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先天不足的人天性中便多带几分泰然,也或许是在人生沉浮后强行被苦难催生出了从容。
当钟芷将医生的话用尽量委婉的方式转告给宋初时,对方只是平静地将她叮嘱的每一句话一一应下,甚至反过来安慰钟芷不用太担心,在面对疾病这件事上心理素质相较于钟芷确实略高一筹。
单人病房里的床铺比起普通病房的确更为宽敞,宋初从钟芷洗漱完毕之后就默默向病床另外一边转移,预留出来的大半空位像是在无声呼唤她的莅临。
随手将床头的灯光调暗,钟芷今晚没再推辞,掀开病床棉被一角躺进被窝,还未等她调整好枕头的位置,一双还缠着绷带的双手就先抓紧了她的衣角。
钟芷没有推拒,快速调整好姿势将宋初抱紧:“你先睡,过半个小时我把电热毯关掉再闭眼。”
“不,不好,”他舍不得她一个人撑着熬夜:“我们聊会儿天然后再一起睡吧。”
“也行。”
他们之间的共同话题并不难找,从初中时代到大学生涯任何一件趣事都能拉出来聊上十几分钟,正好叶舒语最近好像刚刚交了新男朋友,只是没等钟芷将整个八卦故事像宋初和盘托出,躺在她身侧的人就已经悄悄阖上了双眼。
他还是身体太虚弱了,即使有心和她多睡会儿话,体力也不允许他肆意妄为。
在注意到宋初呼吸逐渐变得平缓时,钟芷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睡吧。”
她伸出手想要将宋初肩膀滑落的棉被拽得高些,不经意间牵动了穿在上半身的睡衣,宋初拉着她衣角的双手也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带动,原本已经陷入梦乡的人不安地皱起眉头,下意识寻着她的方向呢喃:“别走,阿芷,别走……”
“我不走,我在呢,睡吧,快睡吧。”
钟芷垂头在他额间轻吻,宋初瞬间被安抚了躁动心绪复又平静下来,她静静聆听着黑夜里耳畔的一切响动,直到确认他的呼吸再次变得绵长。
这些天总是这样。
每当她稍有动作,宋初即便再是疲困,都能被浓烈的恐惧搅动变得辗转不安,挣扎着就要幽幽转醒。
钟芷知道为什么。
因为她听见了宋初入睡后才敢袒露的心声,一连串断断续续的梦呓。
“阿芷,不要丢下我。”
“不要和他走。”
“不要,不要林宿……”
林宿……
当林宿这个名字从宋初嘴里脱口而出时,钟芷满是心疼的双眸中总是会泛起一丝暗色,那是对未来未知的疑虑。
林宿的出现是她始料未及的意外,之后接连发生的事件更非她所愿,她不得不承认,重来一次她并没有因为比他人多出的记忆而具备应对一切的能力。
只有一件事她可以确认。
钟芷将宋初勾着她衣角的手轻轻握住,顾及他手心的伤口也只能虚虚拖在手掌上。
她可以确认在未来数万种可能性中,她的选择将永远带着明确的指向性;如果每一道人生的岔路口都建有指向牌,那么她踏上的那条路一定印有宋初的名字。
-
没有特殊情况不能连续请假几乎是国内大厂不成文的规定,即便是有些舍不得,钟芷还是在周一的早上如约抵达公司大楼楼下。
只是今天早晨有些例外,与以往快速步入一楼大厅赶着时间打卡签到不同,钟芷在公司大楼门前驻足几秒,打开手机摄像头拍下一张前门照片然后点击发送,又配上一段简短的文字:“到公司了,上班啦!”
握在掌心的手机很快震动几下,屏幕上消息通知处显示着宋初的回复:“好呀,加油!”
略微间隔几秒,还没等钟芷登上电梯便又再次收到了一条回复,宋初学着相似的口吻向她报备:“早上的药吃完了,还喝了一杯牛奶,医生说今天有三瓶点滴。”
而后再配上一张照片,是病床一角被护士高高吊起的输液瓶。
宋初好像在爱人这件事上比她更具备天赋,无需她强调任何便能无师自通,钟芷心满意足地退出微信的照片界面,嘴角不自觉地高高扬起。
周一上午是部门例行周会的时间,作为部门领导的林宿自然也几乎次次到场,听取每一位组员轮流汇报近段时间的工作进度。
该来的总会来的。
职场多年练就的专业和理智让钟芷不会拘泥于私情就逃避和林宿的交集,她抱起笔记本同几位同事一起走进事先预定的会议室,进门撞见林宿时也依旧神色如常。
投影仪将共创表格投射在会议室的大屏幕上,表格按照工作项目分成将近十个不同的板块,每个板块的进度细则以及数据更新都由各自负责人提前填写完整。
这点工作量对于钟芷来说不过二十分钟以内便可以完成的内容,她上周周末就在医院用手机准备好了本周的汇报内容。
只是出乎意料地,当她按照往常顺序在前一位同事之后开始汇报自己所负责的项目时,林宿出声打断,跳过了本应轮到钟芷的次序。
当原本属于她的工作由他人代为陈述时,钟芷才看清大屏幕上她曾经填写过的空格已经被陌生的文字所替代,那段文字中混乱的逻辑以及生涩的用词都能叫人一眼判定这绝非出自钟芷之手。
她被架空了,钟芷恍然大悟。
会议全程所有人依次发言,进展顺利,只有钟芷一人被排除在外。
她被蓄意放在聚光灯下供人打量,企图用这样的方式令她感到尴尬失措,无地自处。
好似觉得这样也依旧无法满足他贪婪的报复心,林宿在会议的最后像是记忆复苏般叫到了钟芷的名字,他看向钟芷的眼神中有挑衅,有怨怒,更有快要溢出眼眶的满满自得:“钟芷,最近你的工作成果有些差强人意。”
他故作姿态地略微沉吟后再次开口:“这样,你今天下班前发给我一篇检讨,反思一下这段时间的错误和疏漏。”
如果说抢走她的项目成功是工作层面的打压报复,那么提交个人检讨可以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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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上是人格羞辱了。
在医院的这些天钟芷曾经反复揣测琢磨,拒绝林宿之后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后果。对林宿过往的种种她略有耳闻,也早已对任何结果都做足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林宿居然可以将职场游戏玩得如此下作。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林宿锐利的眼神像是威逼她在强压之下服软。
可是曾经飞翔在天际的雄鹰怎么会被野鸡的把戏玩弄?
钟芷在整个部门数十人的注视下从座位上起身,缓缓走出会议室将门在她身后合上,大门哐当落锁的声音便是钟芷给林宿最终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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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总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在公司内部这样的系统中扩散地尤为快速,待到午休用餐时钟芷在周会上的一切遭遇几乎已经传遍了角角落落。
江时序提前预定了附近餐厅的位置正坐在钟芷对面面满愁容,一副受欺负的人不是钟芷而是他的样子:“那你准备怎么办?总不能任由林宿搓圆搓扁吧?”
钟芷低头摆弄着手机好像正在编辑微信消息,连抬头看一眼江时序都顾不上,直到手机屏幕上绿色的对话框发送出去才悠悠然地出声,只是听着有些答非所问:“前两个月刚离职的那个女生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之前也是林宿下属的那位?”
江时序这样圆滑热情的人公司上上下下不说全部认识,起码有一半也能叫得上名字,他立即反应过来钟芷提到的人是谁:“高漾?你要她的联系方式干什么?她又没有什么成功经验。”
被林宿招惹的人无非两种下场,一种是甘愿依附,在互相利用中谋求捷径,一种是不甘沉沦,最后又只能在强压和排挤之下认输离场。
钟芷现在便属于第二种,但是她并不准备就此离开。
“我不需要成功的经验,我只需要经验。”
江时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在手机上将联系人名片推送给钟芷,钟芷立刻点开主页发送好友申请,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你需要她经验能干什么?”对面的人再次发问,满头问号正迫切需要钟芷一一解答,然而中午午休时间向来紧迫,在他还没有等到一个明晰的解释前钟芷的手机铃声先一步响起。
“喂,阿初?”钟芷的声音突然就比和江时序说话的时候轻柔了好几度:“你在吃午饭吗?我已经快吃完了……”
这样鲜明的态度差异让江时序默默瘪了瘪嘴。
“你稍等一下,我这边有点吵,我换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说话。”钟芷说着就从椅子上坐起,用口型示意江时序自己得先出去接个电话。
餐厅玻璃窗外钟芷来回踱步,浅笑着不知和电话那头聊到什么神采风扬,突然又好似想到了什么在手机键盘上快速按下几个按钮,接着举起手机放回耳边,继续电话里还未结束的通话。
与此同时,坐在餐厅内暗自痛骂钟芷见色忘义的江时序在微信上收到一条新消息,来自钟芷:“小江同学,就让钟老师为你表演一场职场‘以下犯上’的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