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监印赠金
    那被捆着扔进屋内的人一身夜行衣,脸色发青,额头上冷汗涔涔,呻吟着叫唤道:“二弟……解药……解药……痛……痛……”

    “大哥!” 吕二失声道。

    冯监印面色发白,两颊赘肉发抖,看着门外的杨束一步步走进,颤声道:“你……你想干嘛!”

    他撑着身后的书案,勉强稳住身形,道:“我告诉你,谋杀朝廷命官,重罪当斩!”

    明新微施施然跨过门槛,也进了屋来,闻言一笑:“原来冯监印竟悉知大宋律法呢,那还未请教,这谋害良民,私下制毒,走私官马盈利万贯,又当如何论罪?”

    冯监印见这女子将手中一册牧监志翻开,朱唇轻启,念到:“天禧三年,灵昌监为河决所毁,移牝马七百,牡马一百二十于衡水监,路远疫死者十之有七。”

    明新微摇摇头,道:“这却怪了,人尚且能从灵昌监好好走到冀州,惯于行路的马匹却嫌路远,染了时疫,十匹里死了七匹,看来押马的司员里该多多配备马医才是。”

    她又随意念了一段:“今岁所蓄牝马一千,牡马二百,毙者五百十有五,岁约生驹五十有七。”

    她冷笑一声:“一千二百匹配种的马儿,养死了五百一十五匹,最后只得了小马驹五十七匹,这等业绩,马儿越养越少,我看不若裁撤了此监,剩下的马匹反而更多。”

    冯监印惊疑不定,但见她只是拿了监志,并未拿到他的私账,又觑一眼杨束,不敢说话。

    明新微将册子“唰”一声扔到冯监印面上,他便手忙脚乱去接。

    “我不管你是将马论斤称了,还是按两卖了,也不管你给知州通判分润了多少,但想必是赚得盆满钵满。”

    明新微学着立安中山匪徒的做派,将右脚踩在官帽椅上,大马金刀道:“实话告诉你吧,我二人乃是夔州二龙山辛氏兄妹,起义时等闲不知道杀过多少狗官,呐,你昨日见的那个玉坠,前任主人大概是个什么冷门宗室,脑袋如同西瓜一样在地上滚的时候,这玉坠就落到我们手里。”

    “如今我们兄妹二人行走江湖,劫富济贫。” 明新微回想了一下吴有胜当初的言辞,道,“到了此地,好啊,你姑奶奶还没动手呢,你们倒来拔胡须!”

    杨束再也忍不住,嘴角往上翘了翘。

    冯监印正盘算一旦事发,如何才能不被弃车保帅,此时听得对方话头,竟是峰回路转,立马换了一副笑面孔,点头哈腰道:“姑奶奶息怒,小人有眼不识泰山,牧监中各色马匹,如有看上的,只管选取,另外小人再赠送程仪一份,聊表心意!吕二,赶紧去给二位大侠整治一份盘缠。”

    吕二口中答应,就要动身往门外去,杨束将重剑一横,拦住了他的去路。

    明新微道:“这大夜里的,我看就不必劳师动众了,冯监印这书房里就没有一些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冯监印见这二人不好糊弄,并不允许他们出房门,怕惹恼了对方小命不保,便擦擦额头的冷汗,连忙道:“是,是,有的,有的。”而后便亲自从书阁的暗盒里拿出一个木匣,摆到书案上。

    “打开看看。” 明新微道。

    冯监印从怀中掏出一个铜钥匙,“咔哒”一声开了匣子,只见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整盒的金条。

    “冯监印倒是个明白人。” 明新微满意道,“如此,我二人再送监印个人情,将那五匹害群之马也替监印安排了,今晚就离去。”

    冯监印面上一派感动之色:“女侠菩萨心肠,连一群犯马也要搭救,想必也不会和我这个黄土埋了半截的老货一般计较。”

    明新微拎起一条金条看看,成色上佳,没有官印,便放回去,道:“只要冯监印别转头押了公文帖,画了画像,沿了郡县乡府,捉拿我等,那自然都好说。”

    冯监印尴尬道:“那必然不会。”

    明新微便道:“如此那就多谢监印赠金了。我兄妹二人生平最恨出尔反尔之人,倘若监印之后言行不一,冤有头债有主,我二人别人不找,只专程来取监印项上人头。”

    她说完也不看冯监印脸色,只把那匣子金条递给杨束,俏皮道:“阿兄,你说我说得可对?”

    杨束唱白脸,摇了摇头道:“还是死人稳妥。”

    冯监印闻言连忙道:“好汉高抬贵手!二位大侠慧眼如炬,见微知著,我如何敢再招惹?小人只求安稳太平,必不会去同案判有司多嘴,不然这些金条查出来,小人也不好分说。”

    明新微装模作样道:“行吧,那就把你的狗头暂寄于项上。”

    寅时三刻,冀州的日出尚未来临,夜气浓稠,带着秋末冬初的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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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新微和杨束一人一骑,身后跟了四匹马儿,马蹄上都裹了布,由衡水牧场东侧越栏而出。

    “我们虽打晕了他们,绑了放在柜子里,但最迟午时,必定会有饲马兵校发现。” 明新微道,“稳妥起见,还是不走官道为好?此地为衡水牧监,同贝州清河县有一黄河支流相连,我们不如沿河而去,等出了冀州,到了贝州境内,再换大路?”

    杨束点头:“好。”

    于是二人便弃了官道,沿河往贝州清河县方向,溯流而上,日夜兼程而去。

    到了第二日日出时分,两人抵达贝州地界,这才松了一口气,拣了个阴凉处歇息修整。

    此时晨光熹微,河对岸的天空被初升的红日染得金红,层叠的云裹着沉甸甸的赭色。日初出,沧沧凉凉,阳光并不刺眼,只在河水中铺出一道金光,如同一柄逐渐出鞘的阔剑。

    明新微转头对杨束道:“我们给这五匹马儿取个名字怎么样?”

    五匹黑马,一色纯黑,只两匹母马四蹄雪白。

    杨束靠着一颗歪脖子枯树坐着,双手枕在脑后,道:“黑大、黑二、黑三、大白、二白。”

    明新微对眼角有伤的黑马道:“给你取名叫黑大,你愿是不愿?可喜欢这名?”

    那黑马面上竟似乎显出一点愤懑,打了个响鼻,不满地嘶鸣一声,径自跑去旁边草丛一顿踩踏,惊起远方一只早起的水鸟,鸟儿鸣叫一声,在河面上略过一道影子。

    明新微忍不住“噗嗤”一笑:“看来他并不喜欢你取的这名啊!”

    她拿了一把果脯,过去喂马,摸摸他沐浴在金色晨光下的鬃毛,道:“叫你逐日如何?” 也不知是满意果脯,还是满意名字,逐日愉悦地眯了眯眼睛,蹭了蹭明新微的手臂。

    “那就叫你逐风,叫你逐月。”明新微依次给三匹纯黑的牡马取名,又对四蹄雪白的牝马道:“你呢,不如叫踏云,你妹妹叫踏星。”

    此时朝日悬在河面上,五匹马儿围着明新微,晨光勾勒出剪影,在清晨特有的静谧中,少女低垂的睫毛和鬓边的绒发,正染着微暖的晨晖。

    吃过干粮,饮了马,两人正准备动身,却见河流上游水天相接处,显现出五艘商船。那五艘船顺流而下,转眼便到近前,杨束定睛一看,只见船上众人披坚执锐,竟是满船的兵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