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签到第111天
阿赤容烟很讲信用,回去就将银子送过来了。
加之前的银子整整三大箱。
第二日,一行人收拾妥当,拔营回了羌北王帐。
待回到王帐后,李衍让人把三箱银子抬到了他的帐篷,趁着无人的时候升级了系统。升级后,系统总算把扣掉的奖励全都还了回来,羌北所有的地图也补全了。
他拉开天山的地图查看。
然后就看到一个红红的警告标志,标志下弹出一行提示:此区域为高危险区域,不适宜人类活动,请宿主尽量远离该区域。
李衍不死心的拉近查看,天山的路况倒是看得清楚,但山上的矿脉、动植物一概不显示。
不显示就不显示吧,好歹有个线路图,能避开大部分的危险。
他继续翻开羌北动植物图鉴图鉴,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最终在最后一页看见了火莲的介绍。
【火莲,极阳之花,通常生长在天山山脉阳光充足的阳面,或是雪上之巅。可中和寒枝花的寒性,也补齐心脉缺失。离地不久即枯萎,采摘后可用寒枝花汁液浸泡其根茎,可保数月不凋谢。】
李衍欣喜:图鉴上有这东西,看来火莲并不是传说。
他让人传话给阿赤容烟,让她找两个长口的琉璃瓶过来。
阿赤容烟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等她忙完,就带着两个琉璃瓶来找了李衍几人,顺带还带了一幅天山周遭的地形图和天山向导。
她把琉璃瓶摆到桌上,询问李衍:“你要这个做什么?”
李衍如实回答:“用这个装火莲。”
阿赤容烟觉得好笑:都不知道有没有火莲那玩意,琉璃瓶就准备上了。
李衍示意她坐下来谈。
她刚要坐到李衍身边,陆小宁就防备的先坐了过来,将两人隔开。
阿赤容烟顿了一下,眼眸犀利的盯着陆小宁,陆小宁和她对视,互不相让。
三皇子还不知道那晚阿赤容烟袭击李衍的事,看了两人一眼,不耐烦道:“还说不说了?”
阿赤容烟自知理亏,只能做到陆小宁边上,其余人依次落座。
阿赤容烟拿出地图摊开给众人看,脸确实朝着李衍的,逐一分析给他听:“从王帐往北一直走,大概要走四
五天才能到天山,天山脚下有天池,四周有草木和动物。有三条路能上山,越往上就越冷,行到半山腰处就常年冰雪覆盖,到了山顶更是云深雾绕,积雪难行。本王也只到过半山腰的寒枝花田,但那都是既定的路线,要想找火莲,必定是要满山找的。”
向导是羌北王族的巫医,往年都会陪着羌北王族上山取寒枝花。
整个羌北就他去天山的次数最多。
他沉吟道:“我的阿耶确实同我说过,曾见过火莲,但这次很可能无功而返。尊贵的客人,你们一定要去吗?”
李衍毫不迟疑的点头:“一定要去!”这东西关系着三条人命,他是一定要去的。
众人商议好要准备的东西和明日出发的时辰就各自散去了。
次日卯时,天将将亮,李衍就坐上了早准备好的马车往天山脚下赶。
陆小宁手臂还有伤,就陪着他一起坐在马车内了。
三皇子和他的护卫队,还有已经被发现的初一、十五护在马车左右一同前行。
阿赤容烟频频回头看向初一、十五,走了一段路放缓了步子等李衍的车架。待和初一、十五就差几步距离,她开始套两人的话。
她太好奇大楚的暗卫了。
但初一、十五就像块木头,别说回答她的问题了,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阿赤容烟讪讪。
一旁的三皇子嗤笑一声:这些暗卫连他的话都不听,她一个外族还想套近乎,想屁呢。
阿赤容烟回头眯眼瞧他,三皇子毫不畏惧的顶了过去。
阿赤容烟冷哼一声,抽了马儿一鞭子,直接跑到最前面去了。
一行人走了近三天才到达天山脚下。
山脚下有好几个湖泊,碧绿碧绿的,犹如镶嵌在地上的玛瑙。湖泊的四周生长着笔直绿柏,柏树间有几只鹿停留在那往这边张望。
天空万里无云,猎鹰在高空盘旋一圈后,落到了巫医的肩头。巫医拿出一块肉干喂了它,它又挥动翅膀飞走了。
巫医和阿赤容烟下马,朝着身后道:“都下马吧,前面要上山,只能步行了。”
三皇子等人翻身下马,陆小宁和李衍也陆陆续续下了马车。
烈日当空,烤得人脸难受。
李衍带了一
件薄斗篷,将整张脸都盖住,手里还拿了一件厚斗篷。
众人纷纷取下早就准备好的御寒衣物、水、食物、绳锁等东西往山上走。
阿赤容烟和巫医走在最前面,李衍、三皇子和陆小宁走在中间,初一十五护在他们左右,之后跟着这次带来的三十几个护卫。
还有一部分人留在山脚下等着接应。
山脚下的路还算平缓,只是越往上就越冷。众人把御寒的衣物都穿了起来,三皇子伸手拉着李衍,李衍拉着陆小宁一同往上走。
再往上,树木渐渐减少,空气也变得稀薄了。
李衍开始有些呼吸困难,他坚持走了几步,脸有些不正常的憋红。
三皇子还没发现,陆小宁先停了下来,询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李衍大力喘了几口,点了点头。
三皇子这才发现不对劲,喊了前面的阿赤容烟两声。阿赤容烟和巫医停下来看向李衍,眉头不自觉就蹙了起来。
阿赤容烟建议道:“李十一,你有心疾,不若就留在这吧,我们上去找就行了。”
陆小宁扶着李衍坐到一旁休息,连忙从他的袖带里拿出药丸给他服下,也劝道:“你就待在这吧,有我和三皇子上去就够了。”
三皇子跟着点头。
李衍吞下药丸,总算好受了点,他抿唇朝陆小宁道:“是我要找火莲,怎好叫你和三哥去冒险。”
三皇子不悦:“你和我分什么彼此?我既来了,就是要拿到火莲的。你别上去了,没的碍事!”
陆小宁瞪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摸摸鼻子:“也不是碍事……”
“好了,你们继续走吧,我在这等你们便是。”李衍无奈,他这破身体,确实很碍事。
他从袖带里掏出两个琉璃瓶递给阿赤容烟,交代道:“到了半山腰先找到寒枝花,把花汁挤进琉璃瓶里,待找到了火莲,把火莲泡在花汁里带下山。”
阿赤容烟惊异:“你找本王要琉璃瓶就是为了这事?”她问完接过琉璃瓶,又疑惑的往他袖口看:“你什么时候带了这玩意上山,火莲为什么要放在寒枝花的枝液里泡着?”
这语气,像是笃定他们一定会找到火莲似的。
李衍喘均了气:“你别管,让你这样带下来变这样
带下来就是。”
阿赤容烟还要问,陆小宁先从她手里接过了一个琉璃瓶,然后朝李衍点头:“知道了。”
李衍也自动忽略阿赤容烟,又交代三皇子道:“三哥,越到山顶越要注意,你们前进时步子小一些,也莫要大声交谈,否则容易引起雪龙翻身。”
俗称雪崩。
三皇子点头:“你放心,这些我们都晓得,你在这照顾好自己便是。”
最后,初一十五留下来照看李衍,其余人继续跟着阿赤容烟往上走。
不一会儿,众人就走没影了。
李衍在光秃秃的雪山上坐了一会儿,越坐感觉越冷。初一、十五像个没事人一样,直挺挺的站在他两侧。
他裹了裹身上厚厚的斗篷,拍了拍地上:“你们两个也坐下吧,别干站着。”
初一、十五互看一眼,这才坐到了他旁边。
李衍从布袋里掏出三块酥饼,一人分了一块,然后边啃着饼,边拉开脑海里的系统签到。
【滴,检测到宿主首次在羌北天山签到成功。生命值+10,奖励天山未来三天天气预测实况,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连续签到天山,爆出更多奖励哦。】
李衍无语,谁没事天天来天山签到。
能来一次都是迫不得已。
他查看了今日的天气,很好,是个晴天。
但山顶和山下的温差也太过巨大。
他继续拉开天山的地图,然后翻出系统面板里仅剩的两张标记卡,标记了陆小宁和他三哥的位子。
很快地图上显示了一前一后两个红色移动的圆点,圆点沿着既定的路线到达了半山腰,然后停留了一阵,就继续往上走了。
李衍看了一刻钟左右,脑袋有点沉,就退出了系统,开始观察四周。
他这个位子大概是在天山的四分之一左右,这里的气温,寻常人还是能接受的。
从此处俯瞰山脚下,当真有一种超脱世俗的感觉。
脚边有碎石滚落,初一看了一眼,没太在意。紧接着又有几块石头松动,往下滚。扑簌簌的响声越来越频繁,徘徊在高空的猎鹰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朝着山顶俯冲而下。
李衍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抬头四顾后询问初一、十五:“你们有没有听
到什么声音?”
初一十五拧眉,俯身以耳贴地细细聆听。
还不待他们听出个所以然来,晴天一阵巨响,涛涛白浪滚滚而下,狂风席卷,冰块四溅。
“雪崩了!”
李衍万万想不到千交代万交代,还是碰见最糟糕的情况。
李衍大喊出声,初一十五几乎本能的腾跳而起,两人一左一右提起李衍往后连退数丈。
三人被雪浪掀翻在地,险险的摔在了洪流边上,雪粒子只埋住了他们的半截腿。
初一十五先爬了起来,然后把李衍从雪地里拉了出来。
李衍惊恐回神,立刻拉开系统查看陆小宁和他三哥的位子。
陆小宁和他三哥的红点都在半山腰的位子不动了,看情况应该是被埋在雪底下了。
李衍立刻催促初一、十五:“快,快带我上山!”
初一十五拧眉,十五建议道:“十一皇子,要不你先和初一下山,属下先去探查一二?”这种情况下很可能会发生第二次雪龙翻身,极度不安全。
找火莲虽然重要,但主子的安全是第一位。
李衍摇头:“不行,你们不知道小宁和三哥在哪?”
初一十五觉得自家主子去了也肯定不知道,但李衍坚持要去,他们只能照做。
李衍没办法自己上去,又要速度,初一十五两人就轮流背着他上山。
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一刻钟后到了半山腰。
半山腰的东侧一片狼藉,还有细雪和石块在往下滚。抬头四顾,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零星的几朵寒枝花在风雪中摇曳。
地图上显示,陆小宁应该就是被埋在这片雪的下面。他对比了一下自己站的地方,埋得不算很深。
而他三哥的红点离他更远更深一些。
只能就近原则,先挖近的了。
他蹲下,伸手就去挖地上的雪。
初一、十五惊了,连忙伸手去拉他。李衍避开两人的手,催促道:“快,陆小宁应该被埋在这下面!”
初一、十五将信将疑,抽出随身的短剑,用剑柄就开始挖。
李衍边挖边盯着地图上看,以便随时调整挖的位子。
三人连续挖了五分钟左右,终于看到了一节黑色的斗篷。李
衍大喜过望,也顾不得双手的疼痛,更加卖力的刨了起来。很快就将陆小宁从雪地里刨了出来。
陆小宁面色惨白,双目紧闭,连睫毛上都堆了一层厚厚的冰碴子。手里还死死护着一只装着寒枝花枝液的琉璃瓶。
李衍搭上她的脉,发现她脉搏已经没了,显然是被埋的时间太久,窒息了。
他立刻把陆小宁放下,开始给他做心肺复苏。
就在这时,半山腰的雪又开始往下滚,三皇子的红点跟着雪一起往下移动。
李衍着急,有些后悔上山了,边给陆小宁按压胸口,边吩咐初一、十五道:“你们快去救我三哥,他跟着雪滚了下去,往东南方向五百米处,深五米,旁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
初一朝十五道:“你先去,我看着主子!”
李衍催促:“你们一起去,无比找到我三哥!”
两人虽然疑惑他为何知道得这样清楚,但看他语气急切,还是快速跟着他指示的方向追了下去。
好在余波没一会儿就停了。
李衍继续给陆小宁按压胸口,他双手颤抖,眼眶通红,嗓音都是颤的:“陆小宁,你别死!”
他不该带他们来的,虽然皇姐和父皇重要,但三哥和陆小宁也同样重要。
用两条人命去换火莲,实在是不值。
李衍双手发软,呼吸开始急促。他连续摁压三十次后,又深吸一口气给陆小宁做人工呼吸。如此反复几轮,就在他快坚持不住时,陆小宁呛咳出声。睁开眼,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无力的垂下。身体不自觉的卷缩成一团,瑟瑟发起抖来。
李衍喜极而泣,眼泪夺眶而出。
他伸手搭了一下陆小宁的手腕,脉搏有了,但身体其冷。
他将人扶了起来,用自己厚重的斗篷将两人紧紧裹住,然后虚弱的大口呼吸。
他好像要发病了。
李衍撑住一口气,摸出药丸吃了。然后虚弱的拍拍陆小宁的脸,弱身喊她:“陆小宁,陆小宁,别睡,别睡……”
陆小宁陷入一片混沌里。
然后被人大力一推,直接丢进了冰水里。她好似回到了掖庭的洗衣池那,别人一遍又一遍的往冰水里摁。浑身都冷得打颤,她不能呼吸。
然后就晕了过去。
有人不断拍打她的脸,喊她的名字……
她长睫颤了颤,眼睛睁开,又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
十一皇子又救了她。
“陆小宁!”
李衍又连续喊了几声,陆小宁终于清醒了些。她记起他们在天山上,快爬到山顶的时候,突然就雪崩了。
她嘴唇张了张,声音虚弱又无力:“三皇子和阿赤容烟呢?”
“阿赤容烟不知道。”他在地图上查看他三哥的红点,还在动,虽然范围很小,但可以肯定,三哥还活着。
“三哥在下面,初一、十五已经去找他了。”
李衍陆小宁扶靠在一块大石头边上,从腰上解下水囊递到她唇边:“水还是温的,你喝一些。”
陆小宁顺从的喝了两口,然后看向他的眼睛,弱声问:“你眼睛怎么了?”
李衍把水囊塞给她,揉了把眼睛道:“雪粒子溅到眼睛里了。”
陆小宁没拆穿他,抱着水囊休息了一会儿。等终于恢复了点体力,才道:“方才在山上,我们瞧见火莲了,但在悬崖边上。三皇子伸手去够,脚下的石头松动了,然后整个山巅的雪倾斜而下。我努力去拉三皇子了,但没用……”她和三皇子一起被冲了下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她也没注意其余人。
等再醒来的时候,她就看到李衍了。
她眉眼染上喜色,苍白的唇角也微微翘起:“真的有火莲,你的心疾有救了!”
都这样了,还想着这个。
她说完,神色又暗淡了下来:“就差一点,那火莲就不见了!”
李衍安抚她道:“没关系,只要知道天山上有火莲,下次来也是一样的。”
陆小宁:“可是,我们只找到了一株,万一它好多年才长一株呢?”她看向神色恹恹,眉间病白的李衍,神色又激动起来。
“好了!”李衍无所谓的笑道:“能找到是运气,找不到也没关系。你能站起来吗,我们下山去找三哥。”
陆小宁感觉好了很多,李衍伸手去扶她。她这才记起自己手里的琉璃瓶,惊慌问:“我手里抱着的琉璃瓶呢?”
李衍已经将它放进系统空间里了,于是安抚她道:“我先放起来了,被管这些了,我们还是先下山吧。”
陆小宁点头,勉力站了起来,两人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
上山积雪很厚,又冷又滑。
没走几步,李衍突然脚下打滑,直接往下滚去。陆小宁大惊,本能的伸手去拽他。
两人一起往下滚了数米,陆小宁右手死死掰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两人就像破布风筝一样垂挂在半山腰。
李衍也不敢随意乱动,脚下努力找到能落脚的点。
待站稳后,一阵风吹过,浅淡的冷香直往两人的五官和四肢百骸窜。两人被吹得熏熏然,都有些想睡。
是寒枝花的香味!
李衍警觉,立刻屏住呼吸,侧头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巨石悬崖的侧面盛开着大片纯白如冰晶的花朵。花朵之下一具已经冻住的老鹰尸体,那尸、体像一个巨大的培养皿,直挺挺透明的花茎透体而出,透明能看到脉络的叶子随风轻扬。那寒枝花的花瓣薄而柔软,花心饱满,像是吸饱了动物的血液,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迷人的幽幽冷香。
李衍无端的联想到建宁帝的安静的躺在龙榻上,身上开满寒枝花的画面。
那张威严的脸转而又变成李明嫣那张明嫣又柔弱的脸。
冷风习习,花朵摇曳。
这场景诡异而惊悚。
而寒枝花的尽头,生长着一株怒放的火莲,像是一团火,似是要将这诡异的花全部都燃烧殆尽。
“火莲!”
李衍双眸发亮,示意陆小宁看过去。
陆小宁稍稍往他这边侧头,然后也看到了在寒枝花尽头摇曳的火红花朵。
她小心翼翼的往外挪,下面的李衍惊慌问:“你要干嘛?”
陆小宁没有丝毫犹疑道:“摘花!”
“你疯了!”李衍不可思议,“那花距离太远,我们先下山,等确定所有人都安全了,再挑个时候过来。”
陆小宁继续往外挪,在李衍的惊呼声中,一下子腾空挂在了悬崖边上,双手攀住巨石,双脚脚尖去够那火莲。
李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双眼紧盯着陆小宁绷直的手看:“陆小宁,你快回来!”他心口砰砰直跳。
陆小宁丝毫不受他的影响,尝试的几次,双脚终于勾住了那朵火莲,然后用力往上一提。整个人倒挂着翻到了巨石之上。
李衍垫着脚努力朝上看,焦急喊:“陆小宁!”
等了几息后,陆小宁从巨石之上探出头来,把手里握住的火莲递给他看:“给你……”火莲在日头下摇曳,衬着她眉眼里的笑意越发灿烂。
这一刻,她整个人都如同手里的火莲一样在发光。
李衍心脏狂跳,伸手接过了那朵火莲花。
陆小宁小心翼翼从巨石的另外一边绕了下来,然后伸手过来拉李衍。
李衍一手握着花,一手握住她的手,小心挪过了狭窄的山壁,重新站到了上来的山道上。
待确定安全了,他腿一下子软了下去,然后陡然滑跪了下去。
陆小宁吓了一跳,双手接住他,也跪了下去。揽住他的后背,惊慌问:“怎么了?”
李衍说不出话,嘴角不断溢出鲜血,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一天天的,太刺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2 章 签到第112天
陆小宁伸手在李衍身上摸索,摸到药瓶后,赶紧从里面倒出药碗给他服下。
然后又摸了摸他的脉搏,她不通医术,只能确认他还活着。
山风刮过,山上彻骨的冷。
必须得想办法自救。
她拉过斗篷裹紧了李衍,努力想将人背起来下山。奈何她身体也虚得很,尝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两人还一起摔了。
李衍的后脑勺磕在结实的冰块上,陆小宁连忙伸手抬起他的头,抱在怀里揉了两下。
仿佛这样就没磕到似的。
她抱着人抬头四顾,忽然瞥见山顶下来了几个人。衣衫脏污,头发凌乱,看上去甚是狼狈。
她招手大喊:“羌北王!”
阿赤容烟定睛一看,连忙奔了过来,她身后的十几个人也赶紧往下跑。
走的近了,才看到一行人里,有巫医,有羌北护卫和大楚的护卫。
阿赤容烟见李衍躺在地上人事不知,惊慌问:“李十一怎么了?”
陆小宁言简意赅:“发病了,快将他背下山!”山上太冷,寻常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有心疾,本就畏寒的李衍。
阿赤容烟连忙冲着身后的人招手,大楚的护卫先下了来。瞧见李衍这副样子,都吓住了,神情凝重的跑过来背人。
他们一挪动李衍,李衍的斗篷都散开了,手里一直握着的火莲露了出来。
陆小宁这才想起李衍上山时说的话:火莲采摘下来后,要马上用装有寒枝花汁液的琉璃瓶保存。
她叫停了要背李衍的人,伸手在他身上翻找起琉璃瓶。
阿赤容烟瞧见那火莲,眸光闪了闪:“你们居然采到了火莲?是山上掉下来的那朵吗?”雪崩发生的一刹那,她明明见到那朵火莲随着雪浪一起坠了下去。
陆小宁边找琉璃瓶边摇头:“不是,我们在上面的山壁上找到的。”
阿赤容烟又问她:“你在找什么?”
陆小宁:“找琉璃瓶。”十一皇子明明说在他身上的,怎么会没有?
难道是方才情况危急,琉璃瓶在她没注意的情况下掉了?
阿赤容烟从身后掏出个琉璃瓶递过来:“用本王的吧。”
陆小宁这才记起他们上山的时候带了两个琉璃瓶,她手上
一个,阿赤容烟也有一个。
她道谢后,快速接过琉璃瓶,把火莲小心翼翼放进了瓶内。然后盖好瓶盖,把琉璃瓶背到了背上,同背着李衍的护卫一起往山下走。
阿赤容烟问起三皇子,陆小宁道:“应该被雪浪推到下面去了,初一、十五已经在找了。”
一行人往下走了五百米左右,终于远远的瞧见了初一、十五。
两人还在奋力刨着雪。
阿赤容烟连忙带着人跑了下去,问他们:“阮三呢?”
初一肃声道:“应该在下面,地下有敲击声。”
众人凝神细听,还真的在呼呼风声里听见有规律、敲击石头的声音。
阿赤容烟带头,几人沿着声源用力挖,挖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终于在石块的夹缝里看到了还活着的三皇子。
雪崩发生的那一刻,阿赤容烟和巫医带着护卫向两边散开躲避。羌北和大楚各自损失了几名护卫。去摘花的三皇子首当其冲踩空被冲进了雪浪里,陆小宁拉了他一把,也被同时带了下去。
冲到半山腰两人被拍到了旁边,陆小宁在外面一点,三皇子靠近雪崩的中心,又被再次冲了下去。
好在冲到下面被一块巨石拦住,石块和山体形成了夹角,隔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空间。最小面的缝隙和外面有个可以呼吸的小口,三皇子虽然没窒息,但左脚被石头卡住,失血过多。被抬出的时候已经很虚弱,腿也没办法站立。
他看见趴在护卫背上一动不动的李衍时,被冻僵的脸上出现慌乱:“十一,十一怎么了?”他拖着腿往前走了几步,一下子又扑倒了下去。
幸而几个护卫及时架住他,把他架到了李衍身边。
他伸手拍拍李衍病白毫无血色的脸,看到他衣襟上的血迹时,更慌了:“他在山下,怎么跑到山上去了?”
陆小宁来不及解释,肃声道:“人还活着,先下山,下山让他缓一缓。”
一行人小心翼翼往山下走,好在雪崩没有再继续。
走了大概半个时辰,众人终于到了山脚下。山下守着的人正打算组织人进山找人,瞧见他们下来,既惊喜又兴奋。
赶紧围了过来,把人迎到山脚湖泊另一边的帐篷里安置。
巫医先替李衍把了脉,确定他只
是心疾复发才安心过去救治三皇子和其余人。
李衍还昏睡着,身体暂时也不适合舟车劳顿,于是一行人再天山脚下住了两日。第三日清晨,他醒了片刻,一醒来就问:“我三哥呢?”
得知三皇子无碍后,又昏睡了过去,之后醒醒睡睡。情况不算好也不算太差。
李衍脑海里的血条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下掉,好在过去的十八年里积攒的血条够多,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但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雪崩后,他觉得好累,好想再睡一会儿。
阿赤容烟、陆小宁和三皇子商议过后,决定先回中庭王帐。
三皇子左腿骨裂,不能骑马,只能和李衍一起坐马车回去。
陆小宁在马车里照顾他们两人。
一路上,三皇子都忧心忡忡的,时不时就看李衍两眼。看了两天,他忍不住问始终不发一言的路小宁:“你说,十一会不会有事啊?”他一直记得太医院的人说过,十一活不过成年。
这个成年不会是指弱冠吧?
陆小宁坚定道:“他会没事的!”
她似是说给三皇子听,又似是自言自语:“他有好几次都比这次严重,这次一定也没事的!”
三皇子一想也是:十一自小不是在吐血就是在吐血的路上。比这夸张的情形多的去了,元服前一年都快死了,还是照样活过来了。
这次也会吉人天相。
果然,到了王帐后,又修养了几日,李衍明显缓过来了。醒的时候就变多了,渐渐也能吃些东西。
三皇子每天拄着拐来看他。
室内点了充足的碳火,李衍裹着被子坐在羊毛毡子上,看着他的腿道:“你们一个个的这么拼命,是想吓死我啊?”
三皇子狐疑问:“你是吓得病发的?”
李衍捂着胸口点头:主要是被陆小宁吓的,当时看她吊在悬崖边上,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这身体也真是个废物!
又过了两日,李衍提出要回大楚。陆小宁什么也没说,开始准备收拾东西。三皇子还是不太放心,询问他是回北疆潞城还是要回京都。
李衍理所当然道:“自然是要回京都。”他在这多待一日,皇姐和便宜爹那就无法挽回了。
三皇子看
看他虚弱的模样,不赞同道:“这怎么行,从潞城到京都千里之遥,又赶上入冬。你这身体,没得在半路撂担子了!”
从天山回来,都快十日了,李衍这身体也不见好,时醒时睡的。
阿赤容烟也劝道:“十一皇子是嫌本王招待不周还是羌北哪儿不好,要着急忙慌的回去。你这身体,万一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本王要如何向大楚交代?要不还是晚上一两个月再回大楚,或者所幸在羌北过冬,等明年春暖花开再回去也可。”
这是越说越远了。
李衍摇头,坚决不待了。
三皇子无可奈何,还是随了他的心意,吩咐护卫开始收拾东西。
只是好巧不巧,当天夜里羌北就下起暴雨。一场龙卷风毫无预兆的席卷了整个羌北草原,连中庭王帐也被波及。
暴雨当晚,李衍的帐篷都险些吹走了。
三皇子这个单腿病残半夜爬起来双手用力拉着帐篷,初一十五也跑过去帮忙。
陆小宁冒着暴雨,匆匆冲了进来。
头发凌乱的吓了三皇子一大跳,他拐着腿让开一条缝,有些无语问:“这么大的雨,你跑来做什么?”
陆小宁冲进帐篷,看向床上的李衍。
这么大的动静,他躺在床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陆小宁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拍了拍李衍的脸颊。他眼睫颤了颤,依旧没有醒。
陆小宁又伸手握住他的掌心,掌心冰凉,怎么都感觉不对劲。她回头大声问三皇子:“十一皇子方才醒过没有?”
风太大,三皇子有些听不清,连续啊了两声。
陆小宁又问了一遍,他才道:“没呢,今早到现在一直都没醒,这样瞧着不行啊,要不要再去请巫医来看看?”
羌北这边只有巫医了,而且瞧着医术不怎么样。
陆小宁总觉得不太对劲,虽然从前李衍也昏迷过。但一旦醒了,就不会一直这样嗜睡。
这模样,倒是有些像中了寒枝花的毒。
想到这,她心里就是一咯噔。
开始仔细回忆他们近日来经历的事,可以肯定的是,上天山之前,李衍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问题就出在上天山之后……
上天山后,李衍唯一一次接触寒枝花
是在半山腰的峭壁边上。但那次只是闻到了寒枝花花粉的味道,她也闻到了,但她过后就一点反应都没有了。
就算李衍的身体比较差,只是闻了一次,也不至于就一直睡着。
她虽在羌北呆了三年,但论对寒枝花的熟悉程度肯定不如阿赤容烟。
她得去问问。
她豁然起身往帐篷外走。
三皇子吓了一跳,扯着嗓子问她去哪。
陆小宁一言不发,很快消失在暴雨里。
王帐乱成一团,龙卷风将羊圈卷开了,羊群受惊,四散逃窜。这些羊都是牧民过冬的食物来源,羊一跑,牧民也顾不上什么大雨龙卷风了,都赶紧出去赶羊。
阿赤容烟接到消息,亲自带着人马去帮牧民赶羊。
陆小宁没找到人,干脆去王帐等了。
她进去后没多久,守着王帐的侍卫轮岗。守岗的侍卫匆匆跑回去看自家的羊,也忘记同换岗的侍卫交代王帐里还有人。
半个时辰后,阿赤容烟匆匆回来了。她手上被划了一道口子,巫医边跟着她身边跑,边无奈道:“先前在天山手臂就受了伤,大晚上的怎么还跑出去了。羊跑了,让其他人去找就是,犯得找您一个王亲自过去找?”
手心长长的口子还在渗血,阿赤容烟随意甩了一下,无所谓道:“这么点小伤不碍事,那些羊是牧民们过冬的口粮,能不紧张吗。”
“别不把小伤当回事。”巫医上前抓住她的手给她清理伤口。
两人走到王帐门口,守门的侍卫立刻撩开帐门。
阿赤容烟眼睛盯着巫医包扎的动作,边往里走,边随口问了一句:“李十一那没事吧?药性你可得掌握好,别叫他上瘾,把人拖住就行。”
巫医点头:“您放心,决计不会叫他上瘾的。就算以后要戒断也只会身体发寒,不会叫他察觉。就算他察觉了,也定会以为是自己在天山嗅到了寒枝花花粉导致的,不会怀疑到您头上的。”
巫医清理完阿赤容烟的手,正要去拿屋子里的药箱,抬头就瞧见站在王帐内置物架旁,一动不动,眼神冰冷,浑身滴水的陆小宁。
他瞬间惊恐,脚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阿赤容烟察觉出不对劲,蓦的抬头去看。在看到陆小宁的一刹那,她瞳孔也
瞬间放大。
怎么会?
外头的守卫都是死的吗?
这么一个大活人!
都怪这天气,外头声音嘈杂得她都没听出帐篷里有人!
“陆小宁!你听本王……”她话还没说全,陆小宁从置物架上拔出弯刀就直刺她胸口。
弯刀寒光闪闪,几乎承载了陆小宁所有的怒气,刺出了要将人洞穿的气势。
阿赤容烟一把推开巫医,双手夹住了刀刃,声音拔高:“陆小宁!你再动手本王就不客气了!”
陆小宁眸光冷冽,手腕翻转,刀刃刮着阿赤容烟受伤的手腕。
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滴,阿赤容烟吃痛,瞬间松手。
陆小宁手上的动作不停,直劈她面门。
阿赤容烟继续后退,那一刀就劈在了王帐之上,牢固的王帐被劈出一个窟窿,冷风往王帐里灌。
外头的守卫听见声音,全部冲了进来。
然后就看到陆小宁发了疯似的,追着他们的王横劈竖砍,丝毫不留余地。
王帐里的东西被劈得稀巴烂,看上去不像是闹着玩。
众侍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巫医气得跺脚骂道:“还不快救王!”
阿赤容烟抽空喝道:“全都不准动!”
也就是这一分神的功夫,她肩胛骨就被砍了一刀。
阿赤容烟忍着疼顺着刀背滑了过去,伸手抓住陆小宁的手腕,声音里也有了怒气:“陆小宁,李十一还没怎么样,你这样未免太冲动!”
陆小宁眼里杀意不减,声音冷得如同羌北冬日的冰锥:“冲动!你动他之前,就该想到后果!”
她从来不是冲动的人,但人都有底线!
她一脚踢在阿赤容烟的腿弯,阿赤容烟也恼了,起身一手肘撞在了她的手臂上。
陆小宁一步也未退,反手就侧劈。
阿赤容烟连连后退,抽出马鞭,朝她甩去,精准无误的套住她持刀的手,然后用力一拉。
陆小宁被拉得一个趔趄,长刀脱手而出。她几乎没有思考,单手拉住马鞭就朝着阿赤容烟冲去,双手直取她面门。
完全是近身肉搏,不要命的打法。
阿赤容烟失去了马鞭的优势,连着交手数十招后,就被陆小宁完全压制
了。前胸后背,脸和手臂被接连揍了好几下。
每一下都拳拳到肉,压根没有留手。
阿赤容烟连连后推,直接被陆小宁揪住衣领抵到了帐篷壁上。整个王帐都跟着晃了晃,她后背被戳得生疼。
陆小宁拔下头上的银簪就要往她眼睛戳去,阿赤容烟一下子握住了那簪子,咬牙喝道:“陆小宁,你想清楚,一旦杀了本王,你们恐难走出羌北!羌北和大楚也将开战,两国的百姓将永无宁日!”
陆小宁往前用力的手顿了顿,死死盯着她。
阿赤容烟继续道:“还有李十一的命,本王死了,李十一也不能活着出羌北!”
陆小宁手松了松:确实,如果今日阿赤容烟死了,羌北的将士一定不会让他们回到大楚。
她可以杀出去,但左腿骨裂的三皇子和昏迷不醒的李衍绝对离不开。
阿赤容烟见她神情有所松动,又连忙道:“本王并没有恶意,只是想拖住李十一,不让他回京都而已。你该知道,李明嫣在京都在干嘛,他回去只会为难!”
陆小宁声音冰冷:“不管李明嫣在做什么,你都不该用伤害他的方式达到目的!当年李明嫣被寒枝花折磨的情形,你应该最清楚!”
阿赤容烟辩解:“本王当然清楚,也没人比本王更了解这花。巫医对李十一用的量微乎其微,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顶多戒断的时候会全身发寒。”
“全身发寒!”陆小宁厉声质问:“他与旁人不同,他有心疾,自小就体寒,你再用寒枝花。他就算不死,也决计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轻松。若是寒气进了心脉,你拿命来抵吗?”
阿赤容烟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陆小宁继续质问:“是李明嫣让你这么做的?”
阿赤容烟连忙否认:“不是,她只是让本王拖住李十一。但李十一实在太过聪明,又一心要走,本王只能用了寒枝花……”
陆小宁心中郁气难消,手腕使力,银簪一横,直接在阿赤容烟的脖子上划了一道。
鲜血从阿赤容烟的脖颈低落,王帐里的护卫和巫医齐齐上前两步,急声喊道:“王!”
阿赤容烟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
她看向退开陆小宁,很是抱歉道:“这下你消气了?”
陆小
宁冷冷盯着她,眼里的杀意并没有减退。她抿唇道:“你若再敢动他,就算在羌北,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所有人都相信她一定说得出做得到。
阿赤容烟眼神复杂:“你当初那样护着李明嫣,本王以为你也会为她拖延一二。”
陆小宁:“我护着李明嫣,是因为十一皇子要我护着她。”
阿赤容烟有些不可思议:“陆小宁,本王佩服你。但一个女子为了一个男子做到如此,并不是什么好事。本王不希望你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你对附庸的定义什么?”陆小宁觉得可笑:“我做事向来只凭自己心意!”她陆昭宁从来不是谁的附庸,只是会记得别人对自己的好。
说完,收了发簪,转身就走。
侍卫和巫医连忙散开让她出去,然后看着她消失在雨幕里。
陆小宁先去自己的帐篷换了一身衣裳,收拾了自己一番。然后抱着自己的东西去了李衍的帐篷。
龙卷风已经过境,暴风雨也渐渐停歇。
三皇子终于拉严实了门帘,正要拐到塌边,就见陆小宁见来了。
他讶异:“你方才是去换衣服了?怎么脸上有伤口?瞧着像是被人打了?”
陆小宁信口道:“方才出去摔了。”
三皇子哦了一声,然后就见她把自己的物品摆到了柜子里,又拉了一张小榻到李衍的塌边,开始铺被子。
三皇子不明所以,看了初一、十五一眼,问他们:“她这是要干嘛?”
初一、十五摇头。
待陆小宁躺到了榻上,三皇子蓦的瞪大眼,舌头都有些打结了:“你,你该不会要睡在这吧?”
陆小宁睁眼瞧他,然后点头。
三皇子无语:“那本皇子睡哪?”
陆小宁:“三皇子依旧睡自己的榻,如果你介意,可以去我的帐篷里睡。”
“不是!”三皇子看看她又看看依旧睡着的李衍:“男女授受不亲,你睡在十一边上,会不会不太好?”
陆小宁:“三皇子不必把我当女子。”
“这怎么能不当?”三皇子一条腿拐了两下,焦躁道:“你为什么要睡这?”
陆小宁:“照顾十一皇子。”她不能再给阿赤容烟半分可乘之机。
她方才就思考过了。
以十一皇子的谨慎,阿赤容烟要下寒枝花的花粉,必定是趁着他在天山昏迷时下的。回来后,巫医每次给十一皇子看诊时,肯定也下了寒枝花的花粉。
她不会医术,也没有李衍的嗅觉灵敏。
既然不放心阿赤容烟,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了。
守在十一皇子身边,绝对不让任何羌北的人接近他。
待他醒来,他们就立刻启程回大楚。
她实在是累了,闭眼假寐。
三皇子看看她又看向初一、十五:“不是,她在这,你们方便吗?”
初一、十五点头,也睡到了自己的榻上。
三皇子挠头,拐了几下:难道真的只有他觉得不自在?
或许是他太婆妈了?
三皇子一咬牙,也在自己的榻上躺了下去:哎,还别说,几个人睡一屋,还挺有安全感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3 章 签到113天
帐篷外滴滴答答的下着小雨,雨水顺着帐篷往下滑,发出沙沙的细响。
李衍浑浑噩噩的,一直在做梦。
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梦见建宁帝和李明嫣身上开满了寒枝花,一会儿就梦见陆小宁挂在悬崖峭壁之上。
他想伸手去拉,陆小宁就直接坠入了粘稠的寒枝花汁液里。
李衍一下子就吓醒了,他睁开眼,就看见睡在小榻上近在咫尺的陆小宁。
外头浅淡的光亮透过天窗照了进来,李衍恍惚了一下,环顾四周,发现还是在自己的帐篷内。
所以,是陆小宁担心他身体,才睡了过来?
也着实为难她了。
暴风雨过后,天着实有些冷。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拉了一下陆小宁的被子,等把被子拉到她肩头时。
陆小宁就醒了。
然后两人大眼瞪大眼,互相看了一会儿。
李衍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还不等他转移话题,一颗脑袋就凑了过来,狐疑问:“你们两个在干嘛?”
三皇子好奇的看看他又看向他拉住陆小宁被子的手,疑惑问:“你还冷?她的被子不厚,要不我的被子给你?”
他一说,李衍还真觉得有点冷,他淡定的收回手,朝三皇子点了点头。
三皇子立刻把他还热乎的毯子抱过来给他盖好。
李衍拥着被子,瞬间觉得暖和多了。
三皇子看着他那模样,忍不住道:“定是在天山冻着了。”他说着自己也打了个哆嗦,“当时我被埋在雪堆里时,都快被冻成冰雕了,这受伤的腿到现在还寒沁沁的难受。”
两人说话的功夫,陆小宁爬了起来,整理好小榻后,就往外走。
李衍目光落在她身上,连忙问:“你去哪?”
陆小宁回头道:“给你煮粥?”
三皇子拧眉:“粥让厨子煮就好了,你去煮什么?”
陆小宁只道:“我煮的,放心些。”
李衍入口的东西和药,都需得她把关才行。
她煮粥也只煮李衍的,三皇子有时候都觉得自己这个伤员有些多余。
如此过了三日,李衍精神越来越好了,嗜睡的状况渐渐减轻。
阿赤容烟来看了两次,
都被陆小宁冷脸赶走了。
以阿赤容烟的脾气,居然一句话也没说。
李衍觉得有些不寻常,他靠坐在床头若有所思:天山上虽然冷,但只是受了惊吓病发的话,依照他以往的经验,不至于睡这么久。
除非他在山壁上时被寒枝花的香气侵染了。
但陆小宁也闻了寒枝花的香味,甚至随身带的琉璃瓶里也有寒枝花的汁液……
难道是因为他身体差,抵抗力不行?
他拿出藏在身侧的琉璃瓶,都过了十几日了,里面的火莲依旧鲜活。
陆小宁见他拿出火莲,终于把那日在天山的疑惑问了出来:“你先前那个琉璃瓶呢?当时我到处找,都没找到。”
李衍思绪被她打乱,淡声道:“大概不注意掉了吧……”其实就在他系统空间里。
他转移话题问:“这个琉璃瓶是你问阿赤容烟讨要的还是她主动给你的?”
陆小宁:“我在翻找你的琉璃瓶时,阿赤容烟给我的。”
李衍摇晃一下琉璃瓶,里面透明的寒枝花汁液在流动。他又问:“取这些枝液的时候你有没有动手?”
陆小宁摇头:“没有,都是巫医动的手。”溶液的浓度太高,没有防范措施的话,很容易上瘾。
李衍拧眉,问她:“你有没有觉得近日我太过嗜睡?好似中了寒枝花的药性。”而且更加畏寒了。
陆小宁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两人同时闻到了花香,没道理只有他一个人如此严重。
陆小宁原本不打算告诉他的,没想到他一清醒了就这样警觉。只能把阿赤容烟强留他的事说了,只是略去了她找对方拼命的过程。
李衍眸色转冷:他回去为难是他的事,阿赤容烟万不该给他下这类似于毒品的花。
他没办法忍受。
他抿唇没说话,陆小宁没说话,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大楚。
这次陆小宁的动作比谁都快,恨不能东西都不要了,立马就走。
她收拾到李衍床下的两个大木箱子时,眉头突然皱得死紧。起身看着李衍,李衍回看她:“怎么了?”
恰在此时,三皇子撩开门帘进来了。
陆小宁扭头问进来的三皇子:“十一皇子睡着的期间,有没有人进
过你们帐篷?”
三皇子也连忙问:“怎么了?”
李衍暗道不好,还没得来及阻止,陆小宁就把床底下的木箱子拉了出来,踢开给三皇子看:“里面的银子,全没了!”
三皇子惊愕,继而气愤:“哪个天杀的,连十一的银子也敢偷?”
他想了一圈:“我们从天山回来,十一身边一直都有人跟着。不可能有人瞒得过初一、十五把银子偷走了。去天山前也不可能,那只能是去天山后了!”
他们的人不会动李衍的银子,那一定就是羌北的人。
三皇子分析完,李衍深以为然的点头。
得到肯定的三皇子当即就要去找阿赤容烟讨个说法,陆小宁也跟了出去。
彼时,阿赤容烟正在忙着牧民灾后重建的事,听到三皇子的质问后,眉头拧得几乎打结。
她承诺会给三皇子一个交代。
安抚完三皇子后,立刻把他们去天山期间守着李衍营帐的侍卫和负责王帐安全的副将喊了来。询问他们这期间可发现有人去过李衍的帐篷,或近日有没有人突然有了大量的银两。
众人想了一圈也没发现异常。
阿赤容烟又扩大了调查的范围,同时让手下把王帐所有人的帐篷都找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
银子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
她拧眉沉思,但这表情落在陆小宁眼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陆小宁冷眼质问:“这又是你的新手段?”
相处久了的人都知道李衍爱财的毛病,藏了他的银子,他可不得好好找找吗。
阿赤容烟冤枉至极,但有下药的事在先,她现在是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了。
“本王敢作敢当,但这事真不是本王做的!”
三皇子虽然听不懂她们在打什么哑谜,但他只知道银子不会无缘无故的飞走。他对着阿赤容烟怒目而视:“当初舍不得给银子就直说,如今使这么下作的手段,是左庭王和右庭王的人头不值钱,还是你阿赤容烟继承了老羌北王的无耻?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你这般很难让本王相信羌北和大楚能永久和平!”
阿赤容烟被怼得心梗,偏偏没找到银子她还反驳不了。
先前李衍的事,她本就理亏,如今这事总不好不给个交
代。
在找不到银子的情况下,阿赤容烟只能捏着鼻子又找出三万两银子还给了李衍。
这银子不能走公账,只能从她个人的私库里出。
加上之前给李衍的三万两银子,她足足给出去了六万两。
她把银子亲自送到李衍手里,看着榻上病歪歪的李衍时。她在重新考虑想让李衍当王夫的想法了。
这人再聪慧再博学,也是个吞金兽。
更别提活不了几年还要日日吃药。
阿赤容烟亲自把一行人送回了北疆潞城,待到了城门口临分别时,她驱马走到马车侧边,看着李衍道:“十一皇子,抱歉。”
这是在为给他下寒枝花的事道歉?
李衍淡声道:“你不必抱歉,我帮你摆平了左右庭王,你帮我拿到火莲,很公平。至于皇姐那边,她的事是大楚皇室的事,本皇子不希望你再干预。否则,大楚和羌北的和谈条约得改改了!”
阿赤容烟拧眉:“李十一,本王可以答应你,从你踏出羌北的这一刻开始,本王就决计不会再管你们大楚皇族的事。”
李衍:“羌北王,请记住你说的话!”
车队缓缓驶进了潞城。
阿赤容烟坐在高高的马背上,看着缓缓闭合的城门,又无声说了声抱歉。
然后一甩马鞭,带着人马潇洒离去。
马车里的李衍打了几个冷颤,身上又一阵一阵发寒。待回了将军府,补充了物资后,他又重新坐上马车准备回京都了。
三皇子一路将他送出了潞城另一边的城门,语气颇为伤感道:“才一个来月你就要走了,下次再见不知要什么时候……”
李衍坐在马车窗口瞧他,温声安慰他道:“很快的,三哥迟早要回京都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一定会回去的。
三皇子见他这么郑重的模样,蓦然笑出了声:“我又不是想回京都才同你说这些,北疆挺好,人简单百姓淳朴。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说话也不用小心翼翼。”
如果没有他母妃在京都,没有外祖父他们的期盼,他宁愿待在北疆。
李衍看着他还包成粽子的左腿,提醒道:“伤好之前还是不要喝酒了,我已经提醒阮将军要看着你了。”
三皇子脸上的笑瞬间僵住,故作不
耐道:“哪有做弟弟管哥哥的,我这点小伤有什么要紧。倒是你,回了京都,立刻把火莲用了,等你心疾痊愈,以后再来北疆,我请你喝酒。”
“好。”李衍点头,他一直没说这火莲是给便宜爹和皇姐找的。
三皇子催促他快走。
马车帘子放了下来,李衍抱着手炉坐稳,马车缓缓驶离城门。
待出了城门口,陆小宁回头,三皇子还拄着拐站在原地看着。
他们走陆路行了几日,再次乘船往江南渡口赶。半个月后,在丘陵渡口和早就已经等在那的卫含薇会合。卫含薇把从皇觉寺求来的几道平安福交给他,又给他看了近几个月的账目后,同他道:“朝廷倒是下令准许商户之子科举了,但侄子辈的不可,且要参加科举需得有进士之身举荐,江南那些商贾都觉得条件太过苛刻,几次让奴家来找你……”
李衍:“科举放宽非一日之功,能让商户之子参加科举已是不易,同他们说慢慢来吧。”
卫含薇点头,又亲自把他送走了。
只有他们就一路坐马车往京都赶,一场秋雨一场寒,临近进京都城已经入快入冬。
即便李衍已经裹了厚厚的裘袄,抱了手炉,还是冷得受不了,身体一阵一阵的发寒,唇也都冻得发白。
再这么下去,只怕他又要发病了。
陆小宁坐在了他对面,把所有能用的毯子都给他盖上了。
他还是冷得牙齿打颤,陆小宁只能伸出手不断的给他搓着手心。
她的掌心很热,温度通过李衍的手心传到心脏处。他总算好受了点,哆嗦着问:“应该快进京都了吧?瞧着这天气,估计要下雪啊。”
下雪倒不至于。
京都的冬日要到十二月才下雪,现在才十一月呢。
陆小宁估摸着是李衍体内的寒枝花寒性在作祟。
若是能现在服用了火莲,应该就能一劳永逸吧。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
十一月十四,终于进了京都。
车马刚进城,李衍就被十皇子神神秘秘拦了下来,拖到了他车内。
十皇子的马车改造过的,又舒适又暖和。李衍坐在里头总算好受了些,这才疑惑问:“十哥怎么知道我从南城门进?”
十皇子压低声音道:“许妃娘娘告知我的,她让我今日到南城门口来迎你,把你偷偷带到许大人府上。”
“去我外祖父府上?”他更加疑惑了,“是我王府有什么事吗?”
十皇子凑近他:“淑妃娘娘前几日被打入冷宫了,四哥现在还跪在父皇的寝殿前求情呢。七哥听说你近日要回来,就日日去你府上堵你。许妃娘娘说,这事你别管,让你先去许大人府上躲躲。”
李衍眼睫颤了颤,问:“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淑妃娘娘怎么就被打入冷宫了?”他记得淑妃很是讨便宜爹喜欢的。
十皇子继续道:“淑妃娘娘说赵皇后给父皇下了药,才导致皇宫多年无子嗣,父皇头疾越来越严重。还拿出了赵娘娘用药的证据,并且还有人证。哪想那人证临时反口,说是淑妃娘娘逼迫他诬陷皇后娘娘的。”
事情居然牵扯到了赵娘娘。
李衍瞬间紧张。
十皇子喘了口气,接着说:“父皇找太医令来验,也没查出任何问题。淑妃娘娘说太医和皇后娘娘里外勾结,要找宫外的神医来验,就是先前你病重,淑妃找来给你看诊的那个。他说父皇体内寒气凝结,心脉和脑部经络都受损严重。再暴躁下去,恐会发疯。他当时说得特别严重,父皇都信他了,就让他着手诊治。结果他几根银针下去,父皇就晕了过去,太医救治了一整日才醒过来……”
“父皇醒来后很生气,认为淑妃想谋害他,就将神医处死,淑妃打入冷宫了,任凭四哥和萧太傅如何求情都没用!”
李衍连忙追问:“那皇后娘娘呢?”
十皇子:“皇后娘娘委屈,说要剃度出家,父皇不准。”
李衍松了口气,又问:“父皇晕过去的时候,皇姐在场吗?”
十皇子点头:“自然在,自从你走后,父皇一天也离不开皇姐,日日上朝都带着皇姐呢。听说有时候折子上的批注都是皇姐代为批注的。朝中大臣多有不满,御史台的大人都谏了好几回了,萧太傅更是在朝廷上公然怼了皇姐好几回。但父皇一概不听,还把所有参皇姐的人骂了一顿,甚至还下旨赦免了卫大人,估计卫大人很快就能进京了。”
“淑妃娘娘检举皇后娘娘的时候,皇姐还替皇后娘娘说话了。七哥气不过,跑到宫里辱骂了皇姐,还因
此被父皇杖责了。他觉得是皇姐从中作梗,还同我说皇姐给父皇下了降头。父皇从前最宠爱你,七哥知道你要回来,定是要同你说皇姐的事,让你帮忙他母妃求情呢。”
“你不知道七哥缠人的时候有多烦,许妃娘娘怕你为难,就让你先去许府躲躲。”
李衍也不想被他七哥缠上,于是决定先去许府歇脚,明日一早再把火莲送进宫。
只是马车还未行到许府,就被突然冲出来的七皇子逼停了。
十皇子拧眉,压着李衍不肯他动。
他掀开马车帘子,像是没事人一样问:“十哥,你拦我的马车做什么?我还要去工部做事呢。”
七皇子对着他怒目而视:“你走开,我知道十一在里面。四个城门口我都派人盯着了,十一上了你的马车。”陆小宁直接驾马回了陆府。
十皇子拧眉,知道这事抵赖不了了。他劝七皇子道:“七哥,十一身体不好,你的事你自己解决就是,不要找十一。”
“这不关你的事!”七皇子恼怒,伸手去拽十皇子。
道路两边的百姓生怕被波及,都躲得远远的,但吃瓜的心情又让他们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十皇子也有些恼了:“七哥,你再不松手,我就不客气了!”
七皇子依旧不肯松手,十皇子正要动手时,李衍将车帘子彻底拉开了,朝着七皇子淡声道:“大马路上的,你是要干嘛呢?”
十皇子见他出来了,蹙眉问:“不是让你不用出来,你怎么……”
李衍拍拍他的肩:“没事的,你先回工部吧,我还是随着七哥先回我府上。”
他坚持,十皇子也无法,只能自行先回了工部。
李衍上了七皇子的马车,马车才刚动起来,七皇子就迫不及待道:“十一,你再不回来,父皇就要被皇姐害死了!”
李衍拧眉:“七哥,慎言,皇姐如何就要害死父皇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七皇子声音提高,“父皇从前有多忌惮皇姐你是知道的,怎么可能只因为皇姐去和了一次亲,就事事都依着皇姐?”
“七哥!”李衍眯眼,“什么叫只和了一次亲,你知道在两国交战的情况下,一个和亲的公主要遭受多少委屈吗?你不该将皇姐的牺牲说得如此轻飘!”
“我现在同你说的不是这个!”七皇子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我说的是皇姐逾越了,她甚至动了御笔朱批。以父皇的性子,决计不可能让一个女子如此的。皇姐她一定是给父皇下了降头,或是用了蛊虫。你想想,自从她回来,父皇的头疾越来越严重,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明显就是病了。”
李衍反问他:“那你有证据吗?空口无凭,若是被父皇知晓你又在外面编排皇姐,你该知道是什么后果。”
“十一!”七皇子没有证据就开始亲情绑架,“你就一点都不关心父皇吗?他从前可是最宠你的。知道父皇病了,你还无动于衷,你有没有心?还是不是人!”
李衍拧眉:“我本就有心疾,是个心脏不健全之人,你就当我没心吧!”
“你!”七皇子气得胸口起伏,“好好好,父皇真是白疼你了!白眼狼一个!”说完他喝停马车,然后让李衍下去。
这里是南城,离李衍的王府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李衍又畏寒,身体又虚,大冬天的把他丢在这个地方是想冻死他?
这是丝毫不念他当初的救命之恩呢。
李衍下了马车,坐进了对面的茶楼。
初一守着他,十五立刻回去喊了陆小宁。不一会儿,陆小宁带着陆小路出现了。
李衍这才重新上了马车,同陆小宁道:“去我府上吧。”
陆小路一路上将七皇子骂了个狗血淋头,李衍听着他叽叽喳喳,郁猝的心情才好了许多。
陆小路依旧一副女装,领口系得高高的,冬日直接用一条素色的围脖把喉结遮了起来。虽长得眉清目秀,但瞧着总觉得奇怪。
于是道:“小路,你不是想学经商吗,要不你明年去江南跟着卫含薇吧,这样就可以直接换回男儿身了。”
陆小路双眼晶亮:“真的吗,我真的可以去学经商?”他倒不介意穿女装,但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他很开心。
李衍点头:“只要你姐同意就行。”
陆小路又看向陆小宁。
陆小宁温声道:“他长大了,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就好,我不会干涉。”
陆小路脸上全是压不住的喜色,扭头同李衍道:“要不我下个月就去江南吧?”
李衍轻笑:“随你。”
马车一路回了十一皇子府,李衍疲乏得很,吃了点东西直接睡了。
陆小宁不放心他,让陆小路先回去了,她留在王府照看一二。
李衍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次日,他早早起来后,就收拾妥当,拿着火莲进宫了。
陆小宁也跟在他左右。
宫里的奴才瞧见李衍回来了,都很诧异。
他一路行到长庆殿外,就瞧见还跪在那,面色苍白,唇角开裂的四皇子。
按照他十哥的说法,他四哥已经在这跪了三日了。
四皇子也瞧见他来了,眸子只睁了睁就继续跪着了。
李衍越过他,直接走到了长庆殿门口。门口的小太监已经换了新的,他并不认识。
但小太监显然是认识他的,见他过来,连忙进去通报。
汪全没出来,李明嫣倒是脚步急切的出来了。
看到李衍,上下打量他,确定他没事才松了口气。她也万万想不到阿赤容烟会给十一用寒枝花。
她的目光越过李衍,看向了跪在那的四皇子。
担忧的眼神一秒又犀利起来。
呵呵,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当初她跪在这儿的时候,她的好四弟也是路过她看着。
跪有什么用,一点用也没有。
她把李衍让了进去,李衍跟着他走到内室,很快就见到了躺在榻上,合衣闭眼的建宁帝。
他上前两步担忧问:“父皇不是醒了,怎么又睡着了。”
一旁伺候的汪全道:“皇上自从被那庸医扎晕后,就时辰睡不醒。”
李衍拧眉:这是寒枝花入了经脉的表现。
他找了个由头,将汪全支开后,从陆小宁手里接过琉璃瓶,同李明嫣道:“我找到了火莲,你和父皇一人服用一半,寒枝花的药性就彻底解了。皇姐不必再受噬骨之痛,父皇戒断后也不会发现你做过什么。”
李明嫣看也没看那火莲,只是盯着建宁帝,唇角翘起:“但我觉得父皇这样很好啊。”
“皇姐!”李衍压低声音警告她:“这寒枝花不是什么好东西,大楚境内,绝对不能有这东西存在!”
这东西与毒品有何异!
“你想当皇太女我不反对,但寒枝花的毒你必须解,并且答应我
今后也不能再用!”
这东西一个不好就会祸国殃民。
李明嫣这才看向他手里的火莲。
两个月了,这琉璃瓶里火莲还依旧鲜活。
她不说话,李衍就当她默认了。于是让陆小宁取来他的药箱,打算把火莲直接用了。
他打开琉璃瓶的盖子,伸手把火莲拿了出来。
还不等他欣喜,前一刻还鲜活娇艳的火莲,无端的在他手里枯萎了。
李衍眼里的光随着那花瓣的凋谢一点点的变暗。
他看向陆小宁,陆小宁也同样的震惊:“怎么会?”
火莲离开寒枝花的汁液应该能存活片刻等到入药的。
一路上都没事,怎么会直接凋谢了?
这可是他们千辛万苦,差点丧命才摘回来的。
李衍有些接受不了,他捏着火莲的根茎发愣了片刻。目光突然转向盛火莲的琉璃瓶,瓶子是他准备的没什么问题。
那问题就出在寒枝花的汁液了。
陆小宁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凑近琉璃瓶的瓶口。一股冷香夹杂着一股奇异的草木香往他鼻子里窜。
他恍惚了一瞬,立刻挪开鼻子。
这寒枝花汁液里加了别的东西,才导致火莲枯萎了?
寒枝花的汁液是阿赤容烟准备的。
他想起离开羌北时,阿赤容烟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抱歉!
她说的抱歉不是因为给他用了寒枝花,而是在火莲上做了手脚?
阿赤容烟是算准了寒枝花会上瘾,除非到了用药的时候,否则一路上,他们不会轻易打开琉璃瓶,更不会作死的去闻寒枝花的汁液?
想通这点,他胸口蓦的绞痛起来。
那先前她还答应他不再管大楚皇族的事?
是了,她说的是从他踏出羌北的那一刻开始。这火莲的事,早在天山那会儿就已经做下了吧。
究竟是皇姐让她这么干的,还是她野心勃勃,想让父皇死。
亦或是让皇姐带着寒枝花回来,都只是想祸害大楚?
好,很好,阿赤容烟!!!
李衍还是头一次被人这般戏耍,真真快要气死了!
而远在羌北的阿赤容烟,站在高高的天山之巅俯瞰天山脚下茫茫的大雪,心想:此时此刻,李十一应该已经发现火莲不对劲了吧。
他定是恨死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4 章 签到第114天
李衍几乎将手里的残荷梗捏成碎片,他死死瞪了片刻。
花谢的那一刻,李明嫣眼里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是淡声道:“谢了就是天意,你莫要再强求了。”
李衍抬头看着她,眼眸波动:“你早知道会这样?”
李明嫣看着他:“你不该带它回来的,若是在天山,你就将它用了,它至少还能有点用。”她愿意是想让阿赤容烟留住十一,顺带想办法把火莲给十一用了。
没想到人没留住,火莲也没给他用。
李衍语气里都是失望和恼怒:“我早知道你是想支走我,我也如你所愿走了。你怨恨父皇我不说什么,但为何你不能给自己一条生路?”
他一路走来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过。
“我如何没给自己生路?”李明嫣眼神坚定:“寒枝花的药性,我能戒掉第一次就能戒掉第二次!”最后死的只会是她那个好父皇。
在建宁帝死之前,她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
以便她顺理成章的继位。
萧淑妃只是个开始,接下来就该轮到外头跪着的那位了。
她看向李衍:“十一,你应该在江南多待一些时日的。”
“皇姐!”李衍提高声音,“你把事情相得太简单了!”他见过戒毒的人,第一次戒掉都不容易,第二次第三次,骨子里都会被毒品浸染,就算闻不到味都会想。
哪里就容易了?
李明嫣淡声道:“生死有命,就算戒不掉也是我的命!”
“好好好。”李衍在原地走了两步,“生死有命!从今以后,你是生是死,我都不会再管。但若是你再把寒枝花给第三个人用,我别怪我不认你这个皇姐了。”
李明嫣肃声道:“我有分寸。”她知道寒枝花危害,不会乱用。
眼见着姐弟两个要吵起来了,床上的建宁帝突然醒了。他先看到李衍的背影,待看到他斗篷一角绣着的梅枝时,一下子就认出了李衍,语气颇为激动的喊:“十一?十一,是你回来了?”
他撑坐了起来,李衍不再理会李明嫣,连忙转身过去扶他。
“父皇,是儿臣回来了。”
建宁帝紧蹙的眉头舒张,常年阴郁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你终于来了,朕还以为你在江南玩野
了,不想回了呢。”
他看上去精神不济,连两鬓都生出了些许的白发。
明明几个月前,看起来还老当益壮的人,瞧着一下子老了许多。
李衍心中憋闷,面上还要带笑:“怎么会,儿臣求到了平安符就回来见父皇了。”他从衣袖里掏出一枚折好的平安符递到了建宁帝手里:“有了这个符,父皇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建宁帝捏着那符纸,心里颇为触动:“朕这么多儿子里,也就你最孝顺最体贴了,他们一个个的都巴不得朕一病不起!”
有小太监端了药过来,李明嫣坐到床边,一口一口的喂建宁帝。
建宁帝不耐,直接端过碗往嘴里灌。
李明嫣在一旁小声问:“父皇,四弟已经在外面跪了很久了……您要见他吗?”
原本还好好的建宁帝突然发狂,直接把药碗砸了,吼道:“不见!让他滚!”
药汁溅了李衍一鞋面,他后退两步。
建宁帝就开始砸寝殿里的其他东西,有小太监被花瓶砸到,不小心发出了声音,就被下令拖出去砍了。
“父皇!”李衍要出声阻止。
“滚!”建宁帝似乎不认识他了。
李衍还要过去,就被汪全拉了出去。
汪全瞧着也心力交瘁,把他拉到寝殿门口后,小声劝道:“十一皇子,皇上生气的时候,您千万别去劝。皇上现就只听长公主的劝,没得连累了您!”现在,连他这个伺候了半辈子的老人都得靠边站。
里面的打砸声还在继续,李衍知道便宜爹已经完全被寒枝花左右,劝也不顶用,只得从寝殿退了出来。
外面,四皇子还跪着。
李衍路过他时,他突然抬头,哑着声问李衍:“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你可怜皇姐,就不顾惜父皇了吗?”
李衍低头和他视线对上:“那你要我怎么做?帮着你弄死皇姐,然后你当太子?”
火莲已经没了,强行让父皇戒断寒枝花,他会疯、会死得更惨烈。
已经这样了,只能顺其自然。
四皇子眸色波动,依旧不承认自己的野心:“慎言,我从未说过要当太子。”
到现在还这般虚伪做什么。
李衍不欲再同他多说,加快步子走
了。
他直接去了钟粹宫,才到宫门口就被胖橘扑了个正着。险些将他扑倒了,幸而白芷及时过来扶住他。
胖橘冲着他喵喵叫了两声,然后拿猫脑袋蹭了蹭他的领口。
李衍的心情这才好了些,撸了撸它的背脊,才侧头问白芷:“你们给小橘吃了什么,不过两个月好似又胖了。”
还不待白芷开口,许妃先迎了出来,上下打量他后,嗔怪道:“是你瘦了而已,怎得怪它胖了?让你下江南,不是让你去吃苦的。挣再多的银子,身体垮了也不行。”
“是是是!娘说的是。”李衍连连讨饶。
许妃还不肯放过他,继续问他:“不是让你待在许府先不要进宫,你怎的今日就来了?还直接去了长庆殿那边?”
李衍抱着胖橘跟在她身后往里面走,软和了语气道:“父皇病了,都回京了总不好不看的,没得让人说不孝。”
许妃:“皇宫内外哪个不知道你身体不好,常年病着,你称病不出,也没人会说你的。且你父皇近日性情阴晴不定,他除了长公主,并不需要你。长公主和四皇子闹得正凶,你这个时候出现,委实不是时候。要不,你现在再回江南去,等京都时局稳定了,再回来?”
她真是这样想的。
她的十一活着就好,既然没有夺位的想法,那就躲得远远的。待一切尘埃落定,再回来当个闲散王爷就好。
“娘,我才刚回来!”李衍陪着她在暖阁里坐下,故意抿唇道:“您这是嫌弃我了?”
许妃:“你知母妃不是这个意思,你要实在不愿意去江南,就去你外祖父那带着,替母妃我尽尽孝心。近段日子也别进宫了,你几个皇兄皇姐找你,你也别搭理。”
李衍看着他娘紧张的模样,只得点头答应。
见他一点头,许妃立刻就要让白芷将他送出宫。李衍哭笑不得:“娘,我还得去看看赵娘娘呢。”
许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是该去瞧瞧赵娘娘了,她这次险些被牵连,还险些撞柱自证清白,幸而长公主替她说话了。你是她自小抱大的,瞧见你她兴许能高兴些。”
李衍带了许多江南的特产回来,留了一部分给他娘外,又让陆小宁送了一部分去给大皇子。然后才亲自提着东西去看了赵娘娘。
赵娘娘显然一点都没受到这次风波的影响,正在宫里听小曲呢。两个小宫婢咿咿呀呀的戏腔婉转,赵娘娘边打着拍子边吃着葡萄。
李衍喊了她一声,她抬眼看过来,好像也没有多高兴。挥手让闲杂人等退下去后,才颇为吃味道:“你对狗皇帝倒是上心,进宫先去瞧了他,也不见先来瞧瞧本宫,本宫真是白抱大你了。”
魏嬷嬷朝李衍行了一礼,倒是慈眉善目的同他笑道:“十一皇子,您终于回京了,娘娘日日念叨着您呢。”说着立刻又让宫婢把准备好的糕点端了上来,“您尝尝,娘娘听闻您一早进宫,特意让人备下的。”
这些糕点都是李衍小时候爱吃的。
赵娘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嘴硬心软。
李衍在她旁边坐下,端着糕点吃了起来,边吃边夸道:“嗯,好吃,还是赵娘娘宫里的东西最合我的口味。在外头都吃不好,您瞧我都瘦了。”
“你啊!”赵娘娘对他很是无奈,“好吃你多吃些便是,小厨房还有,待会再打包带些回去。”她朝外头看了看,又问:“小宁呢?她不是同你一起进宫了吗?”
李衍放下糕点,喝了口水才回她:“是同我一起来了,我从江南带了些特产,让她拿去给大皇兄了。”
提起大皇子,赵娘娘就蹙眉:“你若是不想参合进夺嫡里,也少同大皇子往来吧。你走的这些日子,大皇子接了京都的巡防营。起先大家都以为他只是走个过场,没想到他直接拿下了巡防营。现在整个巡防营的将士估计只认他不认三皇子了。”
“他是个有手段的,同长公主走得很近。”
李衍早知道大皇兄也参与进来了。
父皇寿宴那会儿,不就是大皇兄故意拖住他,皇姐才有机会去掉包寿礼的吗。
还有那活的蛇,当时三哥将它放在了宴席案台之下。三哥的左边是他,右边就是大皇兄。
大皇兄和皇姐要好,他帮皇姐也无可厚非。
他一直未提起过这事,只当不知。
如今赵娘娘提起来,他就不得不说点什么了:“我知道的,所以我才让小宁送东西过去。”
赵娘娘观他神色,叹了口气又忍不住道:“你看似没心没肺的,其实你这孩子最重情。许是小时候接触的人少,别人对你的
一点好,你都牢牢的记着,总想着回报。”
“十一,生在皇家,夺嫡是必须要经历的事情。你不能阻止他们的想法,也不能干涉他们去挣命!至于你父皇,弄成这样是他活该。他若是立了太子,就不会有这么多事!”
建宁帝的皇位也是千辛万苦从众多兄弟手里夺来的,他太过贪恋权势,太狠心,也太多疑,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你什么也别想,也别掺和,暂时也别进宫了。去许府好好陪着你外祖父外祖母,实在不行就继续去江南待着。本宫去向皇上讨一块封地,将你封在那别回来了。”
赵娘娘和许妃是一个想法:只要李衍身体健康,好好活着就行。
甚至,连他娶妻生子都没想过。
李衍知道她们都是真心为他着想,不管别人怎么变。他娘和赵娘娘对他永远都不会变。他亲昵的冲着赵娘娘笑:“知道了,我晓得的,你们不用担心我。”
他又在朝露宫坐了一会儿,待陆小宁回来后,两人才一同出宫了。
马车上,李衍抱着胖橘,靠坐在柔软的车璧上,看上去兴致缺缺。
陆小宁倒了杯温水给他,小声道:“大皇子让我转告你,近日别进宫了。还有,卫大人卫博霖还有几日就能到京都,让你避着他一些。”
大皇兄虽帮着皇姐,心里倒还是护着他的。
他揉了揉眉心问:“大皇兄身体可有好些?”
陆小宁摇头:“瞧着不太好……”
如果说李衍是吊着一口气,但不发病的时候多少有点少年人的活气。大皇子是完全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活气,看上去暮气沉沉又病入肺腑。
李衍叹了口气:他、大皇兄和皇姐,昔日最要好的三人,好像病丧三人组。
没一个瞧着好的。
马车走出宫门有些距离,一阵北风起,他又忍不住将自己缩进厚厚的容貌斗篷里。
整个人只露出一张脸,一遍又一遍的撸着胖橘。
胖橘都快叫他撸秃了。
喵喵叫了两声。
陆小宁看了他片刻,轻声安慰:“火莲没了就算了,皇上和长公主都有自己的命,你也什么都别想,别难过了。”
“我难过什么。”李衍将胖橘抱了起来,搓了搓,“我这破身子,
能活着就行。想太多,没得心累。”他瞧着她,“我带你去见我外祖父外祖母。”
陆小宁眼眸动了动:“见许大人,许夫人?”
“你先前在潞城也是见过他们的。”李衍瞧她神色有些古怪,凑近问:“怎么?你不想去?”
陆小宁难得局促的后仰,脑袋紧紧的贴着车璧,眼睛乱窜:“怎,怎么会……”
李衍觉得她反应挺好玩,一路上时不时的就看她两眼。
陆小宁抬头去看他时,他立刻又低头撸猫。
陆小宁刚要开口说话,他就叫停了马车。
陆小宁疑惑的看着他,李衍把胖橘塞到了她怀里,温声道:“见长辈总不好失礼,去玉容斋挑些礼过去吧。”说着他就下了马车。
陆小宁看看怀里的胖橘,胖橘也扬起猫脑袋盯着她看。然后特别乖的喵了一声,蹭了蹭她的手心。
柔软的温度烫了她一下,她本能的缩手,继而又学着李衍的样子将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起来。
很快,李衍就回来了。
店家帮他把东西送到马车上,林林总总一大堆。他把每件礼物分门别类,待归置好后,顺手递了个盒子给她。
陆小宁疑惑,李衍把手伸了伸。
她继而诧异:“给我的?”
李衍点头。
陆小宁单手抱着猫接过,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条渐变红的围脖和一件雪青色长裙,底下放了一套红珊瑚步摇首饰。
搭配得刚刚好。
陆小宁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局促问:“送我这些做什么?”她把东西推还给李衍,摇头道:“这些我用不着的。”
“怎么用不着。”李衍又把东西推了回去,“只要是姑娘家都用的着,你也不用总是一身黑,快年底了,穿喜庆点。”
陆小宁只得收下,眉宇间染上些许喜色。
李衍瞧着她高兴,心里也畅快了许多。
这段时日是他着相了,还要劳他娘和赵娘娘来劝他。放开了眼界,这世间有许多开心的事。
比如花钱,比如送别人东西,又比如和家人相聚。
许父、许母听闻他来,亲自出门迎接了。一瞧见他就乐呵呵的,许母上来就拉住他的手,说他瘦了,拉着他进正厅用膳。
“满桌子的菜都是按照你的喜好做的,喜欢吃什么就敞开了吃,不够外祖母再吩咐厨子去做。”
许母说完又看向李衍身后的陆小宁:“这位是?”
李衍笑道:“她是陆小宁,陆文忠陆大人的女儿,就住在你们隔壁。”
许母哎呀一声,又拉着陆小宁上下打量:“这是昭宁啊,都长成个漂亮的大姑娘了。你满月那会儿,我还抱过你呢。”她说着又拉过许织绣道:“还有你织绣姐姐,也抱过你,还险些把你摔了。”
许家被流放的时候,陆小宁正好一岁。
压根不记事。
但许母说起这些的时候,她还是会心一笑,然后喊人:“许奶奶好,许爷爷好,织绣姐姐好。”
她一笑,清冷的面容就显出几分乖巧来。
许母瞧着甚是喜欢,拉着她坐到了桌上,询问她李衍小时候的事。
陆小宁随意说了几件,就将许母逗得开怀大笑。
李衍生怕陆小宁将他小时候到处坑钱的事说了出去,连忙让下人去把马车上的礼物拿过来,然后挨个送给了他外祖父、外祖母和小姨三人。
二老只要是他送的东西都喜欢,只是觉得他太破费了。
倒是许织绣,不是很喜欢他送的胭脂水粉,反而一直盯着李衍手里的胖橘看。
她自小在边关长大,性子比之许妃这个姐姐要活泼直率得多。想要她就直接问:“这猫瞧着好可爱啊,能把它送给我吗?我一定会对它很好很好的!”
许母拉了她一下,示意她别乱开口。
许织绣不为所动,继续盯着胖橘瞧。
胖橘都叫她瞧得生气了,喵喵叫了两声,把小胖脸埋在李衍的臂弯了。
李衍安抚的摸摸它背脊,朝许织绣道:“胖橘不行,它自小跟着我长大的。要是小姨喜欢猫,等过几日带着你去西市转一圈,那里有卖幼猫的,都很可爱。”
许织绣问:“为什么要过几日?”
李衍解释:“西市那边不是日日有卖猫的,只有开市的时候才会有。”
许织绣哦了一声,眉眼弯弯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也要买一只漂亮的猫。”抱着肯定好舒服。
怎么会有猫这么可爱的小动物呢。
李衍住在许府的这
几日,许织绣几乎日日过来逗胖橘,每次过来都给胖橘带小鱼干。
但胖橘吃了她的东西,就是不给她抱。
许织绣眼馋得紧,日日提醒李衍要去买猫的事。
又过了几日,西市的猫狗市场终于开市了。李衍就带着许织绣过去了,怕她一个女子跟着他不自在,还把陆小宁一起叫上了。
许织绣一进猫舍就走不动道,看那只都觉得可爱得紧。最后一口气买了三只小猫回来,一只黑煤球,一只雪团子,一只小奶橘。
都是刚出生不久的幼猫,看上去可爱极了。
喵喵叫的时候,人心都给它们叫化了。
许织绣看看那个看看这个,眉眼里都是喜色。三只小喵在马车里的小几上喵喵的叫,胖橘就蹲在李衍脚边,仰着肥硕的脑袋好奇的打量它们。
马车突然一个急刹车,雪团子直接滚了出去,幸而陆小宁眼疾手快,直接将它捧在了手心。
李衍拧眉,问车夫怎么回事。
车夫朝里面喊话:“十一皇子,好像是长公主。”
“皇姐?”李衍自从上次从宫里出来后,就没出过许府,也没听见宫里的消息了。
皇姐在街上做什么?
他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就看到李明嫣站在卫府的门前翘首以盼。身后卫府大门上的封条已经没了,头顶的牌匾和红灯笼都焕然一新。
过了一会儿,一辆青棚小马车哒哒的行了过来。
马车停在了卫府门口,一个身着补丁麻衣,两鬓泛白,走路微跛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下来了。
他侧脸映在晨光里,眼角延伸出深深的沟壑,从前容光焕发的脸也变得死寂刻板。
赫然是从前在朝堂上风光无限的卫尚书——卫博霖。
从大长公主和右相被赐死,他被流放已经有好些个年头了。
如今回来,已经物是人非。
他一步步走向昔日荣耀繁盛的卫府,步子沉重又凄惶。
李明嫣站在卫府的旁边之下,眼眶蓄泪,直愣愣的看着他。
舅侄两个相顾无言,李明嫣声音哽咽,喊了声:“舅舅……”
李衍不想看到这场景,催促着车夫快走。
马车从卫府门前驶过,棚顶四角垂挂的王府标志格外醒目。
李明嫣看了一眼,收了情绪,又朝卫博霖道:“舅舅,先进去吧。”
卫博霖点头,时隔多年,再次踏进了卫府。
卫府的大门被关上,卫博霖看着已经翻新过的一转一瓦,眼眶也不禁红了,哑着声问她:“你舅母呢?她还好吗?”
李明嫣:“子陵表哥死后没多久,舅母就有些疯癫。外祖母和外祖父被赐死后,舅母就在牢里面撞死了……”
卫博霖同卫夫人是少年夫妻,两人相依相伴二十多载,感情甚笃。
听闻卫夫人的死讯后,卫博霖终于失声痛哭。
本以为已经铁石心肠的李明嫣听见他哭,眼泪也不自觉跟着啪嗒啪嗒的掉。
她边哭边继续道:“外祖母死前,我曾去见过她。她让我等你回来,舅舅,如今卫家只剩下我们二人了……”
卫博霖抬头,眼眶充血:“我走后,卫家是如何没的?”
李明嫣把他走后的事,一一说了,说到大长公主死时,说到卫皇后被一刀贯胸时,她的眼眶也开始充血。
交握的手都在颤。
卫博霖眼神一点点的变冷,他看着卫家正厅的方向,颤声道:“明嫣,不止你父皇,那些欺辱卫家的人都该死!”他眼里是毁灭一切的疯狂。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5 章 签到第115天
卫博霖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上交了卫家宝库。
当初大长公主虽将宝库的钥匙作为陪嫁给了卫皇后,宝库具体的埋葬地点,却只告诉了他。
这也是作为卫博霖的最后一个保命底牌,或是东山再起的资本。
建宁帝难得龙心大悦,在李明嫣的怂恿下,将卫博霖官复原职了。
至于后来的户部萧尚书,直接被降级,补了户部左侍郎的缺。
这一举动引起了萧太傅和四皇子党的严重不满,建宁帝不上朝,他们就直接陪着四皇子跪到了长庆殿的门口。
皇帝不出来,不给个说法,他们就打算饿死。
大群官员在长庆殿外跪了一天一夜,寝殿的门打开。所有人都以为是建宁帝出来了,但出来的是长公主李明嫣。
李明嫣站在台阶之上俯视他们,冷声开口:“诸位大人还是回去吧,圣旨已下,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臣等要见皇上!”萧太傅起身,怒瞪着李明嫣,“皇上这几日一直未上朝,身体究竟如何了,也该让臣等知晓!”
他要上前,李明嫣伸手拦住他:“萧太傅,父皇下旨不准任何人打扰,你是想抗旨吗?”
萧太傅恼怒:“究竟是臣想抗旨还是长公主想挟天子以令群臣?”
“萧太傅!?本宫是君,你是臣,说话要注意分寸!”李明嫣唇角讥讽,“你现在集结这些大臣在长庆殿外是想逼宫吗?”
“我们何曾有逼宫的意思?”萧太傅咬牙,“反而是公主太过跋扈,牝鸡司晨,岂有此理!”
“牝鸡司晨?”李明嫣面上的笑一秒收敛,刷的一下抽出御前侍卫的刀,架在了萧太傅的脖子上:“萧太傅,你有种再说一遍!”
原本跪着的大臣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拦李明嫣:“长公主,不可!”
“长公主,您怎可随意诛杀恐吓朝廷大臣!”
已经有官员以头抢地,朝着长庆殿内大喊:“皇上啊,您出来瞧瞧,长公主是如何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他喊着喊着已经开始嚎哭了。
李明嫣不耐烦,一剑将对方的官帽给削去了大半。
那官员还以为自己脑袋没了,吓得眼睛瞪圆,两股战战,一下子跌倒在地。
其他官员看到这一幕都心
里发怵,没想到李明嫣真敢动手。
“长公主!”萧太傅被彻底激怒了,他不管不顾的往长庆殿内走。
他就不信了,他是天子师,长公主还真能伤了他!
李明嫣还不真怕这种自视身份的,就算她今日动了手,也是他们擅闯在先。
今日不震慑住这群老东西,还当她是那个没有任何依仗,只能和亲的公主。
她横剑就要动手,一直没说话的四皇子突然上前,单手直接握住了她的剑刃,警告道:“皇姐,擅自诛杀大臣可是大罪!”
“大罪?”李明嫣嗤笑,“他们辱骂本公主就不是大罪了?无诏擅闯父皇寝殿就不是大罪了?”
两人在较劲,剑刃割在四皇子手心,一阵阵的疼。
有鲜血顺着他手腕滴了下来。
萧太傅瞬间紧张:“四皇子!”
其余四皇子党也担忧的看着。
四皇子面色发白,紧咬着牙关不松手。
李明嫣看着这一群大臣和满手鲜血的四皇子,蓦的笑出声:“瞧你们紧张的,本公主还不至于六亲不认。”
她手一松,剑哐当一声砸在了地下,面上又恢复了柔和带笑的模样:“四弟既然想见父皇,那便进去吧,至于其他大人,还是散了吧。”
她说完,让开了一条道,示意对方可以进去了。
四皇子拧眉,盯着李明嫣看了两秒,然后迈步走进了长庆殿。
李明嫣紧跟着他身后走了进去。
萧太傅还有其他大人想进去,就被御前侍卫给拦住了。
众人只能看着寝殿的门又重新关上。
四皇子一进去,立刻有太医上前给他包扎手心。他急于见建宁帝,本不想理会。
李明嫣温声道:“还是包扎一下吧,免得冲撞了父皇。”
四皇子想到近一年来,建宁帝暴躁的脾气,终于耐着性子等太医包扎完。
等太医包扎完,他才继续往内室走。
榻上的建宁帝听见声响,睁眼问:“是明嫣吗?”
李明嫣温声应他:“父皇,是儿臣。”说着走到塌边,扶起建宁帝。
建宁帝靠坐在床边上,拧眉揉着额角:“外头怎么吵吵嚷嚷?”
李明嫣立刻道:“是萧太傅带着几
个大臣闹着要见父皇,儿臣出去打发他们了。”
建宁帝的脑袋又开始疼了,他瞥见站在那的四皇子,冷声问:“你怎么在这?谁让你进来的?”
眼见着他要发怒,李明嫣连忙道:“父皇,是儿臣让四弟进来的。他跪在那已经有好多日子了,瞧着实在可怜……”
建宁帝这才勉强压住了怒火。
四皇子瞧着这一来一往,心下凉沁沁的。但有些事还是不得不谏。
“父皇,卫大人因贪污户部的银子才被贬,如今只是把该找回来的银子找回来了。直接将他官复原职实在不妥,而且萧大人在职期间并无过错,无端被顶替多少有些寒了老臣的心,请父皇收回成命!”
“并无过错?”建宁帝睨着他:“在职期间不思进取,不想办法充盈国库,还劳你一个皇子两下江南,这还是没有过错?”
四皇子努力替他说话:“父皇,充盈国库并不是官员的职责。且,国库空虚,是卫大人之过,卫大人不该起复!”
“你在教朕做事?”建宁帝操起床头矮几上茶碗就砸了下去。
茶碗砸在了四皇子的腰腹,茶水顺着他藏青的衣袍滴滴答答的往下淌。
建宁帝额头青筋凸凸的跳,又开始剧烈的疼。
李明嫣连忙上前帮他揉按额头,并轻声安抚道:“父皇,您息怒,太医都说了,您最好不要生气。”
建宁帝胸口起伏,指着四皇子骂道:“这一天天的,巴不得朕死,这能不生气吗?”
“你母妃想害朕,你也不想朕好过,只是个官员的认命,就劳你们一群人来逼朕!”他将矮几上的东西全都扫了下来。
碎石茶壶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四皇子撩开袍摆,干脆利落的跪了下去:“父皇息怒,是儿臣错了,您千万保重身体,儿臣这就让外面的大臣回去。”
他认错太过干脆,李明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她这四弟倒是比那三弟会看眼色。
建宁帝这才平缓的呼吸,闭眼骂了声滚。
四皇子恭敬的行了一礼,起身往外走。
汪全立刻过去送他。
待两人走到外间,快到寝殿门口时。四皇子才压低声音问了一句:“汪公公,父皇身体到底如何了?”
汪公公眼
眸微闪,欲言又止,正要开口说话,就听见李明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汪公公,父皇睡着了,你进去守着吧,本公主送四皇弟出去。”
“是。”汪公公心头一凛,庆幸自己方才没有乱说话。
他快速退了下去。
李明嫣淡声提醒他:“四弟,父皇的身体状况你也瞧见了,还要单独向汪总管打听做什么?”
四皇子看着她,眉头拧得死紧:“皇姐,我并未得罪过你,当初卫家和你母后的事也是阮贵妃牵的头,我母妃只是顺从。你为何处处针对我们?”
“你母妃只是顺从?”李明嫣嗤笑:“淑妃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性子!”
“你少推脱责任,我母后和卫家的事,你们谁也脱不了干。阮贵妃和三弟已经遭报应了,总不能厚此薄彼,放过你们!”她对应的四皇子一字一句道:“况且,和亲的路上,你那样照顾本公主,本公主当回敬一二。”
一句话成功让四皇子如芒在背,他咬牙:“是三弟同你说的?和亲刺杀,并不是我指使的。”
李明嫣打断他的话:“好了,本公主没空听你解释。以后少到父皇面前晃,以免你死的太快。”她唇角带笑,看着他还在渗血的手心。
寝殿的门打开,四皇子撑着脸走了出去。
萧太傅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小心问:“怎么样了?”
四皇子摇头,淡声道:“都先散了吧。”
萧太傅压低眉眼,朝其余大人摆手。其余十几个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先散了。
待只剩下四皇子和萧太傅,两人出了宫门。萧太傅才继续问:“如何了?”
四皇子抿唇,小声道:“父皇看着状态不太好,再继续进言只会适得其反。先静观其变吧,户部如今是萧家的户部,就算卫博霖回来,也未必能掀起风浪。”
萧太傅沉着脸:看来要随时做好皇帝有意外的准备了。
四皇子先把萧太傅送了回去,然后又折返回了自己的王府。
回了府上后,他就借口养伤,暂时先待在王府不出了。
七皇子听闻他受伤,急匆匆的就来了,看到他受伤的手,恼道:“皇姐太过分了,父皇寝殿前也敢拔剑!”
四皇子倒是没多在意自己的手,他提
醒七皇子道:“近日你也莫要进宫了,在我想到法子破局前,更别去招惹皇姐。”
七皇子愤愤不平,想到近日来李衍的避而不见,又骂道:“亏得父皇那样疼十一,十一就是不肯帮忙,连我的面都不肯见了。我瞧着他同皇姐就是一伙的,当初若不是他把皇姐迎了回来,哪里会有这么多事!”
四皇子眼神暗了暗,最后还是道:“他既表明了态度,你就别去找他了。”
七皇子咬牙:“那母妃怎么办?难道就让母妃一直待在冷宫受苦?”
想到淑妃,四皇子心里也不好受,但又无可奈何。
“父皇还在气头上,母妃那你先别管了。冷宫现在看管不比从前,让人注意点就行。”他思虑片刻道:“卫博霖那边近日恐会作妖,你避着他一些。”
七皇子又憋屈的回去了。
他也确实按照四皇子所说的,没有进宫,没再继续去找李衍。
但一想到淑妃,他就难受。
他一难受,就跑去酒楼喝闷酒了,喝到有些难受时,就见一辆马车从街道上过。
车帘子掀起一角,卫博霖那张沧桑的脸露了出来,又很快消失了。
七皇子压低眸子:卫家的人出门不坐卫府的马车,而是坐不起眼的青棚小马车,如此低调,难道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付了酒钱,带着人跟了出去。
那青棚小马车从南城门出发,一路往十里坡去了。马车里的人下来,提了一打纸钱和黄纸到了四座坟前,开始烧起纸钱。
山风刮过,黄纸的灰尘被吹得四散飞扬。
卫博霖坐在坟前一坐就是一个时辰,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就搁在那擦拭墓碑。
看这天,夜里就会下雨,墓碑肯定会脏。
七皇子搞不明白有什么好擦的。
大长公主一家都死了那么久了,估计早就投胎去了。
七皇子身边的侍从却有些可怜起这卫尚书了:当初风光无限的卫家人,死后无一人祭拜,前几年还被盗墓贼光顾了。若不是长公主回来,估计墓碑都找不到了。
流放回来,家里空荡荡的也挺惨。
主仆几人又守了一会儿,临近天黑时,终于见卫博霖动了。他重新坐上了马车,没有回城,而是直接去了南城的
一处别庄。
别庄内外都有护院把守,卫博霖在里面待了一会儿,等到天将将擦黑时,他才从里面出来。
待卫博霖走后,七皇子又盯着那别庄看了许久。
卫博霖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还一呆就是一个时辰?
里面是藏了什么东西,还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七皇子心里痒痒的。
他硬生生等到了子夜,里面的人放松了警惕,才爬树进去了。
别庄不大,他很轻易就摸进了卫博霖待的院子,然后从窗户里面翻进了房间内。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座博古架后面发现了一个密室。
他让护卫注意着外面,然后自己进了。进去后,就发现十几个大木箱子。
他将木箱子打开,霎时间被一片金灿灿的光晃花了眼。
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玉器古玩还有字画,有几样是他特别眼熟的,他曾在父皇的私库里见到的东西。
他瞬间激动了,把所有的箱子都一一打开。十几箱全是金灿灿、明晃晃的,全是大内私库的东西。
就是父皇曾经丢的私库。
卫家居然还私藏了父皇的私库!
他是知晓当初私库丢失父皇有多生气的。
卫博霖和皇姐这下完了。
他正兴奋着,外头的侍从就提醒他别苑那有动静了。
七皇子赶紧跳窗出去,潜伏到庄子外。
很快,别庄那亮起了火把,有车马停在了庄子外面。一箱箱的私库金银被搬上了马车,然后朝着南边官道驶去。
七皇子暗自焦急:东西若是运走了,他还怎么弄死卫博霖!
他估摸了一下,总共三辆马车,三个车夫和六个护院。他这里带了一个侍从,四个护卫。
这四个护卫都是他精挑细选挑出来的高手,若是挑个好时机,好地点,应该能把东西截下来。
想到这,他带着人沿着小路追了上去。没多久就到了一处林子里,最前头的车夫停下来去林子里撒尿,其余车辆了也停下来。
七皇子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个护卫跟着车夫钻进了密林里。没一会儿,那护卫就扮成车夫走了出来。
天太黑,也没人注意他。
他走到马车边上,突然倒地,
浑身抽搐起来。
其余人不清楚什么状况,纷纷凑过来看。一把石灰粉撒了出去,在几人的惊叫声中,七皇子带着其余几个护卫冲了出来,然后将几人连同三车私库金银一起拿下了。
七皇子原想将人和货物一起弄进城,但又怕打草惊蛇。
想起南城外还有他的一处别庄,于是把人和货一起弄了过去。
天一亮,城门开了,他就直奔四皇子府。将他四哥拉了出来,一路上神神秘秘的,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自己的别庄。
四皇子了马车,边走边疑惑问:“你一大早的,将我喊来做什么?”
七皇子带着他一路去别庄的正厅,正厅里整整齐齐摆了十几个木箱子。
四皇子更加疑惑了,抬头看他。
七皇子拍手,几个护卫立刻上前将木箱子打开了。
四皇子被晃花了眼,伸手挡了一下,待再多看了两眼,也同样震惊:“这,父皇的私库?”
七皇子点头。
四皇子连忙问:“你从哪弄来的?”
当初私库丢失时,朝廷内外查了大半个月都没查出个结果。都成了一桩悬案,如今出现在这,怎么不叫他震惊。
七皇子颇为得意,把他如何发现卫博怀的别庄,如何趁夜截马车的事情一一说了。
他说完,四皇子神色就凝重起来。
卫博霖不是卫子陵,怎会如此不小心?
那么多人,没发现小七进了别庄,没发现小七跟着,这么重要的东西还轻而易举的被小七截了来?
这一连串的事,倒像是一个局,故意等着小七去跳!
四皇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连忙问:“你抓到的人呢,拉过来看看。”
“关在柴房了。”七皇子立刻让护卫去把人带过来。
然而,柴房里空无一人。
“怎么会?”七皇子还在疑惑呢。
四皇子面色突然巨变,吩咐几个护卫道:“立刻把这些金银从后门运走,随便找个地方丢都没关系,总之不要和七皇子沾上任何关系!”
“四哥?”七皇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四皇子拉着往别院外走。
“四哥,发生了什么?这么好弄死卫博霖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要?”
四皇子来
不及和他解释,加快了步子出门。然而,刚拉开别院的大门,就见大皇子带着巡防营的大队人马和兵部尚书守在了别院外面。
七皇子看到这么多的人,终于也反应过来了,脸色瞬间煞白:他中计了,卫博霖是故意拿父皇的私库在钓他。一旦他把私库劫了,就来个瓮中捉鳖!
车夫和押运私库的护院都没了,对方可以直接说私库是他偷盗的。
以他父皇现在的脾气,若是这罪名坐实了,他都可以想象出自己有多惨了!
偏偏他还把他四哥拉了来!
七皇子光想了一圈,后背已经冷汗涔涔……
他惊惧又愤怒,死死的瞪着站在门前的大皇子:他居然和皇姐也是一伙的!
七皇子要上前,就被四皇子拉住了。他将人挡住,神态自若的问:“大皇兄,大清早的,你带这么多人来我的别庄有何贵干!”
七皇子着急,连忙道:“是我的别庄,四哥不是早将它送给我了吗?”
四皇子拧眉看着他,七皇子不肯后退。上前一步和他并排面对众人:“大皇兄,你来就好了,还带巡防营的人和兵部尚书来是什么意思?”
一阵寒风吹过,大皇子单薄的身子晃了晃,裹紧斗篷咳嗽了两声,直至把脸都咳红了,才缓过一口气,看着他们二人道:“巡防营昨夜接到举报,说是有人偷运了几车东西到这边来。近日兵部正好有一批兵器失窃,兵部尚书就同我一起过来查了!没想到这一查就查到了四弟的别庄……”
“我们人既已经来了,势必要进去搜查一二的。四弟,你应该不介意吧?”
四皇子还没说话,七皇子先急了,整个人挡在正门口:“不可,这是皇子别院,你们仅凭有人举报就来搜查,置皇家威严于何地?”
兵部尚书眯眼:“七皇子,皇城外,巡防营皆可查。您执意阻拦,莫不是真和兵部丢失的兵器有关?”
七皇子只想着拖延时间,让护卫快些把那些装着私库的木箱给弄走。于是蛮横不讲理道:“本皇子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总之,没有父皇的口谕,你们休想搜本皇子的别院!”
四皇子这个时候也不说话,就由着七皇子蛮横。
大皇子只是看着他笑了一下,那笑冷淡又渗人。
七皇子如芒在背,总觉得要不好。
果然,下一秒,几个护卫和三辆马车就被人从后门处赶了出来。有人高喊道:“大皇子,沈尚书,别院的后门有人鬼鬼祟祟的运箱子出来!”
几个护卫也是面色发白,惊慌的看向四皇子和七皇子。
十几个箱子被抬到了别院大门和大皇子带来的人马中间。
兵部尚书朝着箱子一步步的走近,第一个箱子被挑开,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三个……
大量私库的珠宝呈现在众人眼前,初升的日头直射过来,金灿灿的晃得人眼疼!
兵部尚书惊骇,瞪着四皇子和七皇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大皇子慢条斯理的上前,拾起木箱子里的一只龙头玉雕,意味不明的看向四皇子:“四弟,你来说说,父皇多年前丢失的私库,如何在你的别院?”
这么多人看着,人赃并获。
四皇子隐在袖子里的指骨都在发白……
这次,估计他真的输了……
只是,输得如此莫名其妙,他委实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6 章 签到116天
最后,四皇子和七皇子连同私库里所有的金银都被带到了建宁帝的面前。
建宁帝好不容易感觉身子骨好了些,又因为私库的事大动肝火了。
他盯着跪在面前的四皇子和三皇子,厉声质问:“人赃并获,你们还有什么好不承认的!”
七皇子大声喊冤:“父皇,这些东西不是儿臣偷盗的,是卫博霖!儿臣看到他把私库的金银藏在他的别庄里,想运走来着。儿臣这才去将私库抢了回来,然后大皇兄和兵部尚书就来了!”
“儿臣和四哥是被冤枉的,是卫博霖故意陷害儿臣!”
跪在他们身后的卫博霖老泪纵横,深深拜服:“皇上,老臣冤枉。私库被盗时,老臣已经远在流放之地,如何能私藏您的私库。老臣知晓,老臣这次回来官复原职,是动了四皇子一党的利益,但七皇子也不能空口白牙的诬赖老臣。若您一定要指认老臣,请拿出物证人证!”
物证被他劫了,人证不翼而飞。
七皇子百口莫辩,眼睛都气红了。
四皇子到了现在,依旧镇定。
他抬头问卫博霖:“卫尚书昨日可有去祭拜大长公主,可有去别庄?又可是七皇子说的时辰回城的?”
卫博霖一一点头承认,阴阳道:“两位皇子若想陷害臣,自然会派人盯梢。依微臣看,皇上的私库在大内,也只有四皇子才有这个能耐能将私库弄出来。然后藏在宫外多年,就等着用来陷害微臣。只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巧被大皇子和兵部尚书撞见了!”
比起被流放的卫博霖,确实四皇子和七皇子更有作案的嫌疑。
建宁帝冷眼盯着他们二人。
七皇子急了,指着卫博霖大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么说有证据吗?不也在空口白牙的污蔑我们!”
“七弟,你何必这么激动!”站在建宁帝身边的李明嫣淡声道:“依七弟所说,私库是你抢回来的,那抢回来的第一时间,你为何不把私库上交朝廷或是禀告父皇?而是同四弟意图转移私库?”
七皇子懵了:他当时抢了私库,不能直接运进城,也不能直接来找父皇,第一时间自然是想到告知他四哥,向四哥炫耀。
他支支吾吾半天回答不出来,四皇子拧眉看向李明嫣:“皇姐慎言,我们并
非在转移私库,是意识到卫大人想陷害我们,才让人把小七抢回来的私库还回去。”
一直没说话的大皇子开口了:“四弟最是知道近年来,父皇因为私库的事情有多忧心了。既是抢了私库,遇到事情的第一时间,居然是想着保全自己,而不是把私库还给父皇?”
可以说,建宁帝的头疾就是因为私库被盗才开始的。
四皇子和七皇子的做法,委实让建宁帝寒心。
偏偏这个时候,卫博怀还在旁边阴谋论:“兵部的兵器丢了,四皇子又拿了私库。私囤兵器和钱财,难道是因为皇上倚重公主,就想造反不成?”
这帽子扣得委实有点大,但架不住建宁帝疑心重。
他一会儿想到自己的头疾,一会儿想到大长公主和卫皇后的诅咒。
老五的死和老四有关,老三的放逐也和老四有关……如今皇子里头,也就只剩下老四这么一个能干的……
建宁帝越想心越沉……
四皇子被他看着,也越来越心惊。先开口道:“父皇,休要听卫尚书信口离间,儿臣矜矜业业,这么多年来都在为朝廷,位您着想,决计没有任何不轨之心!兵部的兵器丢失,是兵部的责任,儿臣还没蠢到跑到兵部去偷盗。”
七皇子也帮腔:“是啊父皇,四哥是您看着长大的。四哥不像儿臣这般顽劣,自小到大都懂事明理,最听您的话了。你说要充盈国库,他就下江南去筹钱。北方旱灾您心忧,也是四哥去摆平的,您头疾,四哥日夜忧心,到处寻访名医。父皇,四哥是最敬重您的儿子了,您万不可以听信谗言啊!”
这番肺腑之言,听在建宁帝耳里,却越发的猜忌。
江南北地,到处都有老四的影子。朝中官员现在也大部分听老四的吧,当看这一年请封老四当太子的折子有多少就知道了。
老四深得文武百官的心,前几日都会带官员过来逼宫了!
建宁帝盯着四皇子,眼神阴鸷:“老四,朕给你个辩驳的机会。不管这私库是不是你挪走的,你说说,你既已发现了私库,为何第一时间不是想着告知朕?而是把私库运走?”
长庆殿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四皇子身上。
四皇子抿唇:那种情况下他把银子呈上来就是现
在的局面,他若把银子及时运走了,才有一线生机。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这事怎么说都是他有私心。
仅仅是有私心这一点,在现在的父皇心里就可以无限被放大。
他朝着建宁帝重重磕了个头,然后直起背脊,淡声道:“父皇,私库不是儿臣偷盗的,儿臣无愧于心。若你执意认为儿臣有罪的话,就治儿臣的罪吧!”
七皇子眼睛瞪大,觉得自家四哥疯了。他隐在袖子里的手用力去拽四皇子的衣袖。
四皇子不为所动,依旧直挺挺的看着建宁帝。
建宁帝面沉如水:“你这是连解释都懒得解释?还是说,你认为你大皇兄,兵部尚书、卫尚书还有朕,联合冤枉你了?”他胸口起伏,想着措词:“你这是对朕的不满?还是在控诉朕的颠倒是非?昏庸无能?”
四皇子又朝他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跪伏在地:“儿臣不敢,在儿臣心中,父皇永远是小时候儿臣仰望的存在。儿臣敬您、重您也相信您。也请父皇相信儿臣,儿臣绝对没有偷盗私库!”
李明嫣和大皇子互看一眼。
好一招以退为进,不愧是他们的好四弟,都这个时候了,还能这么冷静。
若是从前的建宁帝,还真会被他打动。
但现在的建宁帝就不是个正常人。
他冷脸:“你既不辩驳,就是有罪了。偷盗国库是死罪,你虽是皇子,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就幽禁到北城的青云台,无诏不得外出!”
四皇子长睫微颤,心下荒凉:父皇当真凉薄……
“父皇!”七皇子急了,双膝并用,蹭上前几步:“父皇,您不能这样对四哥,四哥为您为朝廷做了多少事,您不能这样对他!”在他眼里,四哥当真很好很好了。对父皇尽心尽力,对朝廷鞠躬尽瘁。
忠诚尽职,谦冲内敛。
没人比四哥更好了。
这样好的四哥,父皇怎么忍心……
七皇子眼眶通红,又往前蹭了几步。
建宁帝拧眉瞧着他:“你四哥对朕对朝廷有恩,连朕不能处罚他,是吗?”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七皇子疯狂摇头,开始把罪责都往自己身上揽:“是儿臣,私库是儿臣劫来的,也是儿臣拉四哥去看的,不关四哥的事。
一切都是儿臣做的,您要罚就罚儿臣吧!”
“小七!”四皇子冷脸呵斥他,“你闭嘴!”
这事明显是冲着他来的,能保住一个是一个,这傻子还往上顶做什么。
七皇子不肯闭嘴,伸手去拽建宁帝的衣摆:“父皇,求您了!四哥都是被儿臣连累的,让儿臣代替四哥幽禁吧!都是儿臣的错,都是儿臣的错!”
一旁的卫尚书淡声道:“七皇子,您何必呢?私盗私库这么大的事,可不是您能做出来的!”
“你闭嘴!”七皇子对着卫尚书怒目而视:“明明偷盗私库的是卫家,父皇,您不记得大长公主搬空国库的事了?那时卫皇后还活着,说不定就是她和皇姐还有卫家余孽里应外合偷的私库!”
“七弟!你就算再急着开脱也不能诬陷我!”李明嫣委屈拭泪:“你总不说,国库是你母妃和四弟还有萧太傅一起搬空的。卫尚书被流放后,国库可是萧家再管,国库的银子无端出现在了私库,私库里的宝贝却不翼而飞。怎么算都是萧家和四弟的嫌疑最大吧!”
“这又关我外祖父什么事!”七皇子心中郁气难消,“李明嫣,别以为你去和亲受委屈了,所有人都欠你的,你再胡说八道试试!”
“小七!”先前还淡定的四皇子是真的急了,伸手用力拽住七皇子,企图让他闭嘴。
都这个时候了,还不知道轻重。
他是想死在这张嘴上吗!
“父皇!”李明嫣后退两步,故作害怕的落泪。
“够了!”建宁帝冷冷的瞧着七皇子:“私盗私库这事你也跑不掉!口出狂言,目无尊长,皇家没有你这种不孝不悌的子孙。朕看你不必为谁抵罪,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贬为庶人吧!朕不想再在京都看到你!”
“父皇!”四皇子拉住七皇子,强硬的逼他跪下磕头道歉。
“父皇!小七没有坏心的!您知道的,他说话做事向来不过脑子!您打他罚他都行,贬为庶人责罚就太重了!”
“小七,快向皇姐道歉!”
七皇子梗住脖子就是不道歉,四皇子真真要被他气死了!
“你快道歉!”
“够了!”建宁帝被吵得额头青筋暴起:“自小到大,他没有一次觉得自己有错!你松开他,别逼朕不念父
子亲情,罚他罚得更狠!”
四皇子摁住七皇子的手终于松开了,他恼恨这个弟弟,却又无可奈何。
就那么看着倔强的七皇子被御前侍卫拖了下去。
惨叫声接连不断的响起,皇宫内外人人惶恐。
四皇子一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棍子打懵了,怎么不过几日的功夫,四皇子就被幽禁,七皇子就被贬为庶民了?
萧太傅听闻消息后,直接厥了过去。
等醒来后,他就急匆匆赶到四皇子府,问四皇子究竟怎么一回事?
府上还有建宁帝派来押送他的禁卫军,四皇子也不好多说,只压低声音道:“输了而已,外祖父不必再做什么,等我走后,和舅舅立刻辞官致仕,什么也不必管了。”
萧太傅想到建宁帝近日疯癫的模样,也不禁心灰意冷。
他眼眸暗淡,本就苍老的身子骨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
“那七皇子?”
提起七皇子,四皇子就蹙眉:“小七受了重伤,暂时趴在榻上动不了,劳烦外祖父将他一并带回崇州吧。母妃和我这个当兄长的不在,他若是以后不听话,您尽管让舅舅管教他就是。”
萧太傅眼神沉郁:“苦了你了,青云台难熬,你撑着点。”
四皇子轻笑,安抚他道:“不苦,不过是换个地方读书而已,外祖父知道的,只要有书,我能一坐一整日。”他指着身后五大箱书给萧太傅看。
萧太傅想起四皇子小时候。
才三岁的孩童,别家孩子都在哭闹的年纪,他却对萧府满书房的书感兴趣。整日坐在他的太师椅上,缠着他教他识字。
五岁就能作诗,七岁就能成赋。
少年老成,聪慧机敏。
这样一个好的孩子,皇上怎么就不珍惜了!
萧太傅拍拍他的肩,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跟着禁卫军把他送上了北城思过山青云台。
回来后,萧太傅就一病不起。
这次是真的病了。
心力交瘁,郁气难舒,病得十分严重。
太医来瞧过了,都连连摇头。
萧太傅之子直接上了折子,替他告老还乡。自己也借着床前尽孝的由头提出辞官致士。
建宁帝立刻就
批了。
辞官第二日,萧家举家出城,顺带将被打得半死的七皇子带走了。
一夕之间,京都就变了天。
皇帝常年头疾疯癫不管事,又倚重长公主。卫博霖重新掌管了户部,从前四散的卫家势力,以他为中心,重新汇聚。
四皇子党的官员从萧太傅辞官后就开始重新站队,墙头草很快投靠了长公主一派,不听话的,要么被贬,要么因为各种理由入了狱。
不仅是四皇子党,三皇子党也被波及。
卫博霖借着兵部兵器被盗一案以及私库案的由头,排除异己,清除敌对势力。对曾经打压过卫家的官员更是手段狠厉,伺机报复。
朝中官员怨声载道,不少人上折子状告卫博霖,但都被李明嫣拦了下来。
有人就将主意打到了李衍这,求见不成就到处偶遇他,企图说服他帮忙把折子直接呈到建宁帝面前。
李衍直接装病,闭门不出。
恰在此时,公里来了圣旨。说是体恤李衍身子,让他再下江南皇觉寺去养病,无诏暂时不用回京了。
圣旨下得突然,众人怎么也想不明白,皇帝怎么会突然让十一皇子走。
但李衍知道,这圣旨估计是皇姐下的。
怕他会插手朝堂之事。
于是他婉拒了要护送的御林军,独自带着陆小宁、初一和十五下了江南。
四人先走官道,之后改乘了船,原本是要一路去姑苏和卫含薇还有陆小路他们会和的。但在途州境内时,突然天降暴雨,河水水位暴涨,浪花溅得三尺高。
行船不安全,四人就弃了船上了岸,继续走陆路往姑苏去。
狂风过境没办法继续行路,四人临时找了一家客栈歇脚。陆小宁撑着伞下了马车,然后回头,油纸伞微微前倾。
李衍从马车里下来,下马车时险些摔了,幸而陆小宁扶了他一把。
门口的店小二瞧见一个男子还要一个姑娘扶着,忍不住多打量了李衍两眼。
李衍面色潮红,轻咳一声,松开陆小宁的手站稳了,往客栈里走。
陆小宁立刻跟了进去。
初一牵着马跟着另一个店小二走了,十五拎着几人的行礼跟着走进店内。
小小的客栈内因为下雨人满为患
,李衍他们进去问的时候,整个客栈只剩下一间大通铺。
而且大通铺里还已经住了三个人。
陆小宁、初一、十五是无所谓,三人齐齐看向李衍。
陆小宁问:“要不再找找其他客栈?”
掌柜的在旁边泼凉水:“别找了,近日途州有庙会,加之今日突降大雨,所有的客栈都满了,只有我们这一家还有通铺,您不住估计待会都没地方住了。”
初一要出去给李衍找,李衍瞧着外头的瓢泼大雨,一把将他拉了回来:“算了,就住通铺吧。”
他给了一锭大银子给掌柜的,交代道:“通铺不许再塞人了,棉被换厚实一点的,多灌两个汤婆子,酒菜弄好一些的。”
若他不交代,这些无良商家肯定会把通铺当猪圈,能装得下就往死里装。
掌柜的见到银子,没开眼笑的,立刻从柜台里出来,亲自带着几人去了一楼后堂的通铺。
等到了门口,掌柜的敲了敲门,朝里面喊了两声。很快门从里面拉开,来人不耐烦问:“做什么?”待看到掌柜身后的李衍时,就愣在那儿了。
“十一?”
李衍往里面探头,住在里头的三人居然是萧太傅父子和七皇子。
这是什么运气?
李衍暗道倒霉,萧太傅不是早好几天就出发往崇州去了吗?而且途州和崇州也不顺路吧,怎么会在这碰上。
掌柜的见他们认识,当即脸上就笑开了花:“哎呦,诸位都是熟人呢,那就更好办了。”他冲着七皇子道:“这位客官,要不你们挤挤?”
七皇子又窘迫又羞赧。
同是皇子,如今他落到这般境地,实在不太想见到李衍。
他看看外头的天,还是默不作声的让开了一条道。只是走路的时候,腿有点跛,一看被杖责的伤就没好。
陆小宁三人都齐齐看着李衍。
李衍摸摸鼻子,走了进去。
身后暴雨还在下,马匹也在马厩里了,连银子都给了,还能怎么招?
好在通铺里面还算干净,店小二进进出出的开始铺床。李衍四人就尴尬的坐在木桌旁等着。
通铺最右边的萧太傅不住的咳嗽,看上去情况很不好。萧太傅之子萧崇明忙前忙后的照顾他,瞧见李衍他们
也只是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七皇子一声不响的躺到自己的铺子上,爬上去的时候因为有伤,险些摔了,幸而萧崇明拉了他一把。
三人看上去凄凄惨惨的,很是可怜。
再对比李衍这边,虽然同样住的是通铺,但被子柔软,饭菜可口。
菜香味飘得到处都是,七皇子侧身,拉过被子,捂着脑袋不动了。
陆小宁瞅了一眼,回头碗里就多了块排骨。
她看向李衍,也不再关注旁人,然后继续吃饭。
饱餐一顿后,一行人收拾妥当就睡下了。
原本陆小宁怕李衍被挤着,让他睡最左侧的。但李衍坚持让她睡最里面,他挨着旁边睡,初一、十五再挨着他睡。
睡到半夜,门锁发出细微的响声,陆小宁、初一、十五同时睁开了眼睛。
一阵烟味从外渗了进来。
陆小宁一把将李衍拉了起来,压低声音道:“有人放火,醒醒!”
初一、十五同时一脚踢在了房门上,结实的房门应声而倒。
巨大的响声将半梦半醒的萧明昌和七皇子给吓得蹦了起来。两人迅速起身,萧明昌去查看萧太傅,七皇子跛着脚拐到门口看情况。
还啥都没看清楚,一柄瓦亮的刀就劈了进来。
七皇子吓了一跳,连连回退,爬上了李衍的床。
里面太黑,冲进来的黑衣人想也没想就乱砍。
睡迷糊的李衍终于清醒过来,一脚将七皇子踢了下去。
外头的火光漏了进来,黑衣人终于看清楚了地上的七皇子,追着他就砍。
萧明昌见状,丢下萧太傅操起凳子就朝着黑衣人头顶砸了一下。饶是这样,黑衣人也没搭理他,继续追着满屋子滚的七皇子砍。
明显就是冲着七皇子来的。
廊下的火被雨水砸灭,屋子里又重新陷入黑暗。
黑衣人看不见七皇子,又是一阵乱砍。人没砍到就被陆小宁一脚从窗口踢飞了出去。
黑衣人爬起来,刚想继续往里冲,初一就拎着他的后脖领砸了出去。
一时间,屋外杀得日月无光。
还缩在角落的七皇子心中沉郁:皇姐还真是狠心,还不肯罢手,他们都转道往途州来了,还紧追着不放!
今日若不是十一恰好也在这,估计他们三人就被烧死在这了。
黑衣人打了一阵,见情形不对,立刻抬起他们被杀的同伴跑了。
李衍几日也瞧出来这群人是冲着七皇子来的。
第二日,天一亮。
一行人一早收拾东西就跑了,等跑出了二里地,马车突然停下来,初一跳下马车,从马车底下揪出了狼狈不堪,满脸污泥的七皇子。
李衍诧异:“你怎么在车子底下?”
七皇子郁闷,他只是快坚持不住了,动了一下,就被发现了。
他仰头看着李衍:“昨晚上那群刺客是冲着我来的,若我继续跟着外祖父,只会连累他们。”
李衍无语:“所以你就跟着我?”
“我的命不是命?”
七皇子扫了一圈他身边的几个人:“你有人护着,不会有事。”
“怎么就不会有事了,我有心疾,经不起吓。”他朝七皇子道:“你现在就走,别跟着我!”
李衍示意初一赶紧走,七皇子爬起来就往马车上爬。
李衍一脚将他踹了下去,马车跑了起来,七皇子一手拉住马鞍,就那么被拖行了数百米。
他后背连同腿部都被拖得鲜血淋淋,李衍坐在车辕上就那么看着。
心里默数他什么时候松手。
然而,七皇子倔得和头牛一样,就是不松。
这是想让他背上杀兄的罪过?
李衍拍拍初一的背,马车重新停下。
七皇子还是不肯松手,眼睛一直盯着李衍看,哀求道:“十一,从前都是我错了,求你念在兄弟一场的情分上,再帮我一次吧。就一次,这次过后,我再也不缠着你了。”
他见李衍还是不为所动,忙单手从怀里摸出几张面额一百两的银票:“这个给你,你不是最喜欢银子吗?你就帮帮我?”
李衍蹲在车辕上,叹了口气:“到了下个城镇,我会给你弄个假身份,再给你易容,你拿到路引就赶紧走!”
七皇子长松了口气,把银票塞到他手里。随后艰难的爬了起来,坐到车辕上。
马车缓缓驶过前面的一方小树林,小树林里隐着的刺客互相看了两眼,待马车走过之后,立刻飞鸽传书去了京都。
京都卫府,管家匆匆拿着信鸽到了书房,卫博霖看了信后,冷漠道:“一并杀了就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就是最好的例子。
管家刚要转身,他又冷声交代道:“这事若是长公主知晓了,你们就都别活了!”
所有欺辱他们卫家的人都该死,偏偏长公主还妇人之仁,故意把李衍这个罪魁祸首支走就算了。宫内不动赵皇后和许妃,宫外还护着许府。
就在这时,书房外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舅舅是不想让本公主知道何事?”
管家僵在那儿,后背冷汗涔涔。
李明嫣摆手,管家赶紧走了,顺带将书房的门关上。
卫博霖沉着脸起身:“明嫣怎么来了?”
李明嫣盯着他,冷声质问:“舅舅,回答我!你有什么是不能让我知晓的?”
卫博霖抿唇,迟迟没回答。
李明嫣突然就怒了:“我说过了,谁都可以动,不要动十一!”
卫博霖没办法理解她:“明嫣,你忘了子陵是怎么死的?你母后是怎么死的?还有你,因何和亲?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个没有十一皇子的从中推波助澜?”
李明嫣:“我看得分明,从头到尾十一都无辜,你不要牵扯他!若不是十一迎我回来,你如何会站在这里?”
卫博霖恨铁不成钢:“好好好,就算所有的事都不关他的事。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是公主,若想继位,其他皇子还在,你就名不正言不顺!就算继位了,其他皇子还在总是个威胁!”
“所以,您要我向我父皇一样,为了那个位子六亲不认,把所有的兄弟都赶尽杀绝?”李明嫣冷冷看着他,“那杀完那帮兄弟之后呢,下一个是不是轮到舅舅您了?”
卫博霖后退两步,心中惊骇: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7 章 签到第117天
李衍还以为带着七皇子一起,一路上会腥风血雨。
还暗暗为自己‘贪财’的毛病懊悔,没想到走了几日,一切风平浪静。
李衍觉得蹊跷,七皇子却把这归功于初一、十五和陆小宁强大的战力。
在养好伤前,他暂时是不想离开李衍的。
而且,这江南,他只认识李衍。
就像迷路的小狗崽,稍微立李衍远一些,他就慌张了。
好在,李衍也没急着赶他走。只是给他看病要银子,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要银子。
才不过十日,他带出来的银子已经给出去了七七八八。
七皇子咬牙:再这样下去,只怕他离开李衍后,就要露宿街头了。
到了第十五日,他实在拿不出钱来了。
李衍就把路引往他面前一丢,没什么感情的道:“喏,路引给你弄好了,待会找小宁易容,易完容赶紧走!”
七皇子抿唇,打开路引看了一眼,连日来的委屈终于爆发了。把路引往李衍面前一丢,蹭的站了起来,恼道:“李衍,我好歹也是你七哥,你事事都要收银子就算了,弄个路引,都没问过我的意见,你取的什么名?”他脸气得通红,“你去给我改过,我不要这个名字!”
取了什么名字能让他这么生气?
初一、十五往砸在桌面上的路引一看,差点没绷住——萧大嘴。
别说,这名字很贴切。
李衍依旧坐着,很不客气道:“爱要不要,改名字衙门要收钱,你还有钱吗?”
七皇子眼睛都气红了:“要钱你早说啊,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他宁愿少吃两顿,也不要这么一个破名字跟着自己。
就算只有一阵子都叫他难受。
李衍摊手,十足的渣男发言:“你要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
七皇子捏着拳头,看看他身后站着三个人,忍了又忍,咬牙问:“要多少银子才肯给我改?”
李衍朝他伸手:“一百两。”
“好,那你等我几日,我挣了银子就给你。”在自小锦衣玉食的七皇子看来,一百两都不算银子。
他很快就能挣到。
他先去了镖局,但是走镖一去就是几个月,没有人愿意用他。也出不起他要的价钱,
委婉的将他请走了。他从镖局出来后,就去书斋给人抄书。书斋的掌柜起初见他生得富贵,还是愿意让他试试的,但看过他狗刨似的字后,直接黑脸,将他轰了出去。
七皇子不信邪,学着去卖艺。他功夫是不错的,能单手碎大石,高空走独木。但奈何他拉不下脸皮吆喝,尽管比别人卖力,但得到的赏银少之又少。
还被逼着交了一成的保护费。
之后他又去了酒楼给人当伙计,因为受不了客人的鸟气被炒了鱿鱼。去码头搬货物,因为包工头克扣了他一半的银钱而大打出手,最后被包工头带着人群殴了。
李衍就坐在码头边上的茶铺子里干看着。
包工头打够了,淬了他一口,骂道:“什么人,受不了气就不要出来做事,哪个码头不抽银子?”说完还踹了他一脚,将他怀里的银子全抢了,才招呼着一帮兄弟兴高采烈的走了!
七皇子浑身是伤的蜷缩在地上,脸肿得已经不能看了。
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李衍打着伞蹲在了他面前,淡声问:“还改名字吗?”
七皇子看着他和他身后站着的三人时,只觉得难堪至极,哽着声质问:“李衍,你是不是一早就想看我的笑话?”
“哪能啊!”李衍脸上带笑,“你第一次当平民百姓,做弟弟的不得给你上一课?长个的同时也要长脑子,没了淑妃娘娘和四哥,没有人能一直护着你。今后脾气别太冲,该低头的低头,不该嘴贱的时候别嘴贱!”
七皇子恼怒:“谁不长脑了,谁嘴贱了?”
李衍耸肩:“到现在了还死鸭子嘴硬,从小到大,你不嘴贱我能砸你脑袋?你不嘴贱,能因为卫子陵险些冤死?你长了脑袋,四哥能被你害得幽禁?以他的聪明,他若是想拿你这个蠢货抵罪,现在被幽禁的就是你了。”比起幽禁,被贬为庶至少还有自由,“偏偏你还不知道他在护着你,在父皇面前还要据理力争,现在好了,轮到这般田地,难道不是你咎由自取?”
七皇子本来就觉得愧对四皇子,从小到大,四哥不知道给他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如今又因为他的过错,满盘皆输。
而四哥一句责备他的话都没有。
李衍这样直白的说出来,他整个人都快叫巨大的愧疚感弄崩溃了。
偏偏李衍还在说:“文不成武不就,抄书也抄不好,一身力气,搬货都没人要。你说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废物?不然,做弟弟的真担心你哪天饿死了……”
七皇子受不了了,用力一捶地面,瞪着他吼道:“李衍,你又比我好的了多少?你除了吐血,卖乖还会什么?不也是废物一个,事事都要父皇护着?你要是没有皇子的身份,定是比我还不如!”
“我与你可不一样。”李衍啧啧两声:“我救你,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教你生存之道,你也这般。算了,你在这待着吧。”他左右看看七皇子被打得淑妃都可能认不出来的脸,嗤笑道:“瞧着这张脸应该也不需要易容了。”说着他起身,往回走。
陆小宁立刻跟了上去。
七皇子不服气,正想冲着李衍的背影吼‘哪里不一样了’。就见不远处过来了两辆马车。
马车驶近,两辆马车上分别下来一人,朝着李衍屈膝行礼。
这两人他都认识,其中一名女子是多年不见的卫含薇,另一人是姑苏的韩老板。
曾和他关在隔壁牢房几日过,他再熟悉不过了。
对方对李衍点头哈腰,喊了句什么。
他眯眼努力分辨,好像是——燕大家!
七皇子瞳孔放大,被打肿的双眼又落到了李衍的背影上。那背影高瘦单薄,捧着手炉缩在一团柔软的细绒大氅里,不疾不徐的神态与当年在知州府上看到的背影一般无二……
所以,十一就是燕大家?
燕大家就是十一?
几个皇子里头,三哥出宫建府就去了巡防营,四哥更是能力超群,就连老十都在工部混得如鱼得水。如果十一是燕大家的话,那就真的只剩下他是废物了……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不能接受。
七皇子努力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要去追,想问个清楚。但李衍一行人已经上了马车,马车从他身边疾驰而过,直接将他掀翻在地,片刻的功夫就消失在雨幕里。
七皇子趴在泥泞里,雨水顺着发丝滴进他眼睛。他眼睛干涩又生疼,红得不像话。
码头来来往往的百姓从他身边经过,没一个人回头看他一眼,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七皇子了。
他确实是个废物……
雨越下越大,李衍掀开车帘子往后看了一眼。后路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同坐在马车里的卫含薇眸子转了转,轻声问:“要不要找人注意着七皇子?”
李衍把车帘子放下,摇头道:“不必了,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还能活不下去的话,就不如死了。”
卫含薇就当自己没开过这个口,继续沉默的坐着。
陆小宁提起茶壶,给二人的杯子满上,车厢里茶香氤氲。
待到了姑苏燕府,卫含薇立刻询问李衍是否要看账本。李衍摇头道:“舟车劳顿的,还是先歇息几日吧。”
卫含薇诧异:“您这是准备在江南多待几日?”
李衍:“应该是常住,具体要看京都那边的形势。”
他这样说,卫含薇就懂了。立刻吩咐管家该采买的采买,把燕府布置得舒舒服服的。
防寒保暖的东西统统用上,总之得让李衍好好的过个冬。
哪想李衍只在姑苏一带待了个把月,就北上去拓展商道了。
南北通商的事,朝廷半年前就下了旨意。只要有朝廷发放的特许令,南北往来都可以给与便利,赋税也能减免一成。
特许令也就南边十二商会的人和李衍手里有。
这次走商,李衍还带了刘老板和韩老板一起,两人负责挡酒,李衍负责洽谈。至于陆小宁,负责挡住往他身边扑的莺莺燕燕,除了带初一、十五,还带了许多高手护航。
一行人在北地待了两个月,初步让十二商会站稳了脚跟。
临近年关,北地下了大雪。
李衍冷得实在有些受不了,就打算启程回南边过冬。
出发前一日,北地巨贾岳家家主特意宴请一众人在家中吃席。
席过一半,岳家后宅突然闹了起来。有侍女匆匆回来,朝着岳家主耳语几句。
岳家主拧眉,将人赶了下去。
李衍正要也想回去,就道:“若是岳家主有事,尽管去忙便是。”
岳家家主连连摆手,大声道:“没什么要忙的。”
李衍指指方才出去的侍女,岳家家主爽朗一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女吵着要去京都参加东宫会试。”
“东宫会试?”李衍几人诧异,韩老板先开口问道:
“何为东宫会试?”
他们只听过科举会试,还从未听过什么东宫会试。
岳大家见他们表情,微微有些诧异,抬头问李衍:“燕大家和朝廷关系匪浅,怎么还不知道?皇帝一月前不知怎的,立了和亲归来的长公主为皇太女。这皇太女一上来,就提了个了不得建议,要从全国各地选拔有才能的女子进京当官。凡是年满二十的女子,不论出生,不论容貌,都可以到国子监参加策论考试。皇太女亲自阅卷,和会试一样选前三甲,授官身。其余有才能者可入东宫当幕僚,来日看情况授官。”
众人恍然,李衍哦了一声,笑道:“我们先前从江南一路过来,路上甚少打听其他事,到了北地也没怎么出过门。听岳大家解释后才知道。”
“也难怪。”岳家家主看着李衍笑道,“燕大家畏寒,甚少出门,也就这几天的事,城门口到处都贴了告示呢,你们明日出城也能看到。”他说完,又拧眉,“小女自从听说那个什么东宫会试后,就整日吵着要去京都。你们说,一群女人能搞出来什么东西?女子当官,闻所未闻,老夫瞧着不靠谱,就将小女关了起来。”
其他的话岳家家主也不敢多说,但自从这长公主成了皇太女后,朝廷就一团乱,连带他们这些商人都受到了影响。
可以见到,这东宫会试也是在瞎搞。
刘老板和韩老板没敢接这话:他们商会里的卫老板也是女子,做起生意来可比他们厉害有手段得多。他们在她面前就是孙子,平日里屁都不敢放一个。
再说燕大家身边这个陆姑娘,生气的时候,一掌能把人脑袋拍碎了。
他们哪敢瞧不起女人啊。
果然,下一刻,一直没说话的陆小宁开口了:“岳老板,既然令千金想去参加,你何不给她一个机会?您的女儿也就未必不如男儿郎。”
“燕夫人,话是这么说。”岳家家主纠结:“但岳某还是希望她能成婚生子,嫁个好夫郎,最好能像燕大家这样的。”
李衍呛咳,捂唇,脸都咳红了。
刘老板和韩老板干笑着没说话。
岳家家主有些茫然的问李衍:“可是老夫说错了话?”
陆小宁刚要解释他们的关系,李衍就抢先道:“没有,岳家家主自有你的考量,反正都是为了岳
姑娘好。”
岳家家主连连点头。
酒宴过后,一行人告辞,从岳府出来,坐上了马车。马车行了一段距离,陆小宁还是忍不住问了:“你方才为何不让我解释?”
李衍:“我们都要回姑苏了,解不解释有什么关系?”
陆小宁抿唇:“你也觉得岳姑娘不该去京都参加东宫会试?”
李衍看着她:“你想去?”
陆小宁一瞬间有些尴尬,眼睛转了几圈就是没看他。
李衍轻笑:“方才在酒宴上,你眼睛都亮了。”
从前小路不肯认真读书的时候,陆小宁就恨不能自己是个男儿身,替陆小路读书科举。
她读书确实也有天赋又肯刻苦,又同他在上书房偷学过一点时间,这么多年了,也没间断读过书。
以她的才学,要想脱颖而出其实很容易。
只不过她动武的时候比较多,功夫也一等一的好。所有人见到她的第一印象都觉得她是个武夫,和文采诗词完全不搭。
这次陆小宁没有否认:“我确实想去,待在你身边虽好,但我也有自己的事想要做。我想入大理寺,想要世上再无冤假错案!”
陆家的冤案,还是她心里过不去的坎。
李衍沉默两息道:“你若想去,我自不会反对。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陆小宁看着他:“怎么说?”
李衍解释:“皇姐才被册封为皇太女,根基不稳,她启用女子为官,此举动了大楚乃至历朝历代几千年来的制度,又试图撼动所有男子在家中的地位。不要说其他党派的大臣,就算是她那一派的大臣也不会轻易同意的。”
“方才你也听见了,连岳家主都不同意,大楚其余的乡绅士族和平民百姓的想法一时间都扭转不过来的。你现在去,就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说不定就成了活靶子,下场不一定好,先观望观望吧!”
陆小宁迟疑:“可是,机会与风险并存,现在去说不定收获最大。”
李衍提醒她:“现在去也会卷入党派之争,皇姐若是继位我自不会反对的。一旦她没继位,你必死无疑!”他看着陆小宁,很认真道:“我不希望你有事。”
他眼睛干净而纯粹,倒映着陆小宁的影子。
陆小宁心脏快
速跳动了两下,然后转开目光,轻声道:“听你的便是……”
事情也确实如李衍所想。
李明嫣一提出东宫会试的计划,就遭到了文武百官的集体反对,唯一赞同的只有卫博霖了。
卫家一派的人碍于卫博霖的威严,没敢说反对,但心里还是不愿意和女子同朝做事的。
但李明嫣坚持,还趁着建宁帝糊涂,将皇榜发往了大楚各地。
最先看不下去的就是御史台。
几个御史联名弹劾李明嫣未果后,两朝老臣的周御史趁着建宁帝接见他的功夫,直接死谏,撞死在了建宁帝面前。
周御史倒地不起,死不瞑目,鲜血流了一地……
建宁帝看到那血,仿佛受了刺激,突然发狂,举剑在寝殿里乱砍起来。
内侍们连忙通知了李明嫣,李明嫣和大皇子匆匆赶来,怎么也拦不住发狂的建宁帝。
大皇子还因此受了伤。
直到建宁帝砍累了,昏了过去,李明嫣才松了口气。
她屏退众人,坐在床榻边上细细打量建宁帝,疑惑呢喃:“我明明每日都有下寒枝花的,父皇应该一日比一日困倦,然后沉睡,怎么会突然发狂?”
只有尝试戒断的时候才会发狂。
大皇子安慰她道:“父皇许是受了刺激,寝殿外有禁卫军守着,你手里有禁卫军的调令,不必太过忧心。皇姐该忧心的反而是朝中的文武百官,今日御史台的人敢闹事,明日其他官员就敢效仿,你不必太过心慈手软。”
李明嫣:确实,近日阮将军和赵左都尉带头罢朝,各地官员反对的折子也如雨后春笋全递到了御前。
她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如今父皇突然发狂,她监国,那帮大臣更会闹了。
之后她恐抽不开身日日看顾父皇。
李明嫣揉揉眉心,朝大皇子道:“只是禁卫军守着父皇我还是不安心,近日要劳烦你看顾父皇一二了。”
大皇子点头:“皇姐放心,您尽管去处理前朝的事。”
李明嫣起身出了寝殿,汪全很快端着药碗过来了。
大皇子让人将建宁帝扶靠了起来,亲自一勺一勺喂他的药。
喂了两勺,就捂唇咳嗽起来,然后勉强继续喂。
汪全担忧问:“大皇子,要不奴才来喂吧?”
大皇子和善的摇头:“不用,父皇病重,做儿子的本就该尽孝。如今四弟和三弟还有其他几个弟弟都不在身边,我只能多照顾一些了。”
汪全看着他受伤的右臂,心中颇为感慨:从前皇上那样对大皇子,大皇子还如此孝顺……
他小心翼翼的问:“大皇子方才怎么与长公主一起过来了?”
大皇子温声道:“在御花园碰到了,瞧见长庆殿的奴才,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待给建宁帝喂完药,他又小心翼翼的给建宁帝盖好被子,然后就坐在旁边看起书来。
时至深夜,他时不时就咳嗽两声,汪全劝他先去休息。
大皇子道:“本皇子还是不太放心父皇,今夜就先守着吧。”
汪全见劝不动,就在龙榻的不远处置了个小榻让他休息,自己则带着人守在了外间。
夜里,建宁帝睡得极不安稳,明显噩梦缠身。
大皇子拖着病体细致的照料,连汪全这个老人都对他刮目相看。
次日,天蒙蒙亮,建宁帝一下子惊醒,爬坐了起来。
汪全听见动静匆忙进来,拧了帕子给建宁帝擦脸,擦手。
大冬天的,建宁帝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屋子里的烛台依次被点亮,建宁帝眯了眯眼,心脏还是跳个不停。
汪全小声问:“皇上,您是做噩梦了吗?”
建宁帝沉默两息点头:他又梦见了卫皇后和大长公主,她们在找他索命。
他近日身体好像越来越不行了。
他看向汪全,虚弱的问:“汪全,你说,卫皇后说朕会众叛亲离,会死于至亲之手,这个至亲会是谁?”
他的那么多儿子,死的死,贬的贬,囚的囚,病的病,谁还能杀他?
汪全老眼动了动,小心翼翼,试探道:“也许,卫皇后说的至亲不是诸位皇子……”
建宁帝拧眉:“那是谁?”
汪全不敢往下说了,恰在这个时候,李明嫣来了。她先喊了声父皇,然后朝着建宁帝靠近。
行动间明黄的公主裙裾上绣着的四爪金龙张牙舞爪的扭动,朝着他扑来。
建宁帝被那龙气所迫,微微眯眼,盯着李明嫣看。
明嫣姓卫,是大长公主嫡亲的血脉。
他近日怎么会糊涂到立明嫣为皇太女?
“父皇?你可有好些?”李明嫣到了近前,见他蹙着眉头,于是问:“可是头疾又犯了?儿臣替你揉揉?”
她伸手,建宁帝本能的躲开。
昨夜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个声音在不断的提醒他:长公主会害他!
李明嫣见他躲开,微微讶异,蹙眉问:“父皇怎么了?”
建宁帝摇头,待李明嫣再次伸手过来时,他便没躲了。
只是这次似乎摁的没效果,他脑袋依旧很疼,骨头里似乎有蚂蚁在啃咬。
但却比往日清醒……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收尾中……
有些情节如果从男主视角去写,配角就会太潦草,显得敷衍,之后视角会回到男主身上。
寒枝花的设定就是会上瘾,会听从种花之人的指使,所以皇帝才会什么都听长公主的,甚至立长公主为皇太女,可以说,他并不清醒,这和他之前睿不睿智无关。
还有就是长公主,她去和亲后,可能心计和手段成长了,但对于治国,她并不擅长。再加之有母族的仇恨在,在朝堂上也不能一碗水端平,会偏袒卫博霖。
第 118 章 签到第118天
建宁帝克制着,待李明嫣走后,他终于忍受不了身体的疼痛晕了过去。
候在外面的太医连忙进来看诊,待看完后也不许出长庆殿,就在偏殿的耳房等着。
大皇子日夜都过来照看,期间,建宁帝噩梦不断,一会儿梦见大长公主,一会儿又梦见卫皇后,最后梦见李明嫣坐在他的龙座之上,冷笑的看着他。
天将将擦黑,建宁帝满头大汗的醒来。他脑袋几乎要爆炸,体内一股暴虐的情绪急于释放。
他回想自从李明嫣回来的种种,眼神越来越阴鸷。
他可能中了李明嫣下的蛊,一种浑浑噩噩,听从他人指使的蛊。
他明显能感觉得身体被掏空,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开。
汪全见他痛苦,连忙询问他要不要请李明嫣过来。
建宁帝摇头,弱声朝汪全道:“近日辛苦你了,往后朕的状况不必让长公主知晓。”
汪全浑浊的老眼睁了睁,颇为激动,屏退众人后,试探的问:“皇上,您终于清醒了?”
建宁帝微微点头。
汪全就扑通一声跪下了,压低声音哭道:“皇上,老奴以为您,以为您会被长公主一直控制……”
建宁帝闭了闭眼:“你也发现了?”
汪全点头,然后开始哽咽道:“自从你头疾复发开始,就离不开长公主了。长公主说什么便是什么,又时常莫名其妙的就睡着了。长公主成了皇太女后,您的状况就更糟糕了。长公主就以您要休养为由,将您拘在长庆殿内,拒绝朝臣见您。也不许奴才出长庆殿,又把奴才手下的人全调到别处去了。不仅暗卫听长公主调令,连禁卫军统领和御林军统领也换成了卫家旧部,更是不许后妃过来探望。”
眼看着建宁帝一日比一日睡得久,他真怕哪天建宁帝就一睡不醒了。
“公主也是念着奴才伺候皇上多年,又听话才没将奴才弄走!奴才终于盼到皇上您清醒了!”
汪全泪涕连连,很是悲痛。
建宁帝忍着头疼问:“十一呢?”
汪全立刻回答:“皇上几个月前下旨,让十一皇子去皇觉寺别苑养病了,无诏不得回京。”
建宁帝恍然记得好像有这么一件事,但这决计不是他的本意。
几个皇子,
老三在边关,老四被幽禁,老七被贬成庶人了,老八在皇陵,老十去了地方督促水利,十一在皇觉寺,也只有老大还在宫里,并且时常过来照看他。
突破口似乎在老大那。
他又问汪全:“你觉得大皇子如何?他知晓公主对朕下蛊的事吗?”
汪全细细思索:“大皇子自小同长公主要好,长公主忙于前朝事务,就让大皇子来看着您了。瞧着并不像知道公主动了手脚,有好几次还向太医询问皇上的状况,瞧着甚是忧心。近几日照顾也是尽心尽力,先前长公主险些将奴才处理了,也多亏大皇子帮奴才说话。”
就是四皇子问他的那次,他险些以为自己要死了。
“大皇子待会会过来守着皇上,要不奴才试探试探他?”他说出这句话时候就做了死的准备,若大皇子和长公主是一伙的,他可能就人头不保了。
建宁帝点头,挥手让他退下了。
丑时一刻,大皇子准时来了。
建宁帝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他走近替建宁帝捏了捏被子,然后照例询问起建宁帝的情况。
汪全拧眉,小声道:“皇上瞧着不太好,大皇子,奴才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大皇子和缓道:“汪总管有话尽管说便是。”
汪全四下看看,确定内室没有闲杂人等,才继续道:“皇上这病好似离不得长公主,近日长公主没来,皇上的病就越发严重。而且,皇上也过于听长公主的话了。长公主从羌北回来,不会是掌握了某种秘术……”
大皇子越听眉头拧的越紧,沉声问:“汪总管是怀疑皇姐对父皇用了秘术?父皇才病得越来越严重?”
汪全点头:“不然依照皇上的性子,就算立您当太子,也断不可能立一个公主为皇太女,更何况大长公主和右相是被皇上赐死的,卫皇后也是死于皇上之手……”
大皇子情绪显得有些激动:“不可能,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大恶也,皇姐断然不会如此对父皇的。”
汪全稍稍安心:看来大皇子可能不知道公主做下的事。
能帮他们传递消息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
就在这时,榻上的建宁帝轻咳两声,虚弱的喊了声:“十一……”
汪全立刻禁了声,上前两步将建宁帝扶了
起来,小声道:“皇上,是大皇子来了。”
建宁帝的目光聚焦在大皇子脸上,终于清醒了几分,虚弱道:“是老大啊。”
大皇子连忙将他扶靠了起来,开始给他喂药,动作一如既往的细致。
建宁帝喝完药,叹了口气道:“朕这么多儿女里头,没想到最后病重,陪在身边的只有你了。”他看着大皇子,声音里满是愧疚:“从前因为你长得像康王,朕不喜你,多有薄待你,你不怪朕吧?”
这个儿子向来深居简出,他接触也甚少,还真有些拿不准他的性子。
大皇子拿了帕子给他擦唇角,温声道:“怎么会,儿臣从未这样想过。父皇后来不也对儿臣很好,准许儿臣出溪云宫去上书房读书,准许儿臣出宫游玩,还让儿臣掌管巡防营。做儿子的对父亲只有感激,侍疾是应该的。”他眉眼温润,语气真诚,瞧着毫无攻击性。
建宁帝这才想起他还掌管着巡防营的事,又问:“先前你发现老四私藏私库的事,是哪个告知你的?”
大皇子:“是兵部尚书追查盗兵器的贼人到了城外巡防营,请求儿臣支援,儿臣才同他一起去城南。父皇怎么问起这个,是觉得四弟的事有蹊跷?”
老四想当太子一事他早就知道,盗私库的事未必是假,但卫博霖肯定在其中使了力。
建宁帝摇头:“朕几日病得有些糊涂了,连怎么册封你皇姐为皇太女的事都忘了。”他揉揉额头,叹了口气,“你皇姐毕竟是女子,前朝被她弄得一团乱,实在不像话。若你和明嫣两人,朕更属意你为储君。”
大皇子眼眸微微睁大,里面有光华流转。
建宁帝眼神压了压:果然,谁都想要他这个位子。
大皇子提醒他:“父皇,皇姐已经是储君了。”
建宁帝拧眉:“她若做不好,储君也可以废。朕瞧着她不如你,偌大的巡防营被你管的很好。你较她也孝顺许多,你若愿意,朕就让汪全去召集心腹大臣,拥你为太子。”
大皇子纠结,踟蹰,半晌没答应:“父皇,容儿臣考虑考虑……”说着他又咳嗽起来。
建宁帝暗自嫌弃他的优柔寡断,跟着轻咳两声道:“朕想见皇后,绪儿能否让皇后过来一趟?”
大皇子为难:“可是皇姐说,父皇需要
静养,不许旁人过来打扰,儿臣可以去传话,就不知皇后能不能进来。”
建宁帝看上去很累:“算了,皇后若是不能来,就让汪总管去给朕带一句话。”
大皇子点头:“这个儿臣可以帮忙,待会汪总管跟着儿臣出去就可以了。”
建宁帝说完这些已经累极,就闭眼躺下去休息了。
大皇子起身,朝汪全道:“汪公公,皇姐还在清心殿,您现在跟本王出去吧,到了朝露殿快去快回。”
汪公公眼眸微亮,跟着大皇子身后出去了。
他出了长庆殿后,先去了趟朝露宫,随意传了一句话。回来的时候顺带招来了暗卫首领。
暗卫首领趁着半夜无人的时候,潜进了长庆殿内,将守夜的大皇子打晕,然后跪到建宁帝面前等候吩咐。
建宁帝靠坐在床榻边上,肃声道:“自今日起,你们除了朕的话,不必听长公主的任何话!”他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份手谕,“月影,你派人快马加鞭去江南皇觉寺找十一回来,越快越好。”
月影接过手谕后,建宁帝又递给他另外一份手谕,同时还附带一份名录,吩咐道:“这些都是可以信赖的大臣,告知他们,十日后,长庆殿外,清君侧!”
月影收好东西,快速消失在长庆殿内。
寝殿内重新恢复寂静,‘不小心’靠着门柱睡着的内侍突然醒了过来,听见内殿有动静,连忙进去伺候。
里面紧接着传来建宁帝的怒吼声和内侍求饶的声音,很快那内侍被拖了出来,脚下蜿蜒出一道血痕。
血腥气叫人难受,歪在屏风的小榻上睡着的大皇子轻微的移动了一下脖子。
内心嗤笑:他的好父皇还是一如既往的会画饼,利用他真是利用得心安理得。
属意他当太子?
这简直是他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他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继续睡。
次日一早,他出去长庆殿时,就碰见了已经候在外头的李明嫣。
大皇子咳嗽了两声,温声问:“皇姐来了,怎么也不进去?”
李明嫣转头看他,淡声问:“大皇帝昨夜带汪总管出了长庆殿?”
大皇子丝毫不慌,她问他就直接承认了:“嗯,父皇想让他出去,我就带他出去了。”
“父皇想让他出去?”李明嫣拧眉:“父皇清醒了?”
建宁帝发狂的消息,她昨晚便知道了,这不得不让她重视。
照理说只有强行戒断才会发狂,但她一直有给父皇用药,寒枝花并没有断,怎么会出现戒断反应?
难道是因为赵皇后许久没给他下过药了,只剩下寒枝花的药性,药效又发生了变化?
这似乎有些牵强。
大皇子回她:“父皇确实清醒了,昨夜还套我的话。”
李明嫣眸色微闪:“他什么时候清醒的?”
大皇子:“大概第一次发狂后就清醒了,这几日估计回过味来了,在想法子对付你。他想将汪公公带出去,我自然顺了他的意。”
李明嫣拧眉:“那个老货,早该杀了,汪全出去后去了哪?”
大皇子:“联系了暗卫营,他让暗卫首领去联系在宫外的心腹大臣,想清君侧。”他自动略去了父皇让暗卫找李衍回来的事。
“清君侧?”李明嫣冷笑,“清的是本公主?”
“本想让他安安静静的睡过去,偏生选痛苦的死法!”李明嫣惋惜的叹了口气,“那本公主只能成全他了。”
她看向大皇子:“近日若是汪全想出去,你让他出去便是,本公主倒要看看,这宫里还有多少他的内线。宫外的人他爱找就让他找吧,找出来多少个,本宫就杀几个!”
她早就怀疑各党派内都混进了建宁帝的人,不然就一个朝堂怎得如此难搞!
把人杀了,正好她选的女官可以补上。
大皇子讶异:“你就不怕找出来的人手握兵马,直接冲进宫?”
李明嫣不屑:“怕什么?宫内的禁军和御林军已经被我控制,宫外的巡防营在你手里,兵部、礼部、户部、吏部和京兆尹都在我舅舅的控制之下,他能动的无非就是暗卫。宫外若是有兵马杀进来,就将他们放进来,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
大皇子补全她的话:“就说他们造反,杀了父皇,皇姐反而可以顺理成章的继位?”
李明嫣唇角翘起,看着他:“怎么,你舍不得父皇?”
大皇子抿唇,李明嫣肃声道:“你想想他是如何对你的,他若不死,你这辈子只能困死在宫中!”
“我知
道的。”大皇子点头,“我只是怕十一听到消息后难过,他说过,年底会回来见父皇的,还有一个月就快过年了……”
提到李衍,李明嫣的神色缓和了许多,她沉声道:“有什么好难过的,再难过的情绪,时间久了,都会缓和的。”
大皇子抿唇:“皇姐,要不你下旨,让十一回京吧,反正大局已定。”
李明嫣摇头:“还是不了,让他在江南过个好年,待一切稳定后再回来吧。到时候随他想待在他的王府,还是想去江南,我会给他封地,保他一世无忧。”
接下来京都肯定会很混乱,难保她顾忌不到的时候,舅舅会趁机下手。
不若等她腾开手了再回来。
“我会让舅舅密切注意宫外的动静,清君侧当日,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父皇的人进宫后,舅舅就会让兵部的人封锁宫门,不会让任何一个人跑出宫去。”
大皇子点头,又问:“那父皇这,我还要不要继续盯着?”
李明嫣:“自然要,父皇狡诈,我担心他还有后手,你替我留意着。他若问起我,你半真半假的说给他听便是,不要叫他怀疑你了。”
说完,她眉头依旧紧拧着。
大皇子眉头微挑:“皇姐既然已经想好对策了,还在为何事烦心?”
长公主看着外头已经大亮的天色,沉声道:“本公主在想,父皇为何清醒了?”
她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直到当天夜里,她寒枝花的毒又发作了。
她才警觉,是寒枝花出了问题。
她拿出藏在暗格里的寒枝花花粉,用力嗅了一口,骨头里的痒意一点也没有消退。
寒枝花的花粉被人掉包了。
她手里的只是普通的花粉。
掉包的人定是知道她体内的余毒半个月才发作一次,所以利用这个时间差,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让父皇清醒了。
她忍着疼,目光扫向自己寝殿里的几个人:这些人都是同她在羌北杀出来的,没有理由会这样做……
会是谁呢?
李明嫣疼得几乎昏厥,只能张口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
同一时间,建宁帝也因为体内寒毒发作,整个人都处于疯癫的状态。
寝殿里被打砸得什么都不剩,内侍
又死了好几个。
甚至想上前的太医都被建宁帝一刀销去了半个手臂,直到禁卫军合力将他摁住了,寝殿里的人才得以喘息。
被绑在床上的建宁帝还是不安分,不断的嚎叫挣扎。直到晕了过去,才终于安静。
汪全看得眼泪直流,大皇子让他先下去包扎一下手臂,然后依旧守在了龙床边上。
半夜,建宁帝又被噩梦惊醒。
大皇子见他眼神清明,就知道寒枝花的药效过了。
他将人扶靠了起来,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建宁帝抖着手接过,只觉得自己指骨里都在疼。
待缓了口气,才哑着声开口问:“你前日带汪全出去,你皇姐可有问你?”
大皇子眸子闪了闪,一五一十的回:“问了,皇姐还问儿臣父皇的情况,为何总是发狂?”
建宁帝眯眼:“你如何说的?”
大皇子:“儿臣也不知父皇如何发狂,汪总管想出去儿臣便带他出去了。”
建宁帝:比老七强一点,不算太蠢。
“你同朕说说近日朝廷发生的事吧。”
大皇子点头,坐在龙榻边和他说起朝廷内外的事。但他说得都挺含糊,都是些连百姓都知道的大事。
建宁帝拧眉:“就只有这些?”
大皇子继续点头:“儿臣平日除了去巡防营就是回宫,再有就是照顾父皇,并没有去上朝,知道的也不算多。”说完,他又咳嗽起来。
建宁帝跟着咳了几声,意味不明道:“朕道你同明嫣的关系好,她宁愿用女子为官,也不曾提议让你上朝听政。”
大皇子抿唇。
建宁帝再次问他:“上次朕说属意你当太子,是真心实意的。朕身边只剩下你这么一个皇子了,你可有想好,愿不愿当大楚的太子?”
大皇子犹疑。
建宁帝从龙榻里侧的安格里拿出一份明黄的圣旨递到他手里,忍着浑身的疼痛,温声道:“这是昨夜朕拟好的一份圣旨,你瞧瞧。”
大皇子接过圣旨展开,明黄的绢布上,清清楚楚写着立大皇子为太子。
若他接了这份圣旨,那就表明了态度,就是和皇姐彻底决裂了。
他的好父皇还在试探他?
大皇子看着
那圣旨,神色挣扎。
建宁帝继续道:“绪儿,你想清楚,你皇姐是女子,就算当了皇帝终究是要成亲的。难道你想大楚的江山将来落到外姓人的手里?”
大皇子最后还是伸手接了圣旨,抿唇抬头,声音都在颤:“父皇,那皇姐那?”
建宁帝伸手拍拍他的肩:“过几日,会有朝臣进宫求见朕,到时候你皇姐必会阻拦,你在宫外,拖住卫博霖即可。”
大皇子点头,捏紧了手里的圣旨。
天黑沉沉的压下来,当晚就下起了大雨。
大雨没有丝毫停歇的架势,连着下了数日。护城河开始涨水,西城地势较低的地方也开始涨水。京都的百姓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水,骂骂喋喋的同时都忧心起来。
巡防营的士兵暂时从城外迁到了西城,帮忙转移救助百姓。
作业的过程中,不小心撞翻了卫家马车,马车内的卫博霖左腿被摔伤,暂时只能歇在家中不能动弹。
形式严峻,赵左都尉、五城兵马指挥使和大理寺陈大人连夜进宫面见圣上。
他们身后,还跟着黑压压的三千兵马。
李明嫣站在内宫,高高的城墙上,看着暴雨中悄无声息行进的敌人,唇角讥讽,问身边的大皇子:“守宫门的金吾卫是父皇的人?”
大皇子点头:“嗯,这几日探查的情况看来,四个宫门的金吾卫全是父皇的人。”
再加之汪总管近日在宫里的运筹,若李明嫣没有提前知晓,恐真的会栽。
北风呼啸,有内侍急匆匆爬上了城楼,同李明嫣道:“长公主殿下,皇上方才又发狂吐血,看着快不行了。汪总管让奴才过来请您!”
李明嫣摆手,内侍赶紧退了下去。
她朝大皇子道:“皇弟,好戏要开场了,你同我一起过去吧。”
大皇子点头,两人坐上轿撵,沿着最近的宫道到了长庆殿门口。
长庆殿内埋伏的暗卫屏息等待。
她停在内殿门口就不进去了,内侍颇为着急,催促道:长公主殿下,皇上快等不及了,您快些进去吧!”
“聒噪!”李明嫣反手抽出身后禁卫军的刀,将那内侍抹了脖子。
鲜血从刀刃上滴落,一旁的大皇子看着她冷峻的面容,右眼皮不断的在跳。
大雨里最先出现几个人影,赵左都尉、五城兵马指挥使和大理寺陈大人最先冲到近前。
他们看到宫灯下立着的李明嫣和她手里雪亮的刀,都是一惊。
赵左都尉最先开了口:“长公主,在皇上寝殿前亮刀,您是想弑君杀父吗?”
李明嫣懒得和他们啰嗦,轻嗤一声道:“你们既是奉了命来清君侧,还啰嗦什么?你们带进宫的三千兵马呢?快将他们喊出来,让本公主瞧瞧,他们有什么能耐清君侧!”
赵左都尉、武城兵马指挥使和大理寺陈大人皆是一惊。
眼看着事情败落了,赵左都尉摆手,藏在阴暗处的三千精兵立刻朝着长庆殿围了过来。
李明嫣看着赵左都尉,啧啧两声道:“赵大人,本公主一直以为您是三弟的人,没想到居然是父皇的人?还有兵马指挥使周大人,您弃了卫家后不是投靠了本公主的四弟吗?怎么也成了父皇的人了?”她扫了一圈三人,漫不经心的问:“父皇的心腹应该不止你们三人吧?若谁能提供更具体的人员名单,本公主可以饶谁不死!”
“长公主好大的口气!”赵左都尉冷笑:“您毒害囚禁皇上,今日自身难保,如何饶臣等不死?”
“是吗?”李明嫣哐当一声把刀丢了,随着刀具碰到地面发出的声响,长庆殿以及长庆殿四周的楼宇上出现密密麻麻手持弓箭的禁卫军和御林军。
被围在中间的三千兵马丝毫不慌,赵左都尉、五城兵马指挥使和大理寺陈大人也是神情淡漠。
“长公主还不知道吧,禁卫军统领也是皇上的人,他不过假意顺从你而已。”
赵左都尉说完,禁军的箭羽突然调转方向指向了李明嫣。
李明嫣只有御林军,卫博霖又被截在宫外,这一战必死!
正当几人得以时,又听见李明嫣轻笑了声。
“是吗?”她话音刚落,站在禁军统领身后的左副统领突然抽刀朝禁军统领砍了下去。
咕噜噜的头颅落地。
左副统领一挥手,禁卫军所有的箭羽又同时对准了长庆殿外的三千兵马。
站在李明嫣身边的大皇子眼眸微转: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下赵左都尉几人和三千兵马是真的慌了。
还不待他们再说什么,李明嫣丝毫不含糊的就下令放箭。
箭羽截断暴雨,飞驰而至,长庆殿外瞬间惨叫连连。
皇宫内外听见这声音都忍不住抖了抖。
惨叫声还在继续,大皇子看向李明嫣,问:“皇姐早知道禁卫军统领是皇上的人?”
李明嫣看着大皇子,微笑:“大皇弟不也早知道了吗?”
大皇子蹙眉:“皇姐何意?”
“何意?当本公主是傻子吗?”李明嫣再次抽出身后人的刀,架在了大皇子的脖梗上,眸光凛冽似淬了冰雪:“那大皇弟接了圣旨却不告知本公主是何意?偷偷换了本公主的寒枝花又是何意?”
冰冷的刀刃贴着大皇子温热的皮肤,她若一个侧手,刀刃估计就能划开他的喉咙。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9 章 签到第119天
李明嫣对面前的人失望至极。
她想了一圈,能自由出入棠梨宫的只有她最近的人。除了她身边的几个武婢,就是十一和这个大皇弟。
但十一远在皇觉寺,那只有大皇弟了。
她一直认为,这宫里,除了十一,就是大皇弟最懂她。
从前她受母后冷落,他就开解她。
她难过,他就安慰她。
她要去和亲,他就和她说,和亲只是开始,并不是结束,只要她努力,迟早有一日会回大楚的。
她回大楚,人人唾弃。也只有他和十一,一如既往的待她。
她要夺权,他助她、护她、替她出谋划策。
李明嫣很庆幸有这么一个好兄弟,从来没想过他会背叛的。
她眼睛通红,眼中红血丝浮现。
但刀刃下的大皇子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温声反问她:“皇姐只是因为寒枝花和圣旨怀疑我?”
“也许寒枝花是别的什么人拿的也不一定,至于圣旨,若是我告知你了,你是不是早就拿刀指着我了?”
长庆殿前的箭雨和惨叫丝毫没影响到他们二人。
李明嫣持刀的手背青筋暴起,咬牙道:“你还要狡辩!我早知道你和太后暗中往来!当初你借着十一的事,假意和太后闹翻,就是为了去掉父皇的疑心吧?”
太后能远遁皇觉寺隐忍二十几年的人,怎会轻易被十一气到,还为此和想扶持的大皇子闹翻了。
现在想想,哪里都是疑点。
“还有我母后的事,当初谋划送那两个孕妇出宫。这事只有你、我和十一知晓。十一带着人出去,最担风险,透漏出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只有你……”李明嫣深吸一口气,怒瞪着他:“只有你!”
当时她一叶障目了,以为李绪没有任何利益牵扯,又和母后无仇无怨,根本不可能这么干。
“你还不承认吗?”
大皇子没有丝毫避讳的和她对视:“我有什么好不承认的,同样是皇子龙孙,那个位子皇姐都可以觊觎,我为何不能?”
李明嫣手腕微微用力,他的脖颈立刻有血渗出:“那今日我们是不死不休了?”
大皇子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脖梗,甚至声音里还带了点笑:“也不是非不死不
休,或许我们可以打个商量。以我的身子骨,可能也活不了多长的时间。要不那个位子让我先做,等我死后,就让给你?”
“倒是个好主意!”李明嫣嗤笑,“可惜我体内有寒枝花,不一定活的比你长,让不了!”
大皇子问她:“阿赤容烟不是传信来说,她在继续找火莲吗?”
李明嫣:“火莲那东西,你以为是路边的草,我若等不到呢?”
大皇子遗憾的叹气:“所以,真的只能不死不休?”
他话落,箭雨停歇,长庆殿外已经死了一大片。一马当先的赵左都尉中了一箭,趴在地上人事不知。五城兵马指挥史也没好到哪里去,后背中了两箭,拄着剑,人还是清醒的,只有大理寺陈大人还好好的站着。
大皇子看向对面屋顶站着的禁卫军左副统领,喊道:“刘左副统领,皇姐说只能不死不休,可如何是好?”
刘左副统领眼眸犀利,拉弓搭箭对准李明嫣。他一动作,他身后的禁卫军及李明嫣身后的禁卫军也齐齐抽刀对准李明嫣。
禁卫军一动,御林军也立刻持刀和他们对立而战。
御林军统领咬牙,朝着刘左副统领骂道:“你不是大长公主的家臣吗?”
刘左副统领冷笑:“在成为大长公主家臣前,鄙人母家信冯,我母亲就是被大长公主斩草除根的!”
居然是冯太后娘家的人!
李明嫣眼睛眯了眯,盯着大皇子:“就算禁卫军是你的人,你又有几分胜算?你的巡防营可是被卫尚书堵在了宫外!”她舅舅在宫外,不止是为了防止父皇的人出去,也是为了拦截巡防营的人。
大皇子挑眉:“皇姐似乎忘了,巡防营的人在西城,西城连着西直门。除了宫门,还有掖庭可以长驱直入。”
“掖庭?”李明嫣眼神终于有所波动:“掖庭不是十一的地方?”
大皇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父皇若要掖庭令放行,他敢不放吗?”
雨声渐停,远处传来哒哒的脚步声,很快,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
巡防营大队的人马出现在禁卫军之后,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又训练有素,单从气势上就能碾压御林军。
两方人马很快便打了起来,李明嫣手又紧了紧,肃声道:“快让你的人停
下,不然本公主杀了你!”
只是没想到大皇子比她还疯,听了她的话不仅没有让人停下,还突然朝着她手里的刀撞过来。
李明嫣大惊,连忙收刀。
也就是在这收手的一瞬间,李明嫣身后的禁卫军一拥而上,抽刀向她扑来。
李明嫣反应极快,一脚将面前的禁卫军踢飞,几人又瞬速围过来,将她逼进了建宁帝的寝殿。
大皇子不紧不慢的跟了进去,然后缓缓关上寝殿的大门。
隐在寝殿里的暗卫也加入围杀的队伍,前殿的东西被砸得稀巴烂。
在里面伺候的宫女和小太监吓得尖叫连连,全缩在角落里不敢动弹。
听见声响的建宁帝忍着头疼提剑走了出来,汪全边跟着他跑,边劝:“皇上,危险,您莫要过去!”
“走开!”建宁帝额角青筋暴突,用力推了汪全一下。
汪全撞在身后的屏风上,直接晕了过去。
李明嫣被十几个人围困,眼睛都杀红了。她举刀格挡,就被侧面冲过来的护卫一脚踢到了地上。她蓦的吐出一口血来,身上的伤口也开始疼。
偏偏这个时候寒枝花毒又发作了,她浑身发寒,骨头里似是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手已经拿不稳刀了……
手持长刀的禁卫军和暗卫再次围了过来,李明嫣只能躺在地上一步也动不了。
建宁帝提剑冲了过来,目眦欲裂,直直朝着李明嫣胸口捅去……
李明嫣抓在地上的手用力,双眼里印着建宁帝恐怖扭曲的面容,以及寸寸下落,闪着寒光的剑尖……
寒光在离她胸口还有两寸的距离停下来,之后再不得寸进。
她讶异抬头,就见方才还狰狞的建宁帝双目圆睁,嘴角冒血,胸口被一柄刀从后背直接贯穿了。
建宁帝不可置信,回头去看。
身后,大皇子稳稳的握住刀柄,又往前送了两寸。
被捅的位置和方式,居然和卫皇后的一模一样。
建宁帝一口大血喷了出来,喷了李明嫣满脸。然后扑通一声倒地,死不瞑目。
寝殿里的暗卫和几个禁卫军都惊愕的看着满手鲜血的大皇子。
大皇子连连呛咳,手上的刀直接砸在了李明嫣的脚边。
李
明嫣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大皇子终于咳够了后,然后直起腰看向面前的禁卫军和暗卫,拿出圣旨:“父皇已死,本王手里有册封太子的圣旨,外面全是本王的人,你们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几个禁卫军和暗卫互看一眼,然后朝着他单膝跪地:“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皇子唇角翘起,继续道:“长公主李明嫣毒害皇上,赵左都尉、武城兵马指挥使和大理寺陈大人今夜带兵进宫清君侧。惹怒长公主,长公主怒而杀了皇上,自己也遭你们围攻致死,听见了吗?”
几人看着地下还有呼吸明显活着的长公主一眼,然后齐齐点头,开始睁眼说瞎话:“听见了,长公主杀了皇上,长公主亦身死!”
“很好。”大皇子弯腰右咳了几声,然后看着缩在角落里的宫婢和小太监,摆手。
禁卫军和暗卫立刻上前,将哭着求饶的几人拖走了。
寝殿的门重新打开,殿外已经安静下来,御林军也死伤大半,剩下的一半,一部分降了,一部分人被压在了地上跪着。
大理寺陈大人和五城兵马指挥史谢大人见寝殿的门打开,连忙上前问:“大皇子,皇上如何了?”
大皇子示意他们进去看,他们进了寝殿,看到已经死透的建宁帝时,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悲痛大哭。
大皇子将方才的说辞说了一遍,然后拿出圣旨递给他们看:“父皇打算清君侧前,就知晓自己凶多吉少,特意留了圣旨给本王,册封本王为太子。如今父皇已死,本王当继位,立刻替父皇发丧。”
大理寺陈大人和五城兵马指挥史谢大人边抹眼泪,边打开圣旨,然后就僵住了。支支吾吾几句后,抬头看向大皇子:“这这这圣旨上好像写着册封十一皇子为太子……”
大皇子拧眉,目光落在两人捧着的明黄卷轴上。
圣旨上清清楚楚的写着,册立十一皇子为太子。
大皇子眼神空洞一秒,他抢过圣旨后确认了好几遍,上面写得就是大皇子。
是了,圣旨上只写了大皇子并没有写他的名字。
大字可以变成一字,前面那个字若是少了几笔,也能变成十一两个字。
他知道父皇是在利用他,万万想不到父皇会在圣旨上做手脚。
连骗他都不愿意用一点真心!
果然,从头到尾,他都是多余的。
大皇子呵呵的笑了两声,大理寺陈大人和五城兵马指挥史谢大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心惊。
大皇子看着两人身后,喊了句:“十一……”
两人齐齐回头,身后一柄薄刀从两人咽喉划过。
扑通,两人死不瞑目的倒地。
圣旨砸在了地上,被鲜血染透。
大皇子捡起地上的圣旨,又看向地上死不瞑目的建宁帝,眸子里全是凉薄。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摔在屏风上的汪全醒过来,看见地上被捅穿的建宁帝,整个不敢置信。跌跌撞撞的跑到建宁帝身边,肿着老眼,边哭边喊:“皇上,皇上啊……”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何事?”他看向寝殿里唯一还站着的大皇子,然后又看看躺在血泊里,面色白得吓人的李明嫣。
大皇子把圣旨隐到袖子里,颤着声解释了一遍,又道:“大理寺陈大人和五城兵马指挥史谢大人为了护着父皇,也被杀了。父皇临终口谕,令本王继位。”
皇上曾经写过圣旨给大皇子汪全是知晓的,建宁帝没同他说过圣旨里面的小心机,他也就默认了大皇子的话。
汪全失声痛哭。
待受伤严重的赵左都尉也被人搀扶了进来时,他就跪伏在地,大声喊道:“皇上驾崩了!”
赵左都尉当场就愣在那,扑通一声也跪下了,然后跟着痛哭流涕。
大皇子摆手,立刻有人过去收敛寝殿里的尸首。
建宁帝被安置在了寝殿的龙榻上,长公主被暗卫抬走了。
除了留下一拨人清理长庆殿外,禁卫军左副统领很快又带着巡防营的人出宫,内外夹击,将守在宫门口的卫博霖一党围杀了。
宫外惨叫声不断,许多百姓和官员都听到了动静,但谁也不敢出门来看。
直到三更棒子响,宫门外才彻底恢复平静。
皇宫钟楼的钟声响了九下,钟声在雨夜远远的传开。宫里的娘娘们全都惊醒了,宫外的文武百官听见钟声赶紧起身,整身束袍,匆匆往宫里赶。
不出一个时辰,所有人都知道宫里发生了宫变。长公主杀了皇帝,然后和大理寺陈大人、五城兵马指挥史
谢大人同归于尽了。
大皇子临危受命,将继位为帝。
文武百官跪到了长庆殿外,心里疑窦丛生。
皇上素来不喜大皇子,这么多皇子里怎么偏生选了大皇子?而且只有口谕,并没有圣旨?
阮国公第一个出来质问:“大皇子,皇上遗言,只是您的片面之词,仅凭你一句话,就想继位,如何服众?”
大皇子并不恼,连声咳嗽过后,淡定道:“那汪大总管的话和赵左都尉的话呢?他们二人宫变时都在场。”
被点名的汪全站了出来,哑声道:“皇上确实曾经写过一份立太子的圣旨给大皇子,奴才当时就在现场。也是皇上让大皇子今夜过来清君侧的。”
赵左都尉也连忙道:“皇上给臣的秘信里也有提到大皇子,说是大皇子会配合臣等清君侧。”
阮国公继续问:“那圣旨呢?”
大皇子:“圣旨被皇姐毁了。”说着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份破损,染血的圣旨。”
整个圣旨被烧掉了一大截,正好盖玉玺的地方和重要信息的地方没了。
跪着文武百官指指点点,质疑声不断。
大皇子继续道:“当时情况混乱,长公主逼本王交出圣旨,本王拼死才保住这么一点。”
圣旨材质特殊,少掉的笔画,若是临时添加,一看就能分辨出来。
大皇子只能出此下策了。
阮国公拧眉:“圣旨没了,那玉玺呢?皇上可有将玉玺交给殿下?”但凡皇位传承,玉玺都是很重要的存在。
在文武百官来之前,大皇子就搜查过玉玺了。但寝殿里没有玉玺,他分明记得玉玺放在父皇床头的。
那玉玺很可能是父皇或是皇姐藏了起来。
大皇子冷了声:“阮国公在御前咄咄逼人是什么意思?皇上让本王继位,你在这不满,是想让三弟继位,还是想自己继位?”
这一顶帽子扣得好大。
阮国公连忙跪下,沉声道:“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只是合理质疑!皇位继承关乎大楚安稳,必须得慎重!”
大皇子也冷了脸:“自古立长立嫡,皇后膝下无子,父皇立本王合情合理,还是阮国公觉得本王不贤,想抗旨?”
阮国公:“臣没有这个意思!”
大皇子摆手,禁卫军和巡防营的大批人马就齐齐上前两步。大有谁再敢逼逼一句,就让他血溅三尺的打算。
众人谁也没有想到,昔日病弱寡言的大皇子做事如此凌厉!
面对长庆殿冲天的血腥气,文武百官终于低头了。
朝着大皇子叩拜下去,三呼万岁!
很快,冯太后带着一大群后妃匆匆来了,长庆殿内外哭声连成一大片。
其中,赵皇后哭得最大声。
宫里挂起了白绫和白灯笼,汪全和礼部官员开始忙前忙后准备皇帝的葬礼。
整个皇城也挂起了白幡,青楼楚馆全部歇业,茶楼酒馆也都低调的取消了聚会和宴席。京都百姓全都换上素服,戒酒戒肉不许荤腥。
婚丧嫁娶一律延期。
皇帝驾崩的消息开始向大楚各地辐射。
远在京都外的三皇子、十皇子和李衍开始往回赶。
新帝继位,国号为天合,继位大典等建宁帝葬礼过后再办。
李绪收敛了锋芒,在建宁帝停灵的棺椁前守了一整日。
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安静的坐着。
守在他身边的老嬷嬷忍不住提醒他:“皇上,太皇太后让您抓紧找玉玺。”
李绪抬眼,瞟了那老嬷嬷一眼,老嬷嬷立刻禁声。
继位大典上是无论如何都要有传国玉玺的。
宫变后,他就问过汪全了。
汪全回忆说,宫变前夕还瞧见玉玺了。以皇上当时的身体,不可能亲自去藏玉玺,又没让他和暗卫帮忙藏。
那玉玺很可能是长公主藏的。
李绪借着扫除长公主余孽的名头把宫里宫外都翻了一遍,但都没找到玉玺。
守了一整夜灵后,他支开冯太后的人,带着暗卫去了一趟被空置许久的凤栖宫。
他让暗卫守在了凤栖宫外,独自进了卫皇后的寝殿,然后打开床榻下的密室,走了进去。
密室内伺候的两个宫婢朝他行了一礼,然后出去了。
被困住手脚的李明嫣也终于清醒了。
她缩在床榻的角落,盯着缓缓靠近的李绪,冷声质问:“为何还要留本公主性命,既然赢了,为何不杀了本公主?”
李绪坐到床榻边上,伸手将李
明嫣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温声道:“皇姐,我只是想当皇帝,并不想乱杀无辜。”
李明嫣呸了声:“不想乱杀无辜?你明明有后手,却看着本公主射杀了五城的兵马和大理寺、都尉府的人!”
李绪:“皇姐也说了,那是你射杀的,关我什么事?”那些人都是父皇的人,用着总是不顺手的。
而且,这一年,大楚已经够飘摇了,经不起再次的动荡。
要想坐稳那个位子,适当的心狠是必要的。
这是冯太后这么多年来一直教给他的道理。
“少在我面前装纯良,你连父皇都毫不犹豫的捅了!”和他比起来,她还是不够狠心,不够疯。才会迟迟没弄死父皇,自己登基。
才会在方才,李绪朝她刀口撞来的时候收了手。
提到建宁帝,李绪眸子里的情绪冷了几分:“他该死!既然不想要我这个儿子,当初就不该生下我!我会让他看到,我有多优秀,我才是最适合当皇帝的那个!”
他看着李明嫣:“所以,皇姐,告诉我玉玺在哪吧。”
李明嫣扭头闭目,不再搭理他。
李绪继续劝她:“皇姐,你都输了,还藏着玉玺,何必呢?你执政几个月,朝廷上下被你弄成什么样了。你也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当皇帝。你交出玉玺,我保证,会继续实施你的新政,会让天下女子入朝为官……”
李明嫣浑身发寒,牙齿开始打架,浑身的骨头,似是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咬。
这次的寒毒发作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不过片刻,她整个人已经痛得蜷缩成了虾米。
痛苦的程度远比第一次戒断反应更大。
李绪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喊了声皇姐,李明嫣已经痛得无法说话了。
她头发丝和睫毛上都覆上了一层冰霜,后背却疼得大汗淋漓。
李明嫣痛苦的呜咽,眼睛都几乎要哭出血来。
李绪起身,要去喊人来,李明嫣紧紧拽住他的衣摆不肯放,眼里都是对寒枝花的渴望。
抓住他衣袍的手指骨用力到指甲渗血。
怎么都不肯松开。
她太高估自己了,她实在太痛了……
李绪试图掰开她的手,但毫无所用。
他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换掉的那瓶寒枝花花粉,淡声道:“皇姐,你想清楚,若是你能戒了寒枝花的毒,我会放你出去。给你改名换姓,送你到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重新开始。”
“若是你挨过这次,还想要它,你可能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他将装有寒枝花花粉的盒子放在了她够不着的地方,然后抽出匕首,截断了自己的衣袍,走出了密室。
李明嫣捏着那截衣袍,死死的瞪着不远处的盒子。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对李衍说过的话:她一定能戒得掉的,一定能,她能戒掉第一次,就能戒掉第二次……
李明嫣将自己唇都咬出了血。
但,她真的好痛!
她输得彻彻底底,为什么还要忍。
她眼前开始出现幻觉,幻境里,她还是三岁稚子。母后还很喜爱她,笑着同她招手:“明嫣,过来母后这里……”
李明嫣的眼角疼出了眼泪,指尖缓缓伸向了寒枝花花粉……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0 章 签到第120天
长庆殿里还挂着白幡,先皇并未下葬。是以,新帝李绪住在了长寝殿旁边的长泽殿。
李绪从凤栖宫出来,径自回了长泽殿。
长泽殿的正殿内灯火通明,十几个宫婢太监候在外面,见他过来纷纷朝着他行礼。
小太监匆匆走进他身边,小声道:“太皇太后来了,早在里面候着了……”
李绪眸色微闪,踏入殿内。果然看到坐在首位上的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身边的婢女和夕嬷嬷齐齐朝着他行礼,他摆手,一派温和:“皇祖母怎么来了?”
太皇太后放下茶盏,看向他,不咸不淡问了一句:“去哪了?宫里还乱着,怎么迟迟不归?”
这话里话外带了诘问。
李绪坐到她旁边,回她:“去了趟凤栖宫,孙儿想着皇姐会不会把玉玺藏在那了,特意过去找找。”
太皇太后蹙眉:“这种事让禁卫军去便可以了,你现在是九五之尊,亲自跑去像什么话。你身子骨本就不好,万一有个好歹,哀家多年的筹划岂不付诸一空?”
“皇祖母教训的是。”李绪态度很是恭敬。
太皇太后显然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注意力很快又回到了玉玺之上,她思索片刻后,突然道:“你说,玉玺有没有可能是先帝让暗卫送去给十一皇子了?”
李绪眸色微暗:“不可能,父皇素来重权,他没死,玉玺绝对不可能交出去的。且那日暗卫离开时,朕瞧见了,手上并没有类似玉玺的物件。”
“如何不可能?手上没有,并不代表身上没有。”太皇太后想起李衍曾经的所作所为,眼中就杀意迸现:“先帝病重,就让人去找了他,给你圣旨是假,想让他继位才是真。李衍又素来狡诈,这人你不得不防。”
大皇子:“皇祖母,十一有心疾,且他也志不在皇位。”
太皇太后嗤笑:“在外人眼里,你也病重,也志不在皇位,如今不也成了皇帝?人心隔肚皮,你怎知,他没有想夺位的心思?”就是她自己,不也借着身体不适,在皇觉寺和宫中待了许久。
生为皇子,只要皇位在那,就没有不想要的。
大皇子沉默后继而点头:“皇祖母教训的是。”
太皇太后肃声道:“既然皇上也觉得哀家说的对,那现
在就下旨,让暗卫去截杀十一皇子,万不可以让他进京了。”
大皇子握住茶杯的手微微捏紧,淡声问:“皇祖母真是因为十一有威胁想杀他,还是因为十一曾经对康王的牌位不敬才想杀他?”
“绪儿!”太皇太后冷脸:“哀家所做的都是在为你着想,但你似乎有事瞒着哀家。”
大皇子抿唇。
太皇太后盯着他,问:“那道册封圣旨呢?”
大皇子长睫微压:“是长寝殿内的几个禁卫军告知皇祖母的?”当时他烧毁的那道圣旨是假的,建宁帝给他的圣旨还好好被他收着。
“皇帝别管谁告知哀家的。”太皇太后不满,“留着圣旨就是个祸患,十一皇子也是个祸患。你现在就将圣旨拿出来给哀家,然后下旨截杀十一皇子!”
她见大皇子抿着唇没搭话,于是又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道:“为君者,切忌心软。你当上皇帝的那一刻,你与他便不再是兄弟,而是君臣。你要想江山稳固,死一部分人是必要的。绪儿,莫忘了皇祖母这些年对你的教诲!”
这是在拿恩情裹挟他?
“孙儿时刻都没忘记皇祖母的扶持之恩。”大皇子语气真挚,亲自给太皇太后斟了杯茶:“皇祖母莫要动气,朕这就让人去取圣旨。”
他说完,又无端的咳嗽起来。
太皇太后看着他病瘦的面容,蹙眉道:“你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照顾也不行。这样,等过几日,哀家替你挑两个懂事的女子照顾你。”
大皇子点头应承,把茶水亲自递到了她手边:“皇祖母挑的自然都是好的,孙儿不孝,又要劳烦您了。”
太皇太后接过他递来的茶水:“你知道便好,你比你皇叔听劝,聪慧,是个好孩子。”
李绪双眸含笑,看着她把茶水喝了下去。
等了会儿,小太监匆匆来了,捧着锦盒跪在了两人面前。
李绪拿过锦盒,打开给太皇太后看了一眼。
太皇太后撑着额头,人显得没什么精神,一副困倦了模样。
李绪连忙关切的问:“皇祖母,您怎么了?”
太皇太后摇头:“无碍,可能是方才过来时吹了风,又等许久……”
李绪放下锦盒,伸手去扶她:“都是孙儿的不是,要不皇
祖母先回去长寿宫休息?”
太皇太后点头,还不忘提点他:“方才同你说的那事,你要记得……”
李绪点头。
夕嬷嬷伸手扶过太皇太后往外走,太皇太后身边的小太监立刻捧着锦盒跟着往外走。
还在凤撵上时,太皇太后就困得不行。待到了长寿宫,夕嬷嬷问她是否需要请太医,她摆摆手,直接就睡下了。
窗外风雨飘摇,长寿宫内白绫浮动。
第二日,夕嬷嬷迟迟不见太皇太后醒来,就撩开帐幔去喊。
但喊了许久,也不见人醒来。
床上的老人睡得太过安详,安详得让人害怕。
夕嬷嬷忍不住就伸手探了一下她的呼吸,然后就被吓得跌坐在地。
两秒空白后,才大哭出声,嚎道:“太后,太后殡天了!”
长寿宫整个乱了起来,有机灵点的宫人匆匆去禀报了新帝,很快李绪带着太医匆匆赶来。经过太医的诊断,太皇太后是因为年老自然亡故,算是喜丧。
先帝还未下葬呢,太皇太后就死了。
前朝后宫也没人觉得奇怪,毕竟已经快到古稀之年了,像她那辈的老人都死得差不多了。
多她一个也正常。
从前不就一直病着,甚少出长寿宫吗。
但只有贴身伺候太皇太后的夕嬷嬷觉得奇怪:太后称病都是装的,其实身子骨别提有多硬朗。更别提现在大仇得报,心里松快,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
怎么好好的就一睡不起了?
而且,她清理太后遗物时,也没瞧见那夜皇上给太后的圣旨。
夕嬷嬷有些怀疑新帝,不然为何太皇太后逼迫完新帝回来,人就没了。
但看着新帝跪在太皇太后灵前,恭敬孝顺的模样,以及和康王相似的面容上。
这话她就只能烂在肚子里。
李绪守了一夜后,身体实在撑不住。不住的咳嗽,夕嬷嬷连忙过去扶他,劝他道:“皇上,您要保重身体,太皇太后在天之灵也不希望你有什么闪失的。”
李绪朝她摆手,待喘匀了气,才道:“夕嬷嬷,如今皇祖母已经故去,你若是想出宫,朕就让人送你回老家安享晚年。若你想留在宫中,朕当以长辈之礼待之。朕也是你看着长大的
,有什么话都可直说。”
他一如既往的平和温润。
夕嬷嬷俯身行了一礼:“奴婢还是回老家吧,太皇太后薨了,这宫里也没什么好值得奴婢留恋了。”
李绪点头,喊来奴才吩咐了几句,就回去长泽殿歇着了。
他到了寝殿,福宝立刻捧着锦盒送到了他面前。
李绪接过锦盒,打开里面的圣旨看了一遍,确定完好无损后,才将圣旨又放回了锦盒。然后将锦盒连同圣旨一起放到了自己床头的暗格内。
待做好这些,他又问福宝:“那几个禁卫军处置了吗?”
福宝点头:“已经处置了,太后身边那些婢女要如何处置?”
李绪:“夕嬷嬷你让护卫护送她回老家,养老的银子给够。其余的愿意去守陵的送去守陵,不愿意的全部放出宫去。”他说完,又连连咳嗽,整个咳得站都站不住了。
福宝吓了一跳,连忙伸手过来扶他。心疼道:“皇上,您身体都这样了,做什么非要去替太皇太后守灵?十一皇子给您的药呢?”
李绪坐到龙榻上,边喘气边摆手:“无碍。”他身体已经亏空严重,吃药已经不顶用了。
福宝接过温水递给他。
李绪润了润嗓子,才又道:“皇祖母扶持朕一场,又教朕为君之道,朕总得送她一程。”
他本可以留她安享晚年,但太皇太后的手伸得太长。在他身边安插眼线,时刻控制他的行踪,还企图命令他做事。
选两个妃子放在他身边,是知晓他身体不行了,赶紧生个小太孙出来,她好垂帘听政吗?
太皇太后不死,冯家的势力和禁卫军就永远不会真正听他的。
他只会是提线木偶。
他夺皇位,不是为了当个傀儡皇帝。
他是要所有人看到,大楚在他的治理下欣欣向荣。
太皇太后一死,朝廷完全在李绪的掌控之中了。
玉玺实在没办法找到,就先伪造一个假玉玺。反正到时候登基大典,他也只需要捧着玉玺登上高位,那些大臣也不敢上前查看玉玺的真伪。
新帝登基大典的日子已经确定,太皇太后的丧事也不好推后,礼部的人商议过后,又征求的新帝的意见。最后决定把新帝和太皇太后的丧事一起办,
然后同时分开葬入皇陵。
先帝出殡的日子将近,在外修水利的十皇子最先赶到。他向来对皇位没有什么感觉,谁当皇帝都一样,只要别碍着他造房子就行。
看到穿着龙袍的大皇子时,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就下拜了。
很快三皇子也快马加鞭的赶到了京都,他先在城门口看到了阮国公。阮国公将他迎进马车,拧眉同他说起宫变当天的事,最后沉声道:“老夫怀疑大皇子的皇位来路不正,不然,为何只有遗言,圣旨也被烧毁,连玉玺都拿不出来。”
三皇子连着赶路,浑身都疲惫至极,眼里也全是红血丝。他揉揉眉心道:“外祖父,皇位已定,父皇和皇祖母下葬在即,就不用再争这个了。”
阮国公细细观察他的神情:“你就这样认命了?”
“不是认命。”三皇子长出一口气,“大皇兄既然能继位,必然是已经控制了整个京都内外,没必要争了。只要他是个好皇帝,我觉得挺好。”
至少比老四和皇姐当皇帝好。
老四和皇姐当皇帝,他们这帮兄弟不一定有活路,但大皇兄素来温良,就算登基了,也不会对他们这些兄弟怎么样。
他既这样说了,阮国公也没什么好说的,只道:“随你吧,只要你将来不要后悔就成。”
三皇子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后悔的。他在北疆待习惯了,这几年过得挺畅快的。
三人里面,反而是李衍最后到。
建宁帝派去找李衍的暗卫去了皇觉寺后,扑了个空。幸而李衍早有交代,说是要去北边,暗卫又往北边赶,完美的和从北边回来的李衍错过了。
李衍是一直乘船南下的,直到途州下了船,才知道建宁帝薨逝的消息。
虽然知道没了寒枝花,建宁帝逃不过一死,但遽然知道这个消息,他心脏还是受不住,病倒了。
于是刚下了船,陆小宁又带着他立刻返回京都。
经赶慢赶,终于在建宁帝出殡前两日赶到了宫里,见了建宁帝最后一面,棺材才彻底合上。
几个皇子一起守灵,李衍跪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李绪下旨强硬的带回了钟粹宫。
太医过来给李衍整治过后,嘱咐他一定要好好休息。否则恐撑不到先帝下葬了。
待太
医走后,李绪坐到了床边上,温声道:“父皇已死,你莫要难过了,你的身体要紧。”
李衍抬头问他:“大皇兄,外头的人都说是你配合父皇清君侧了,你是一直以来都想当皇帝吗?”
寝殿里香薰袅袅,内殿安静至极。
李绪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南下许久,自从皇姐成了储君后,各地州府的变化,和百姓的日子你也瞧见了,你认为皇姐适合当皇帝吗?”
确实不适合。
这是所有人都看出来的事。
李绪继续道:“朕虽同皇姐关系要好,但也是大楚的皇子。皇姐纵容卫博霖陷害忠良,诛杀大臣,将朝廷上下搞得一团乱。再由着她继续下去,大楚危矣。”
“朕有这个能力当皇帝,为何不夺下它?”
这是句实话。
从进京以来,看公里宫外一派井井有条,和文武百官对大皇兄的恭敬,也能瞧出他确实有这个能力。
李衍无话可说:就算大皇兄不夺位,以皇姐的做法,确实也坐不稳皇位。
李绪安抚他道:“你先休息一晚,明晚朕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谁?”李衍疑惑。
次日夜里,李绪将他带到凤栖宫密室时,他就知道了。
他万万想不到皇姐还活着,只是活着和死了也没区别了。
她安静的躺在铺满绒毯的白玉榻上,面容苍白,长睫轻合,似是睡着了。
李绪温声解释:“父皇死了,皇姐的命是断然不能留下的。朕只能让她假死,藏在这密室里。但她寒枝花毒发作,尝试了几次都扛不过去,就服用了寒枝花花粉……”
那日,他把寒枝花粉放在了李明嫣够不着的地方。
李明嫣伸手过去,也没够着。
她忍了几日,最后差点咬舌自尽。
李绪实在是没办法了,才将寒枝花花粉给她了。
李衍上前替李明嫣把脉,发现沉睡的李明嫣脉搏很平和,不似随时要凋谢。
依照阿赤容烟的说法,中了寒枝花陷入沉睡后,不到三个月就会枯萎,然后身体里会长出花苗。花苗再以尸体为养分开出寒枝花,就像他从前在天山看到的秃鹰尸体一样。
“你是给皇姐用了什么药吗?”
李绪摇头:“没有,但不管如何,这是好事。朕会派人去羌北天山继续寻找火莲。”虽然皇姐曾说过,阿赤容烟在继续替她找火莲,但她如今都不知道皇姐还活着:“朕就是怕,她以以皇姐没了为由,阻扰朕的人去找火莲,重新和大楚开战?”
亲兄弟姐妹尚且能反目。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他实在信不过阿赤容烟。
李绪继续道:“大楚被皇姐弄得一团糟,若此时开战,粮草和国库都不足!”
先前卫博霖交出的宝库解了建宁帝的燃眉之急,之后李明嫣成了皇太女,就在各地大肆修建女学。为了让百姓送自家的女儿去读书,女学的甚至提供书籍和住宿,由朝廷拨款补给大部分的束脩。
不过短短半年国库就花出去了不少。
提起阿赤容烟,李衍眸子就冷了:“大皇兄尽管去找便是,羌北虽幅员辽阔,但生产力落后,和大楚长期开战,他们也受不了。若阿赤容烟真有那个胆量开战,倒是给了大楚理由灭了他们!”
想起李衍曾经过去羌北,对羌北极其熟悉,李绪终于放心了不少。
待两人走出了凤栖宫,李绪又同他道:“父皇下葬后,你就待在京都别走了,整日奔波,对你的病很不好。朕会封你为亲王,你可随时进宫陪朕。我们还像从前那样,下棋种薄荷。”
李衍摇头:“不了,我要上皇陵去陪着八哥,替父皇守一年的陵。”他实在不孝,没能解了父皇寒枝花的毒,也没能给他送终。
唯一让李衍欣慰的是,即便大皇兄当了皇帝,他们之间也没有疏远。
李绪叹了口气:“你不必自责,当时那种情况,没有火莲,你待在宫里也是惘然。你想去守皇陵朕自不会反对,但山上苦寒,你母妃和赵皇后恐不会同意。”
李衍很肯定的说:“她们会同意的。”她们素来尊重他的意见。
如李衍所想,即便他娘开始不太乐意,但听说初一、十五和小宁都跟着时,还是勉强同意了。
赵娘娘更不必说,甚至想和李衍一起出宫去守陵。
但一想到狗皇帝死了,还要她守着,她就难受,最后终究也没去成。
建宁帝和太皇太后下葬的那日,送葬队伍直接从宫门口排到了西城门。
满京都的百姓都出来观望。
李衍和一众皇子徒步出了城后,就坐上了挂满白幡的马车内跟着棺椁一路前行。
纸钱铺了满地,缟素随风翻转。
行到半路,天就下起小雪。
到了皇陵山上时,小雪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
山间松木覆上一缕白,天地都仿佛在哀鸣。
八皇子一身孝服跪迎棺椁,饶是穿了很厚的冬衣,看上去依旧清瘦,眉眼依稀有小时候的影子。
待棺椁和大队人马过去后,李衍下了马车,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八皇子抬头看向李衍,纯善的眉眼里有了欢喜:“十一……”对于建宁帝的死,他是没多大感觉的。自他出生起,就没见过建宁帝几面,之后又一直在皇陵。
对建宁帝微薄的印象也是惧怕。
李衍点头应声,同他并肩往皇陵的入口走。
走到三皇子和十皇子身边后,两人止住步子,等着礼部的人主持下葬仪式。
前面有人喝唱,几个皇子齐齐跪了下去。
算计了一辈子的建宁帝被埋入了皇陵,皇子们默默的看着,然后下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待下葬结束后,李衍就跟着八皇子走了。
八皇子看着他,以及他身后跟着的三人和大大小小的物件。再听说李衍要来和他守陵时,满眼都是震惊:“你要来同我住?”
李衍很认真的点头。
八皇子企图让他知难而退:“皇陵很苦的,要自己挑水劈柴,生火做饭,还要自己挖野菜打野味。”
李衍:“听起来还挺有趣的。”
八皇子:“……”
冬去秋来,李衍在皇陵住了一年有余,然后皇陵的茅草屋变成了两层小木屋,夜里还能躺在木屋的屋顶看星星。
木屋的门前打了水井,柴火被初一、十五码得整整齐齐,单薄的被子全被陆小宁换成了厚厚的棉絮被。
李衍在木屋门口种满了梨树,这个季节梨花盛开,风一吹,梨花簌簌落下。
原本他是想种桃花的,但八皇子说皇陵一片红不好。
昔日苦寒的皇陵,生生弄成了世外桃源。
来送东西的福宝见到这场景,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
八
皇子将他迎进了木屋,福宝依次行过礼后,让人将东西抬了进来。
李衍问起他娘和赵娘娘的近况,福宝乐呵呵的道:“许太妃和赵太后一切都好,就是自从皇上遣散先帝后妃,又放了大批宫女太监出宫后,她们二人有些无聊。”
建宁帝死后,那些后妃待在宫里也是等死。
愿意出宫的,李绪就放她们出宫了,先帝后妃,即便出了宫也是不能嫁人的。
但也比在宫里好。
后宫空了下来,又节省了一大笔开支,一举两得,挺好。
福宝说完,又从袖口掏出一份举荐信交给陆小宁。
陆小宁疑惑接过。
福宝同她解释:“这是皇上嘱咐奴才要交到陆姑娘手里的,皇上说,陆姑娘有大才,又有理想,当需要它。”
陆小宁拆开看了,才知道这是一封进国子监的举荐信。只要她年底考核能过,明年就可以和大楚所有人男子一样参加会试科考。”
陆小宁惊喜:“皇上开了女子恩科?”
福宝笑着点头:“大楚所有的女子今后都可以同男子一样读书参加县试乡试和会试。但陆姑娘是由皇上亲自举荐去的国子监,可直接参加明年开春的会试。前提是陆姑娘自己有本事过国子监的年终考核,并拿到甲等成绩。”
李明嫣虽然最终也没把玉玺交出来,李绪还是继续保留了各地的女学,改善了她想法上的许多不足,一步步实施下去了。
陆小宁转而看向李衍,眸子璀璨。
李衍冲着她笑了一笑。
两人同时想起了先前在北地的谈话。
夜里李衍在木屋前搭了烤架,陆小宁、八皇子还有初一、十五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烧烤。
八皇子拿出自己酿制的梨花白,没喝几口就醉了,其余的全进了初一和十五的肚子。
两人到没有醉,但架不住八皇子会撒酒疯。平日里看起来纯良无害的一个人,喝醉了,要初一、十五两人才能勉强摁住。
两人将八皇子架去了屋子,八皇子扒着门框喊李衍,傻笑道:“十一,来斗地主啊!我要继续给你抄斗地主秘籍,我不要你银子……”
他这记忆力还停留在他们小时候呢。
李衍强行掰开他的手,哄道:“
好好好,你先去睡一觉,睡起来了,我就让你抄写,好不好?”
八皇子一听,乖乖就去睡了。
李衍让初一、十五也去睡。
待两人走后,他一转头,就见陆小宁上了木屋屋顶。
他吭哧吭哧的爬了上去,爬到最后一节时,身体晃了晃。陆小宁及时伸手拉住了他,然后稍稍一用力,李衍就坐到了她一起。
两人并排坐在木屋二楼的屋檐上,从这个位子往下瞧,有些高。
李衍有些恐高,稍稍往陆小宁边上靠了靠。
陆小宁轻笑:“你别往下看,往上看就不怕了。”
李衍挽尊:“谁说我怕了。”
陆小宁又笑了一声。
他俊脸薄红,抬头看天,就看见漫天的星斗和横跨天际的银河。
星子明亮,似乎伸手可摘。
微风佛面,梨花摇落。
陆小宁温声道:“我明日一早就走,你在皇陵要照顾好自己。”
李衍嗯了声。
陆小宁继续道:“衣服都给你收到床头柜了,若是不小心勾破了,你就让初一或十五送回京都给我缝吧。”
李衍:“那有些远,初一、十五勉强也能缝的。”
刚从八皇子屋子里出来的初一、十五僵在当场:这个,他们还真勉强不了。
他们的手只能劈柴、砍树和舞刀弄枪。
陆小宁侧头看着李衍:“我的意思是,你若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李衍哦了一声。
陆小宁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继续同他看星星。
初一、十五坐在木屋的木栏上抬头看着两人。
胖橘悄无声息的爬上了屋顶,蹲到了李衍的边上,仰着猫脑袋往上看。
次日一早,天还雾蒙蒙的。陆小宁收拾好行装,带上木门往山下走。
夏日的山涧空气清新,鸟语花香。
快到山脚下时,远远的见山下官道旁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四角垂铃,初一、十五立在马车旁。
陆小宁微愣,还有几步远时,站在那看着那马车。
她迟迟没有动作,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身月白梅枝袍的李衍抱着胖橘,坐到了车辕上,冲着她笑:“愣在那做什么,快上马车啊?”
陆小宁迟疑:“你这是?”
李衍眉眼弯弯:“同你一起回去。”
陆小宁满脸问号,李衍解释道:“昨夜我问过初一、十五了,他们说,打死都缝不来衣裳。来回送衣裳给你也麻烦,不如同你一起回去。”
陆小宁有些无:“说实话!”他堂堂皇子,哪用得着穿破衣裳,昨夜不过随口一说。
李衍哦了一声:“我想过了,从前我去哪你就跟去哪。这次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他看着她,重新郑重其事的问:“陆姑娘肯不肯我跟?”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