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状似无意问黄九郎道:“你阿娘怎么来了?莫不是看你功劳这么大,特意赶来夸奖你?”
“夸奖?没把我骂个狗血喷头!” 黄九郎气咻咻道,“说我拿着小命开玩笑,要有个三长两短,是要她去死!真是哭得我脑仁疼,片刻不敢离她身边。”
尉迟礼听了,尴尬道:“那个、那个令慈知道我等之前,这个,事急从权的事了?”
“府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黄九郎理所当然道,”不过我都和她说了是为了大局,而且我都不在意,还因祸得福立了功,她却听不懂似的,诶,妇人之见,不用理会。”
尉迟礼摸摸鼻子:“黄兄高义、高义!”
黄九郎挥挥手,道:“不说那些了!我是趁着今日我阿娘事多,特意溜出来透口气,一会儿咱们一同去庆功宴,这清河烤全羊,冬日吃,最是相宜!”
明新微忽然捂住手臂:蹙眉道:“我忽然觉得伤口痛得厉害,羊肉这等发物万不敢吃的,我看今天的筵席我还是不去好了,你们替我多吃点。”
黄九郎诧异道:“啊?怎么回事?要再叫张太医来看看吗?”
杨束接过话:“伤情有些反复,也是有的,我帮她看看就好。”
尉迟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那不然你俩稍后再来?”
明新微连忙含糊道:“你俩先走,不用管我们。”
尉迟礼见明新微面色红润,心想他俩或是有话要说?便把黄九郎拉走先行去了今日的庆功宴。
待两人一走,明新微觑了杨束一眼,陈家人过来,这贝州她是待不下去了,但要怎么找个借口呢?
“那个……我想,如果尉迟礼还是不愿去立安山,不如我们提早动身回去吧?我的伤不要紧的,路上慢些就好,我是觉得这北地的冬天太冷,还是早日南归比较好……”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没什么底气,说着说着,便悄悄垂下头去,不与杨束对视。不知怎的,她的巧舌如簧突然失灵,大概是不太愿意编个滴水不漏的谎言糊弄他。
杨束直言道:“此处有你认识的人?”
明新微盯着脚尖,微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博州陈家?”
她没吭声。
杨束当她默认,接着道:“如果你想就此跟他们回去,我可避人耳目送你过去。”
明新微吓了一大跳:“不行!”
她缓缓语气,道:“不行的,我不能让他们知晓我在这里。”
杨束便懂了,点点头,道:“嗯,去收拾行李吧。”
明新微拾掇行李的功夫,门子来通报说知州府许先生特来相探。
许先生?
在这贝州,和他们有交集的许先生只有一个,黄知州的幕僚许留。当初众人劫走黄九郎,杨束一箭射到冀州城门上,便是在这位许先生的眼皮子底下。但那时二人俱是黑衣蒙面,因此真正算起来,大家也不能说是打照过面。
如今黄知州炙手可热,许留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不管他为何登门,只要人还在贝州城内,便不好不给他面子,只得去前厅接待一二。
几人在明面上是不相熟的,但许留那是八面玲珑的人物,管你相熟不相熟,面上是十分亲热,嘴角笑出两道弯弯弧儿,关怀道:“辛小娘子身上可大安了?”
明新微也撑起笑脸,客气道:“托知州的福,得张太医妙手回春。”
“那就好。”许留面上夸张地松了一口气,“知州托我全权打理这庆功宴,是我疏忽,只想着军中将士都是粗人,冬日里烤肉吃酒,正是相宜,却不想辛小娘子伤后正要忌口。如今我已吩咐下去,单独做了清淡的药膳,上在女眷席面上,万望辛小娘子今日赏光才是,不然知州问起来,我这差使便是办砸了。”
明新微推诿一句:“许先生哪里话?这是军中的庆功宴,我们说起来,不过是尉迟的友人,本来就是和这庆功宴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去与不去,实在无关紧要。”
许留连忙道:“欸,此言差矣!二位在此战中居功至伟,知州都是知晓的。辛小娘子在贝州城下舌战贼首肖无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费一兵一卒,便救了万数不肯屈身侍贼的贝州百姓,这是何等功绩?”
他又转向杨束:“杨郎君武艺超群,于弥勒教万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直取贼首,引出城中精锐,这又是何等功绩?”
“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如此侠义之士,知州敬而重之,本想为二位表功,无奈二位品行高洁,不为名利,独济天下,不愿为流俗所累,因此这功绩虽不能上达天听,但知州仍替贝州百姓感念二位,因此特意下帖邀请二位,若不愿赏光,莫不是心中看不上我等汲汲营营的朝中之人,不屑与之为伍,同案而食?”
许留不愧是黄知州依仗的幕僚,话说到这份上,两人尚在他人地界上,总不好结仇,明新微只得道:“许先生言重了,黄知州既有决断,又有雅量,对我亦有延医之恩,早该前去拜谢,但又恐贝州战后公务繁忙,知州难以拔冗,这才未及登门。承蒙知州挂念,今日正好当面答谢,只是衣容不整,还请容我等梳洗一番,稍后便到。”
许留见对方应了,便又换了一副温和的口吻:“雪天行路不易,辛小娘子又重伤初愈,不妨用门口的暖轿前去,岂不便宜?”
明新微观他话里锋芒,心想怕是宴无好宴,但面上只是淡淡道:“有心了。”
送别许留,两人回到后院,对视一眼,都感觉有些不妙。
杨束道:“不太对劲。”
明新微点点头:“什么庆功宴缺我们两个闲人?只怕是鸿门宴。”
她忧心道:“就是不知道是冲着什么来的?”
她暗自思索,会不会是冲着自己来的?应当不至于。若是陈家识破了她的身份,要找她麻烦,只须私下找上她就好,这又不是什么只得宣扬的好事,完全没必要转弯抹角在宴会上发难。
“会不会是冲着尉迟来的?” 她转念一想,又否定道,“那也不用非得拉上我俩去赴宴。”
杨束道:“也有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我们?”明新微略一顿,道,“你是说冀州马场?”
“若真是为了马场的事找我们麻烦,应该不至于如此迂回,或暗杀或贿赂都好,如此大手笔设宴,一定有其他理由。”
她用食指轻轻敲了敲手心,“譬如,想要大张旗鼓,有人见证,而且要把我们一举拿下,不能有漏网之鱼。”
分析到此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借兵。”杨束道。
“不错。”明新微来回走了两步,“看来黄知州是看不上尉迟这个盟友了,也是,他朝中有人,哪会愿意有把柄在尉迟这等边陲弃子手上。”
她原本以为尉迟能凭借战功升上一级,却不料遇到黄知州这笑面虎:“这下只怕要在宴会上结结实实栽赃我们一回,就是不知道具体要唱什么戏了。”
“都一样。” 杨束心道,左右不过是来两个,杀一双。
她看看天色,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巳正。”
如今离开宴尚有一段时间,但去的人也不少了,多是去交游寒暄的。
“我们如今不去反而打草惊蛇,不如将计就计。你先走一步,去通知尉迟,我拖延一二,等一到梅园便借故更衣,同你们在园子西门相见,园子里人多事杂,反而利于我们脱身。”
“带上匕首。”
“好。”
又过了两刻钟,明新微便乘了许留备下的马车前往梅园。
刚进二门,还未找借口开溜,便有一个美妇人截住她,道:“想必这位就是辛小娘子吧。”
来人面如满月,梳着朝天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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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了细细的文殊眉,点了梅花花钿,穿了雨过天青色的大氅,虽一派疏雅的打扮,但一双利眼却似鹰隼,一错不错地盯着明新微。
明新微心里打起鼓:“正是。还未请教夫人贵姓?”
这妇人的目光没有片刻稍离,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个遍:“我那不成器的儿子黄九郎,之前多蒙辛小娘子和友人照拂了。”
“原来是知州府的黄大娘子。” 对方这话不阴不阳,明新微也只好和稀泥道,“大娘子说笑了,冀州黄家,博州陈家,哪个出来跺跺脚不是让河北诸路抖三抖的人物,是我们这些升斗小民受您照拂才是。”
“辛小娘子见识不凡,是能左右三军的人物,如何能说是小民?”
这话不得不说带着试探了,明新微打起精神应付道:“哪里又什么人物,家中既没人在朝为官,也没人在外为将,不过一介商户,跨州过郡,腾挪贵贱,混口饭吃。好在吃了市井中的百家饭,胆子比寻常人大些,刀落在脖子上,便也敢硬着头皮胡乱出些招数,阴差阳错,偶然奏效,做不得数的。”
黄大娘子也不知信没信,不咸不淡道:“是嘛?”
但到底没再将人堵在二门上,而是道:“辛小娘子跟着家中行商,不知有没有来过贝州?这梅园是前朝节度使的私产,后来落到了前任贝州蔡知州手里,他族人此次献出来为众人设庆功宴,说是应个冬景,也算机灵,如今众位女眷都在后面赏梅,辛小娘子不如也跟我过去看看?”
丢了贝州城的罪臣之后,可不得拉拉关系?这园子指不定最后要落到黄知州手里。
明新微虽急着脱身,但也没法扭头就走,只能进了园子再见机行事。
两人一路闲聊了两句,便到了后面梅园,只是还未走进,便听前面有军中的女眷抱怨。
“如今花都未全开,有什么看头!不如去投壶吧?”
黄大娘子听了,便问道:“辛小娘子觉得,这满园尚未开的梅花,如何?”
明新微道:“花是将开未开的好,要的就是凌寒冒霜,一片萧索里的一点生机。若一树盛开,浓烈虽浓烈,但少了几分疏雅,盛到极处,便是衰败。花开未满,正是事不做绝,留有转圜,我想蔡家献这梅园,或许也有此意。”
她明面上在说蔡家,又何尝不是意有所指。
“辛小娘子看样子对此颇有心得,另一边文官内眷正在疏影阁以这梅园作诗,不如前去一抒胸臆?”
明新微摇摇头道:“若说是算账那我还行,作诗填词却是不敢前去丢人现眼了,我还是跟着武官内眷去投壶吧,黄大娘子自去疏影阁招待贵客,不必管我。”
文贵武贱,黄大娘子作为知州的内眷,自然要去疏影阁。
明新微便装模作样去武官内眷那边投壶,人多眼杂,也不知有没有人专门来监视自己,只好混在人群中假意玩乐一阵,又故意多喝了些醪糟水,这才借故去更衣,而后一路避过女使仆人,往园子西侧奔走而去。
尚未到角门,肩上便被人轻轻一拍,明新微转头一看,正是杨束。
她稍微平复了一下喘息,道:“我来迟了。尉迟呢?”
“我让他先走了。”杨束上下打量了明新微,“可有人为难?”
明新微摇摇头:“除了黄大娘子阴阳怪气试探了几句,我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但不管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总之不接招就对了,三十六计,走为上。
“先走吧。”
杨束点点头,便领着明新微避过几队巡逻的家丁,又利落打晕了角门的门子,下了门栓。
但他刚跨出门槛,便停了脚步。
明新微听见门外一片弓弦绞紧的声音。
门尚未完全打开,明新微正在杨束身后。她微微偏头,从他身侧和木门间的空隙看出去,只见一排重盾手护着两排弓箭,真是好大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