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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份的天,蝉声渐褪,梧桐树在微风吹拂下摇摇晃晃,天气不再像之前那样燥热烦闷,风吹在身上舒适又轻松。
方芙意坐上公交车,靠着车窗看窗外风景从眼前掠过,莫名有种要开启一段新生活的感觉。
两个人现在租的这个房子的位置确实不错,离方芙意的学校只有几站公交的距离,她留意了一下路程,发现如果不在乎时间的话,走路回去也不是不可以。
大学不像中学时期那样有固定的座位和固定的教室,都是要上哪节课,就到课表上标好的教室里,占座、抢座。
有课就去上,没课就可以回宿舍、泡图书馆、找空教室出去玩,时间比起高中相对自由很多。
除了大一期间学校规定的必须住校阶段外,方芙意大二就从学生宿舍搬出去了。平时上完课就跟同学分开,接触时间短,朋友自然也不是很多。
S艺大的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
当时还住在学生宿舍的时候,宿舍有个叫娄欣瑶的女生总是把床位搞得乱糟糟的:换下来的衣服不洗,全都一起堆在椅子上,抽屉里总是填满用过的卫生纸,外卖盒子整天摆在桌子上,臭了也不扔。
宿舍里另外两个女孩子性格有点内向,方芙意就做了提出异议的那个。
刚开始还是相互间出于礼貌的提醒,接着成了寝室间矛盾的爆发点,再到后面就演变成娄欣瑶对方芙意单纯的言语攻击:“你家里有钱就能这样指责我吗?”
“是,我可没有你的命那么好,有个情妇上位的妈。”
娄欣瑶看着方芙意,眼神轻蔑,仿佛诋毁对方的出身就能彰显出自己的优越之处,“但这个位置我也是花了钱的,难不成你还能把我赶出去吗?”
争吵一触即发。
方芙意是个漂亮的、难以和别人交心却能够感知她人情绪的女孩子。
然而在谣言散播下,她成了一个傲慢的、恶劣的、不可一世的、仗着家里有钱,随意欺负别人的女孩子。
谣言无孔不入,有些东西越传越离谱,连带着她家里的具体情况和底细一并被扒了出来。
但说实话,方芙意其实并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她知悉孤独才是常态,继续生活就好了,没有必要让所有人都懂自己。
圈子拢共就这么大,传消息也快,都是一个圈子的,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知道。
这节是公共课,会有好几个班一起上。
才开学第一节课,方芙意家里的事情就在不少同学间传开了。
有人偷偷指着,四处传来探寻的目光:“你听说了吗?方芙意啊,就是那个方芙意!家里破产了,家里资产被抵押的抵押,被冻结的冻结,据说一家人全跑出国了,就把她自己扔这了。”
“你说她现在吃什么住什么?什么都没有了,现在这样的情况还怎么能过来上学的?”
一群人窃窃私语。
鹅黄色的、说不出牌子的防晒罩衫套在方芙意身上,脖颈露出一小片肌肤,线条流畅的锁骨白得晃眼,粉唇,杏眼,丝毫没有半点落魄的感觉,尽管不施粉黛,素面朝天,看起来也还是太过漂亮。
她扛着从上届学长学姐手里收来的便宜二手书,坐到了教室里的最前排,专心听讲,圈画重点。
两节课时间过得很快。
下课铃声盖过那些风言风语,方芙意只当听不见。
几个女孩子说她的时候没理,周重声音在身后响起的时候,方芙意却直翻白眼,她说今天怎么一进门就直打喷嚏呢,真和预料中那样,晦气玩意过来了。
周重就是她的那个联姻对象,括弧,前联姻对象。
这人从头到脚一身名牌,恨不得把有钱两个字挂在脸上,可能是太过嘚瑟,也可能是个人习惯,走起路来像踩了电门一样晃来晃去,一边走还要一边单手揣兜耍帅,也不怕摔个狗吃屎。
想也不用想,看笑话的成分居多,方芙意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他过来是为了关心自己。
从来没觉得“穷了什么都不能穷教育”这句话说的那么有道理过,周家不是挺有底蕴一家庭的吗?也不是暴发户啊,到底是怎么养出来这么讨人嫌的周重的?
方芙意收拾书包,起身想离开,周重却抱臂,拦住她的去路,在她身边站定后上下打量一番,眼神轻佻:“呦,不是方芙意吗?听朋友说看到你前几天在学校附近找兼职,今天也还是坐公交车来的?”
“一段时间不见,现在都过成这个样子了?”
他抖腿,身体也跟着抖,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一条缝了。
“?”
方芙意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了。
她觉得周重真的是一个又蠢又没眼色的人,自己都摆了明的不想听了,他还滔滔不绝:“说到底你还不如选择跟着我,看在你有点姿色的份上,你多讨好我一点,我就可以多给你一点钱。”
“到时候养着你,让你上学,给你更好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
当初高中选专业的时候,殡葬专业新起,被宣传的热火朝天,方芙意真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对此过多了解,这种工作适合多自己啊,心情好了可以好好烧客人,心情不好了就把周重这种人推进去烧了。
“你没事吧?”方芙意嘴巴撇着,嫌弃都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心里有无数脏话想说。
简直都不想用正眼看他,“你这种洗澡都要放葱姜蒜的东西,不会私下里因为抢猪饲料和猪打过架吧?”
听听这蠢人说的什么话,还“给你更好的生活也不是不可以”,她有手有脚的,想要什么不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挣?
S艺大是艺术院校,当然不缺长得漂亮的女孩子,但像方芙意这种整张脸无死角,五官精致,却又极具记忆点和强烈个人特色的漂亮女孩子,可不常见。
学校里大多数人都听说过方芙意这个名字,因此两人之间发生口角,不自觉就吸引了一群人的视线。
“你管我?我怎么样用得着你来操心?我看你脑子不要,完全可以捐给别人。”
书包往肩上一挎,方芙意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丝毫不惧怕对方,“周重,我真的很好奇你自信的点,凭什么你摆出一副这样的姿态,就要求我感恩戴德?”
没想到又会被这样当众拂了面子,周重恼羞成怒:“方芙意,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咋了?什么敬酒罚酒的,我可不爱喝酒。”
“我只知道大英博物馆的猪首是假的。”手指缓缓指过周重,意有所指,“真正的猪首在这里。”
周围看热闹的哄笑成一团。
意识到别人在笑什么之后,周重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方芙意这是在骂他蠢呢。
“你……你,你胡说什么!”他气得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在家和在学校都有人捧着,很少遭受过这样对待,没脑子的周重气不过,一时怒意上头,伸手就想朝方芙意挥过去,作势要朝她那边推上一把。
“好呀你,说不过还想欺负人?也不怕站不稳脑子里的水撒一地?”方芙意踉跄一下,没等对方碰到她就先大喊,“打人了打人了,艺管三班的周重要欺负单纯善良的女同学了!”
往后退了一步,阴影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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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重见准时机,那只手差点就要落下。
还好在紧要关头,另一只手出现,及时伸手把周重拦住了。
推推搡搡间一群人挤入,场面嘈杂,一瞬间乱糟糟的。
趁场面不受控制,没人发现,方芙意站定之后猛地踹了周重几脚,又趁乱抽了他两耳光,踩得他裤脚多了好几个鞋印,震得自己手心生疼后又背过去偷偷朝他竖中指。
有仇当场报,她当然不是会让自己吃亏的那种人。
“都别聚在这里了,没什么事,大家散了吧。”替方芙意挡过周重的那人开口,主动揽过责任,疏散场面。
等到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方芙意才抬头,揉着发麻的手心又看过去。
那张脸并不普通,但凡见过这张脸的人都不会轻易忘记。她认识这张脸,这是周重的堂哥,周见青。
三个人同年级,都读大三。
周见青这种人,跟周重那种没有一丁点脑子的人完全不同。典型的笑面虎,看着好接近,似乎和谁都能和善的谈上几句,但其实背地里谁都瞧不起,凌驾于任何人之上。
方芙意对他没什么好态度,而且非常不喜欢这类人。
被人隔开的周重还在不识趣的叫嚷:“哥!你帮她干什么?弄清楚谁跟你才是一家人行不行?!”
“闭嘴。”不是对方芙意多好,也并非是和方芙意有多么深厚的关系,实际上是嫌周重给周家丢人。
这是会涉及到面子和利益的事情。
“这不是在家里,你做事一点后果不考虑,就别怪我把你的这些事都告诉爷爷。”周见青低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怕这堂弟再做出什么蠢事,看在是一家人的份上才插手,押着周重给方芙意道歉。
周重不怕他爸他妈,但很怕他爷爷。
之前要和方芙意联姻的本来是周见青,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最后爷爷定下来的却是他。这样接近强迫般的联姻让周重心里不是滋味,他敢怒不敢言,所以才频频来找方芙意的麻烦。
既然婚约作废,那就彼此安分点,不明白周重为什么非要找事,犯了糊涂的人才会做这种无所谓的事。
“对不起。”周重不情不愿,却还是不得不道歉。
“说的什么东西,声音太小了听不见。”方芙意看着被扇得略微有些红肿的脸,觉得有点好笑,越看越觉得是不是给周重的左脸也来一个巴掌,才最对称。
“方芙意!你知道你听见了,别给我装听不见!”
“啧,这就是你道歉的态度?”
方芙意皱着眉,丝毫不认输,大有对方不好好道歉就咬死不答应的势头。
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对峙中,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上面是盛遂发来的信息,问她下课了吗?到饭点了,有没有去吃饭,在哪里吃的。
连方芙意自己都没注意到,看到信息的一瞬间,眉头即刻舒展。
她看看周重,又看看周见青,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最后还是松了口,“行吧行吧,我接受道歉了,现在要去吃饭了。”
下课铃声打了有一会儿了。
正值午饭时间,又轮到新生午休,过去吃饭也不知道能不能抢到位置。
方芙意背好书包,一边朝盛遂回了个“小猫举玫瑰”的表情包,说自己这就去吃饭,一边从位置上离开。
往前走了几步,觉得总算能摆脱这讨人厌的兄弟俩。
然而刚要踏出教室门的时候,她忽然被身后的周见青叫住,听到对方的声音,“方同学,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