托周瑾生同学帮我拿一下衣服吗?”
说着,沈遇拧开淋浴间门把,把手臂伸出去示意地在周瑾生面前晃动两下,周瑾生把衣服递过去。
很简单的白T黑短裤,外加一条内裤,都没摘吊牌,质感摸起来和市面上那些衣服不太一样。
虽然没被穿过,但肯定是根据周瑾生自己的尺寸买的,内裤合身,白T和短裤很宽松。
周瑾生肌肉确实练得好,得有空向他取取经。
沈遇套上衣服,拧开门把出去。
周瑾生一身黑色浴袍,双手抱臂懒洋洋靠在门外。
头顶莹润的灯光四落而下,把他们照亮。
高大少年黑发微湿,明显也刚洗完澡,身上蒸着一层薄薄的热气,褪去平日里不可接近的高冷感,黑色浴袍松松垮垮,覆盖在虬结起伏的肌肉轮廓上,线条隐约可见,此刻肌肉舒展,正处于蓄势待发的蛰伏阶段,显出几分随性慵懒的性感。
周瑾生见他出来,撩起薄薄的眼皮,视线快而重地在沈遇身上迅速掠过。
周瑾生微抬下巴,舌尖抵着牙齿,吩咐道:“先下楼。”
别墅一楼大厅三面都是偌大的落地窗,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一片晦涩的黑暗,只有花园里的地埋灯还孜孜不倦地亮着,表面的钢化玻璃被雨水冲刷得泥泞不堪。
雨声越来越大,狂风呼啸,风雨飘摇,所有的一切都在暴风雨里开始震动摇摆,摇摇欲坠,等待着被摧枯拉朽着彻底摧毁。
周瑾生烦躁地拿起遥控板,打开电视机。
屏幕上的新闻记者披着雨衣站在积水的广场上,声音清晰地通过麦克风传进来。
“近日,上京市迎来十年未见的持续性降雨,降雨时间不稳定,降雨量较大,请市民们出行时,随身携带好雨具……”
沈遇头上搭着干毛巾,一边拿手慢悠悠地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丝毫没有客人意识地溜达进厨房,他打开冰箱,凑进去一看,白色的冰柜架上空空如也,只有鸡蛋托盘里装得满满的鸡蛋。
连杯水也没有。
沈遇失望地从厨房里出来,周瑾生正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一条手臂结实地搭在沙发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他低着头,正在看手机。
身体的水分在洗澡时被带走不少,沈遇舔舔干燥的唇,提高声音问道:“周瑾生,我好渴,你这怎么连瓶水都没有?”
周瑾生头也没抬地指示道:“吧台旁边有小冰柜。”
拿到线索,沈遇顺着吧台找过去。
冰柜的高度刚到沈遇大腿,里面满满当当冻着各种颜色各异的饮品,沈遇打开柜门,弯腰去拿最下面一层的冰水。
“沈遇——”
周瑾生从手机里抬起头,突然一顿。
随着少年弯腰的动作,宽松的白T顺着动作滑到腰际,像是被剥开的荔枝皮,露出一截雪白柔韧的后腰。
如果继续深入着剥开荔枝皮——
一股令人恐怖的暴虐欲如同滚烫的陨石一般,瞬间击中周瑾生。
他眯着眼,盯着沈遇塌弯的腰线。
视线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