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舟能看出她现在的情绪也没缓和,只是在强忍着。只要他不走,她就不可能彻底放松。
抬步往门外走,经过她身边时脚步顿了一下,他想说句话,可又怕说错话。
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不说,但又担心她从楼梯上摔下来有没有伤到哪里,需不需要去医院。
“身上有没有哪里疼?”
林清竹没看他,也没说话,只轻微摇了下头。
梁成舟走到门口换上自己的鞋,再将换下来的拖鞋放进柜子里,他落在门把手上的手怎么都摁不下去,转身看着客厅的连背影都写着倔强的姑娘。
嗓音落寞却又带着一丝期盼:“清竹,今晚我们的情绪都不好。等你明天睡醒了,我来找你,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林清竹背对着他,没转身,也没回应他。
很久都没听见她的回答,梁成舟又问了一遍,“清竹,明天跟我谈谈好不好?”
“我们把事情说开,告诉你的心结到底在哪?”
“清竹。”梁成舟又叫了一声林清竹的名字。
“我知道我混蛋,我让你伤心了。”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
从她去伦敦后,他做什么都没有用。
做什么都被她拒绝,她一直都在很明确地跟他表示——我不想跟你有任何牵扯,也不打算再跟你有什么。
林清竹的计划里,没有梁成舟了。
“原谅我,就这一次。”梁成舟喉咙发紧,重重的无力感压得险些他喘不过气,“原谅我好不好?”
梁成舟没求过人。
此刻却是真的想求得林清竹的原谅。
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这姑娘,因为从小的遭遇,她非常没有安全感,造成了极其拧巴的性子。
很多事情他都能理解林清竹为什么那么做,比如她瞒着他出国,比如她出国后不肯跟他联系,比如她回国后躲着她。
这些都是因为,在她看来,他丢下她,不理她,抛弃她,不要她。
但在他明确表达过他喜欢她,想跟她结婚。她也还喜欢他没放下他,却不愿意跟他在一起这件事情上,梁成舟不知道,也理不清,更想不明白。
林清竹为什么不愿意?不愿意的点又是什么?
该解释的,他很早就解释过了,她去伦敦的这五年多里,电话、短信、邮件,能让她收到他消息的途径,他都有解释过。
到底是什么让她这么多年都不肯原谅他?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所有想不明白的问题里,最让梁成舟苦恼困惑的是:林清竹明明那么喜欢他,却不愿意跟他在一起。连让她承认喜欢他这件事,都让她那么难受。
是承认难受?还是喜欢他,让她难受?
林清竹依旧没有转身,抬手拭了拭眼角的泪,深吸一口气后,对着空气轻声说道:“我没有心结,也没有怪过你,不存在原谅这回事。”
“我不会跟你谈,我们没有谈的必要。”
“之前的总总,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
“我不喜欢你,心里也没有你。”
她说的不是“我不喜欢你了”,而是“我不喜欢你”。她从来没有直白地对梁成舟说过“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所以她当然可以不承认。
只要不承认,她就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她要明确让他知道——林清竹不喜欢梁成舟。
在伦敦的这几年,她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场面已经弄成了这样,话也说到这儿了,林清竹索性直接把所有心里话全撂出来。
她一字一句,声线冷冽:“我希望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不要再联系,也不要再有任何牵扯。”
“就当彼此不认识,是陌生人。”
“我只有这些要求,请你答应。”
林清竹没想走到这一步的,也没想跟梁成舟撕破脸到这种程度。
刚才在露台,跟蓝禾在电话里谈论梁成舟时,她还在想:陈阿姨的时间不多了,她就快要离开渝市,去别的城市工作生活。
这个夜晚很美好,跟梁成舟吃的这顿饭,除了最后的一点小插曲,全程都还算愉快。他们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气氛跟从前一样好,她心里其实很开心,还隐隐产生了一点妄念。
她想至少她还在渝市的这段时间,她没想刻意去跟梁成舟见面,但如果有缘分碰上,她还是应该珍惜些,好好跟他说几句话,多看他几眼。
毕竟,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可就连这样小的一个心愿,老天都不愿应她。
“我不答应。”梁成舟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满腔苦涩却不能言,向来矜贵自持的男人此刻双目猩红,“清竹,你不能这样对我。”
不能对我这样残忍。
林清竹很累,不想再跟他来拉扯来拉扯去,也无所谓他答不答应,以后她躲着他走,有他在的地方她不去就好了,而且她就快离开渝市了。
她昂着头,努力地咽下所有的情绪,“你就当我没良心。”
林清竹话说完就起身去了楼上卧室。
回卧室后情绪回涌,她怕楼下的梁成舟还没走,又躲进浴室稀里哗啦地哭了一通。
上楼前她明明都已经冷静下来了,可不知怎的,刚关上卧室的门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就是很难受,就是忍不住想哭。
有很多情绪,伤心,难受,窝囊……
最多的当然是——难堪。
林清竹丢掉的那些画,是她从十五岁就开始偷偷画的,没有上万张,也有几千张。
独自一人在伦敦生活的五年多时间里,每每深夜,她思念难捱时,只有通过那一笔一笔,一张一张的画来缓解。
见不到梁成舟。
不能见梁成舟。
不敢见梁成舟。
那她就用画笔把梁成舟画出来。
不管林清竹多长时间没看见过梁成舟,不知道他有什么变化。可他的样子在她心里却一点都不模糊,甚至很清楚,在她的画上更清楚。
她从开始学画画就喜欢画梁成舟,画各种各样的梁成舟,站着的,坐着的,跑着的,走着的,冷酷的,笑着的,面无表情的,假装生气的,皱眉的,跟人说话的,正脸,侧脸,背影,很多很多。
但她都是偷偷地画。
画完会藏起来的画。
因为那是她的秘密,不敢让人知道的秘密。
也是最怕他本人知道的秘密。
林清竹曾经有一段时间是不怕的,还隐隐期待过有一天被他看见,被他发现,或是直接告诉他。
那段时间的她,不仅极其自私,还非常蠢。
可现在,她都不期待,不奢望了。
又偏偏被梁成舟看见了。
既然梁成舟已经看见了,知道了。
那她就必须拿去丢掉,她不能留下来,也留不下来,更不会再画了。
那些画,是她最珍贵,是她最想留在身边一辈子,是她最舍不得丢掉的东西。
她就快要离开渝市了,却连这唯一的一点念想都留不下来,更带不走。
只能被她亲手拿去丢掉。
林清竹不能不丢。
因为她必须要告诉梁成舟:我不喜欢你。
她“不喜欢”梁成舟。
不是想自欺欺人,也不是想把折了的骄傲扶起来,是想捡起仅剩的那点自尊。
也是想让梁成舟能放下过往,面对她时能轻松些,她不想让他对她只有愧疚和自责,愧疚到要说假话骗她他“喜欢”她,自责到要牺牲自己来“娶”她。
林清竹不要梁成舟这样。
她哭了很久,哭累了,脱掉衣服快速洗了个热水澡,出来后吹干头发就倒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
……
再睁眼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一点多。
醒来的第一感受就是难受,她身上哪哪都不舒服,脑袋昏昏沉沉,喉咙很疼,眼睛泛酸,嘴里又干又苦。
挣扎着翻身往床边挪动,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先看一眼时间,发现屏幕上很多个未接电话的显示,点开大部分都是一个小时前梁成舟打过来的,陈逸在早上八点多也打过两个。
给陈逸回拨过去,刚接通就立马解释:“陈逸,抱歉,我早上睡着了,没听见你电话。”
“你不舒服?”陈逸听她说话嗓音又沙又哑,眉心不自觉皱起,“感冒了?”
林清竹不想他担心,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没有,可能是没睡好。”
陈逸想到她昨晚是跟梁成舟在一块儿,心里立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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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回事,没再继续追问,把打算去看看她给她送点感冒药的心思收了回去。
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今天还过来吗?”
“不了。”林清竹想了想,过去一趟还要回来化妆,再加上去4S店提车时间会来不及,“我明天再过去,阿姨今天怎么样?”
“老样子。”陈逸回答,又轻声说道:“你跟朋友好好玩,不用担心,有事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
挂了电话,林清竹感觉实在太困,打开手机设置好闹铃,然后卷着被子又睡了两个小时才起床洗漱,化妆打扮。
下楼发现吧台上放着已经冷却很久的早餐,豆浆油条,茶叶蛋油茶,看包装是她出国前常吃的那家,还有一盒没开封的云南白药。
最下面压着一张字条:
清竹,我临时有工作去乌山几天。
身上疼记得喷药,最近不要去医院,不安全。
林清竹看完就将字条和云南白药都塞进了抽屉里,昨晚摔的那一跤没什么事,当时摔倒的一瞬间确实很疼,但过会儿就没什么感觉了。
梁成舟担心的事也不会发生,她在伦敦有过两次经历,上一次是两个月前,身体短时间内还有抗体在,不会轻易被传染。
秉持着不能浪费食物的优良习惯,林清竹把冷掉的豆浆倒进锅里煮沸,再把软塌塌的油条丢进去泡着吃,坐在吧台吃了早餐才出门。
先去4S店提了车,又去商场买礼物,圣诞节往往都很热闹,加之今年又遇上了周五,街上人非常多,全是出门过节的。
买完礼物出来已经是下班晚高峰,林清竹很不巧地被堵在了高架桥上。
给蓝禾打电话,“禾禾,先别下楼,我堵路上了,还不知道多久能下去。”
蓝禾那边也是刚下班,她收拾完东西拿着包去了卫生间,“不急,正好我补个妆。”
“行。”林清竹笑了笑,“我到你公司楼下给你打电话。”
蓝禾补完妆又回办公室坐了会儿,林清竹还是没到。因为过节,下班时间一到,人全走光了,没人愿意加班,都高高兴兴地过节去了,她觉得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区太冷清,决定去楼下等。
进电梯时碰到了要去地下停车场的梁成舟和他秘书,蓝禾看着梁成舟那张没有表情的冰块脸,按电梯时背过身很嫌弃地撇了撇嘴,并默默在心里骂了他了几句。
按完电梯后又不得不转身扯着嘴角笑,跟他们打招呼问好:“梁总,王秘书。”
梁成舟还跟以前一样,冷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非常冷漠地跟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他旁边的王深倒是挺热情的,笑着问她:“今天好漂亮,是要去约会吗?”
“不是,今天圣诞,跟朋友约了出去玩。”蓝禾也对他笑了笑,故意问道:“你们也去过节吗?”
“不是。”王秘看一眼旁边的老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表情不自然地说:“约了客户。”
蓝禾假装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跟王深表示理解。眼神扫向站他旁边一言不发的冰山,很想刺他一句:梁总真是工作狂。
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闭嘴。
人都不认识她,没必要跟他较劲。
电梯即将到达一楼,林清竹的电话正好打进来,蓝禾接通后没有刻意放低声音,用正常的声量问:“清竹,你到了?”
梁成舟双手插兜低着头在想事情,突然听见“清竹”两个字,猛地一下抬头,看着快要走远的蓝禾,没有犹豫地跟在她身后出了电梯。
这世上,能有几个叫“清竹”的姑娘。
反正他就只认识那一个。
梁成舟倒是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之前觉得刚才在电梯里的姑娘有些眼熟,她面试的时候梁成舟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
的确见过,在英国。
她是林清竹在国外为数不多的朋友,也是同班同学,还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两人关系应该很好,好几次他去伦敦看林清竹时,都有看见两个姑娘在一块说笑玩闹。
而梁成舟身后的王深此时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老板的背影,又看看电梯里还亮着负二层的红色按键。
在电梯门关上前,一脸莫名其妙地走了出来。
梁总要去哪?不是说去停车场吗?刚不是还说赶时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