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适才反应过来白兰的意思,我从没想过,他竟计较到了这一层。
只是,眼下我的身份却与往昔不同。
我曾是刘起的妻,那时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买。
可现在他的妻子是大小谢氏,他也理应只照顾她们的喜好才对。
我不想给自己找难堪,这块乌膏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并非什么稀罕之物。
可对谢沉鱼和谢落雁来说,却是唯一的挚宝。
她们都是南人,生在建康,也长在建康,从未见过这西域之物,有所喜爱也是应当。
谢沉鱼想要,我却不想。
既不想,便没有去争的道理。
我摇摇头,对白兰小声道:“我不要了,我们走吧。”
白兰却说什么都不肯动弹,我再去拉墨竹,他也和长了根似的,不论我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我哀叹一口气,僵在那,险些无助得哭出声来。
我不是怪他们,是怪我自己。
此事,就连白兰和墨竹都比我有骨气,而我却像是个缩头乌龟似的,只想着遁地逃走。
片刻过后,那道身影悠然地起了身,缓步走到谢沉鱼身边,柔声问:“看好了吗?”
谢沉鱼用力地点点头,“看好了,只是这位公子不肯割爱。”
从踏进这间店铺之后,他终于再次将视线聚焦到我身上,可脸上却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料想我的这副装扮,他应是没有认出来吧。
他没有问我,也没有同我说话,只是转身对伙计道:“我出百两金,可得此物?”
伙计闻言,点头哈腰,嘴巴咧到了耳根子,连声应道:“可得可得,贵客慢坐,我这就去替您包好。”
刘起接过包裹转身离开,谢沉鱼一脸满足,挽着他兴高采烈地走了。
我脸阴沉得难看,转过头哀怨地看了白兰一眼。
白兰懒得理我,眼皮子都快翻上了天,负手就往门外去。
我又看墨竹一眼,他亦是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我肚里百转千回,满不是滋味,却无从说起。
黑了天,我便拉着白兰墨竹一头扎进了酒馆。
这灯会也没什么好看的,翻来覆去无非是那么几个样式,转了两圈,便觉得了无生趣。
还是酒馆适合我,活色生香,歌舞升平。
我叫了两壶好酒,又格外奢侈地点了几道硬菜,硬拽着白兰和墨竹一醉方休。
从前我在公主府时,没少这么喝过,梅兰竹菊几个,酒量更是一个赛过一个。
只在内寺这几年里,我滴酒未沾,如今更是两杯下肚,就有些找不着北了。
墨竹夺过我手中的酒杯,埋怨道:“殿下莫要再饮了,大病初愈,如此酗酒,实为不妥。”
我趴在桌上,醉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有气无力道:“你,还我!八十两金的乌膏我买不起,八十铢钱的酒我还喝不起吗?”
白兰重新拿出一只酒杯斟满,推到我眼面前,“殿下此言不虚,喝醉了吐一遭便是,如若不然,那就大哭一场也好,总好过闷在肚里,会憋出内伤的。”
我歪七扭八地点点头,“还是白兰懂我。”
我一口气喝到了亥时末,半臂高的酒壶吹倒了三五瓶,最后烂泥似的被墨竹扛出了酒馆。
因了灯会的缘故,今夜不会有宵禁,街道两旁人头攒动,白兰走在前头,为我俩引路。
我像只死猪般一声不吭地趴在墨竹背上,脑子里来去打转的都是那几句话——“八十两金、百两金……八十两金、百两金……”
哼,有钱了不起吗?
再有钱,以前不还是吃我的、喝我的,如今出息了,也硬气了,胆敢对我目中无人。
“刘起,受死吧!”
我忽地大喊一声,雷劈了似的从墨竹背上弹起上半身,大声嚷道:“拿命来,拿命来,今日我定要手刃了你这个渣男!”
“渣男!!”
“渣男!!!”
我一声高过一身,宛如滔天巨浪般不断咆哮着,仿佛再多喊几遍,便能将我心中的怨气全都化解。
路人纷纷侧目,我却越喊越起劲,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刘起的名字,一念一骂,一骂一吼,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了才好。
白兰好面子,受不了我这般不成体统,只得埋头扯过袍袖挡脸,生怕被人看了去。
走着走着,周遭突然一片黑暗,原先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光源,竟在瞬间全都熄了个干净。
没了光,便看不清路,也不能再走。
白兰招呼着我们停下,墨竹轻手将我放了下来,我扶在一根木桩边哇哇大吐。
恰逢子时,悬瓠城内即将开始祭月灯会最重要的一项活动——燃放烟花。
我正吐得晕头转向,胃里波涛汹涌,连话都说不清楚一句,便是这样,我还要继续骂,含含糊糊地骂。
“刘起,渣男!”
“谁让你娶妻生子的,渣男!”
“从前起的誓,你难道都忘了吗?渣男渣男!”
“呜呜呜呜——渣男啊!”
我边哭边吐,一阵凉风吹过,身上冷飕飕的,再抬头一看,周围黢黑一片,早就不见了白兰和墨竹的身影。
我登时有些害怕,这场景莫名让我回忆起前世死后曾在地府游荡的经历来。
当时的我,也是深陷在如此一望无际地黑暗之中,迷惘胆怯,寻不着一丝光明。
然后,我睁开了眼,便又看见了他。
刘起——那个如同启明星一般,指引着我方向的人。
我怕得闭起双眼,跌坐在木桩后头,双手环抱住膝盖,像个尚未投胎的冤魂一般,瑟缩着不敢乱动。
直到我朦胧地感受到一缕淡黄色的暖光,再睁开眼,我便见着了那个令我朝朝暮暮牵肠挂肚的人。
“你……怎么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开了腔。
他越走越近,脚步轻缓,袍摆在摇摆的烛光中荡漾出好看的弧度。
他走到我的身前蹲下,将燃着烛火的灯笼放在地上,抬手拢了拢我的耳边碎发。
“怎么醉了?”
我摇头晃脑,搞不清状况,明明是我先问他的,怎么他又问起我来了。
我不上套,板着脸问:“你为何要来?”
他应道:“来寻你。”
我道:“寻我?寻我做什么?”
“你不是应该去陪你那小娇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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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答,别过脸去有些别扭道:“不提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
我继续撒泼打滚,“要提要提,我偏生要提。”
“说什么一生一世,永不离弃,还说什么要同我好好过日子的,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我话还没说完,他忽地将我一把抱住,紧紧地搂在怀里,紧到我几乎难以呼吸。
“是我食言了,是启明食言了。”
我猛地用力将他推开,怒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是醉了,不是犯浑,我不信你。”
我撑起身子就想走,可双腿就像不听使唤似的,舍不得往前挪动半步。
他急得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却晃着脑袋什么都不肯听。
他没了办法,一手掰过我的脸,重重地吻了下来。
我去推、去打、去踹……他硬是不肯放松半分力气。
他到底是个武将出身,论蛮力,我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我被他死死地捧在手心里,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吻如同南来的细雨霏霏,不由分说地落在我的唇上,细密柔软,缠绵悱恻。
此时,满城烟花尽数绽放,万千星火缀满夜空。
他迫切地含住我的双唇,舌尖顶开我的齿贝,不断地侵扰着我,打乱我的心跳和呼吸。
我气他恼他,更是烦他,拼劲全力想要挣扎推开他。
他见我反抗激烈,也不敢太过用力,放缓了嘴边的动作,抵着我的气息道:“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再给我点时间,我就来接你。”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想不通他说的来接我,是要接我去哪里?
去建康,还是去洛京,总之去哪里都不可能是跟着他一起。
我哑然失笑,苦涩地摇了摇头,“莫要再扯谎骗我,骗你自己了。”
“我是北人,你是南人,天南地北永相隔,如何还有以后?”
“你既有了妻室,就不要再来寻我,做那过多纠缠,又有什么意义?”
“我到底是个过去的人,过去了便不再是你的将来。”
我说着,眼泪却像倒了天的暴雨似的下个没完。
我也想争口气,也想像他那般面无表情地说话,可我却怎么都做不到,痛苦到竟连半口气也提不上来,耳边净是烟火爆裂的巨响。
五年了,我本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坦然地面对他。
而今来看,却是我太过天真。
这五年来的每一天,甚至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从未将他忘记。
他一直活在我的心中,哪怕相隔千里万里,哪怕置身于天涯海角,我亦能清晰地将他记住。
他不说话,低眉牵起我的手,从袖中拿出了一枚小盒,小心翼翼地塞进我手中。
“见你喜欢,便买来送你。”
我低头,摊开手心。
小小的沉香木盒,散发着淡雅的香味,轻轻扭开盒盖,乌黑的膏体如墨玉般细腻。
他轻言轻语,落在我耳边。
“你肤白,擦上一定很美。”
我止不住鼻尖泛酸,侧过脸躲开他的视线。
百金才换来这一株铜钱大小的乌膏,却只是为了哄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