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赌局
    何伟一激灵,猛地坐起来,起得太快,心脏怦怦直跳。他瞪大眼睛,发现屋里多了一群人。离床最近的人,手里还拎着一个木盆,咧着嘴笑。

    他抹一把脸,湿漉漉的,一股馊味儿,联想到刚看见的木盆,啊,是他昨天没倒的洗脚水!

    不是梦!

    “啊——”他惊恐地惨叫一声。还未等他拉长到自己“满意”的时长,就被人用布堵了嘴,只能以一个短促的转音收尾。双手也被人利落地绑在后面。

    “吵死了,都是老朋友了,喊什么呢!”还是那个阴森森的声音,何伟认得他是谁,是放印子钱的老高,江湖人称“黑秃鹰”。

    “魏三欠钱跑了,你得替他还账,你个烂赌鬼,我都懒得碰,直接拿了东西走人。但你,怎么跑我家躺着了?”

    何伟呜呜地哼哼,想要说话。

    老高说:“再喊就堵上。”看到何伟拼命点头,示意手下动手。

    布被取出,何伟马上一脸讨好的笑:“高老大,幸会幸会。还请您大人大量,通融一下,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联系我朋友,找到魏三那犊子,让他还债!”

    其他人哈哈笑起来,刚才绑他的高个男子讽刺道:“你还以为你是镖师呢,你早就臭名远扬了,这地界道上的都知道,你何伟如何卖友求命,还有谁搭理你?”

    “真能吹,老大,别听他的,连咱们都找不到的人,他算个屁!”马上有人附和道。

    “不不,我能有办法,你给我点时间,我凑钱,我凑钱,保准集齐。我媳妇很能挣钱。你能不能把房契给我?”何伟急忙哀求道。

    “你怎么不明白,”老高缓缓说,“拿了你的房子,还远远不够还债。是你应该再给我。”

    他抽出匕首,抵在何伟脸旁:“可惜你又丑又臭,否则卖到南风馆,倒能赚上一笔。要不,把你的肉割下来,当猪肉卖掉?”说完,用刀刃在何伟脸上轻轻一刮。

    何伟吓得魂飞魄散,喘着粗气,短而急促,不敢有起伏,怕高老大手没轻重伤了他。

    有传闻说,那些实在还不上债的人,都被高老大暗中处理了,甚至还把肉割了卖,就像盯着尸体盘旋的秃鹰,所以被称为“黑秃鹰”。

    “高爷,高爷,有话好好说,好好说。”何伟僵着脸陪笑道,“你看这样行不行,我最近有点赌运,小赚了一笔,我那个浑家,也是个会挣钱的,如今在县衙里高就,还您的钱,那都好说,给我一点时间,我给您张罗的明明白白的。”

    又恐高老大不满意,忙说道:“还有,我认识好几个朋友,都是爱赌的,手头都有点紧,我可以把他们介绍给您。都是有家有田,出来玩,缺点现钱。”

    高个男子附到高老大耳边,说了什么,高老大点点头:“好吧,我给你三天时间。”

    “七天吧,求您,我保准办的漂漂亮亮,明明白白的。”何伟哀求道。

    高老大伸出两根指头,说道:“再加两分利。”

    “别,不要啊,高大爷啊,现在就已经够高的了……只怕还了旧债又欠新债啊!”何伟哀嚎道。

    高个男子“哼”了一声,说道:“你已经没有什么能赔给我们的了,七年后还不上不是耍我们呢,多少得抵押点什么。”

    “抵押,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没有值钱的东西,人也行啊!”高个男子说完,大家心领神会地□□起来。

    何伟明白了,犹豫起来。高老大说道:“那就还是三天,三天不还清,下次你在哪醒来,可就不一定了。”

    “我抵,抵!”何伟连声说,“我把我妻子英娘抵给你们!”

    今夜的英娘睡不着。她心里烦闷,秋兰受伤的面庞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不甘心,她本打算,等秋兰在豆腐坊做久了,相信自己能养活自己,就能坚定地离开齐勇昌的暴力。可刚开了头,就搁浅了。她很担心,这么拖下去,秋兰姐有天…会被打死。

    恐惧攫取了她的心,英娘坐起来,拉开帘子,看着外面皎洁月光。

    所以,自己想做什么呢?她抬头望月,月也望她,静默中,最清晰的就是自己的心声。

    她是豆腐娘子,豆腐娘子当然想做豆腐,她想开豆腐店。

    既是为秋兰姐,更是为了自己。

    这是她从小便学来的,支撑家庭,支持自己的倚靠。石磨转起的摩擦声,豆乳煮沸时的气泡破裂声,点卤豆腐时的搅拌声,让她心安。

    在衙门打杂还不够,她要想办法,尽快攒更多钱,重开豆腐坊。

    她有了办法,白天去衙门后厨打杂,晚上去街上卖些小吃,能赚一点是一点。

    就这样,连着卖了两天黍面枣糕。之所以决定卖这个,一是因为这是时令食品,二是这个做起来简单快捷。只要把黍面用水搅拌,再用手搓散成絮状,然后烧水放蒸锅,先薄薄撒一层,蒸一会,接着放一层煮熟去核的枣肉,再撒上一层黍面,盖住枣肉,如此反复几次,层叠到差不多高度就可以了。一整个拿出来,切成片,就可以直接食用了。

    然后取篮子放入,用布盖住保温,如此便可以出门做生意了。

    “黍面枣糕!五文一块!”

    “又香又糯!黍面枣糕!”

    从西街到东街,一晚上这条路反反复复,运气好都能卖光,有时也会剩下,她就把剩下的用油一煎,顺便做一些葱花饼,第二日清晨早早出门,到路上叫卖。

    今日是花朝节,是祭拜花神,赏花闲游的好日子。云珠早早就进了多样鲜花,笑嘻嘻说道:“对我来说,每年的今日才算过年呢!”

    英娘也买了众多鲜花,不是为了卖花,而是为了应节日做百花糕。用花和米粉混合,放入各种鲜花妆模具蒸制就行。做起来不麻烦,只是脱模的时候,一不小心,没有完整脱出,样子不好看,只能留下自己吃。

    好在英娘做了几次,有了经验,后续破碎的便少了。她挎着篮子和云珠一起出门,云珠玩心一起,说道:“咱们俩比一比,看看是你先卖完,还是我先卖完。”

    “好啊,输了的可得整治一桌酒菜。”英娘微笑道。

    “一言为定!”

    街上有不少提着花神灯的人,施施然地闲逛,真是“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小商贩们格外活跃,到处是叫卖声。此时正是白蒿、荠菜、刺五加等野菜鲜嫩的时候,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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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卖五光十色花灯,还有挑着担卖野菜的人;还有卖祈福用的彩纸彩线的……

    英娘走在人群中,不同于要保温的黍面枣糕,百花糕凉热皆可,她半掀开遮盖帘子,好让人看见诱人的花样点心。她提着篮子路过,常惹人皱鼻嗅嗅,赞一句:“好香!”

    随着人群随意走着,有人要买糕,便停下来供他挑选,这时后面有声音喊道:“小娘子!我也来点糕!”

    英娘的背部一僵,即使人声嘈乱,但毕竟一起生活过两年,她知道那是谁。

    她装作没听到,待顾客付了钱,只顾往前走。从后面越出一人,拦住她。

    “往哪走啊,小英娘?”何伟嬉皮笑脸的,顺便一把从篮子里顺了几块糕,边吃边说,“好久没见,我想你得紧啊!”

    “离我远点,我不想看见你。”英娘喝道。

    “那就给我点钱,给完我就走。”用嘴叼着没吃完的糕,手就往英娘怀中摸,含糊地说“铜板是不是都在这?”

    英娘侧身避开,骂道:“何伟,你好不要脸!”

    “别他妈自作多情,老子只想要钱,你不在县衙干吗?又卖吃的,整了不少钱吧,给我点!”何伟边嚼边说,不耐烦地朝她伸出手。

    “那也是我的钱,一分都不会给你。”英娘斩钉截铁地说。

    路上的人看见他们争吵,已经有在一旁看热闹地,有一就有二,慢慢地也围城个圈儿。

    何伟冷笑:“我们还没和离,什么你的我的,统统都是我的!”

    人越聚越多,英娘不想让别人看笑话,只想快点逃离。可是后面何伟清晰的声音传来:“你不是想和离吗?你做一件事,我马上就同意和离。”

    英娘停住脚步,这句话确实很诱人,转身问:“什么事?”

    何伟把最后一块百花糕扔到地上,踩了一脚,奸笑着说:“你若能把它吃干净,我就同意,这么多人在这。大家都能作证,我说到做到。”

    不知怎的,她一下子想到今夜在野菜担子中的刺五加,也想到自己幼时摘取刺五加的事,这个被俗称为“一百针”的野菜,用布满了尖锐的硬刺来对抗她对嫩叶的渴望。可即使会被扎得鲜血连连,也不能阻拦她摘取的心。

    她现在渴望和离,远远超过渴望刺五加。

    她实在渴望挣脱桎梏,她实在渴望自由。

    哪怕付出代价。

    她环视一周,很多人正对着他们俩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她此时想到的竟不是丢脸,而是这么多人,应该能帮她作证。有这些人在,何伟应该不能抵赖。

    这是胜率极大的赌。

    英娘本能地走过去,距离何伟狞笑的脸越来越近,然后缓缓蹲下去,手极慢地伸到地上,用手拢了拢地上的碎渣,土和糕混杂在一起,很难完全分开。她捏了一块大点的碎块儿,慢慢地抬起手,要往嘴里送。

    越来越近,即要与唇想接。

    突然胳膊被一把抓住,她吃痛松开手,碎块落下,整个人随即被一股力量猛地拽起,被拉到一个人身后。

    她愕然,随即认出了那熟悉的红黑色衣服。

    自母亲去世后,再没有人像这样挡在她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