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科病房的夜晚并不宁静,患者大多呼吸道和肺部都有些或重或轻的病灶,直到凌晨还是会时常传来一连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不知哪位患者家属匆忙打开了病房里的吸顶灯,强光立刻照亮了室内的角角落落,紧接着几名护士端着输液瓶走进病房停在宋初隔壁床位,隔着帘子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宋初被吵得睡不踏实。
上次在这样的四人病房里留宿,还是宋初妈妈重病住院的时候,似曾相识的动静不断在他耳畔此起彼伏,昏昏沉沉间他好像又被卷入了那段无依无靠、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一步一步被推向死亡边缘的日子。
钟芷也没睡熟。
脑海里紧绷着一根弦,始终顾念着把宋初哄睡之后她再去租借行军床的事情,大约凌晨一点刚过钟芷便迷糊地睁开双眼,右手刚刚抬起将身上的棉被揭开一角,就被怀里宋初惨白的脸色和满头的冷汗吓了一跳。
“阿初,阿初,醒醒……”轻轻拍打他被冷汗打湿的侧脸,钟芷拽起袖子将额头的那层薄汗擦干。
宋初慢吞吞地睁开双眼,他迷茫的瞳孔还有些涣散看不清眼前事物,双手先由着本能抓住了钟芷的衣角。
见他挣扎着要说话,钟芷熟练地将他脸上的氧气面罩又换回了鼻氧,挣脱束缚的那一刻宋初再也顾不上干涩肿痛的喉咙,急切地重复钟芷的名字:“阿芷,阿芷……”
“我在,”钟芷俯身绕过宋初双肩将他整个人拥进怀里,才发现他身上的病号服都被冷汗沾湿泛起阵阵潮意:“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嗯……梦到妈妈了。”
方才的噩梦里宋初又再次看到了母亲濒死时枯槁的病容,母亲瘦到完全凹陷的双颊和浑浊发黄的双目都在不断预示着死神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
他好像又再次握住了母亲嶙峋干枯的那只手,伴随着病床周围机器尖锐的提示音,母亲手指尖的温度越来越低,直至最终好似在他掌心化为一团寒冰。
宋初稍稍挪动上身想要被钟芷抱得更紧些,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正在叫嚣渴求着她的温度:“阿芷,抱抱我,我害怕。”
“不怕,我在呢,我抱着呢。”
钟芷用力收紧双臂把宋初牢牢禁锢在怀,细碎的吻毫无章法地落在他额头、眉间、脸颊和嘴唇上,手掌顺着他后背凸起的骨节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直到感觉掌下紧绷的肌肉再次变得松弛,钟芷才又在他眼皮上轻啄两下:“快睡吧,才不到两点。”
“嗯……”
神志再次变得模糊,宋初病中虚弱的身体也无法继续支撑,周身被独属于钟芷的气息萦绕,只是双手还是没有放开被他早已蹂躏褶皱的衣角,在滑入睡梦中的前一秒钟芷听到他口中喃喃:“别走,和我睡……”
钟芷怔愣一瞬,拍打的手掌在空中暂停。
行吧。
看来今晚她势必和行军床无缘。
-
宋初辗转难眠了一整晚,即使和钟芷睡在一起也还是会被时不时惊醒。
第二天大清早钟芷就不顾宋初的犹豫申请了单人病房,原本他太觉得有些铺张浪费想要拒绝,但一想到会连累钟芷天天守着他挤在小床里还是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单人病房的基础设施明显比普通病房完备不少。
除了远离连绵不断的噪音不说,病床旁边的条形沙发,独立的单人卫浴,还有配套的简易厨房都让钟芷确认搬来单人病房的决定完全正确。
刚搬进单人病房没有十分钟,连带来的日用品都还没来得及收纳整齐时,宋初吞吞吐吐地问起:“单人病房一天是不是要花很多钱?不然我们还是搬回去吧?”
钟芷冲着半躺在病床上手脚都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的人狡黠地眨眨眼:“我刷了你的卡,你忘记啦?你的银行卡早就交给我了。”
听到钟芷的说法宋初才长舒一口气,靠在床头立起的软枕上微微喘气:“那……那就好。”
被钟芷打消了唯一的顾虑之后,宋初才渐渐真切体会到单人病房存在的真正意义。
前天晚上听到钟芷那句“喜欢你”之后,宋初总会将这段裹上蜜的记忆时不时在脑海中再次读取播放,心情像是被充满了氢气的气球,飘飘然荡漾在高空中,涨鼓鼓得好像下一秒就要爆裂开来。
只是碍于身处医院这样的公共场所又一直被医生和其他患者环绕,他这两天最多都只敢和阿芷悄声耳语两句,多讨要几个拥抱罢了。
可是拥抱怎么足够。
那是他渴求和大半个人生的姑娘。
再怎么靠近都是不够的。
在相对私密的单人病房里,在一关上门就只剩他和钟芷的二人世界中,宋初就好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变着法地和钟芷时刻紧挨在一起。
就像他爱钟芷一般,也从来不需要别人教导就已经能够无师自通。
傍晚两个人凑在病床的小桌板前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完晚饭,还没等钟芷将小桌板完全回归原位,她就听到宋初手掌虚盖在自己胃部和她低声抱怨着:“阿芷,胃胀。”
不经意拖长的语调微不可查地夹杂有几丝雀跃,刚刚对上钟芷狐疑的眼神宋初就立刻心虚地避开目光。
就在他快要败下阵来收回自己刚刚的话时,突然感觉到后背的靠枕被人撤走,下一秒他便陷入了一个温暖馨香的怀抱里。
是钟芷脱掉鞋子上床坐在了宋初身后,两只手环住他的腰放在他柔软的腹部顺时针打圈:“这样给你揉揉会好点吗?”
“嗯,嗯……好,好多了。”
终于得偿所愿的人却登时羞得连舌头都打上了结,短短的一句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可即使这样他也维持着坐姿从未动过一丝离开这个怀抱的念头。
轻柔的按摩使得人昏昏欲睡,宋初渐渐放松了全身肌肉靠在钟芷肩膀上,整个人就像是连骨头都已经化成了水的烂泥。
“咔嗒——”
为了保证紧急情况的救治速度,医院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不允许病人自行将房门关闭反锁,因此当宋初的主治医生出于职业习惯径直踏入病房时,病床上二人抱坐在一起的画面还是让医生有些始料未及,尴尬地顿住脚下步伐:“咳咳,病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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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有时间吗?方便的话我们在外面聊一下吧。”
然后略显僵硬地退出病房候在门外。
钟芷担心医生需要传达什么重要消息,立刻扶着宋初靠回床头,以最快的速度逃离现场跟着医生转身出了病房。
独留宋初一人脸颊烧得火红,甚至比窗外的丹霞颜色还要艳丽几分。
候在门外的医生轻咳两声,将手里调取的宋初病例递给钟芷,那是两个月前她陪宋初来医院检查的诊断报告,报告的最底部还留有“张琰”医生的署名。
“医院系统里有患者的就诊记录,我调取之后发现他身体有一些指标相较于两个月前又有些下降。”
医生从档案夹中又找出一张检查报告单,上面的名词在这几个月突飞猛进的医学知识学习下,钟芷也能立马认出几项,果然医生指着钟芷双眼锁定的其中一串数字向她解释:“这里血红蛋白的指标相较上一份报告又下降了一些,再加上肺部炎症的情况不宜再拖,我的建议是这段时间通过医学介入的手段提升身体机能,能够尽快手术对病人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这几天钟芷不断想要逃避的问题,终究还是在此刻向她迎面袭来。
除了感冒发烧引起的肺炎以外,宋初前段时间萎靡的精神状态和混乱的作息时间无疑是对现在的身体状况雪上加霜。
“接受治疗的情况下,他可以多快达到可以手术的标准呢?”
“这个很难预计,每个人的身体素质不同,但是从经验上来看,平均都要花两周到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恢复正常。”
钟芷点了点头,紧抿的双唇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
“也不用太过担心,住院治疗还是会高效安全很多。”
医院里还有大量其他病人需要查看,医生在简短安慰过钟芷几句后便转身向走廊深处另外一间病房走去。
钟芷斜靠在病房门外的墙壁上,呆滞地看着手中那张薄薄的检查单,她不知道向这一切转告给宋初,更不知道如何面对病房里正在等待的他。
“阿芷……?”
病房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隙,钟芷猛地回过神侧头看去,是宋初自己撤掉了鼻氧下床来找她。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病号服,脚上也只有她从楼下超市刚刚买回的塑料防滑拖鞋,没穿袜子裸露在外的脚趾像是怕冷似的轻轻向内蜷缩。
“怎么自己跑出来?”
钟芷吸了吸鼻子拉着宋初的手又牵回了病床,把他用棉被再次裹紧之后又伸手试了试被窝里那双脚的温度,不出意料地冰凉一片,她没再出声,默默从储物柜里取出两片暖宝宝,撕开包装贴在他两只脚背上。
“阿芷……你生气了吗?我下次不乱跑了……”
修长纤细的手指再次勾上她衣角,摇摇晃晃的半是讨饶半是撒娇。
钟芷抓住那只手顺势将人拉进自己的怀抱,她开口时颤抖的声线令宋初有些惊慌:“我不是生你的气,我在生自己的气。”
深吸一口气,钟芷终于说出那句她这些天憋在心底百转千回了无数遍的话:“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