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深山里林子愈发茂密,即使是午时的烈日透过林间间隙落地形成光耀,被层层遮蔽的地面依旧凉爽。
装了干粮和伤药的布包堆放在一起,隔开的空地中间生了一小堆火,九、十个汉子分散在四周吃晌午饭。
柳岚到溪边舀捧溪水喝,随意寻了处阴凉地准备小憩会。
一个半大小子凑过来,朝柳岚挤眉弄眼:“岚哥,这次的干粮不是于婶准备的吧?”
其他人听到声,也将注意力转移到这边。
寻常山货在村子周围的山里就能找到,柳岚想拓宽门路,只能去深山里碰运气,但深山凶险,只靠他一人定然不成,于是他开始找熟悉的猎户合作。
猎户带柳岚进出深山,找到的山货出手后分两成银钱给同行的人,至于猎户之间的分配,则由他们内部定夺。
这笔钱有时算不上多,但对于猎户而言是一笔轻松的外快,毕竟只是护送一个人,还是体力和耐力都不错的汉子,不仅不会拖后腿,有时还能帮衬一把。
一来二去,众人也渐渐熟悉。
他们出行,干粮都是自己老娘或是媳妇做好的,光棍则自己去买糙馒头填肚子,要是碰上哪个邻居得空帮忙,也会托人多做些。
柳岚往常是自己蒸糙馒头,大伯娘接手的话还会再烙几个饼子,这次却一包白面馒头被妥帖装在背篓里,惹得一众汉子伸长了脑袋想要看热闹。
柳岚不答,笑着问:“怎么了?”
同村的李兴在一旁拱火:“岚哥,我可看到你好几次朝东边跑。”
一群人开始起哄,有的问是哪家姑娘,也有的问什么时候成亲请吃酒。
柳岚和秦蓁对两人的关系没有要遮掩的意思,却也不想大肆宣扬,几个汉子不是刨根问底的性子,只是他们相处久了,把人当兄弟看,忍不住为柳岚高兴。
这次出来的十个人里,有七个人早已娶亲成家,只剩下带队的赵承和新来不久的林瑞,以及柳岚。
不过十六岁的小子早定好了人选,老光棍的名头现在终于少了个柳岚。
“还在跟人家接触,等有好消息了肯定请大家喝酒。”
“那大伙可都记着呢,岚哥你可得早点把人娶回家!”
闹完柳岚,有人又将矛头对准了赵承,“赵哥!你啥时候请哥几个喝酒?”
赵承今年二十二,是周围最好的年轻猎手。
按照常理来说,猎户挣钱快,有时还能拿大钱,家里也能多沾荤腥,是较为抢手的夫婿人选,不过赵承性子独,脸上还有一道两寸长的疤,相亲相过几次后便不愿去了,这些年一直一个人过着。
“没影的事。赶紧躺会,歇好了起身赶路。”
众人这才消停,寻了个地躺下。
赶路时,李兴特地挪到柳岚身旁,悄声同他说道:“岚哥,你去那边从不遮掩,被人看到好几次,兄弟信你没那个心思,可挡不住有人传你想攀人家的高枝,别的倒无所谓,就是怕姑娘家听了这些心里不舒坦。”
李兴见他听进去了,又添了句:“我媳妇跟我说的,要是有误会得趁早解开,可别跟个锯嘴葫芦似的不开口。”
柳岚不卖山货时只埋头苦干,确实会给旁人一种木讷的错觉,女子更了解女子,李兴媳妇想着两人哥俩好,自己多说几句能尽份力也好。
——
秦家小菜园不大,菜却收了一茬茬,村里人种菜有早有晚,可再如何也不会乱了时节,因此每家都有收获,送菜不好送出手,只能和别人家换自家量少的或是落下没种的,若是足够多,还会想办法囤着,留到冬日菜少时吃。
秦蓁在灶房烧开了水,将一把豇豆放入水中焯一遍,笊篱捞起后摊开在竹匾上,铺满了最后的一点空隙。
受日晒时辰最长的空地上已经摆了三个竹匾,是秦蓁忙碌了半个时辰的成果。
她收拾得仔细,清洗了两遍才会把菜下锅,家里没有准备晾晒的竹席,只能用竹匾一个个来。
秦蓁步履匆忙,处理完零碎的家务事后背上竹篓和小锄头,朝村头走去。
她和李青竹等人约好了,今日上午去挖野菜,趁着夏秋两季物产丰富,得多囤些好过冬。
秦蓁在吃食上考虑得不多,她一个人过活,还有银钱,只留粮食也能度过寒冷的冬季,她更多的是享受同姑娘们聚在一起时的乐趣。
林子里有树荫,清风拂过时还带来几分凉爽,大家边挖野菜边闲聊,走走停停也挖了大半个篮子。
“那里还有好些呢,把篮子压实,咱们多挖点。”
“估计是没挖到这边来,才入夏,村子周围的野菜暂且够吃。”
“我去年来晚了,半篮子都没挖到,回家被我娘骂了一顿。”
旁边姑娘笑她:“你这慢手慢脚的德行,今年可算是赶上趟了。”
大家年纪渐长,还有几个不久就要经营自己的小家,囤冬粮在以往的她们看来是累人的活计,如今却知道是过冬的救命粮,便越发重视。
当篮子里塞得满满当当后,姑娘们打道回府,随意折了根树枝挡挡烈日。
还未进村,大家就从不同寻常的氛围中察觉到了难得的热闹。
上午的日头对农户来说算不得什么,田间地头总会看到好几道人影,现下却看不到半个。
东边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喧闹的声响,姑娘们循声而去,路上碰到几个来得晚的妇人,相熟的姑娘凑过去询问:“三婶,这是咋啦?”
“诶呦!宁丫头!走走走!赵承那几个小子猎了头黑瞎子,可不得去开开眼!”
“是哩,好些年没见着了。”后头慢悠悠跟着的阿奶接了一句。
姑娘们从未见过这等稀奇事,就近将篮子放到某个姑娘家,一行人浩浩荡荡跑了过去。
一到东边的山脚下,人群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黑瞎子的轮廓半点见不着。
混乱间,秦蓁看到柳岚着急忙慌牵了驴车过来。
柳岚也在外围的人群里瞥见了她,来不及多想,靠近秦蓁时安抚她道:“秦姑娘别怕,离远些,别被吓着。”
秦蓁还以为是黑瞎子长得吓人,却不想人群分开后柳岚驾着驴车疾驰,后面的两个汉子护着中间那个,薄薄的夏衣上沾了血。
匆忙间看不清太多,可明眼人都知道是出了事。
紧接着,装了各种猎物的板车也冲了出来,秦蓁只见到一团人高的黑影。
姑娘们的兴致全然被浇灭,胆子小的目光现在还呆愣着。
虽说家里杀鸡破鱼见过不少,可这么血淋淋的场面还是第一次遇到,秦蓁倒还好,一趟镖来回的路上总有事故偶发,她见过几次叔伯受伤的场景,因此不至于害怕。
李成玉和李青竹最早回过神来,帮着秦蓁一起安抚其他人。
一时之间,秦蓁和柳岚的事情被人略过,看热闹的村民也渐渐散开,回家谈论一阵后又将回归平静的生活,姑娘们跟着家里人回去,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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辈护着说要挡挡煞气。
待到下午时分,李成玉和李青竹在去往秦家的岔路口相遇,李青竹问道:“也去秦姐姐家?”
李成玉点头。
两人结伴而行。
“你也听到了?”
“大家应当都听到了,只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暂时没有心思回想。”
李青竹一想也是,她都缓了好一会。
……
秦蓁疑惑地接过两人给的桃木牌和红绳,问道:“这是?”
“是保平安的,女子体弱阴气重,见了血需戴着护一护。”
秦蓁闻言收下。
她一直以为求了平安福便能心安,至于所谓的煞气,可能还没有她上过战场的爹爹和叔伯重,不过这是人家的一片好意,还是收下为好。
随后,李青竹同李成玉对视一眼,后者斟酌着开口:“秦姐姐,你和那位山货郎……”
李成玉听多了山货郎,一时竟忘了人家的本名,磕磕巴巴反倒没问出口。
“柳岚吗?”秦蓁大概猜到了两人的来意,坦然道:“他先追求我,如今是两情相悦。”
李青竹倒是粗略看出了两人之间的熟稔,对这个说法并不意外,她叹了口气:“那些嘴碎的又有得说了。”
秦蓁望着愁眉苦脸的两个人,忍不住笑道:“自己的婚事没处理完,怎么尽操心起我来啦?”
秦蓁比她们大一两岁,平日里温和沉稳,常让人觉得安心,可再如何,李成玉都忘不了这个姐姐那年羞涩地问刚认识不久的她们该如何种菜。
因此,最开始接触秦蓁的李成玉和李青竹总觉得她需要人护着、操心着。
“村里风言风语传得最快,秦姐姐你可别大意。”
“可我并不在意旁人说什么,而且我鲜少外出,一双耳朵又能听到多少呢?”
眼前的女子笑得温婉,好似不会因外界而烦恼,两人这才惊觉——秦蓁和她们接触太久,以至于让人忘了她经历过丧父丧母的悲痛,她其实,比很多人都要坚韧。
“放心,好好准备自己的婚事,我没事。”
送别两个忧心忡忡的姑娘,秦蓁不禁拂过挂在腰间的桃木,她落下个笑,在门口等了片刻后,觉得有些呆愣,便转身回屋了。
到了次日,柳岚将自己收拾妥帖才敢到秦家。
他下山匆忙,四五天待在山里过糙日子,青茬也没有刮,显得邋里邋遢。柳岚把剃刀在磨刀石上磨了几遍,足够锋利之后又细细刮了个来回,折腾够了才出门。
秦蓁故意打量他,昨日的柳岚不复往常的温润,倒添了几分锐利,是难得的另一面。
柳岚被她看得不自在,“怎,怎么了?”
“没什么。”秦蓁转而问昨日的事,“受伤那人情况如何?”
柳岚边卸下背篓边说道:“没伤到筋骨,出事后及时止了血,下山时受了颠簸,但救治得当,大夫说并无大碍,修养个两三月便好。”
“那他家里呢?”
“那头黑瞎子卖的价钱高,其他猎物也不差,赵哥和大家说好了,多分些银钱给他家,以往也是这样处理,没发生争执。”
秦蓁跟听话本子似的点点头,柳岚眼里攒了笑意,并未多说什么。
他拎起奄奄一息的野鸡,朝秦蓁道:“拿刀给我,拔毛要不要我来?”
秦蓁略微思索了一会,朝他道:“要。”
柳岚笑了声,手掌在秦蓁头顶拂了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