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裴少疏?轻莺缓缓抬头,额头因方才的叩首浮起沾了灰尘的红晕,原本秀丽的小脸变得灰蒙蒙。
她虽常年居住仁雅堂不曾知晓外面是非,但也曾听说过裴少疏三个字。
盛国君主元嘉帝整日里贪图享乐,纵情酒色,近些年愈发荒废朝政,国家大事被搁置一旁。君王怠政,自有主事之人,如今朝内外事务基本都由丞相裴少疏把持,可谓位高权重,权倾朝野。
只不过……听说裴少疏生性冷淡,寒若冰霜,从不亲近女色。
自己竟然要被送去裴丞相身边?对方真的会收下自己吗……?
轻莺不明白,如果只是用美色引诱裴少疏,为何要给她喂下毒药,就算不用药控制,单凭她一个弱女子也不可能轻易逃得出丞相府啊?
李侍郎仍旧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瞥她一眼道:“你要埋伏在他身边,成为本官的耳目,打探其弱点,探听一切情报。”
闻听此言,轻莺瞪大眼睛,竟是要她去做眼线?
在丞相府做探子,那跟送死有何区别?
“最重要的是令他神魂颠倒,引诱其沉溺温柔乡,最好成为他心尖上的人,彻底拿捏对方。”李侍郎悠悠说,“唉,可惜了这般漂亮的美人,只能送给他人享用了。”
“……可是。”轻莺支支吾吾不敢说话,怕一不小心触怒对方,“丞相大人未必会收下奴……”
李侍郎露出凶恶的神情:“他若不收,本官自会亲手掐死你,没有价值的东西不必活在世上。所以到时候如何表现,好好斟酌斟酌。”
不留一丝活路,轻莺浑身失了力气,胆战心惊地看着他恶狠狠的眼神。
“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裴少疏此人爱慕崇禾公主多年,可是公主驸马不可身居高位,故而两人成不了姻缘。而你——居然跟崇禾公主有七分相似,他见到你一定会心动!”
原来如此。
竟是这张脸惹出的祸事。
自己长得跟裴少疏心上人相像,那么对方极有可能拿她当做公主的替代品,如此一来就有无数可乘之机,打探到这位大人所需要的情报,可是……
她尚且未学会伺候人,如何做得了细作?
哪怕再无知也该明白,能被安插在人身边做眼线和探子的人必定有过人之处,这类人往往聪颖无比,岂是她一个从小被当做奴隶培养人做得了的?
而且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裴丞相,别最后心尖上的人没当成,反倒成了刀尖上的人!
“记住,想得到解药就使尽浑身解数去取悦裴少疏,否则——本官可不会在乎一枚弃子的死活。”
春日的风依旧冷得很,轻莺望着地上那个歪倒的小瓷瓶,嘴里仍旧发出焦苦味,旋即默默握紧拳头,不论前路如何凶险,她都要尽力活下去。
“奴遵命。”
所求不多,只要活命就好。
……
孟春时节,柳发新芽,淡金色晨曦照进丞相府。
李侍郎携“礼”拜访丞相。
门房通报过后敞开府门,由小厮引路,李侍郎走在前方,轻莺步调幅度小,得加快小碎步才勉强跟得上,与此同时,她小心翼翼打量着相府的构造,像只好奇心颇重的小动物。
相府布置大气风雅,屋舍高大威严,四下栽梧桐,三益缘径,蜿蜒通幽,途径花园见一池荷叶,白萍浮动,叶底红鲤争相摆尾,若值夏日必定塘满莲花。
风中飘荡着浅淡的草木香。
这里景色真好,许是环境太过雅致,轻莺心中惶恐莫名消弭几分。
跟随引路小厮穿过曲折长廊,转眼来到正堂。
方踏入厅堂,李侍郎当即拱手行礼:“下官见过裴丞相。”
轻莺随之行礼,却不敢抬起头去看未来的主子一眼。
“李侍郎不必多礼。”清冷稍带疏离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听在耳中格外年轻好听,像是山涧泉水,清泠泠的微微寒意。
虽未见其人,轻莺已经从嗓音中判断出丞相大人年纪不大,原以为是个威严深沉的中年男子,却没想到竟如此年轻。
“李侍郎请坐。”
“下官多谢裴相。”
李侍郎来到座位板正腰背,轻莺盯着自己脚尖快步挪到座椅左后方,装得像只鹌鹑。
“不知李侍郎来相府所为何事?”
李侍郎满脸沮丧:“今年礼部主持的春闱有人徇私舞弊,泄露了考题,导致不得不再次组织复试,浪费大批人力物力,考生们亦怨声载道。可……时至今日还未查出暗中散播考题之人,下官实在是惶恐,不知该如何向圣上交代!”
“唯恐逾期未查出泄题者,圣上怪罪下来,下官首当其冲要被治罪啊。”
李侍郎一副可怜的模样,身后的轻莺心里小声嘀咕:不是要把她送给丞相吗,怎么又提起别的事儿了?
只听年轻的丞相声音传来,语调淡如风,听不出什么情绪:“此次春闱你并非主考官,若说惶恐,恐怕莫尚书会比你更加惶恐。这事你来求本相也无用,徇私舞弊由刑部全权调查,我也只是代为监督罢了。”
“圣上并非不辨是非之人,只要李侍郎不犯错,自可安然无恙。”
这话另一层意思便是,你若清白自然无罪,若是真参与泄露考题也不会有人保你。
“倘若无事,就请回吧。”裴丞相的声音清寒冷冽。
“那个……下官还有一事。”
“说。”
李侍郎朝身后瞪了一眼,轻莺正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抬头,自然没看见李侍郎给她的暗示。
“轻莺。”李侍郎压着火气。
轻莺吓了一跳,猛得跪伏在地:“奴在。”
霎时间,冷汗布满脊背。
“李侍郎这是何意?”那道好听的声音似乎更冷了。
李侍郎谄媚着笑:“这小丫头是我府上的婢女,姿容尚可,裴相若不嫌弃可留她在身边伺候,算是下官的一番心意。”
此话说的委婉,但明眼人一听便知是何心思,无非是挑了个小美人进献,用来换取利益。
“我说了春试舞弊一案交由刑部搜集罪证,李侍郎这般拉拢讨好,莫不是真与此案有牵扯?”
轻莺顿时心脏剧烈震动,虽然低着头看不见裴丞相的表情,但是她能听出来对方生气了。
怎么办,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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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裴丞相不收下她,那自己唯有死路一条……
李侍郎连忙解释:“大人莫气,不如大人看一眼这个婢女,顺眼便收下,不顺眼下官立马带她离开。”
他起身谨慎作揖,突然从袖口掉出一枚青色双环玉佩,匆匆忙忙揣回袖中,扭头对轻莺道:“还不快过去给丞相大人瞧瞧。”
轻莺心中明白,假如裴少疏看不上她,回去以后就会被掐死。
她小心翼翼上前,跪在厅堂正中央,缓缓抬起噙着泪花的双眼。
只此一眼,便愣在原地。
正座主位之上,坐着一位面如冠玉,清俊疏朗的男人。
狭长清冷的眼睛,眸光透着冷肃,像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他站起身,一身勾缀金丝的墨玉锦袍衣袂摆动,身姿修长,挺拔如松,仿若琼玉霜雪,目下睥睨,给人华贵不可攀之感。
好像仙人,轻莺完全愣住,心想这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原来这就是大盛的丞相,裴少疏。
可惜现在不是欣赏对方容貌的时候,如果不能让他回心转意收下自己,可是会丧命的!
轻莺努力抬起自己的脸庞,红着眼睛用最最可怜脆弱的表情对着丞相大人,眼眶泪水不断打转,嘴里颤抖的不成样子:“求大人……收下奴,奴会、会侍候好大人的……”
从前调教她的嬷嬷会教她如何哭的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可她从来学不会,只会在验收成果的时候偷偷拧自己的大腿,勉强挤出几滴眼泪。
今日却不用,她是真的想哭。
快要死了谁不哭?
只求丞相大人有一点心软,哪怕一点点……
裴少疏居高临下睨了轻莺一眼,未作言语,随后将目光移向李侍郎。
李侍郎紧张吞咽口水,僵硬地摆出一个讨好的笑。
气氛静到落针可闻,此刻为求保全性命的轻莺生怕裴少疏没有看清她的长相,故而缓慢膝行几步,将距离拉近——
奈何身上襦裙跪行不便,裙身绊住膝盖,一个不稳轻莺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摔得眼冒金星。
好疼……
轻莺忙不迭直起腰,发现裴少疏对她的举动无动于衷,心想不成,没戏了。
李侍郎见状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看着这个给他丢人的玩意儿,努力保持微笑拱手:“让裴相见笑,下官这就把此婢带回去教教规矩。”
这话如同催命的噩梦,使轻莺几欲窒息。
不要,不能被带回去。
她不想死啊!
李侍郎见她不动,提高声调:“轻莺,还不快起来!跟我回府。”
轻莺双膝仿佛灌了铅,沉重无比,又一声催促之下,神情恍惚地站起身,垂下眼帘,认命般转身。
从大堂中央至门口的距离长得要命,身上忽然变得好冷,她双手抱臂,试图捂暖体温。
“且慢。”
就在他们即将踏出厅堂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平静冷凉的声音。
李侍郎急忙转过头,轻莺浑身僵直,长身鹤立的裴少疏负手而立,狭长眼眸扫过来,短短几个字差点让轻莺当堂落泪。
“此婢女,可留在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