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微风拂过,金黄色的杏叶飘然零落,如翩翩蝴蝶堆在地上,阳光倾洒出一片金色。
少女倚在树上,阖目休息,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看起来十分的快活。
这公主府就是比皇宫舒服啊,宁溪想。
“殿下!殿下!你快下来吧,这也太危险了。”小梅站在树下,担忧地喊道。
宁溪睁开眼,身子坐直,语气慵懒地说道:
“才不要,刚才做了几十只风筝,我现在累到手都抬不起来了,我就坐树上歇一会儿,安心啦。”
小梅闻言,叉起腰来嘟囔:“殿下说谎,您还有力气爬树呢。”
纤纤玉手扯了几片银杏叶,宁溪把它们轻轻一吹,风卷走了金色的蝴蝶,不见踪影。
正是人间好时节。
“好啦好啦,我这就下来啦。”
宁溪随意地应道,然后微微转身,打算拾起刚刚挂在树上的一只鸢尾风筝。
指尖刚碰到线,这时,一阵风却忽然吹拂过来。
“不好!”
风筝如同落叶,朝低处飘落,轨迹一路向下。
最后,砸到了一个砚台上,刚磨好的墨溅落一片。
桌前的白衣少年动作一顿,看着胸前幽暗的墨迹,脸色直接黑了。
“哈哈哈哈哈!”
宁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对方的衣服现在就像一个大煤球。
少年闻声望来,眼神像刀子一样看向宁溪,少女急忙止住笑声,不过唇角勾起的弧度还是没有降下来。
如果她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冰块兄会信吗?
……
“抱歉,抱歉,哈哈……”宁溪无辜地眨了眨眼,本想真诚点道歉,结果到后来笑声还是没忍住。
银杏叶簌簌而落,少女的笑容在裴徵看来却十分刺眼。
裴徵勉强维持住体面的神情。
生气了?
宁溪笑意吟吟地歪了歪头。
两人直直地对视着。
气氛渐渐有些剑拔弩张。
站在他身旁,有些眼力见的小厮弱弱地开口:“驸马爷,小人带您去更衣吧。”
闻言,裴徵抬头冷冷地瞥了一眼宁溪,旋即拂袖离去。
男仆在树底下向宁溪行了行礼,匆忙跟上少年飞快离去的脚步。
“真的生气了呢。”
宁溪无所谓地撇了撇嘴,动作敏捷从树上跳了下来。
随着她的动作,树枝晃动,银杏掉落满身。
宁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梅走到她身旁轻轻拂去她肩上的落叶。
“驸马爷的性子可真够古怪的。”
“天天对殿下只有一副冷脸,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欠他银子了。”小梅抱怨道。
宁溪拾起刚才掉落在砚台上的风筝,接过小梅递来的帕子擦拭,随口道:“状元郎当不了官,现在正郁闷呢,别管他。”
小梅:“又不是公主不让他当官,这古往今来,驸马就是不允许入朝议政的。”
“公主用自己的终生幸福换取了圣秋寺所有人的性命,我真替您感到不值。”
“他们那么鄙夷幽人,也就是殿下心慈才不计较。”
“这话跟我说可以,别在外面乱说,被有心人听到,还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宁溪平静回道。
“对我来说,没什么值不值的。”
她把被墨浸染的风筝仰头对着天空。
刺眼的阳光透过鸢尾花照耀在少女白皙的脸。
“我本来就不在乎成婚这种事,反正以后父皇都会给我指定个高官子弟,驸马这东西谁当不是当。”
“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小梅。”
宁溪放下风筝,转头勾起笑容看向小梅。
“我要当一个自由、快乐的人,不被任何事物与情感束缚,走我自己的路,看我自己想看的风景,最后,找寻到属于我的人生意义。”
小梅闻言,微微一笑,然后有些害羞地低了头:“真好……公主的梦想听起来真的很厉害,我就没什么远大的志向。”
“我……我就只想陪伴在公主身边,公主在哪,小梅就在哪。”
闻言,宁溪的笑容扩大,她温柔的抱住了自己的侍女。
“我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
“永远永远。”
小女仆的脸冒出了点点红晕。
她低头浅浅地笑了好久,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疑惑:
“对了,殿下。”
她偏头看向散落一地的风筝。
数量大概有近百只,每一个风筝上都画着同样的飞鸟,样式与刚才的鸢尾风筝不同。
“您弄这么多风筝是要做什么呀。”
宁溪也看向这些风筝:“哦,你说这个呀,我是想在城中举办一个风筝节。”
“这段时间因为三界的战前气氛,百姓们受苦了,天天都紧张到绷着一根弦,我就想办一个欢快点的活动,让百姓们轻松轻松。”
“原来是这样。”小梅点了点头。
“那风筝上为什么画鸟呢,最近皇城里都时兴在上面画名贵的花。”
宁溪说道:“因为飞鸟很自由啊。”
“它们可以无拘无束地在天空中翱翔。”
“我喜欢自由。”
“我也希望芳絮的百姓可以永远幸福自由。”
金黄色的银杏树挺立在公主府高大的院墙旁。
裴徵靠在院墙的另一侧,听到宁溪刚刚说的话,神情有些愣住。
他换好衣服,本打算回来取走自己的笔墨,未曾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对话。
看来,不是所有的幽人都那样卑劣不堪。
他稍微对宁溪有些改观。
不过,也只是一点点。
他还是认为,幽人这种种族,本身就不应该存在。
少年垂下眼睫,鹤身长立于树下。
微风拂过,岁月静默。
一片银杏叶轻轻落在他肩膀。
*
日子过得很快。
宁溪照常各处跑,不是往公主府里扔花花草草,就是放一堆奇形怪状的石头。
成婚后,裴徵则不能再担任圣秋寺的主持,只能在书房写写文章,偶尔去几趟佛寺诵经讲义,在院子内练武。
宁溪在发现对方会武,并且非常厉害时,还狠狠地震惊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裴徵是那种弱不禁风的书生。
……
……
二人仍是相看两厌,不容水火。
有一次,在前院花园,宁溪正捕着蝴蝶,裴徵拿着弓箭,应该是打算练武,然而在看到她之后,直接就转身走开,动作毫不犹豫。
宁溪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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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还有一次,宁溪要记录一下最近收集的草药,因为着急,就来到书房随意扯走了毛笔和纸张一用。
谁知她用完就随手一放,再去找就找不到了,而那恰好就是裴徵最喜欢的毛笔。
少年知道以后,怒不可遏,据目击人小梅所述,当时对方的表情简直像横死了一百天。
不过最让宁溪印象深刻的事件,就是某一天,二人一起用膳。
宁溪是一个比较活跃的人,就算吃饭时也闲不下来。
她就想拉着裴徵边聊天边吃。
谁知她刚一开口,对方就冷冷地回了一句。
“食不言,寝不语。”
宁溪咬住筷子随意开口:“哦,不用在意,我这里没这个规矩。”
裴徵轻飘飘说道:“只有野兽才如此。”
宁溪:???
信不信我一口咬死你。
……
不过大多数情况下,二人一整天内就能在晚上回房睡觉时见一面,还是互不干扰,睡两张床。
可谓是至疏夫妻。
……
转眼到了月末。
宁溪仍在筹备着风筝节。
在忙碌的日子里,皇帝却突发奇想,决定带几个亲王公主去城外寺庙踏青。
宁溪只好带着自己还没做完的风筝,扯着裴徵踏上马车,急匆匆地跟着出发了。
马车内。
少年手执一本古书,认真地看着,漂亮的眸子低垂着,着一身清冷白衣,气质出尘,坐姿非常端庄得体。
宁溪自上车后,眼神就一直古怪地看着他。
这家伙就跟个木板子直直地杵在这。
她嚼了嚼口中香甜的糕点,停顿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含糊开口:“话说,你要一直这么坐着吗,不累吗,我这有软垫。”
说着说着,她拍掉手中点心的残渣,扯了个背后的软垫递了过去。
结果手举了半天,裴徵却毫无动作。
宁溪:?
???
“不用。”清冷的声音响起。
然后,她就看到,少年剑眉微蹙,嫌弃的目光落在古书上,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抬起,擦拭书页。
定睛一看,原来是刚刚自己不小心把食物残渣掉在上面了。
宁溪:……
她决定不再与对方交流了。
一路无话。
接近天黑时,终于抵达了寺庙。
葱葱郁郁的青林里,宁溪无精打采地低着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气。
皇上简单说了几句。
宁溪强忍着困意听完,就急匆匆地找房间睡觉。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这是宁溪的人生格言。
裴徵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清。
……
渐入深夜,僧人们点燃了庙中的烛火。
众人在后面的房间休息。
芳絮国最尊贵的人此时就住在其中的一间。
然而烛火下,僧人们的表情却极其异常。
“师父,这样真的好吗?”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幼的小僧悄声开口,语气有些许犹豫与害怕。
两鬓斑白的老僧人叹了口气。
他浑浊的眼睛虔诚地注视着佛像。
然而话语却让人冰冷不已。
他说:“幽人恶种,理应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