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衍今日来时与上次玉簪束发,白衣素洁的模样全然不同。
他头上戴了一顶青色纱帽,身穿大红色圆领袍,最夸张的是胸前还有朵极为醒目的大红花。
若是换个人戴上瞧着必定十分滑稽,可在场的人看着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又觉得似乎也没那么可笑了。
他一路行至孙家大门前,周遭围着乱哄哄的人群,脚下是坑洼不平的泥土地。
沈清衍的步子却没有丝毫错漏,始终不疾不徐,平稳从容。至于仪态更是分毫不差,像是有人拿尺子一点一点量出来的一般。
聚在巷子里看热闹的百姓见了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惊叹于这新郎官生得如此好相貌,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后来又有人想起来村里先前都说这家小娘子的因为被逼着嫁给里长家那个傻子而去投河了的事儿,笑着同人说:“怪道都说一时一个运道,孙家这小娘子倒也是个有福气的,如今转眼就得了这么俊俏的一个郎君!”
孙家那扇漆黑的榉木大门眼下紧闭着,方才在傅媖那里得了糖的那几个孩子到此刻才派上他们今日的用场,受大人的指派风风火火地跑来在大门前站作一排,将门堵得严严实实,个个仰头笑嘻嘻地看着他。
若是傅媖此刻在这儿就会知道,他们不单单是今日的小客人,还都身怀任务,负责今日拦门。
沈清衍丝毫不慌,从袖中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糖摊开在掌心给他们瞧。
谁知几个小孩子一看,忙各自伸手抢过来,可等拿完,却又都嘿嘿地笑起来,眯着眼摇摇头:“不行不行,方才新娘子给过俺们这个啦!”
他们可聪明着哩,这可是拦门,不是方才在新娘子屋门口看热闹,想用几块糖就把他们打发了可不行。
沈清衍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
被几个孩子拒绝得干脆,他也不恼,沉静的双眼里流露出一丝笑意。
这次从袖中掏出几个利市钱红。等他挨个儿发到他们手中,几个小孩子这才兴高采烈地点点头,一齐高声念道:“千金铁锁手提起,万斤岩头脚踢开,把门将军开天门,新郎官儿请进来。”
方才刚停下的唢呐声又响起来,作乐催妆,穿透力极强,简直震耳欲聋。
里头的大人听见,欢呼一声起哄起来。
两个年轻的汉子反应迅速,一拥而上将门打开,一叠声地跟着高叫道:“门开了门开了,还不快把新娘子请出门来!”
嘈杂的乐声夹杂着人群的叫嚷,喧哗热闹。
声浪越过院墙,一直传到院里来,就连屋子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孙巧儿没想到人来得这么快,她还有好多话没跟媖娘说。
眼看时间紧迫,外头大门已经开了,眼下只等新娘上轿子,她凑到傅媖耳边,语速飞快地说:“往后就算嫁到他家也别委屈了自个儿,把你那好心眼儿都收一收,别整日介光想旁人不想自己。若是真受了委屈也别都憋在肚子里,尽管到镇上来找我,记得了么?”
傅媖眼眶微微湿润起来,却弯着眉眼冲她笑:“省得了。哎呀大姐姐,你今儿怎么这样啰嗦,你就放心吧,就算没受什么委屈,往后我还是会隔三差五就去烦你的!”
虽然心里清楚女子嫁人之后根本不可能成日往娘家姐姐家里跑,傅媖说这话不过是来宽慰自己,但孙巧儿听了心里还是止不住地开心,红着眼圈儿道:“那可太好了,我就不怕你烦!”
孙巧儿一边说着,替她盖上红头纱,遮住了她的视线,没叫她看见自己泛红的眼眶。
孙荣已被李兰花叫来等在了屋门口,见她迟迟不出来,不耐叫喊道:“好了没啊,快点,别磨磨叽叽的!”
他是要等傅媖梳妆妥当,然后作为娘家兄长背着她出门。
村里人成婚虽没太多复杂的讲究,比之那些大户人家已经省却了很多婚仪,但该有的还是得有。按风俗,女子出嫁当日得由娘家兄长背着送上花轿,新娘子从头到尾脚不沾地,才能不带走娘家的福气。
原本孙荣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这差事,但后来被李兰花劝着说不能叫媖娘把自家的福气都带走了,这才不情不愿地勉强答应下来。
孙荣个子虽高,但跟孙丰年一样身形瘦削,也远没有孙丰年那把子力气,但好在傅媖身量纤细,他走得也还算稳当。
只是孙巧儿尤不放心,跟在后头忙不迭地嘱咐道:“臭小子,你慢点儿,别给她摔了!”
孙荣撇撇嘴,没好气道:“你再吱吱歪歪的我就真把她丢下来。”
气得孙巧儿直骂“小兔崽子”,被李兰花一连扫了好几个眼刀过去。
等渐渐瞧不见他们的身影,孙巧儿终于绷不住,一屁股跌坐在炕沿上呜呜地哭起来。
从前媖娘待在她家,她好歹还能借着回娘家的机会看看她。可如今嫁出去了,还不知道她那个夫家一家人都是啥样的,倘若遇上个比她那个婆母还凶恶的主儿,日后再想和她见面,怕是要千难万难了。
别的她都不怕,就怕那丫头向来即便叫自己吃亏也绝不叫旁人吃亏的性子,万一遇上些黑心肠的,岂不是要被人欺负死了!
她越想越怕,哭得更大声起来。
李兰花瞅着她这副伤心的模样,突然也想起自己那个短命的妹子,当年她出嫁的时候,自己也跟着难过了好半天,也像大丫头这样哭天抹泪的,好似生离死别一般。
可如今想起来,竟久远得像上辈子的事儿了。
默了默,她难得有些心情复杂。
好一会儿,李兰花才没好气地劝道:“行啦,大喜的日子别哭个没完没了的,没得给她招些坏运气!外头还一院子的客等着招呼呢,赶紧抹把脸陪我忙活去。”
*
傅媖被孙荣背着送上轿子,迎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着原路折返,往陈家村走去。
轿子里的空间狭窄,又是乡下土路,坑洼不平,一路上颠得她胃里翻滚,险些吐出酸水来。
正难受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什么,从袖子里摸出两片薄荷叶来。
是先前上轿时沈清衍偷偷塞进她手里的。
当时她还不明白他为何要悄悄塞两片薄荷叶给他,此刻却明白了这东西的妙用。
傅媖塞了一片含在口里,味道辛凉,很快就将那股恶心感压下去不少。
她悄悄用脚踩住轿帘边缘,果然露出一丝空隙。
眼前盖着红头纱,她怕自己梳着高髻回头自己不好戴回去,因此没摘。
头纱也不是半点儿不透光的,因此她能够隐隐约约地看见沈清衍挺拔的背影。
若说先前见的那一面,让她只觉得沈清衍莫名给人一种渊渟岳峙的踏实感,好似从来都从容镇定,什么都不能难得住他,那么此刻她还多了几分好奇。
好奇他究竟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做到如此事事周全,无论做任何事都叫人挑不出错处。
就好比先前连同八祥一道送来的那些女子必然会用到的脂粉和妆奁,再好比方才偷偷塞给他的这两片薄荷叶。
傅媖觉得自己在轿子里坐了许久,直到腰都有些酸了,轿夫才停住了步子,将轿子稳稳地放下。
她还没反应过来,轿帘突然被人掀开,眼前豁然亮起来,一双莹润修长,极为好看的手递到她面前。
她到此刻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些紧张,忍不住攥了攥衣角,手心里渐渐渗出汗来。
外头喜婆开始催促:“新娘子快下轿啊,愣着干啥,要赶不上吉时啦!”
傅媖咬了咬唇,仍旧没有动作。
先前是急于摆脱里长家那门婚事,所以她几乎是没有细想就答应了沈清衍的提亲,可如今到了沈家门前,她才惶然发现,她对沈清衍和沈家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
恰在这时,她突然听见极轻极缓的一声低叹,沈清衍转头对喜婆说:“婆婆莫催,无需着急。”
说完,那道身影俯下来,牵过她的手,将她牢牢拢在他宽大的掌心里。
与此同时,他又低声安抚说:“莫怕,按我说的做就好。”
傅媖愣愣地点头,云里雾里地想,他的手好似比她的还要凉上那么一点。
傅媖由沈清衍牵着下轿,一路走到沈家大门前,跨过火盆,进了院子,喜婆怀里抱着米斗跟着一路撒下谷豆,口中还不忘高声说着吉祥话。
身后热闹喧天,可耳边从始至终都有人用不疾不徐的嗓音低声提醒她。
“迈步,是台阶”,“有门槛,脚抬高些”,“躬身,拜”……
一处不落,无比清晰地落进她耳朵里。
直至拜过了堂,被他牵着坐到了喜床上。
身侧灯影绰绰,昏黄的光勾勒出许多个在她眼前晃动的人影,可坐在她身侧的沈清衍却始终散发着让她难以忽略的存在感。
喜婆拿了彩果,上前撒帐,一边撒一边笑眯眯地念叨着:“一撒栗子二撒枣,三撒娃娃满堂跑……”
傅媖原本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可忽然一个圆溜溜的东西不轻不重地砸下来,落到她腿上,她伸手去捡,被喜婆瞧见,那人眼尖嘴快口齿伶俐道:“可好,新娘子拾了个枣子,这叫喜从天降,早生贵子!”
她顿时觉得自己手里拿的不是个红枣,是个烫手山芋,腾地一下丢开手去。
算了吧,这贵子谁爱生谁生!
撒完帐子,喜婆拿来剪刀,绞下他俩各自的一缕头发,三两下就挽出个同心结的模样,然后好好收进了一个绣着喜鹊登梅样子的大红香囊里,眉开眼笑地说:“合髻礼成,新郎新娘,挽发同心,白首不离”。
说完她又拿过来两只用红绳系在一处的酒瓢,递到傅媖和沈清衍手里,说:“新娘新郎饮合卺酒。合卺交杯,永以为好”。
合卺酒要先喝一半,等交换过来,再慢慢将对方剩下的饮尽。
一开始傅媖以为这酒会辛辣呛人,已经提起一口气做好了一饮而尽的准备,可等喝进嘴里,她才发现酒瓢里盛的竟然是米酒,清甜绵柔,一点儿都不辣。
她甚至还没忍住轻轻地咂了一下味道。
行完合卺礼,喜婆说了句“大吉大利”后,终于带着身后那堆看热闹的人一齐离开。
傅媖暗暗松了口气,这些琐碎的婚仪总算结束了。
沈家先前给她送了顶一年景花冠来,此刻正戴在她脑袋上。
这花冠好看是好看,上头饰以一年四季各色鲜花和漂亮的绢带,鲜艳夺目,华美异常,可却将她的头发都箍在头顶,加之她头一次戴并不习惯,眼下只觉得脑袋又紧又重,十分难受,半日下来就已是头昏脑胀了。
起初在聘财箱子里见到这顶花冠时,她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后来还是孙巧儿告诉她,这是时下城里人的喜好,成婚当日小娘子们惯梳高髻,再在头顶上戴一顶花冠,花冠越精美繁复,说明结亲的两家人越兴旺富贵,明礼识义。
这东西倒没金银宝钿那般贵重,只是村里还不时兴这个。
傅媖当时听完恍然地点点头,全然没想到这东西等她真的戴上之后会有多折磨人。
倒是孙巧儿兴高采烈地替她戴上花冠后,一个劲儿地夸好看,瞧着比她本人喜欢多了。
原本喜婆出去后沈清衍就该接着将她头上的头纱取下来的,可傅媖等了一会儿,沈清衍还是动作。
脖子酸涩难受,她开始犹豫着要不要主动跟他说一声,好将这头冠卸了,解救她可怜的脖子。
傅媖这么想着,还没问,就已经忍不住不适地动了动。
似乎是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沈清衍忽然道:“觉得难受?对不住,是我疏忽了。”
声音轻又缓。
傅媖先前就发现,沈清衍说话时的调子总是淡然平稳,不疾不徐,几乎很少让人感到不舒服,与他的人极像。
于是她摇摇头,很给面子地说:“还好。”
她正说着,突然朦朦胧胧地瞧见一双手伸到她身前,轻轻牵起红纱一角慢慢地撩上去,又越过她头顶将其取了下来。
眼前的事物骤然清晰起来。
傅媖下意识抬头,猝然撞进了他那双漆黑的瞳仁里。
先前匆匆一面,她当时全副心力都在如何摆脱里长家的亲事上,因此虽与他有过对视,却并没有余力仔细去看他的长相。
此刻借着室内昏黄的光,她才发觉他生得极好。
鼻高唇薄,长眉深敛,透着一股淡然疏离。
尤其那双眼,沉静从容,却又眸色极深,好似平静无波的暗河。
这样一张脸不论管着什么服色都是好看的,无论是先前白衣素冠还是此刻红衣墨冠,都衬得他傀俄如玉山。
傅媖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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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看了一瞬,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盯着他瞧并不礼貌,连忙低下头去,也因此错过了沈清衍打量她时眼底的那一丝惊艳。
当初挑选这顶花冠时,沈清衍就觉得应当很是衬她。
那日在孙家仓促一面时,傅媖麻衣褐裙,梳着双垂髻,发间没有任何花钿珠钗作饰物,眉眼清丽,一眼看过去娴静又温顺。
可等她颦笑动静起来,却流露出身上自有的那一股勃然的生机与活气。
那时他便想,或许比起金银玉珠这样的死物,这些同样生机盎然的花朵会更适合她。
如今看来,他料想的不错。
花团锦簇。
盛装之下,她粉面生雪,眉眼盈盈。
平心而论,确实好看。
沈清衍只看了一眼,便匆匆移开目光。
他随即站起身说:“外头还有宾客,我去招待一二。你若累便先歇下,一会儿我叫人给你送些吃食进来。”
言罢,不等傅媖回应便推门而出。
傅媖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的步调好似不如平日沉稳。
*
从窗户里瞧见天色已是昏黑一片,傅媖听着外头传来的喧闹声,猜测眼下外头应当已开宴了。
她无聊地闲坐了一会儿,便开始打量这间屋子。
沈家的房屋似乎比孙家好上不少,不是简陋的土坯房,看着像是青砖瓦房。
但这间婚房也算不上宽敞,只是因为成婚布置起来了,才显得热闹。
她身后的婚床上是两床鸳鸯戏水大红喜被,被上铺了满床方才被喜婆撒上的花生、枣子、栗子之类的彩果。
床边有一张黑漆桌案,看不出是什么木头打造的,桌下有张长凳,桌上则摆着对龙凤花烛,正发出幽幽的黄光。
除却这些,就只剩下屋子东北角那个对开双扇门的宽大木柜和旁边用来悬挂衣物的一人高的木施,木柜上同样贴了喜字。
东西一样一样细数过去虽然不多,但至少都是她在孙家没有见过的,足见沈家应当比孙家的条件要好些。
打量过后,傅媖准备先把头上的花冠拆下来,但因为桌上摆着东西不太方便,就只好仍像现在这样坐着。
既无铜镜也无桌案,且她又不熟练,摆弄起来便十分困难,没一会儿脸上就泛起薄红。
恰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轻响,吓得她忙撤回手。
原本她以为是沈清衍或者喜婆去而复返,或是哪个顽皮的孩子偷偷闯了进来,等看清人时却发现,竟是一个少女端了茶盘进来。
沈清蘅将茶盘放在那张桌案上,才转过身来望着她,眉眼含笑地柔声道:“嫂嫂,兄长让我进来给你送碗热汤饼,再帮你把头上的花冠卸了。”
她还没开口前,傅媖便猜出了她的身份,只因她的样貌与沈清衍实在是太过相似。
五官细看之下与他足有六七分重合,唯独一双杏核似的圆眼与他不同,整个人瞧着便不如他气质沉静,但也因此透出几分逼人的灵气。
她鬓间簪了根素银簪,穿一身藕荷色罗裙,看衣裳的料子并不多名贵,但也比寻常村妇身上的要好些,想来是在铺子里买来的成衣。
人瞧着也并不像寻常官宦人家的女孩子一般或是清冷孤高、如霜似雪,或是柔弱纤细、杨柳扶风。
正相反,她一颦一笑都很是鲜活,叫人很轻易就能生出好感来。
只是言行举止却也带着与沈清衍身上相似的那种优容,姿态落落大方。
傅媖向她道谢,却见她摆了摆手,说:“嫂嫂何曾与我这样客气了?难不成多年未见已经同我生分了,若是如此,那我可是要伤心的。”
顿了顿,她又道:“能有这个差事我高兴得紧呢,如此一来就不用等明日才能再见到嫂嫂了。”
她话里透露出来的亲昵让傅媖不由地一怔,脑海里疏忽闪过一张稚嫩的小脸和一些对她来说有些陌生的画面。
她突然记起来一些先前一直被她忽略掉的东西。
媖娘跟沈清衍的父母确实曾经说过将来要让他俩成亲,不过只是一句戏言,并未认真当成约定,也根本没像沈清衍威胁孙丰年时说的那样写下什么婚书。
当年沈清衍兄妹二人的寡母张素兰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孤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远赴千里从郴州来此地定居。
起初他们母子三人无依无靠,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几乎难以度日,幸而遇上了媖娘父母这样良善的人,隔三差五地接济一二。因为这个缘故,两家往来颇深,两个几乎同龄的女孩子更是几乎整日待在一处,情谊极好。
彼时媖娘的父亲在县学任教谕,后来偶然得知沈清衍幼时曾开蒙读书后,还主动将他收为私淑弟子,甚至将他推举入县学读书,恩情不可谓不大。
但比起沈清蘅对她的熟稔,傅媖对沈清蘅却几乎全然陌生。因此她只是讪笑,一时间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沈清蘅也不在意,只当她腼腆。
说完后又问:“嫂嫂过来坐下先吃,不然这面可就要凉了,你一边吃着我来替你拆头冠,如此可好?”
傅媖略一思索,应下来。
她今日起得早,也并没来得及吃多少东西,期间只有孙巧儿给她偷偷端了碗不知道哪里弄来的白米粥过来垫肚子。
折腾了大半日眼下她确实已经饥肠辘辘,也顾不上在她面前死要面子,去管那些形象不形象的了。
与傅媖相比,沈清蘅摆弄起这个发冠来确实可以称得上是游刃有余。
不过是她吃一碗汤饼的功夫,头上那些累赘的东西就已经被沈清蘅全都拆了个干净。乌发温顺地披散在身后,灯影下,婉然绰约。
沈清蘅瞧出了傅媖面对自己时的拘谨,想着兴许是阔别多年,她不如自己脸皮厚也是常事,做完这些便借着收拾碗筷的由头离开,好叫她自在些。
人吃饱了就会犯困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再加上方才还饮了一瓢米酒,傅媖等着等着,头渐渐昏沉起来。但她想着还有些话要问一问沈清,便努力强撑着不让自己睡去。
谁知一直等到外头的热闹都散去了,庭院渐渐安静下来,沈清衍也没有回来。
而她自己却不知什么时候已躺在大红喜被上酣然睡了过去。
等再一睁眼已是第二日。
外头阳光高照,是个好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