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车不像大巴车里有各种味道，又通风，但奈何路况实在太差，林希还是被晃得昏天暗地的。林妈情况虽然相对好些，但也够呛。
见他们明显不想多聊，李母自然没再上赶着找话题，车斗里很快恢复安静。
知道他们两母女晕车，祁博衍本来想半路停下来歇一歇的，可林希问过林妈后，母女两都觉得还是赶紧到地儿的好。
于是，祁博衍加快了速度，比上次从顺义回农场少用了一个多小时，赶到了顺义县。
包括林希在内，谁都不想去林家住，一行人便一起找了个离县医院近的招待所住。
办理好住宿，又一番梳洗，林家母子三人以及祁博衍便准备去看林母。
路上林妈花大价钱买了两罐麦乳精，祁博衍则买了些水果，四人一起前往医院。
彼时，林熙正在医院里，陪林母聊肾移植的事。
看着病床上神情憔悴的母亲，林熙满脸担忧，“妈，你说林希会不会不愿意回来？”
“不会的。”虽然跟林希相处的日子不长，但那孩子说一不二的性子，她还是很清楚的，“妈有点可惜她不是男娃，不然就她那样的性子，让你爸把她扔到部队，好好操练一番，想必能有大作为。这样你日后，也能有个可依靠的。”
林金生嘴上虽然不说，但她知道，他还是在意香火传承的。
以前他们被下放，条件艰苦，哪怕他心里头再有想法，也不会表露出来。
现在他们平反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当然这些糟心的事，林母没打算跟林熙说。
不过，她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你老实跟我说，你是真喜欢秦嗣远，还是单纯为了抢林希的东西，才说自己喜欢他的？”
林母活了大半辈子，哪能看不出林熙抢林希东西背后的真正原因。但她心疼这个孩子，跟他们在农场受了十几年的苦，加上她不喜林希那刺头一样的性子，她便由着林熙做，甚至很多时候还推波助澜。
她的身体要没问题，林金生要没露出想过继个儿子的念头，她也就不这么问了。
可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如何，她想趁现在还可以，替眼前的孩子谋划一番。
林熙知道林母疼她，更知道林母了解她，所以在她面前素来没顾忌。
不过林母以前再是清楚她为什么那样做，也从来没这样直白问出来，如今突然这样问，林熙突然有种被剥开衣服的感觉。
她很想否认，但她又很清楚，自己需要这个可以真正讲实话的人，于是她牙根一咬，“我是看林希喜欢，才说喜欢的。”
听她承认，林母一点不意外，“那妈有个建议，希望你认真考虑考虑。”
“什么建议？”
“秦嗣远的母亲，本就不是个好相与的，没有李含奎的事，你嫁过去她也许不敢怎么样。可出了李含奎的事，哪怕咱们把事情都推到祁博衍身上，婚后她依然会拿这事为难你。至于那秦嗣远，本来心思就不在你身上，看他妈为难你，他不雪上加霜，已经不错，压根不用指望他偏向你。”
“也就是说，现在这样的情况，哪怕你顺利嫁进秦家，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些林熙自然清楚，“可现在这种情况，不嫁入秦家，知道我跟他们差点订婚的人家，怕是都不乐意娶我了。”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跟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孩子，林母希望她一辈子顺遂。
“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嫁出去，咱们招上门女婿。这样你婚后不用面对婆婆姑子那种难缠的关系，又能长期在家里待着，生的孩子还能姓林，一箭三雕。”
不得不说林母这个建议相当不错，“但是有本事的男人，一般都不愿意给人当上门女婿。”
“咱们不找城里的，找那种偏远地方，家里兄弟多，不缺儿子的。”既然有这个想法，林母自然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这种男人在城里没根基，什么都要靠咱们，最好拿捏。”
林熙一直都很清楚，人生不可能处处圆满，好生活不可能唾手可得，所以在农场的时候，她很清楚怎么能让自己的日子更好过。
现在她同样知道怎么选择对自己最有利。
之前她自己从来没往林母说的这方面想，可如今林母给了她想象的空间，她立马明白这种做法确实比嫁出去的日子更舒服，“妈都是为我好，我听你的。”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妈相信，你有办法将日子过好。”
听她这样说，林熙依恋地挨着她，“不，我还小呢，日后还有很多需要您提点的地方，所以您一定要健健康康的。”
林母抚摸着她的头发，“如果可以，我当然想一辈子陪在你身边，看你结婚生子，一辈子幸福。可我这身体，我自己很清楚。”
“医生说了只要肾移植，您就能健康到老。我知道您舍不得逼林希，可医生也说了，只是摘除一个肾，不会对她的身体有任何伤害。所以等她来的时候，我求她，求她看在您生了她的份上，答应给您一颗肾……”
哐当~~
铁罐子砸地上的声音，惊动了一直自顾自说着的两母女。
母女两看向门口，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四个人。
林妈两母子，林母没见过，但看他们跟林希一起，差不多猜到他们的身份了，“怎么来了也不出声。”
林妈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直盯盯地看着她，“刚才你们说摘肾，摘谁的肾？”
“先进来坐吧。”林母也没立马回答她，而是招呼人进来坐，后又吩咐林熙给几人倒水。
“我说你们要摘谁的肾？”
“这不是我的身体不行了，医生说需要肾移植，不然没几个月活头了。熙熙这孩子舍不得我死，就说替我求林希给我一颗肾，让我能继续活下去。”
“既然是她舍不得你死，她干嘛不自己给你一颗肾，反倒要我希希的肾？”
“要是我的肾可以，不用你说，我早就给了。”听到林妈的话，林熙大声嚷嚷道，“可我不是我妈的亲生女儿，我的肾不适合她，所以我只能去求她她的亲生女儿，高抬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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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行，我不同意。”林妈半点不让步，“希希还不到二十岁，平白无故让她少一个肾，谁知道会对她的生活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谁养大的孩子谁心疼，你一门子心思在你养大的闺女身上，我也一门子心思在我费心养大的孩子身上。你不能为了你养大的孩子，就拿着那点血脉关系去逼我养大的孩子。”
看林妈护犊子的样子，林母有些明白为什么林希，心心念念都是她的养父母。
也是，如果那边的父母，不是宠着她，哪能养出那般性子野的姑娘。
“医生说了这手术，不会影响她日后的生活。”林母解释道，“不然虽然我没养过她，但好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哪能不顾她的死活，你说是吧？”
“而且我们不会无偿要她一个肾，只要她同意做手术，我们不仅安排好她的工作，她几个兄弟的工作，我们也一并给安排好。”
“我知道她一直很努力想在城里立足，然后把几个兄弟，甚至你们两夫妻都弄城里来。”
“所以只要她同意这个手术，我们就替她完成她的心愿。”
能活下去，林母自然想活下去，所以她想了很多说服林希同意手术的条件。
这些都是她想出来的。
“如果她的几个兄弟想进城，还要她用一颗肾去换，那即使他们进城了，日子也不可能好过。至于我跟她爸，我们就是泥腿子，就适合一辈子待在田里，从来没想过进城里的事。”
“我们家别的没有，但个个人都知道，有什么能力过什么生活。更知道想要什么生活，就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去挣，所以没人会同意你的提议的。”
林母将视线落在一直沉着脸没开口的林南身上，“这事不应该问问孩子的意见吗？”
“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就是林南吧。我听孩子他爸说，你是那海里的蛟龙，只要给你机会，一定能一飞冲天，难道你真的甘愿一辈子留在农场，面朝黄土背朝天？”
“如果你这么关注我们家的事，是因为希希，那我为希希感到高兴。可你了解这些，却是为了更好的拿捏她，那我只会为她感到悲哀，悲哀她有个这么算计她的亲生母亲。”
“自古养恩大于生恩，比起养她长大的你们，我这个生母的分量无足轻重，她完全可以把我当陌生人，然后跟我做一笔交易。她出一颗肾救我的命，我帮她完成她的心愿，交易完成，我们就两清了。”
“可就像我妈说的那样，如果我们兄弟几个要靠着她拿一颗肾，换我们进城的机会。哪怕我们真的进城了，日子也不可能好过。所以这笔交易，我们不做。”
听他们说得如此决绝，一旁的林熙直接给林希跪下了，“我求求你给妈一颗肾，只要你愿意给，哪怕从今往后我再也不能待在这个家，我也愿意。”
“她再怎么说都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想到刚才病房门口听的一番话，再看林熙眼前的所作所为，林妈脱口就出，“你别逼希希，要换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