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不眠之夜
    血池上的波纹一圈圈荡开,最终归于平静。

    过了半晌,水池中央伸出来一张白皙的手,它攀上池壁,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从水池里爬了出来,血水从他肌肤滑落滴答在石砖上。

    鹤九霄以长枪对准它,花眠拔出了剑。

    空气冰冷到极点。

    它宛如野兽一般伏在地面上,耳朵捕捉着细小的响动,忽然抬起被长发盖住的头颅,发出阵阵低吼。

    这是动物捕猎的姿态。

    “小心!”鹤九霄将花眠推开,用长枪抵挡住了它的进攻。

    它神似苟芒,却又不完全像。

    皮肤之下,是蠕动着的红色丝线,手指和脚趾似乎还没长好,被蹼连接着。尤其醒目的是胸口上一个漆黑的洞口,伤口崎岖,骨头都漏出来了,很难想象是经历了怎么的伤害,还能在这样的状况下活着。

    他这次的状态和之前完全不同,那时他对她发起攻击,虽有兽性更偏近于人。如今不仅容貌变化了,是完全认不得人了,他的咆哮和撕咬就是一个野兽。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应该就是苟芒,别杀死了。”花眠嘱咐道。

    一面说着,一面用剑袭击过去,吸引它的注意力。

    鹤九霄看准时机,从一侧横扫,它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

    他将长枪旋转压在苟芒的脖颈处,一脚踩着他的腰部,他一时无法起身,如干涸的鱼一般扑腾起来。

    “阿眠,快用屋梁上的纱布将他缠起来。”鹤九霄对她喊道。

    花眠听到他的称呼,怔了一下,随即用剑斩下垂纱,先将他的手腕和双脚绑了起来。

    鹤九霄用臂肘将他击晕。

    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当时遇见他,他也是这样?”鹤九霄说着,踢了苟芒一脚,“得亏你心善,没把他杀死,这简直比血尸还可怕。”

    花眠挠挠头:“当时根本没打过……”

    “真是便宜他了。连个衣服也不穿,不知廉耻。”说着,鹤九霄又欲踢上一脚,花眠连忙阻止了他。

    “咱们还是快带他离开吧,要不然遇见血尸可就危险了。”

    两人用捡来的木片和白纱做了一个简易支架,鹤九霄不情愿地将披风脱下来给句芒盖着身体,两人开始往回走。

    鹤九霄在前面拖着,不时有小石块的阻碍使担架上的人震起来又落下去,花眠走在支架在画出的平行线内,很是担心。

    终于离开了地下,鹤九霄封好了出口,两人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

    “好久没见过这样好的阳光了。”花眠用手隔开刺眼的光线,心中愉悦。

    “是啊。”鹤九霄朝她笑笑。

    他十分怀念这样的感觉,和她一起死里逃生,暂得喘息。

    眼前人沐浴在阳光下,微风抚过发丝,他看着她笑,也跟着笑起来。

    忽然间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你,你不害怕太阳吗?”

    “为什么要怕?”花眠不解。

    “就比如说,阳光会刺痛皮肤什么的……”鹤九霄走过去检查起来,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你该不会以为人族怕太阳吧?堂堂一族之长,怎么这点常识也没有。”花眠嗔怪着笑道。

    这时候难道她还没有完成转化吗?鹤九霄在心底暗自嘀咕了一句。

    “是我忘记了。”

    “哎……不如……”两人不约而同开口道。

    花眠让鹤九霄先说。

    于是他开口道:“不如我们先去东池吧,这里应该离你家挺近了,算起来你应该好久没回去了。”

    “你果真和我想得一样!况且如今苟芒有伤在身,古昏原遥远,可以先回东池给他医治,之后我们再动身。”花眠本来还担心去东池的提议,他也许会很难同意,毕竟他一个妖,前往人族居住地肯定会很危险。

    “没想到,真是太好了!”她高兴地扑过去,抱住他,两颗心依偎在一起。

    “这么说,你愿意跟着我。愿意之后和我一起回妖族咯。”鹤九霄在意的却是另一点,他一手勾过她的背将她拉近了许多,而后紧紧环绕着她,“那你得让我多抱一会儿。”

    花眠将头埋进他的肩膀,周围静悄悄的,爱意却很喧闹。

    是夜,苟芒还未醒过来,不过手和脚已经分化完了,像个正常人类了,胸口的伤口似乎也在逐渐愈合。

    可巧今天是个好天气,月亮如圆盘般挂在无云的暗蓝天幕上,借着月光周围的一切都能看得很清楚。

    鹤九霄看护着火堆守夜,花眠睡在他身旁,不时翻动身体,发出喃喃的低语声。

    月光在落在他的睫毛打下阴影,他细细端详着她,用手穿过她的发丝,冰凉而轻柔,他目光落在她的眉眼,滑过鼻梁,最后停在双唇。

    他的心跳加快了许多。

    他将手放在她旁边,用食指轻触她的指尖,一阵欣喜涌上心头,于是便心满意足般嘴角微微扬起来。

    夜已过半,鹤九霄有了倦意,于是靠在树旁闭目养神。

    谁知才刚阖上眼,周遭便响起了一阵窸窸簌簌的声音。

    他立刻抓起身旁的长枪,待他睁开眼时,干枯如尸鬼的怪物已经扑了上来,它伸出长长的獠牙,贪婪地盯着他的脖颈,口水已经流了出来。

    温热的液体从他锋利的下颌旁滑落,它的长发被风吹动拂过他的咽喉,鹤九霄浑身一震,发出一声闷哼。

    他极力瞥向花眠躺的地方,那里却没有了她的身影。

    他立即明白了眼前的就是她,不过比他预想的要瘦弱很多,皮肤贴近骨骼,而且十分苍白,应该是饿了很久了。

    她撕开他身上的盔甲,剧烈起伏的胸腔在月光照耀下仿佛渡了一层白光,她指甲滑过他的胸口,流下一道殷弘的血迹,血色相称之下,衬得健壮的身躯更加诱人。

    她吞咽了口水,便吮吸起血滴来。

    灼热湿润的触感从胸腔上传来,他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声音沙哑:“你要是这样,那我今晚可就不睡了。”

    说着,他揽着她翻身扭转了局势,手掌强硬地撑开她绻缩的手指,将她扣在树上,花眠被他压着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望着坠到小腹的血滴,不住地发出怒吼。

    “你总是这样心急。”他显然有些无奈,“来吧,这里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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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你最喜欢的。”

    他偏过头,将脖子上被咬过的伤疤露出来,上面有有四个牙印,像是被吸食过的,于是花眠轻易就刺开了皮肤,血流声渐大,她发出一阵满足的呜咽。

    鹤九霄抓紧她的双手,压低自己因为疼痛发出的喘息。

    眼看她皮肤逐渐发紫,逐渐饱满,末了,她用舌头舔舔他的脖子,伤口立即就合上了。他扶着她靠着树坐下来,不一会儿,见花眠蜷缩着趴在他腿上睡着,他摩挲着她的头发,也终于安心地闭上了双目。

    树叶被冷风吹落,打着旋儿离开树枝,轻轻落在他们身旁,连月光也害羞般躲在了云朵后面,给世界关上了灯。

    次日,花眠被刺眼的阳光惊醒,她感到皮肤一阵灼烧,于是连忙躲在了树荫下。眼皮十分沉重,她锤了锤酸痛的后背,小声埋怨起昨晚没睡好。

    抬眼望时,却见鹤九霄还未睡醒,衣服破烂地搭在胸口上,身旁还有被撕碎的破布。

    她疑惑着昨晚发生了什么,眼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他若隐若现的肌肤上,他睡着的实在很安静,呼吸轻盈,睫毛垂落,轮廓在阳光的笼罩里柔和了许多,不像醒着那般给人以距离感。

    她有时候甚至觉得他太过完美了,根本不是自己可以贪图的。

    想到这一阵失落涌上心头。

    “怎么了?大早上就唉声叹气的,”他睁开眼,笑着直起身,整理起衣襟。

    “没什么。”她笑着回应道,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话说昨晚发生了什么吗?你的衣服……”

    “昨晚太热了,这样凉快。”他眉头上挑,回复道。

    现在已是深秋,树叶都快掉完了,花眠到现在手心还是凉的。

    “怎么了,你不相信?”他看着一脸质疑的花眠,“你真想知道?”

    她点了点头。

    “那好吧,说来也简单。”他故作不情愿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的身体很诱人,只是没想到你竟然如此饥渴。昨晚你不知道是梦游还是什么,对我一顿乱亲,也不知道做的什么好梦。”

    花眠的脸登时滚烫起来,因为她昨晚确实做梦了,还是和鹤九霄……

    那样的想法,她也确实有的。

    “我,我就是梦游了,多有冒犯,真是对不住。”她不敢再直视鹤九霄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道。

    “没关系啦,人之常情嘛。”他安慰起花眠,试图缓解她的尴尬,“不过这样的好梦,最好主角都是我。不,只能是我。”

    他站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块流光溢彩的白纱,上面歪歪扭扭地秀了一朵祥云,他将白纱盖在她的头上,以此隔开从枝叶里钻进来的阳光。

    “你这是干什么?这样我会看不清路的。”花眠扯下白纱,抬头问道,纱布随着她的转动反射起光芒。

    “总比照到太阳好吧,到时候你的皮肤上说不定会着火。”他神情严肃,又给她盖上去,“你跟在我身后便好,我就是你的眼睛,现在你还不能晒太阳。”

    花眠只好不情愿地照做了,她昨天用来抵挡阳光的手已经有了红红一片灼烧痕迹。

    两人休整完毕后,就朝着东池继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