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1 章 签到
李衍回城后,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陆小宁:“那火莲真只是传说?”
陆小宁点头:“羌北没人见过它,我也曾去过天山脚下,连雪莲都罕见……”更别说什么凤凰,火莲了。
李衍郁闷,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陆小宁瞧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好笑,然后就真笑出声了。
不料李衍突然回头,逮了个正着。
陆小宁闭嘴,抿唇,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李衍时不时就回头看她一眼,确定她没再笑后,脸上的燥红才褪了下去。
两人回了将军府,就同阮国公商量回京的事。阮将军还要镇守边关,没办法回去,只能让受伤的阮国公陪同他们回京复命。
但在进京之前,李衍还要去看看他的外祖父一家。
他娘说,他外祖父一家就是被贬到北疆充军做苦力的。他问过阮国公了,阮国公道:“流放过来的人都在潞城南边的山坳里砸石头。这些石头砸下来,都是用来加固城墙的。十一皇子不必特意过去,你们从潞城出发,就会经过那。倒时候让人将许大人一家喊来见一见便是。”
李衍一听,也行。
于是让人备了马车,又在城里买了些御寒的衣物和吃食。晚膳时,他同李明嫣提起要回京都的事。李明嫣明显忐忑了起来,李衍安抚她道:“皇姐,别担心,你是大楚的功臣,父皇会优待你的。”
听他提起建宁帝,李明嫣垂下的眼睫里有恨意一闪而过。
当夜,她没怎么睡好,一闭眼就是卫皇后的死,和她这些年在羌北所受的屈辱。
子时末,厢房的窗户被风吹开,大朵大朵的雪花飘了进来。
寒气侵袭,李明嫣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心里的冷意比北疆的雪更盛!
次日一早,雪还在下。
阮国公那边早就收拾妥当,等了许久也不见李衍过来,就派人去过请了。派过去的将士粗鲁,嗓门又大,房门被他拍得砰咚砰咚响。陆小路一把拉开门,吼道:“吵死了!”
将士正想吼回去,就见李衍走了出来。他浑身裹得密不透风,原本瘦削的身体也变得厚实,只有一双澄澈的眼睛和冻得泛红的鼻头露在外面,显得很是夸张。
那将士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站到一旁等他出去。
李衍刚出了房门,就瞧见李明嫣和陆小宁朝着这边过来。
两人穿得也算厚实,李明嫣脸上还有伤,头上就戴了幕离。
李衍怕她看不清楚路,伸手过去扶她。她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退完后她神情微僵,然后喊了声:“十一……”
李衍只当没注意她的动作,冲她笑了一下:“皇姐,我们上马车吧,不然来不及到下个城镇了。”
四人一起往外走。
李明嫣和陆小宁一辆马车,李衍和陆小路一辆马车,阮国公单独一辆马车。
马车还没动,就有不少百姓自发的聚集到将军府两边的道路上,挥手送行。
“十一皇子,公主,一路走好!”
李明嫣看着护送他们出城的百姓,忐忑的心情稍稍安定。
一行人出了潞城,一路往南,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流放的矿石场。
矿石场的大门是用石头搭建的,还未进去,就听见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阮国公那边的护卫走到大门口,掏出令牌给守门的首领看。
那首领立刻挥手放行。
一行人进了矿石场,矿石场的前面是一排排石头搭建的矮屋子,石窗没有封死,大片的雪花从缝隙处往石屋里钻。北风呼呼的刮,看着都让人觉得冷。
领他们进来的守卫,让他们稍等,然后快速跑去喊人了。
李衍下了马车,趁这等人的功夫拉开系统签到,然后获得了矿石场的完整地图。
石屋再过去,应该就是流放的人劳作的地方了。
他走到他外祖父住的石屋往窗户缝隙里看,里面还算干净,被褥虽然旧,但还算厚实。
他娘寄来的银子和衣物应该是有一部分到他们手里的。
他又等了一会儿,很快便见到了他的外祖父、外祖母和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姨。
李衍挨个喊了人,许母见到他老泪纵横,想抱抱他又不敢太过冒犯。
许父年过半百,两鬓头发都已经花白,脸上的皱纹纵横沟壑,和养尊处优的建宁帝相比,像是差了辈分。
李衍虽从来没见过他们,但血浓越水,对他们天生就有股亲近感。
许父劝了两句许母,才问李衍:“你母妃如何了?”
李衍连忙道:“我母妃很好,已经是妃位了。外祖父放心,我和娘会尽量想办法让父皇赦免你们的。”
许父连忙道:“无碍,无碍,我同你外祖母几个一切都好。你母妃年年都有托人送东西和银钱过来,因着你们的关系,这里的管事也对我们格外关照。我们就在石矿周边打打杂,没做什么辛苦事的。你同你母妃好好的就成,不必管我们的。”
扶着许母的许织绣眼里却全是期盼。
她被贬到这里时才五岁,对京都没多大的印象,但大家都说京都好。
她就想去看看。
她好奇的打量面前华贵的马车,风吹起马车帘子的一角,露出一张带着伤疤的美人脸。
她呀了一声。
马车帘子突然哗啦一声被严严实实的盖上,吓了许织绣一大跳。
许父许母也好奇的看了过去,许父迟疑问:“马车里的是……”
李衍:“马车的是我皇姐,我接她回京都。”
许织绣眼睛瞪眼,惊讶问:“是长公主吗?我先前听人说她去和亲了。”
许母扯了她一下,示意她闭嘴。
许织绣讪讪。
李衍转移话题道:“外祖母,外祖父,我给你们带了些东西,若是缺什么,你们就让矿场的人去路程找阮将军,他会帮忙置办的。”
许父连忙推辞,李衍温声道:“外祖父不必客气,您若是再推辞,天就要黑了。”
待许父收了东西,李衍朝他们道别,然后同陆小宁换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他视线落在李明嫣身上。
她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依旧安静的坐着。李衍递了块糕点过去,她接过,道谢,然后默默的吃了起来。
待手上的糕点吃完了,她突然开口问:“十一,你现在出宫建府了吧?”
李衍点头又摇头:“我也不知算不算,皇姐走后我又大病了一场。钦天监的人说,我不宜待在宫里。我娘和赵娘娘就求着父皇把我送去了皇觉寺,在那一待就是三年。前些日子四哥和七哥下江南,我听他们说起边关战乱的事,很担心你,就偷偷跟着送粮草的队伍追到了边关……”
李明嫣抿唇:“也就你还记得我……”
李衍忙道:“还有大皇兄
也记得你的,他写信来说,他时常派人去棠梨宫打扫的!”
李明嫣记起曾经他们三人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日子,脸上难得有了笑容。
但也仅仅是一秒,然后又问:“父皇可有立太子?”
李衍摇头:“还没有,具体的我也知道得不多。”即便不去打听,他也知道四哥和三哥斗得很凶。
李明嫣眼眸暗了暗:“父皇是什么意思,他都过了知命之年……”
这话李衍还真不好答。
他保持沉默。
马车走走停停,两个多月,回到京都时,已经接近年关。
早就有信差快马加鞭的赶到京都来报信了,是以,李衍他们到时,鸿胪寺的人已经站在城门口迎接。
李衍都没来得及跑,就被一路把他们护送进了宫。
两人见到建宁帝时,李衍依旧没动,倒是李明嫣行了个跪拜大礼。
建宁帝亲自下来将她扶了起来,连声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李明嫣眼泪忍不住扑簌簌的落下,扶着他的手,哭道声音嘶哑:“父,父皇,儿臣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儿臣以为自己会死在羌北……”
她哭声凄楚,哭得整个清心殿的人动容。
建宁帝再见她单薄瘦削,露出的腕骨和脸上都有伤口,不禁多了几分怜悯。安抚道:“好了,朕知道你委屈,如今你又立了大功,朕明日早朝会下旨昭告天下,让你以后享有亲王待遇,替你修建长公主府。”
李明嫣又跪下叩谢圣恩。
建宁帝连忙拉住她:“别跪了,长公主府修建好之前,你还是先住在棠梨宫。你身上有伤,先回去歇着吧。”
“谢父皇。”李明嫣俯了俯身,然后跟着汪全身边的小太监往外走。
李衍也要跟着她走,就被建宁帝喊住了。
李衍无奈,只得转身。
建宁帝上下打量他,没好气道:“都几年了,还置气呢,瞧见朕都不知道喊人?”
李衍不情不愿的喊了声:“父皇。”
建宁帝蹙眉:“怎么不喊爹爹了?”
李衍垂眉敛目:“从前小不懂事,现在大了,不能不懂规矩。”
建宁帝都被他气笑了:“那怎么不见你跪?”
他说完
,李衍就真要跪。
建宁帝拖住他的手,无奈道:“好了,还要气到什么时候?”
李衍觉得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道:“三年前,父皇说过让儿臣病好了,可向您讨要一样东西,这话还作数吗?”
建宁帝点头:“自然作数,你想讨要什么?”
李衍:“儿臣这次去边关,瞧见外祖父他们了。外祖父年纪和父皇一般大,看上去却和阮国公一般迟暮。儿臣想求父皇,赦免外祖父一家。”
他说完,建宁帝大大松了口气。
其实卫尚书被流放时,许家一家就可以赦免了。但当时大长公主因为恼恨李衍,死咬着许家不肯放。
后来发生太多事,许家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建宁帝:“这事好办,朕即可下旨,因你促成两国和谈有功,特赦免许郎中一家。待他回来后,依旧任户部郎中一职,你看如何?”
李衍摇头:“人回来就好了,外祖父身体不行,就让他颐养天年吧。”户部现在是四哥的地盘,三哥的人处处针对户部。
夺嫡结果没有出来前,许家还是哪边都不要沾的好。
建宁帝点头:“行,都按你说的办,这些可满意了?”
李衍脸上这才有了笑意。
建宁帝无奈:“也就你敢和朕讨价还价,好了,你母妃朕已经派人接回宫里了,还有你的府邸,抽空也去看看,若是不喜欢,朕再让老十给你改改。”
李衍诧异:“儿臣的府邸是十哥建的?”
建宁帝点头:“他主动请缨,说是儿时答应过你,要给你建府邸的。如今他在工部任职,正要派上用场。”
李衍欢喜:“那儿臣先去见我娘了。”说着礼节都忘了,抬步就往外走。
建宁帝难得见他喜气洋洋的模样,心情也莫名跟着好了起来。
待李衍走了,他笑容顷刻收敛,回头看向还站在那的阮国公,问:“十一在北疆,可有给国公惹麻烦?”
经历了和谈一事,阮国公对李衍印象不错,他实话实说:“没有,十一皇子聪慧,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同羌北王和谈也丝毫不怯场,处事也极为周到。”
建宁帝像是自己被夸了,心情舒畅得紧。
他继续问:“那长公主呢?她一路
上对朕可有怨恨?”
阮国公摇头:“长公主自从回来后,性子似乎变了,少言寡语,想来受了不少苦。但和谈时,她还是向着我们大楚,向着皇上的。”
建宁帝沉吟:“你信中说长公主和那新继位的阿赤容烟关系颇好?”
阮国公点头:“臣向长公主身边的两个护卫打听过,听闻,长公主和亲期间,曾救过那阿赤容烟。这次和谈,若没有长公主,恐难促成。听那阿赤容烟的意思,只要长公主在一日,她就不会同大楚开战!”
建宁帝:“她的话可信否,不会又如她父兄一样出尔反尔?”
阮国公:“臣在战场上,曾同她交过手,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呈上签订的协议书,又拍手让人抬了一大箱东西上来。
“这是阿赤容烟的诚意,协议书内还有她的亲笔信。”
箱子打开,里面是一箱笼少见的宝石,还有一些羌北的特产。
建宁帝看了协议内容又拆开阿赤容烟的信看了。那阿赤容烟虽是女子,但一手大楚字写得飘逸洒脱,言辞恳切,诚意十足。
建宁帝甚为满意,然后朝汪全道:“你现在让人给长公主送些布料、首饰头面过去。”
汪全领命,匆匆去了。
只是才行到后宫,就瞧见李衍和李明嫣在说话,旁边还站着大皇子。
汪全也不敢过去打扰,就远远的等了一会儿。
很快,李衍朝着二人摆手,往钟粹宫的方向去了。
大皇子同李明嫣转身往棠梨宫去了。
两人多年不见,也丝毫没觉得陌生。大皇子温声道:“我听说你同十一来了,就匆匆过来了。”他四下看了看,问:“伺候你的清冬呢?”
李明嫣周身气息一下子变冷,双眸如冰如刀,压抑着声音道:“她死了……”代替她去犒劳羌北勇士,死得很惨很惨。
连尸骨都没找到。
大皇子意识到说错话了,连忙道歉。
李明嫣摇头:“无碍,我已经不难过了。”她现在心里只剩下仇恨。
大皇子正想再宽慰她两句,迎面就和容嫔撞上了。
容嫔看到她很是诧异,退后两步,掩唇轻笑道:“本宫当是谁呢,长公主还真从羌北回来了?”她从前在凤栖宫当差时,没少受
卫皇后的打骂,如今少不了要奚落李明嫣两句。
“哎呀呀呀,瞧着也真是可怜。身上都是伤,长公主在羌北受了不少罪吧?”
任凭她如何嘲笑,李明嫣一点反应也无。
大皇子不欲听容嫔说话,拉住李明嫣绕开她继续往前走。容嫔转头,看着他们二人,继续嘲讽:“要本宫说,长公主一个嫁过人的妇人,住在宫里委实不合适。”她身边的宫婢跟着掩唇偷笑。
李明嫣要回头,大皇子制止她的动作,回头警告道:“容嫔,是父皇让皇姐住宫里的,你若是有意见,到父皇面前去说便是,不要在这惹人厌。”
容嫔当即就不高兴了,出言讥讽:“本宫还没说大皇子呢,您都老大不小了,比长公主还不适合住宫里呢,也不怕惹人闲话。”
若是能出宫,谁不想出宫?
大皇子还没说话,李明嫣先甩开他的手,走到容嫔面前,一巴掌将她扇到了地下,骂道:“不过是本公主母后宫里爬床的婢女,也敢嘲讽本宫。”她如同看个死人一样的看着容嫔。
容嫔被她的气势所摄,也只敢捂着脸瞪着她。
李明嫣冷哼一声走了,大皇子一路将她送到了棠梨宫,才道:“容嫔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李明嫣自然不会往心里去,一个跳梁小丑而已。
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她现在想要的是权,而不是像她母后一样,整日困在后宫,同这些吃饱了撑着的女人勾心斗角。
她抬头,盯着大皇子,问:“大皇弟,先前你说的,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我这边,现在还作数吗?”
大皇子顿了一下,继而毫不迟疑的点头:“算。”
李明嫣眸子里的冷意这才稍稍减少。
他们这边的冲突很快便被汪全报到了建宁帝那。
建宁帝听闻后,对李明嫣的愤怒颇为意外:原以为这个女儿去和亲后,心思深沉了许多。看来还是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城府。
对容嫔的观感更一下子降到了谷底:老大是他扣着不让出宫的,明嫣和亲才回来,又是他特许留在宫里的。
容嫔这是在打他的脸啊!
容嫔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建宁帝这挂上了号,然而容嫔却浑然不觉。
她最讨厌别人提
自己的出身,李明嫣一个被弃了的公主不仅打了她,还踩了她的痛脚。
她回去后,越想越气,一整夜都没怎么睡着,暗暗想着要如何拉踩李明嫣一下,消消气。
待到了大年宫宴上,趁着建宁帝夸赞李明嫣的功夫。容嫔就故意提起李明嫣的婚事,娇笑着对建宁帝道:“皇上,公主立了大功,如今回来,形单影只也不是个办法。不若给公主选个驸马,后半辈子也好有人疼爱。”
她这话一出,淑妃和阮贵妃就跟着附和:“对啊,皇上,宫里其他的公主都出嫁了,您是该操心操心长公主的婚事了。”
卫家和卫皇后是淑妃和阮贵妃联手扳倒的,如今李明嫣回来了,还日日在她们面前晃,瞧着委实难受。不若嫁了人,走得远远的自在。
李衍和大皇子同时朝屏风另一处的李明嫣看去。
李明嫣低眉垂首,看上委屈又难过。
李衍忍不住了,直接起身道:“父皇,皇姐才刚回来,不急着商议婚事。”
阮贵妃立刻反驳他的话:“十一皇子此言差矣,长公主如今都二十五了,翻过年就十二六,如何不急?”
李衍争辩:“皇姐的情况不一样。”
淑妃浑不在意道:“如何不一样?不过是丧夫另嫁,我们大楚的公主尊贵,犯不着守丧。长公主若是要嫁,让皇上给她挑最好的人家便是。”
许妃正要帮腔,坐在建宁帝身边一直没说话的赵娘娘先不悦道:“淑妃,贵妃还有容嫔,你们三个是吃饱着撑着吗?长公主嫁不嫁关你们屁事?着急忙慌的把人塞出去做什么?是挡着你们哪条道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她一顿扫射,被点名的三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其余宫妃暗自憋笑:听赵皇后骂人还真是爽啊!
阮贵妃气不过,看向建宁帝娇声告状:“皇上,臣妾等也是好心,皇后娘娘说话也太过粗俗!”
“好了!”建宁帝一如既往的维护赵娘娘,“今日家宴,不提这个,来,吃菜。”
阮贵妃咬牙,怨毒的盯着赵娘娘看。
赵娘娘该吃的吃,该喝的喝,一点不耽误。
这事宫宴上也没再提,哪想第二日,建宁帝就将李明嫣叫到了面前,单独问她:“嫣儿,你自己是如何想的?若你愿意,
父皇当给你挑个好驸马?”
先前要和亲,是为国,现在请父皇准许自己做选择。”李明嫣跪了下去,双肩颤抖:“儿臣不想嫁人。”
建宁帝眉目微动,走下御案,将她扶了起来:“不嫁就不嫁,父皇只是问问你意见而已,不必如此。”他原也就试探一下。
明嫣如今有了亲王待遇,虽没了实权,但是若是有了夫家,难免是下一个大长公主。
不嫁人也挺好。
皇家自会供养她。
李明嫣起身,道谢过后,又小声迟疑的问:“父皇,今日儿臣能否同十一出宫,儿臣想一起去看看十一的府邸?”
建宁帝点头:“你想去便去,朕不是说了,你今后可以随时进出宫。”
李明嫣眉间的愁绪总算消了些。
从清心殿出来,就跟着李衍和大皇子出宫了。
三人直接去了李衍的府邸,那府邸挨着皇城极近。出宫后,行不到两百米就到了。府邸也极其奢华,连门口的牌匾都镶了一圈金边。
走到里面,亭台楼阁、廊桥水榭,十步一景,五步一画,漂亮的过分。
在前面领路的十皇子边同李衍介绍,边炫耀问:“如何,小时候答应你的都做到了吧?”
李衍连连点头:“好漂亮的房子,十哥花了不少心思吧?”
十皇子挺起胸脯:“还好还好,也就熬夜画了十天房屋构造图,然后又花了三年才建好吧。”
“辛苦十哥了。”李衍好奇,“只是,父皇哪来的银子啊?”建这么一座房子,应该要不少银子。
没记错的话,便宜爹很缺银子。
十皇子:“父皇牙缝里挤的。”还有就是搜刮了文武百官,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李衍夸张道:“那牙缝还真大,连门匾都镶了金边。”
十皇子连忙道:“这我就要说了,那门匾的金边可是我掏的银子。”
李衍哈哈笑了起来,大皇子也跟着轻笑,他身边的李明嫣眼里也有了点笑意。
四人看完屋子,十皇子就提议去集英楼吃饭,他请客。
李衍道:“你都给我门匾镶了金边了,哪还能让你请,我请吧。”
十皇子惊异的瞧着他,忍不住问:“十一,怎么瞧着你出去一趟,大方
了许多?”
几人又是一顿笑。
到了集英楼,李明嫣特意戴了幕离。
十皇子过去询问小二还有没有雅间,小二连声抱歉:“对不住几位,这个点雅间已经满了,您看二楼临窗的位子行吗?”
十皇子看向李衍几人。
李衍没什么意见,他多年不回京都,没什么人认识他。大皇子压根没出过皇宫,自然也无碍。李明嫣带着幕离,也没说什么。
于是四人跟着店小二往二楼去。
待在靠窗的位子坐下,等茶水的功夫,就听见隔壁桌的人在议论公主回京的事。
起初话题还正常,说着说着就说起公主想选驸马的事。
有人好奇问:“这的假的,那羌北王不是才死,大长公主就要选夫婿了?”
那先挑起话头的人猥琐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是公主,自然和我们平头百姓不同。哈哈哈,就是不知道哪个敢娶她了!”
“都是老女人了,去了羌北肯定被糟蹋过了,谁敢娶啊!”
尽管声音压得极低,他们这桌还是听到了。
李衍几人脸色都很难看:选驸马的事,昨夜只在宫里提及了,怎么会传到宫外?
他们同时看向李明嫣,李明嫣突然起身,朝着楼下走。
李衍几人忙追了上去,路过雅间时,李明嫣又突然停住了步子,李衍他们也赶紧刹住步子。
雅间内,传来赵世杰肆无忌惮的笑声:“说不定是怀了羌人的种,才急着找驸马呢!”
李衍脸黑,伸手推了一下雅间的门。
雅间的门吱嘎一声开了,雅间里的人齐齐朝门口看来。赵世杰一眼便认出了十皇子,目光再落到李衍身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
先是狐疑,继而蹙眉,然后看向李衍身上披着的梅枝狐裘斗篷,终于将人认出来了。
他顷刻脸色煞白。
他身边的一群狐朋狗友还在骂骂喋喋:“你们谁啊,谁让你们乱开门的!”
有一个要起身过来骂人,就叫赵世杰一把扯了下去。
那人狐疑看向赵世杰,赵世杰哆哆嗦嗦道:“十,十一皇子……”
这群纨绔瞬间想起当年在‘改造营’被李衍支配的恐惧。
几乎是本能,集体跪滑。
边道歉边甩着自己嘴巴子,说他们什么也没说。
李明嫣冷笑:这些人,当初送她去和亲时将她夸得天花乱坠,现在百般嫌弃她的嘴脸就有多可笑。
若是她死在羌北了,还会有人赞她大义,为国牺牲。
她回来了,反而人人都不待见她,嫌弃、唾弃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2 章 签到第102天
赵世杰他们再怎么求饶,还是被李衍叫人打了一顿,然后扭送到刑部去了。
这事闹得挺大的。
李明嫣回宫后,悄无声息的挂了脖子,幸而被宫婢及时发现,禀告给了建宁帝。
建宁帝带着太医匆匆赶到棠梨宫,李明嫣看到他,只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也不说话。
建宁帝安慰她道:“好不容易从羌北回来了,莫要再做傻事。你放心,朕一定会给你个交代!”和亲前,她寻死,建宁帝可以不管不顾。但现在,她关系着两国的和平,还不能死。
待建宁帝走了,李明嫣眼泪立刻止住了,她朝宫婢伸手,宫婢立刻拧了温热的帕子过来。李明嫣擦完哭花的脸,又狠狠擦了几遍被建宁帝扶过的手臂,然后压低声音问那宫婢:“你散播消息的时候没叫人瞧见吧?”
她宫里伺候的五个武婢都是从前卫家的家生子,被家被抄后,她选出来去和亲的。和她在羌北同生共死,一起杀出来的。
婢女摇头:“没有,奴婢很谨慎。”她们在羌北王庭小心惯了。
李明嫣点头:“你们先下去吧,若是有人来瞧,就说本公主身体不适,睡下了。”
宫婢点头,端着铜盆下去了。
建宁帝回去后,就将宫宴那日提起要给李明嫣找驸马的阮贵妃、淑妃和容嫔都喊到了面前。
问她们为何这事会流传到宫外。
他神情太过吓人,阮贵妃一口否认,委屈道:“皇上,臣妾不是那般多嘴之人,那夜也就顺着容嫔提了一句。湛儿到现在都不肯选妃,臣妾哪有空再去管明嫣公主的事。”她身边的人向来嘴严,也决计不会出去乱说的。
建宁帝又看向淑妃,淑妃也附和:“是啊,皇上,臣妾也是顺着容嫔提了一句。衡儿才刚娶亲不久,策儿也要相看了,臣妾也没那个闲心出去说三道四的。臣妾身边的人,从昨日到今日也没出去过啊。”她看向容嫔,“倒是容嫔,今日一早就让宫婢给她娘家兄弟送了东西过去。”
容嫔自小家贫,才被卖进宫当宫女的,她的两个兄弟家境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先前过得紧巴巴,险些又开始卖儿卖女了。容嫔当上娘娘后,年年都得接济那一大家子。
年前年后接济得尤其勤快,为此还受了宫里其他的娘娘不少嘲讽。
她今早让大宫女出去的事,整个后宫都知道吧。
容嫔连忙辩解:“臣妾没有,臣妾也只让大宫女给我两个哥哥送钱,送完就回来了。”
“没有?”建宁帝冷冷盯着她:“那先前长公主第一日回宫时,你在御花园拦住她奚落怎么说?”
容嫔脸色煞白:“臣妾没有,公主在污蔑臣妾……”
建宁帝直接道:“明嫣没有找朕告状,那日的事汪总管都看到了,原原本本回来告之朕了。就因为她打了你一巴掌,戳了你的老底,你就嫉恨她,在宫宴上故意提及选驸马一事,想叫她丢脸是不是?”
“臣妾没有!”容嫔慌忙跪下,蹭过去想抱建宁帝的腿,“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没有!”她百口莫辩。
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被李明嫣设计了。
从一开始,她撞到李明嫣开始,李明嫣就故意激怒她,戳她痛脚。估计那个时候,李明嫣就知道汪公公在她身后吧。
容嫔急道:“皇上,一定是长公主,是长公主故意陷害臣妾。她怨恨臣妾在凤栖宫的时候勾引了您,皇上……”
建宁帝一脚踢开了她,骂道:“你是觉得明嫣会自己散播自己的消息,让他人去羞辱她?但凡是个女子,还要脸面,都不会这么做!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
“非议皇家大过,来人啊,把容嫔拖出去,杖责五十!”
容嫔很快被御前侍卫拖了下去,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大。
阮贵妃和淑妃听得心惊胆战。
建宁帝看着她们二人警告道:“今后后宫之中,不准任何人非议长公主,听到了吗?”
两人连连点头。
容嫔当了这个替罪羊,五十棍下去已经奄奄一息,然后就直接被丢到了掖庭。是生是死就看她的造化了。
之后建宁帝又下令鞭挞了赵世杰等以及集英楼内一干非议公主的人,并让刑部查抄了集英楼。
纵使长公主不洁,但非议皇家就是对他的大不敬。
建宁帝绝对不允许有人挑战他的皇权。
待赵世杰等人鞭挞完后,他又直接将几个罪魁祸首送去边关从军。
赵左都尉也因为教子无方,被建宁帝在朝堂上公然训斥。
赵左都尉一把年纪
了,被骂得脸红脖子粗,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随后,建宁帝又命翰林院的人起草了一幅赋,用来向世人称赞李明嫣和亲后又促成和谈的功德。
此事才告一段落。
建宁帝让汪全把表好的赋连同赏赐一次送到了李明嫣宫内,并告之她处理结果。
李明嫣甚是感动,收了东西后,小声同汪全道:“本公主能去向父皇道谢吗?”
她眼睛还红红的,态度小心翼翼。
汪全想到以往明朗大方的李明嫣,心里一时有些感慨。语气里难免就带了些同情:“长公主,随老奴来吧。”
李明嫣跟着汪全到了清心殿,建宁帝正在批奏折。
李明嫣跪了下去,眼圈红红的朝他道谢。
建宁帝忙搁了笔,走下去扶她:“好了,这事本就是你受了委屈,你为大楚牺牲巨大,又立下汗马功劳,他们本就该尊重你!”
就在这时,外头通报四皇子来了。
建宁帝让他进来,四皇子进来时,看到李明嫣,惊讶了一瞬,立马朝她行礼:“皇姐。”
李明嫣点了点头,退到一边。
建宁帝问:“有何事?”
四皇子把户部的折子呈上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皇姐的公主府和巡防营扩建都要银子,户部让儿臣来问问,该先拨哪边?”
建宁帝看看还站在旁边,刚受了委屈的李明嫣,这个时候总不好说先给巡防营。于是道:“先拨给公主府,巡防营那边迟个一年半载再扩建也无碍。”
四皇子点头,然后告退。
李明嫣也紧跟着告退,追着四皇子身后走了。
建宁帝揉揉额头,继续回去批改奏折。
只是不到一个时辰,三皇子又匆匆来了,询问为何巡防营的扩建费用给了李明嫣去建公主府。
建宁帝不悦:“你这是在质问朕?”
三皇子抿唇:“儿臣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军务是国家要务,巡防营扩建当先于建造公主府。皇姐暂时先住在宫中也无碍的。”
建宁帝拧眉:自从这个儿子接手巡防营以来,深得巡防营上下将士的心。
如今天下太平,为何执意要扩建巡防营!
“朕既准许了你扩建巡防营就不会反悔,怎
么,一时半刻都等不了?”建宁帝恼怒:“还是你觉得你皇姐对社稷的功劳,不值得你礼让?”
三皇子据理力争:“父皇,这两件事如何能混为一谈?军务是军务,皇姐是皇姐。她可以晚些住进府邸,但巡防营的将士却不能幕天席地!”
建宁帝拍桌:“那就将巡防营多出来的人手派到其他衙门,五城兵马司,刑部、大理寺都缺人!巡防营也可以不扩建!”
他难以忍受任何势力的扩张!
三皇子被他赶出去。
建宁帝揉着两鬓,头又在隐隐作痛。
汪全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忙询问要不要传太医。建宁帝摇头:“都是吃干饭的,要他们有何用?”
自从私库的银子被盗后,他就时常头疼。
一想起年年亏空的国库,头就更疼了。
太医左看右看,什么办法都试了,还是不顶用。
该疼的还是疼,尤其是生气过后。
建宁帝隐隐觉得自己力不从心了。
看到自己几个儿子一天比一天高大,站在他面前都比他高的时候,这种感觉尤其重。
他原以为自己的喝骂吓退了三皇子,哪想第二日,三皇子党的折子如雨后春笋,一份接一份的往上递。
说来说去都只有一个目的——要以军务为重!
向来和三皇子党不对付的四皇子一派,这个时候却出奇的保持沉默。
看着建宁帝和三皇子党周旋。
建宁帝周旋了三日,头疼欲裂,心力交瘁,在朝堂上发了好大一通火。
然后头疾越发的严重,已经疼到连带眼睛也胀痛难忍。
他干脆称病罢朝三日。
赵娘娘还以为他装病呢,没想到是真的病了。太医喊来了一波接一波,最后整个太医院都在长庆殿了,也没能把建宁帝的头疾看好。
阮贵妃和淑妃心忧,在旁边垂泪,嘘寒问暖的。建宁帝不耐烦,将人打发走了,并下令不许其他嫔妃来看。
李衍对着建宁帝的脑袋又摸又看:便宜爹不会脑袋长瘤子了吧?
系统也没有扫描功能啊。
建宁帝伸手将李衍的手打开,蹙眉问:“不会看就走远点,别在这碍眼!”
跪了一地的太医后背冒汗,连十一皇
子也看不好,看来他们要倒大霉了。
李衍其实是能给便宜爹施针的,但便宜爹显然不信任他的医术。系统奖励的止疼药也可以给便宜爹吃,但帝王用药,都有讲究。他没办法说出止疼药来源的情况下,便宜爹肯定不会吃。
就算吃了也治标不治本。
建宁帝头疼难忍,就在他要发怒时,外头李明嫣求见。他刚想骂人,汪全小声道:“皇上,公主说,她有办法缓解您的头疼。”
建宁帝一顿,改口道:“让她进来吧。”
李明嫣被请了进来,正要行礼,建宁帝不耐道:“你有什么法子治朕的头疾?”
李明嫣点头,走到建宁帝面前,伸出手,在建宁帝太阳穴处轻轻按压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建宁帝只觉得一阵阵清凉沁人的香气往五官里钻,纠在一起快要爆炸的头皮瞬间松弛下来。他闭眼长长舒了口气,声音也温和了许多:“这是什么手法?”
李明嫣回他:“在羌北和亲时学的……”
一个公主,去学伺候人的手法,想也知道有多屈辱。
屋子里的人眼神都微微起了变化,对李明嫣多了几分同情。
建宁帝先前还有些后悔为了一口气,把户部的银子先给了李明嫣建公主府,这会儿不仅不后悔,还觉得应该。
当初让李明嫣去和亲,确实有些卫家和卫皇后的缘故。现在看来,这孩子是半点没受到卫家人的影响,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纯善。
建宁帝叹了口气道:“难为你了。”
李明嫣不说话,默默的替他揉着太阳穴,幽幽冷香熏得他晕晕欲睡,然后就真的睡着了。
赵娘娘朝一众跪着的太医挥挥手,太医们如释重负提着药箱赶紧跑了。
然后李衍和赵娘娘也走了出去。
寝殿里安静,李明嫣坐在床头继续揉按,指尖的香气越来越浓郁,将建宁帝整个包裹。
睡梦中的建宁帝思想一片混沌,梦里好像瞧见了一片摇曳的花海。那花海里的每一朵花都散发着冷香,那香气侵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越发的沉溺其中……
他最终陷入深度沉睡。
李明嫣唇角微微翘起……
好戏才刚刚开始。
宫妃互相倾轧,兄弟不睦,姐
弟猜忌,一切的罪过都起源于这个她喊了二十几年父皇的人,那就直接从他下手吧。
李明嫣眼神前所未有的冰冷。
一刻钟后,她从寝殿里出来,见到外间的赵娘娘后,规矩的行了礼。
赵娘娘朝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往里间走。待到了床边,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转瞬即逝。
赵娘娘眼眸转了转,又看了眼沉睡的建宁帝:她总觉得有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想不通就不想了。
她只是有些遗憾:这长公主还真是不记仇,怎么没疼死这个狗皇帝。
随后的三天里,李明嫣都随侍在建宁帝左右,就连在清心殿批阅奏折也不例外。
建宁帝只要头疼,就喊来李明嫣揉按。
这法子虽不治本,但治标。
只是这样,也比疼得不能做任何事强。
李明嫣性子安静了许多,只要建宁帝不问她话,她就能安安静静的站一整个午后。
建宁帝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想来这也是在羌北被苛待的后果吧。
建宁帝心烦的把面前的折子往边上一丢,又开始揉眉心。一直默不作声的李明嫣上前给他揉着太阳穴,难得多问了一句:“父皇又碰见烦心事了?”
建宁帝靠在椅背上,闭目,混沌的脑袋听见她的声音就清明了几分,忍不住就回了:“又是找朕要银子的!”前段时间老四才下江南筹了些银子,这群人就整日像个饿死鬼投胎,整日伸手就要钱钱钱。
建宁帝这几年都快被国库空虚的问题折磨疯了。
大长公主真是好手段,死了都不让他安生。
想到这个,他又忍不住试探李明嫣:“当初你祖母真没有同你说卫家宝库的下落?”
李明嫣疑惑:“十一当初不是找到卫家宝库,上交给了父皇吗?”
“十一是给了。”建宁帝眉头又深蹙了几分:“但数额不对……”具体怎么不对,他也不明说。
李明嫣也没问:“那儿臣就不知了。”
幽幽的冷香从她的指尖散开,建宁帝一直以来的怀疑突然就打消了:“也是,你外祖母连你母后都没告之,哪里会告之你。”
李明嫣试探道:“户部缺银子,父皇不如找十一想想办法,十一
聪慧,挣银子也是一把好手,定能帮到父皇的。”
建宁帝这才想起李衍挣钱的天赋来,先前因为李衍的身体,他一直没舍得劳动这个儿子。
如今人都回来了,瞧着精神也还好,是该为国分忧了。
他让人去宫外将李衍喊了来,彼时李衍正躺在自己的王府内钓鱼,听说建宁帝唤他,还挺惊讶,提着一尾鱼就进宫了。
建宁帝颇为嫌弃道:“让你进宫就进宫,还提这玩意来做什么?”池子里养的鱼能吃吗。
李衍哦一声,解释:“这鱼是送给我娘的。”
建宁帝无语凝噎:感情这鱼不是送给他的!
他轻咳两声,问李衍:“先前你四哥和七哥下江南的事,你知道吧?”
李衍点头:“知道,四哥说是去筹粮筹银子的,所以儿臣才追着送粮的队伍去了边关。”
建宁帝还没说话呢,李衍就狐疑的盯着他,拉长语调问:“不会国库又空了吧——”
建宁帝刚张开的口噎了一下,和李衍对视。
李衍扶额:“所以父皇是因为银子的事烦得头疼?”
建宁帝依旧看着他。
李衍被他看得发毛:“您喊儿臣来做什么?”他猜到了什么,连忙道:“儿臣穷!”
瞧见这一毛不拔的德行,建宁帝就无语。
若他没钱,其他几个皇子不成穷光蛋了。从小到大,就他坑的银子和金银玉器最多。出去送给他外祖一家和建设冷宫、掖庭的银子,平日里也没见他奢靡。
李衍见他不信,又连忙补充道:“京都的胭脂铺儿臣早关了,真没银子!”
“没找你要银子!”建宁帝蹙眉,“算了,朕还是让你四哥去江南想想办法吧。”
李衍连忙阻止他:“别别别!”说来说去还是想薅他羊毛呗。
四哥去江南,除了找他要还能找谁?
建宁帝狐疑的看着他,李衍眉心轻拢:“咱们皇家也不能逮住一个地方薅,四哥说江南那边已经答应每年拿出一部分银子上缴国库,又每年替朝廷筹集边关的粮草,再去江南不合适。”
建宁帝调侃:“你何时这般为他们着想?”他记得先前,这孩子可是可劲薅他的羊毛。
李衍厚颜无耻道:“儿臣一直这般为他们着想
,先前在宫里,娘娘们老是送儿臣东西,儿臣后来也不好意思总去她们那吗。”
建宁帝挑眉:“那你说不去江南筹银子,国库怎么办?”
李衍祸水东引:“北上啊!”
建宁帝:“北边前两年旱灾颗粒无收。”
李衍:“那没办法了,找文武百官要吧。父皇为了国库,尚且勒紧裤腰带,殚精竭虑,没道理他们活得比您还滋润。”
建宁帝觉得有道理:“那要如何要?”他总不能在早朝上,直接让所有人慷慨解囊吧。
那些朝臣各个老奸巨猾,平日里最会哭穷。
李衍想了一下:“要不儿臣明日办个乔迁宴?您给儿臣撑撑场子,让文武百官都来?宴席银子您出,收的礼金您七我三?”
建宁帝:“宴席朕出,你还得三成?”
李衍讪讪:“这不得儿臣豁出脸面去吗?还得劳心劳力……”
建宁帝:“只是一场宴席也不够充盈国库。”
李衍挨个数:“办完乔迁宴,再补办十五的元服宴,元服宴后再补办不在京都的三年生辰宴,再把我娘请出来,给她也办个生辰宴,还有皇姐的接风宴,儿臣的大病初愈宴,还有父皇的寿辰……总之能办的酒席多了去了。”
建宁帝连同身后的李明嫣都听得目瞪口呆。
待李衍一口气说完后,建宁帝总结了一句:“你收三成确实应当。”这是得有多厚的脸皮,才能接连办这么多宴席。
建宁帝是被国库空虚逼得没法了,最后居然鬼使神差的同意了李衍的建议。
待李衍拿着办宴席的银子出了清心殿,仔细一想,又觉得办酒席实在太累,他这身体恐撑不住。
不若分一成银子,把宴席事宜承包出去,自己得两成,当个甩手掌柜,岂不更好。
这样想着,他就在物色人选。
快出宫门时,正巧碰见埋头往宫里走的十皇子。
李衍喊了他一声,他吓了一跳。后退两步,看清是李衍后,有些圆胖的脸立刻笑开了:“十一。”
李衍问他:“方才埋头想什么呢?差点撞墙上去了。”
提起这个,十皇子又愁眉苦脸起来,迟疑道:“在想等一下怎么像父皇要钱?”
李衍:“要钱做什么?”
十皇子:“工部兴修水利,建造屋舍都需要银子。我已经连续好几次上折子了,也不见父皇批复。下头的人又天天催……”他只能再来试一试了。
李衍心说:怪不得便宜爹发愁脑袋疼呢,朝廷六部还有其他衙门,天天伸手要钱的日子确实难受。
大长公主这招釜底抽薪确实狠!
李衍凑近他,神神秘秘地问:“我这里有个事给你做,能弄到你工部缺的银子,你干不干?”
十皇子狐疑:“什么事?”
李衍凑到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十皇子瞪大了眼,迟疑问:“这不好吧?”
李衍摊手,开始甩锅:“原本我也不想干的,老是这样,实在丢脸。但父皇下了令,我也得为国分忧不是?”
“我只问你,干不干,你不干我找七哥去了?”
十皇子一想,若是自己不干,还得掏银子吃席,实在不划算。
于是一咬牙,点头:“干!”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3 章 签到诶103天
从后面过来的七皇子远远瞧见他们二人凑在一起奸笑,扯着嗓子就吼了一声:“你们两个在干嘛呢?”
十皇子心虚,立刻退开两步,语气有些慌张:“没什么……”
“没什么?”七皇子走近,围着他们两个转了一圈,“我瞧着就有什么。”
十皇子看向李衍,李衍皮厚,直接道:“我们在商量我府上乔迁宴的事,我想让十哥那天帮我统筹接待宾客。”
七皇子蹙眉:“你不是已经搬进去住了?还办什么乔迁宴?”
李衍:“本来我也不想办的,但父皇说,我身体弱,最好办一办,冲冲喜气。”
七皇子吃醋:“父皇连你这个都要管?”
李衍转移话题:“到时候七哥也要来吃喜酒啊。”
七皇子不搭腔,李衍问:“七哥不会是舍不得送礼不想来吧?”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七皇子无语,瞪着他道:“你又不天天办宴席,就那么一次,我怎么也会送的。”
“那就好。”李衍乐呵呵的。
十皇子在一旁憋红了脸。
待七皇子走后,两人才一起出了宫。十皇子直接去了李衍府上,很快把宴席的酒水和宾客都拟了一份名单,问李衍:“你看看如何?”
李衍看了一遍,道:“酒水普通一些就是,反正那些大人也不是主要来吃席的。至于宾客名单,我先呈上去给父皇看看吧。”
他让陆小宁把名单送进宫,顺带让人问问便宜爹还要加哪些他漏掉,但家底丰厚的大人。或者有没有家境特别困难的大人要剔除出来的。
毕竟,以他接下来要办酒席的次数,太穷了恐吃不消。
名单呈上去的时候,李明嫣也在。
建宁帝匆匆扫了一眼后,倒没什么要加的,但这剔除官员……
他额头又开始疼,李明嫣上前替他揉按,他淡声道:“十一这孩子就是心善,既然要请吃席还是要一视同仁。单独留几个大人不请,难免有瞧不起人的嫌疑。且他年岁尚浅,又没怎么在京都呆过,怎知那些人不是在装穷?若实在撑不住,定会找朕哭诉的。”
李明嫣心中冷笑:好个一视同仁,就不怕适得其反。
她温声细语:“依父皇所言,不仅这些大人要请,皇子
们也是要一起请的,皇子都一起请了,那些大人总不好不去。”
那声音混合着冷香直入建宁帝肺腑,建宁帝觉得在理,于是把宾客名单递还给陆小宁:“回去告诉十一皇子,京都凡是有品级的官员全部请,老三、老四几个也一起请了。”
守在几步开外的汪全静静的听着,眉眼微抬,看向李明嫣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皇上似乎近日太过依赖长公主了。
从前谁的意见也不听,现下居然能听长公主的意见了?
就在他看李明嫣的同时,李明嫣突然回头,和他目光对上了。
汪全吓了一大跳,连忙低眉敛目,避开她的目光。
李明嫣唇角翘起,继续替建宁帝揉按太阳穴。
陆小宁匆匆出了宫,把得到的回复告知了李衍。
李衍无奈,便宜爹都这样说了,他一个拿钱办事的,能怎么办。
于是次日,全京都的文武百官就全收到了十一皇子的乔迁宴请帖,小到各个部门最小的官吏也没放过。
众人受宠若惊,早朝后又得知皇帝当日也会去。宴席当日,纷纷提了重礼前去祝贺。
李衍就站在自己的王府门口,让管家拿着礼单高声唱和,务必让来他府上的所有官员以及经过他门口的所有百姓都能听得到谁谁谁送了什么。
宴席的酒席普普通通,建宁帝近几年崇尚节俭,倒也说得过去。
起初,所有官员都以为这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宴席。席间,还能谈笑风生,把酒言欢。
但回去后,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十一皇子府,又送了请帖过来。
这不是才刚吃完席,怎么又吃?
补过元服的宴席?
元服还能补过?
但皇帝要亲自给十一皇子补过,帖子都送到了,他们能不去观礼吗?
去观礼了能空手吗?
不能。
吃完第一次有第二次,吃完第三次又来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一个月之内他们在十一皇子府生生吃了十次酒席……
而且每次酒席都清汤寡水的,素得过分。
问就是皇帝崇尚节俭。
屁,肚子里没油,荷包日益减少。
想不去吧,十一皇子直接把帖子送到了府上
,吃席当日特意派人上门请,说是给足了面子,实际是架着人去吃席。
文武百官叫苦不迭。
连带其余几个皇子也有苦说不出,本来花钱就大手大脚的七皇子直接被掏了老底,吃饭都只能去四皇子府上蹭,要不找他母妃补贴一些?
淑妃一提要给他找媳妇,他连连摇头:自己都快饿死了,再来一个养不起啊!
要是再生个娃娃,不得把他的娃娃也饿死!
他都决定了,再没脱贫之前,绝对不娶妻生子!
在吃到第十五次席时,七皇子忍无可忍,直接杀到了李衍府上,逮住他就骂:“你是想银子想疯了吧?天天办酒席,烦不烦?”
李衍摇头:“不烦,烦的是十哥。”
七皇子一噎:感情那日在宫里,这两人鬼鬼祟祟的在商量这勾当呢?
七皇子指着他,气得原地转了两圈,警告道:“总之,你不准再办酒席了,再办我就去父皇那告你!”真的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李衍耸肩:他也没办法啊,办到第十场时,他就进宫问过便宜爹,是不是可以收手或者换人来干这缺德事了。
便宜爹也不知道发什么颠,态度强硬的要榨干每一个官员的每一滴血。
还委婉的同他道:“没人比你更合适了。”
估计国库刚被搬空的时候,便宜爹就想过要盘剥文武百官。
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罢了。
七皇子见李衍没有收手的意思,气得当真要跑进宫告状。才在宫门口就被四皇子拦住了。
四皇子将人拖进了马车,才压低声音警告道:“你莫要多事。”
七皇子蹙眉:“这怎么能算多事?十一太过分了,父皇肯定会管的。”
四皇子提点他:“没有父皇的准许,十一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敛财?”
“怎么不敢?”七皇子还没反应过来,“他连各宫娘娘的银钱都敢盘剥,当年在冷宫都敢把御花园薅光了,还有他不敢干的事吗?”
“而且,父皇准许他敛财做什么?”他说完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不说话和他对视,看着看着,七皇子突然闭嘴了。几息后,突然问:“你的意思是,是父皇要敛财?”
四皇子点头。
七皇子
疑惑:“父皇敛财做什么?国库又缺银子了?”在得到四皇子肯定的回答后,他整个人都不太好了:“不是,先前我们下江南,不是弄了银子回来冲国库吗?”
“只是那么点银子如何够?”老七不知道,四皇子是知道的,当初国库都被卫家搬空了,父皇的私库又不翼而飞。公里宫外都缺银子,这些年难北水患旱灾和边关战乱又没断过,缺银子很正常。
当初第一次父皇让他想办法充盈国库时,就隐晦的提到过朝廷官员和世家手里有银子。
他在朝堂上还未站稳脚跟,不想得罪文武百官,当那个出头鸟,给三哥的人留下把柄。于是才把目光转移到江南富庶一带,没什么背景的商贾身上。
父皇这是逼急了,找了十一来当这个出头鸟。
十一是他们这些皇子里头最闲散的一个,病弱没实权。只要有父皇护着,怎么折腾,怎么被人参对他都没什么影响。
但若是老七跑去参十一,估计就要被父皇记上一笔了。
七皇子听四皇子一通分析,后背隐隐冒汗:得亏他四哥及时拉住了他。
“那,那老十帮忙十一办酒席,会被人记恨?”
四皇子:“他就是一个采买的,能碍什么事。”况且,老十那一门心思只在木工上,也没往上爬的心思,记恨他也无用。
七皇子哭丧着脸:“可我真没银子了,再吃席就要住大街上去了。”他眼珠子转转:“要不我下次还是别去了,反正我不去,十一也不能强迫我去。”
“不,一定要去。”四皇子抿唇,“你不去,就会有官员效仿,那就是在破坏父皇的计划,父皇能给你好脸色。”
七皇子欲哭无泪:“那怎么办?”
四皇子看了他一眼:“你放心,有人比你更着急,会先去找父皇的?”
七皇子疑惑:“谁?”
四皇子:“自然是那帮武将。”
七皇子眼眸微亮:“你是说三哥那帮人?”
四皇子点头。
七皇子立刻一副坐等看好戏的表情。
事实也如四皇子所料,建宁帝对文臣武将虽没有偏颇。但武将手里的银子普遍是没有大楚积累多年的文臣多。
文臣都开始叫苦了,武将就是真苦了。
三皇子
和阮国公府还好,依附他们的一群武将连续吃了十几次席后,各个裤腰带都快勒到脖子上了。
困难得紧。
武将直率,直接就找三皇子去哭穷了。各个把自己描述得比城西的乞丐还惨,就差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求着他去同十一皇子好好说说,别再办酒席了。
四皇子能看明白的事,三皇子也能猜到一二,这事估计找十一也没用,还让十一为难,关键症结只怕在他父皇那。
三皇子劝慰他们道:“若实在不想去吃席,不去便是。”
几个武将迟疑:“那皇上那……”会不会给他们穿小鞋啊。
三皇子:“天子当有容人之量,你们不必担忧。”
他们回去后,细细想想觉得还是不妥。
次日,干脆集体上折子弹劾了李衍。以文官为首的四皇子党一言不发,静静等着建宁帝发话。
建宁帝只当没听到,就让那些弹劾的人跪在那,直到散朝也没喊他们起来。
这维护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第二日,武将们接着弹劾……到了第三日,建宁帝终于忍不住发飙了,直接将带头的赵左都尉拖下去打了一顿。
赵左都尉边挨打还要边嚎。
建宁帝听得头疼,提前下了朝。他坐在清心殿内,却迟迟静不下心,狂躁的想发怒,头顶一根筋突突的跳。
直到李明嫣过来后,给他揉按了头部,他才平静下来。
他体恤这群武将,不曾将他们和文官区别对待。这群武夫却听不懂人话一样,偏要与他为难,从来不体恤他的难处。
再看看那群文官,同样是吃席,总不见他们有意见?
建宁帝嘴上没说,心里难免对这群武将起了不快。
过了两日,他直接将李明嫣的生辰又提上了日程。
众武官见找三皇子没用,直接去找了正在养伤的阮国公。阮国公虽在家中,但也知道这事的。
天子有不当之处,做臣子的理应劝解。
他思索再三,决定去找皇帝太傅一起进宫劝诫。
不巧的是,萧太傅染了风寒,大夫还在府上。
阮国公只能自己进宫去了。
建宁帝见到他时还是客客气气的,搁笔询问:“阮国公身上的伤可好了
,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
阮国公一撩袍角就跪下了,行了大礼后,朝建宁帝委婉道:“皇上,近日皇城中的宴席太过频繁,文武百官的兜里比脸还干净。您若是再操办长公主的生辰宴,恐怕不妥。”
他说完,建宁帝的脸就冷了下来:“有何不妥?长公主为大楚和亲,又为和谈立下汗马功劳。她回大楚的第一个生辰宴,如何办不得?”
“臣并非针对长公主。”阮国公解释,“牧民放牧尚要休养生息,文武百官也需喘口气,再过不久又是皇上寿辰了……”
建宁帝始终阴沉着脸问他:“独独留着长公主的生辰不办,天下百姓要如何看待朕?”
阮国公:“也不是独独留着长公主的生辰不办,皇上寿宴过后,其余的宴席当免则免。”
“当免则免?”建宁帝继续冷脸,“是文武百官的意思,还只是那几个在朝堂上参十一的武官的想法?亦或是你阮国公的想法?”
“皇上!”阮国公觉得近日建宁帝越发偏激,他极力劝谏道:“老臣是为您着想啊!”
建宁帝不满:“为朕着想?让你们掏几个钱,你们就受不了了?那你们日日找朕要银子时,怎么不为朕想想?”
阮国公蹙眉:“这能一样吗?臣等找皇上要银子,是军需,是国事!您若执意要办宴席,恐会引起朝廷的动荡?”
建宁帝隐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脸彻底冷了下来。他额头青筋突突的跳,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沉声道:“阮国公,朕念你劳苦功高,你现在给朕出去,朕就当你今日没来过!”
阮国公不仅没出去,反而直挺挺的跪在那:“今日,皇上若不给个准话给老臣,老臣就跪死在这殿内。”在他印象里,建宁帝虽固执,但不是不听劝的人。
平日里也会给他几分薄面。
只是要求不要频繁办宴席而已,依照皇上的聪慧,不会为了国库寒了忠臣的心。
但在建宁帝看来,阮国公就是当初的大长公主。在居功自傲,在威胁他。
古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臣子连命都是君主的。只是一点银子而已,就用死相逼,这就是不忠的表现。
他也不管阮国公身上还有没有伤,就那么让他跪着。
阮国公足足跪了两
个时辰,人都跪得有些恍惚了,还是不肯起来。
建宁帝整个人开始焦躁,理智在爆发和克制的边缘来回拉锯。
他头更疼了。
偏偏这个时候三皇子来了,建宁帝捏着手忍耐着,让他进来。
三皇子一来,也跟着阮国公跪下了,张口便道:“父皇,您这是要逼死那些武将们。再这么下去,他们只怕出席您寿宴的体面衣衫都拿不出一件了!”
御座上的建宁帝眯眼:“你这意思,是朕的寿宴也不要办了?”
三皇子摇头否认:“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儿臣的意思是,寿宴可以办,但就不必拘泥于礼轻礼重。父皇仁爱天下,定也会体恤百官。”他迟疑两息又补充道:“儿臣知道国库缺银子,但武将也缺银子……”
被戳破心思的建宁帝突然发怒,直接抄起御案上的砚台就朝他面门砸了下去。怒骂道:“你知道国库空虚,还跑来质问朕?你四弟尚且知道替朕分忧,充盈国库。你呢?整日知道伸手向朕要银子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说这话?”
三皇子一时间被砸懵了,连额头被砸流血了也没动一下。在他印象里,父皇是不会轻易动怒的。
怎会突然就暴怒了?
事实上,建宁帝非常能忍。他当皇子那会儿,忍着太后和康王,成为皇帝后,忍着卫家和卫皇后。
一步步都是忍过来的。
如今他突然不想忍了。
突如其来的怒气将一旁伺候的汪全也吓了一跳:皇帝近日,似乎越来越容易暴躁了。
他忙让人去将长公主请了来
“皇上!”阮国公挡在三皇子前面,头埋得更低了,“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
建宁帝一下子跌坐回了御座上,头疼的几乎要裂开:他没办法息怒!
他死死瞪着阮国公和三皇子,双眼几乎充血。
就在他快克制不住自己时,李明嫣快步走了进来。她径自走到建宁帝身边,指尖抚在了建宁帝不断跳动的太阳穴上。
一股冷香顺着她指尖散开,建宁帝深吸一口气,处在爆发边缘的怒气总算压下去了一些。
李明嫣温声道:“父皇,不过是个生辰而已,不办便不办吧,儿臣没关系的。”
跪在那的三皇子和阮国公都
微微诧异,但都没敢抬头。
建宁帝脑袋的疼痛总算缓了过来,又深吸一口气后道:“君无戏言,朕即说了要给你过生辰,岂有食言的道理。”
李明嫣继续劝他:“父皇,只要您有心,儿臣就很高兴了,真的不必。您若为了儿臣和阮将军、三弟伤了和气,儿臣即便过了这个生辰也不会开心的……”
方才还固执己见,怒气冲天的建宁帝听李明嫣这样说,态度居然软化了,叹了口气道:“委屈你了……”
李明嫣懂事的摇头:“不委屈。”
然后建宁帝就闭目养神不再言语。
阮国公和三皇子等了一会儿,抬头去看,就对上了李明嫣的眼睛。
两人皆是一愣,就瞧见李明嫣朝他们使了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走。
阮国公和三皇子这才悄无声息的起身,然后又悄无声息的出了清心殿。
待走远了,三皇子才掏出帕子擦了一下额头,然后问阮国公:“外祖父,你没事吧?”
“无碍。”阮国公摇头,沉吟片刻后,小声问:“湛儿,你有没有发现你父皇近段时间有些不对劲?”
三皇子蹙眉,回想方才的情形,点头:“好像很容易暴躁,从前父皇再生气都不会这样……是不是头疾影响了?前段时间父皇头疾很严重,皇姐时常给他点按穴位才缓解……”
他越说眼神越暗淡:父皇从前从未如此疾言厉色的斥责他,还动了手。
两人走了一段路,三皇子还未出宫,就被阮贵妃宫里的人请了去。
阮贵妃瞧见他被砸破的额头,心疼的紧。找来太医给他包扎过后,单独把他叫到一边,斥道:“先前那群老臣找到你的时候,你何不去找十一皇子说说。他同你关系好,你好好同他说,他必会听你的。这样就犯不着惊动你外祖父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外祖父古板正直,又护着那群老将。如今惹怒了你父皇,可如何是好?”
三皇子沉闷:“儿臣不想十一为难。”
阮贵妃恨铁不成钢:“你不想他为难,他就能让你为难。他连着办宴席前,怎么不想想会连累到你?”
“不关十一的事!”三皇子咬牙,“是儿臣沉不住气,就算没有十一,这事也迟早会发生。”十一的手段算是温和了,若是父皇亲自下手,
估计文武百官会更惨。
他面色沉郁:“儿臣只是想不通,父皇怎么好似变了一个人,连外祖父也责罚!”
阮贵妃捻着茶盖的手一顿,眼神也阴郁起来:先前她一直以为,只要太子和卫家没了,皇上就一定会立湛儿为太子的。
皇上一直以来给她的信号也是这样。
但近年来,皇上冷眼看着她和淑妃斗,丝毫没有要立太子的意思。
显然,她和淑妃都被当枪使了。
该死的十一皇子没死,以皇上对他的宠爱,恐还是想为十一皇子铺路。
她眉眼冰冷,警告三皇子道:“你不必难过,你父皇本就薄凉。今后莫要再冲动了,也别和十一皇子走太近!”
三皇子听她提李衍,眉头微微蹙起,又不想和她起冲突,只得敷衍的点头:“知道了,儿臣宫外还有事,就先走了。”
淑妃瞧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没听见去。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实诚的儿子,太过重义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让春桃把三皇子送出去。
春桃领命,领着三皇子往瑶华宫外走。待走到重华附近时,老远便瞧见十一皇子往这边来了。
春桃正想避开,三皇子先喊了声:“十一。”声音里的沉闷一扫而空。
还加快步子朝李衍走了过去。
春桃有些郁闷:三皇子方才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贵妃娘娘的话啊,瞧见十一皇子还是会摇尾巴。
呸,她在想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4 章 签到第104天
李衍瞧见他也颇为诧异,待走近了指着他脑袋问:“三皇兄额头怎么了?”
三皇子摇头:“无碍,你这是要去哪?”
李衍回他:“去找父皇。”
三皇子提醒他道:“父皇正在发脾气,你还是莫要去了。”
李衍一下子反应过来:“你额头是父皇砸的?”
三皇子垂下眉眼,没搭腔。
“是因为吃席的事?”李衍沉默两息,道:“三哥,有时候不要太较真,忍忍就过去了,你看四哥就很能忍。”父皇再盘剥官员,也有个限度,总不能真把人逼死。
三皇子就是不太能忍。
他摇了摇头:“算了,你走吧,我出宫还有事。”
李衍看着他走远,心里活络起来。
三哥虽勇猛,若论起心性和筹谋远不及四哥。阮将军虽劳苦功高,但这些年都在边关,京都的人脉和势力比之萧太傅还是要差上许多。
当看萧太傅近日称病就能看得出来,心思和四哥如出一辙。
两人争储的话,三哥只怕不是四哥的对手。
偏偏两人都对那个位子有意。
这题无解。
他叹了口气,继续往清心殿去。他进去的时候,建宁帝靠坐在御案上,闭目拧眉,李明嫣正在给他揉按头部。
汪全冲着他嘘了声。
李衍眸子转了转,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等。等了一会儿,他突然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闭目的建宁帝豁然睁开眼,瞧见他坐在那,连忙道:“来了怎么也不说?”
李衍弯着眼笑:“刚到,父皇头又疼了?”
建宁帝坐直了身子,不悦道:“还不是叫你三哥给气的,年纪越大说话越无状!”
李衍忙从衣袖里递过去一份单子,转移话题道:“父皇,这是近日承办酒席官员送的礼单,您瞧瞧。”
建宁帝接了过去,匆匆扫了几眼,心情总算好了许多。他把礼单收好后,又朝李衍道:“你皇姐的生辰宴暂时别办了。”
李衍惊讶,先抬头看了李明嫣一眼,然后问:“怎么突然不办了?”
李明嫣温声道:“是我同父皇说不想办的。”
李衍猜得到可能和三哥以及阮国公有关,但这样皇姐会不会委屈?
他正这样想着,建宁帝就朝李明嫣道:“委屈你了。”
李明嫣很懂事的摇头:“不委屈。”
建宁帝同李衍又说了几句,明显精神不济的模样,就摆手让他下去。
李衍先去了他娘和赵娘娘那,他走后没多久,阮贵妃就来求见了。
汪全进去通报后,出来的却是李明嫣。
阮贵妃微微诧异:“怎么是你?”
李明嫣朝她行了一礼,温声道:“贵妃娘娘,父皇今日心情不好,您还是下次再来吧。”
阮贵妃眯眼,盯着她瞧了两秒后,叹了口气道:“长公主也莫怪本宫父亲提你生辰的事,实在是十一皇子做得太过,连带你生辰宴也没办法办。”
李明嫣:“生辰年年有,不差这一回。”
“话是这么说。”阮贵妃做出一副惋惜的模样:“若卫皇后还在,也不至于如此。”
听她提到自己母后,李明嫣眼眸微眯,周身气息危险:“你没资格提我母后!”
“本宫不提就是。”阮贵妃嗤笑:“只是可怜公主至今都被蒙在鼓里,还在维护自己的仇人。”
李明嫣拧眉:“你什么意思?”
阮贵妃掩唇,压低声音道:“公主还不知道吧,当年本宫同淑妃去围堵你母后和那两个孕妇,是十一皇子通风报信,让人提前告之了本宫,本宫又提前告之了皇上,你最信任的人一开始就在算计你!”
李明嫣看着她挑拨离间的嘴脸,觉得有些好笑:“是吗?贵妃娘娘不会以为转嫁仇恨,你和淑妃娘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吧?”
阮贵妃嘴角的笑一下子僵住了,反问:“你什么意思?”
李明嫣唇角翘起:“本公主的意思是,你和淑妃都得给我母后陪葬!”
她眼神如淬了毒的刀。
这一瞬间,阮贵妃毛骨悚然。
阮贵妃盯着她:“就凭你?”
李明嫣冷哼一声,一个眼神都没改她,转身进了清心殿。
阮贵妃想追进去,就被守在门口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她暗自咬牙,回去的路上心绪始终难平。
她挑拨不成,反而连着做了几天噩梦。梦里都是卫皇后死不瞑目,以及她浑身是血、拽住自己不放的场景。
阮贵妃生生被吓醒,醒来后就询问这几日皇帝都去哪了?
春桃道:“皇上近日没有来后宫,听说头疾又犯了,都是明嫣公主在旁伺候。”
阮贵妃心情立刻又复杂起来:这李明嫣自从和亲回来后,似乎并不如表面的柔顺小心,整个人深沉的可怕。
她总觉得李明嫣是个变数,就让春桃时刻盯着李明嫣的动向。
春桃盯了一上午后回来道:“长公主午后同大皇子出宫了,具体去了哪奴婢也不清楚。”
“和大皇子出宫了?”阮贵妃微微惊讶,这两人关系似乎一直很好……
这两人会去哪?
阮贵妃好奇,李明嫣也同样好奇。
今日她从建宁帝那出来,就瞧见大皇子在外头等她了,让她陪着出宫去个地方。
李明嫣想不出他有什么地方要去的,出宫后问了一遍,见他不说,也就没继续问了。待到了李衍的王府,李明嫣笑道:“来十一这里你直说就是,犯得着同我兜圈子?”
大皇子掩唇轻咳,无奈跟着笑:“十一不让我说。”
两人下了马车,并排往里走。
才进去,陆小路就迎了出来,神情跳脱,语气活泼:“大皇子,长公主,我阿姐和阿衍哥哥在里面等着你们。”
陆小路引着两人往后院走,待走到李衍的住处时,又瞧见站在木梯上摆弄大红灯笼的陆小宁,以及在木梯下瞎指挥的十皇子和李衍。
两人一会儿左一会儿右的,木梯上的陆小宁难得恼怒,恼道:“到底是左还是右?”
十皇子坚持:“就是往右,十一眼神有问题,你别搭理他!”
然后陆小宁就把灯笼往左挂了,跳下来一看,灯笼居然是歪的。
她无语的看着李衍,李衍摸摸鼻子,扭头四顾,看到李明嫣和大皇子时,连忙转移话题:“哎,皇姐,皇兄,你们终于来了!”
李明嫣看着廊下还在摇摆的红灯笼,问:“今日什么日子,还挂红灯笼了?”
李衍让开一条道:“皇姐进去里面就知道了。”
李明嫣隐隐猜到了什么,等她走到偏厅,瞧见紫檀圆木桌上摆着的蛋糕时,她眼里也有了笑意:“都说了不必过生辰,你们还特意准备了?”
李衍引着她坐
到了主位:“皇姐会来的第一个生辰宴自然要办的,他们不给你办,我们一起过也是一样。”
陆小路熟络的招呼其余人落座,一桌七个人,坐得满满当当。
李衍在蛋糕上插了根蜡烛,点燃,然后让李明嫣许愿。
这环节李明嫣并不陌生,她十三岁生辰的生辰蛋糕就是十一送的。当时母后瞒着她直接将蛋糕丢了,她为此难过了好久。
时过境迁,心里难得有暖意流过。即便她已经过了相信许愿的年纪,依旧双手合十闭眼做祈祷状。
待她吹灭了蜡烛,十皇子连忙问:“皇姐,你许了什么愿望?”
李明嫣轻笑:“说出来就不灵了。”其实她压根没许愿,愿望这种东西,靠自己双手挣就行了,用不着许。
十皇子嘀咕:“不说出来好像也不怎么灵啊……”反正他从小到大都许愿了,一样都没灵验过。
李衍瞪了他一眼,他乖乖闭嘴了。
七人围着桌子吃了一顿饭,十皇子因为工部有事先走了。之后李明嫣和大皇子要回宫,李衍亲自把两人送到了大门口,看着两人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李明嫣手里拿着好几份礼物,险些滚到脚底下了。幸而大皇子伸手接住,把它摆放到马车的小几上。
李明嫣问:“你们怎么还提前备了礼?”
大皇子:“前几日十一来同我们说,我们就备下了。”
李明嫣:“就是阮国公去见父皇的那日?”
大皇子点头。
两人正说着话呢,马车突然趔趄一下,小几上堆放的礼物还是滚到了地上,滚了两个圈险些滚下马车。
李明嫣反应迅捷,直接用脚尖勾住了。脚尖一抖,那礼物就抛到了她手心。
与她平日表现出的柔弱无害形成鲜明的反差。
大皇子微微诧异:“皇姐身手好像比从前更好了。”
李明嫣扯了一下嘴角,掀开车帘子往外看。有人摔在了马路中间,险些被马匹踩到。
那人挣扎着要爬起来,就被赶来的三皇子一脚踩在地上,见挣不开后,他连连求饶。
三皇子把人拉了起来,一抬头,就和李明嫣还有大皇子对上了。
他眉头微蹙,拉着人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
车帘子放下,大皇子这才回神,语气有些惋惜:“父皇真将三弟贬到巡城指挥处去了?”
李明嫣点头:“嗯。”
自从上次三皇子和阮国公顶撞建宁帝后,建宁帝就有意无意的针对起朝中的武将。稀释了阮国公的兵权不说,又以巡防营需要整顿为由,将巡防营一部分的人调到其他衙门去了。
巡防营的人怨声载道,都去找三皇子诉苦。
三皇子心里本来就不舒服,在朝堂上连着被建宁帝训斥几次后。只顶撞了一句,就被建宁帝撤去了巡防营统领的职务,发配到京都巡城处。
巡城处还不如五城兵马指挥处,要日夜负责京都内的治安,管的事又多又杂。像这种当街抓贼的事,时有发生,就算夜里有突然事件,也得出动巡逻。
一个皇子,来管这些破事,属实叫人难堪了。
不过,三皇子做得还挺认真。
马车刚要走,又被人拦住了。
有人在外恭敬道:“长公主,大皇子,四皇子殿下请你们上茶楼一聚。”
李明嫣蹙眉,掀开侧边的窗帘往茶楼看,就看到二楼撑开的窗口处,四皇子和七皇子正往这边看。
三人视线交汇,李明嫣放下车帘子,吩咐车夫快走。
那拦车的下人瞧见马车直直朝他冲了过来,险些没吓死。待马车呼啸而过,那下人愣了愣神,才匆匆回了茶楼,躬身朝四皇子道:“主子,长公主没搭理小的!”
四皇子摆手,那小人赶紧下去了。
七皇子恼怒道:“皇姐这是什么意思?她和大皇兄走得近,能去十一那,四哥特意去请她,她居然不来?”
四皇子坐在窗口,静静抿了口茶,又给他倒了杯茶:“莫要无礼,她是长姐,对大楚又有大功,不来也不能说什么。”
七皇子愤愤不平:“她就是仗着这点和父皇的愧疚,才这般目中无人!”自从皇姐回宫后,就日日陪在父皇身边,连十一都比了下去。
见到他们,压根都不带正眼瞧的。
四皇子提点他:“皇姐她是女子,你的心思应该放在三哥身上。”
提起三皇子,七皇子气才顺了些。顺势在四皇子对面坐下了,眉眼飞扬道:“四哥果然料事如神,三哥果然沉不住气去找父皇了,
如今落到看大街的下场,真叫人痛快!”从小到大,那李湛除了和皇姐不对付,最喜欢招惹他。
他早盼着对方倒霉。
四皇子放下茶盏:“别高兴的太早,下个月就是父皇寿宴,听闻阮贵妃备了大礼,三哥那边也必会有所动作。说不定很快就能重新得父皇青睐。”
近日父皇心思多变,连他也有些摸不透了。
毕竟,卫家还没倒时,比起他,父皇更喜欢三哥。
七皇子抿唇:立长立嫡,只要三哥在,太子之位就轮不到他四哥。
他咬牙:“不会了,一定不会再青睐三哥了!”
他一定会让三哥去不成寿辰。——
帝王寿宴时大事,即便文武百官已经穷得叮当响,但这这件事上也绝不敢含糊。
皇宫开始筹备寿宴开始,群臣也开始琢磨着要送皇帝什么礼。既能显示出诚意,也不至于让自己倾家荡产。
到了皇帝寿宴那日,整个后宫都忙碌起来了。
满宫华彩,热闹异常。
文武百官从辰时开始,就陆陆续续进宫参加宴饮。戏台子早已经搭好,皇帝后妃皇子公主们还未来,戏台子上已经咿咿呀呀开始唱上了。
李衍同十皇子一起进宫的,十皇子自下轿起就一直在看他空空如也的手。待到了内廷,实在忍不住了才问:“十一,你没打算送礼给父皇吗?”亦或是礼物藏在身上了。
李衍厚颜无耻道:“我先前收的礼金早就送给父皇了,那份大礼父皇应该很喜欢。”
十皇子啊了一声,然后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锦盒:相比较他自己雕的木雕,十一送的确实更值钱。
他担心自己送的礼太轻,到了御花园就四处张望。想看看其他皇子送了什么。
找了一圈,只看到大皇子和四皇子。
大皇子身子骨不好,他母妃不让他靠近。四皇子今日带了四皇子妃过来,他也不好意思过去。于是扭头问李衍:“三哥和七哥呢?他们两个怎么还没来?”
李衍也四处看了看,摇头:“不知道啊,三哥不是被父皇派去巡城了?不会今日还在上职吧?”
天子寿辰,普天同庆。
应该不至于。
李衍刚想往大皇子那去,四皇子带着自己皇子妃朝这边
过来了。他喊了句十一,然后看了看他左右手,也问了一句:“你的贺礼呢?”
他身后的四皇子妃朝着李衍和十皇子微微俯身。
李衍两人点头,算是回应,然后道:“贺礼在我娘那。”
十皇子眼睛瞪大,扯了一下李衍,用眼神问他:方才你不是说已经送过了吗?
李衍用眼神会他:逗你呢。
十皇子有些无语,朝他翻了个白眼。
这一幕落在四皇子妃眼里甚是有趣,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李衍这才收敛,转头问四皇子:“七哥呢?”
四皇子摇头:“不知道,昨日他同我说,会晚些过来,估计是睡太晚起不来吧。”他笑道,“我已经让人过去看了,不急,三哥不也没来吗,说不定就一起来了。”
早就过来的阮贵妃也注意到三皇子没过来,连忙派了身边机灵的小太监出去查看。
那小太监一路走得飞快,才出□□,就和四皇子身边的小厮撞在了一起。他跌了出去,将进宫来贺寿的兵部侍郎给撞得一个趔趄。
手上的贺礼直接摔了出去。
兵部侍郎吓得要死,发现贺礼损坏后,拉着那小太监就不肯放。
四皇子身边的小厮见此,低头快步从两人身边路过,然后一路出了宫。
一刻钟前,宫外西城大街。
三皇子带着几个兵抓了几个逃犯后,才匆匆回府换了衣裳,带上贺礼,骑上快马往宫里赶。
他跑得太快,右侧方直接冲出来了一辆马车,双方直接就撞上了。
三皇子连同腋下夹着的寿礼一起跌下了马背,对面的马车也直接歪倒在地,发出巨大的砰咚声。
马车开裂,七皇子从里面爬了出来,看到三皇子就骂:“李湛,你不长眼是不是?大街上的纵马,想谋杀啊?”
三皇子赶着去贺寿,没空搭理他。伸手去捡贺礼就要走,七皇子见他如此,气得冲过来就去揪他衣领:“你撞了我就想走?门都没有!”
三皇子不耐烦,伸手将七皇子的手拽开:“你再不走,寿宴就要迟到了!”他近日本就不得父皇喜欢,若是寿宴再迟到,恐会被人扣上不孝的名声,更惹父皇厌弃。
他这边着急,七皇子不依不饶又缠了上来:“少拿这个忽
悠我,你今日撞了我,至少也给得我个说法,否则别想走!”
七皇子就是诚心想拦着他的:任凭阮贵妃再如何讨好父皇,只要三哥不出现,都白搭。
先前他故意让刑部的人把几个逃犯放了出去,故意拖李湛,没想到他李湛的动作还挺快!
那只能他自己来拦了。
但他显然低估了三皇子的战力。
三皇子甩手,直接又将他丢回了破损的马车上。
他痛得龇牙咧嘴,但下一秒又扑了过去抱住三皇子的大腿,嚎道:“有种你就打死我!”
三皇子觉得他简直有病,揪住他后脖领用力扯了两下都没扯开。
两人正纠缠着,突然插进了一道声音:“哎呦喂,七皇子,三皇子别打了,寿宴快开始了,你们赶紧进宫吧!”
七皇子抬头,就瞧见他四哥身边的侍从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三皇子方才落在地上的贺礼。
侍从把贺礼还给了三皇子,然后又伸手去拉七皇子:“七皇子,快随奴才进宫吧,四皇子到处在找您呢。”
七皇子有些懵:四哥找他做什么,不是说今日他来拖住三哥?
反正父皇从来就不待见他,他能拖住三哥,寿宴迟到也是不亏的。
他还未被拉走,三皇子就夹住贺礼翻身上马了。
七皇子急得跺脚:“你等等!”以三哥的速度,别对方没迟到,他自己迟到了。
那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他当即解开了车夫的马,骑上马就走,徒留车夫和四皇子身边的侍从在跺脚,大喊:“七皇子,您的贺礼!”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宫,然后又一前一后下马进宫。
三皇子脚程快,不到一刻钟就赶到了内廷御花园,寿宴开始的最后一刻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建宁帝朝他这边看过来,然后就瞧见了气喘吁吁,头发凌乱、浑身脏污,朝着这边百米冲刺的七皇子。
建宁帝拧眉,喊了声:“老七!”
所有人都朝着七皇子看去,那一瞬间的压迫感太强。七皇子惊得左脚和右脚打结,一个刹车不及时,直接飞扑了出去。
他整个人像个大号的鱼雷,从十皇子桌面上砸了过去,然后滚过大皇子的桌面,直接砸在了李衍的桌面上。
发出更大的声响!
李衍整个人被邻桌的三皇子护着往后靠了靠,手上的筷子都吓掉了。
好半晌嘴巴才合上,看着浑身上下被撞得青紫的七皇子,颇为同情的问:“七哥,你没事吧?”
七皇子痛得龇牙咧嘴:他看起来像没事的样子吗?
现在肯定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父皇杀人的眼神,和他母妃恨不得掐死他的目光了。
还有四哥,应该对他很失望吧。
七皇子思索来思索去,决定所幸装晕。于是他眼一番,两腿一伸,晕了过去。
淑妃惊得直接站了起来,四皇子也跟着起身。
建宁帝眉头几乎打结,阮贵妃抿着唇看好戏,三皇子缓了口气,坐在了那灌了口酒,暗骂:自作孽不可活!
就在建宁帝要开口让人把他抬下去时,李衍从袖带里摸出一枚银针,直接扎进了七皇子的人中。
七皇子惨叫一声,直接蹦跶起来了,他刚想骂李衍来着。抬头四顾,就发现整个御花园的人,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家眷,还有皇子公主后妃娘娘们,和今日的寿星主人公,他的父皇大人,都齐齐盯着他……
现场诡异的安静。
七皇子脚趾扣地、头皮发麻,只想原地升天!
他拧眉盯着李衍,用眼神在骂他:要你多事啊!会点医术了不起啊!扎你个娘娘腿!
李衍耸肩,指尖的银针又动了动。
七皇子瞳孔放大,后缩脖子,就听见建宁帝一声喝问:“老七,你来说说,这又是哪一出?”
七皇子回头,缓缓和建宁帝对上。
御坐上的建宁帝沉眉冷目,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七皇子知道:今日他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必定要被重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记者提问:请问看到你七哥,你想到什么?
李衍:《猫和老鼠》里面的傻狗。
第 105 章 签到第105天
七皇子用尽自己二十几年积攒的智商,脑袋飞速的运转,支支吾吾一阵后果断伸手指向三皇子:“是三哥,都是三哥!儿臣赶着进宫给父皇贺寿,三哥骑马冲出来就将儿臣撞翻了!儿臣急急忙忙的追进宫才会搞成这个样子的!”
对就是这样,他死咬住李湛不放,就算挨罚,也有人陪着他一起挨罚。
三皇子连忙起身辩解:“父皇,儿臣原本打算进宫贺寿,但刑部有逃犯逃出,儿臣临时去抓捕逃犯,匆匆赶来时才同七弟撞上。但七弟不知怎的,不管不顾拉着儿臣就是不肯儿臣进宫。”
这话说的,难免让人怀疑七皇子故意不让三皇子进宫。
七皇子恼了,嗓门拉高,震得旁边的李衍耳膜都生疼。
“什么叫就是不让你进宫?你撞了我一句道歉都没有,扭头就跑,我能不拉住你吗?”
但建宁帝深知他的尿性,反问他:“贺寿?寿礼呢?”
“寿礼?”七皇子四下看看,瞬间惊慌。
寿礼他忘在马车里了。
他求助的看向淑妃,淑妃扶额,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七皇子又看向他四哥,四皇子侧头,余光瞟见隐在御花园暗处朝他招手的侍从,以及侍从手上的和寿礼。于是起身,朝建宁帝道:“父皇,小七昨夜就把贺礼交给儿臣了,让儿臣带进宫给您。”说着他拿出自己那份贺礼先呈了上去。
七皇子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建宁帝喝道:“老四,你少给他打掩护。昨夜给你的,你总不说他直接让你挑的礼?自己没手,要你送进宫来?”
四皇子被噎了一下,有些无奈。
建宁帝继续盯着七皇子:“你三哥追逃犯迟了情有可原,那你说说,你迟了是因为什么?”
因为什么,因为他要等着堵李湛啊。
七皇子正努力找理由,一旁的阮贵妃就抿唇轻笑:“总不可能是睡晚了吧?那七皇子就太不上心了,明知今日是您父皇寿宴还如此……”
七皇子急着辩解:“儿臣没有!”
淑妃也帮他说好话:“是啊,皇上,臣妾昨日还叮嘱他务必早到,他定然不般这心大的。”
“叮嘱了还敢如此,就是故意的了?”建宁帝拧眉,不耐烦再听他叨叨,直接下旨道:“既然
迟了,就不必参加寿宴了。你现在回你的王府,闭门思过一个月,罚俸半年!”
“父皇!”七皇子急了,又看向淑妃和四皇子。
四皇子冲他摇摇头,示意他别再争辩了,赶紧走。
父皇近日脾气越来越大,这个时候再吵,后果可能更严重。
七皇子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然后留下满地的狼藉,当着群臣的面一瘸一拐的往御花园外走去。
那背影看上去即凄惨又可怜。
他一走,寿宴重新恢复热闹。有宫婢和小太监迅速过来收拾寿宴上的残局,李衍就往三皇子那边靠了靠,侧头就瞧见三皇子一截脏了的衣摆。
他扯了扯三皇子,三皇子低头,也瞧见了那截脏了的衣摆。见李衍要动手给他清理,他连忙把袍子拉到另一边,压低声音道:“无碍的,就是摔下马的时候沾到泥土了。”
李衍眼眸微睁:“还摔下马了?没受伤吧?”马那玩意儿,他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不是不敢,而是身体条件不允许。
三皇子摇头,冲他露出一口白牙:“你皇兄我皮糙肉厚,能有什么事!”他拿起寿礼,仔细检查:“倒是这寿礼,一同砸到了地上,别弄坏了。”
李衍目光落到寿礼上,跟着他看了一圈,突然讶异问:“这寿礼跟你一起砸到了地上,怎么一点灰尘也没有?”
经他一提醒,三皇子也注意到了。
他仔细回想,先前他摔下马的时候,那贺礼滚了几圈,直接摔进了一片浅淡的水污内,不可能连点灰都没沾上。他又把贺礼来回翻转检查了一遍,确实是自己的寿礼盒子。
外表一样,那就确认里面。
三皇子立刻解开寿礼盒子检查,李衍也低头目不转睛的盯着锦盒看。锁扣打开,一只蛇头探了出来,还嘶嘶的吐着信子,差点没吓死他。
三皇子眼疾手快,啪嗒一声就把盒子盖上了,那一截没来得及收回的蛇信子还在外面疯狂的抖动。
邻桌的十皇子听见动静,轻咳了一声,问:“怎么了?”
三皇子摇头,将锁锁死,用袖子将锦盒盖住了,摇头:“没事。”
十皇子又询问的看向李衍,李衍也跟着摇头:“没事。”
十皇子看看这个
,又看看那个,突然又凑近了一点,小声问三皇子:“三哥,你打算送什么寿礼啊?”他从进御花园就一直憋着想问,这下终于能开口了。
这孩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李衍把他推开:“你送你自己的就好了,问了还能换寿礼不成?”
十皇子一想也是,于是又正襟危坐,吃起席来。
一旁的三皇子却脸色发白,难看的紧:寿礼是他亲自挑的,是一件刻了麒麟图腾的圆形羊脂玉璧。今日出门前他还仔细查验过,怎么会变成一条剧毒的蛇?
他又开始回想从挑选寿礼后到现在的每一个过程。
寿礼似乎只有方才进宫前,和老七撞在一起滚落在地时,离开了他的视线。
然后寿礼就被老四的侍从捡了起来,还给了他。
起先他只以为是老七想故意拖住他,不让他进宫贺寿。却原来,老七只是用来迷惑他的工具,掉包寿礼才是老四的目的吧。
他眸色变冷,抬头看向斜对面坐着的四皇子。
若不是十一发现了异常,他待会直接把寿礼献上去,真不敢想象自己的下场会有多惨。
尽管建宁帝生肖是蛇,但送他一条剧毒的活蛇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这和行刺无异!
寿宴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行刺,就算所有的人都觉得他不会这样蠢,但事实摆在眼前,父皇绝对不会放过他。
储位之争,光明正大的来抢,他决计不会说什么。
但老四这样未免太狠。
这是想至他于死地!
他看向四皇子的同时,四皇子也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还朝着他遥遥举杯。
三皇子冷漠的移开眼,然后看向阮贵妃。
阮贵妃接收到他的眼神,立刻让身边的春桃过来。春桃过来后,三皇子朝着她耳语了几句,她回到阮贵妃身边后,小声道:“三皇子说寿礼出了问题,让娘娘另外给他备一份礼。”
寿宴已经开始,群臣已经在献礼,待他们献完礼后,几个皇子公主就要献礼了。
时间紧迫。
阮贵妃立刻吩咐春桃:“去本宫寝殿将本宫前些日子亲手绣的金刚经拿来,记得用锦盒装好,别弄得太潦草!”临时找不到太过宝贵又特殊的东西,不如献爱心。
那金刚经是三皇子亲手所抄,虽然是她绣的,但只要字迹是三皇子的。献上去的时候,往孝心上靠,总能讨到好的。
春桃匆匆去了。
她一走,淑妃那边的宫婢也跟了出去。
三皇子注意到淑妃的宫婢往这边过来,伸腿就绊了那婢女一下。那婢女手上还端着酒水,一个趔趄,酒水就直接朝着李衍洒过来。
三皇子一惊,想伸手去拉李衍,正在和李衍说话的李明嫣就先挡在了李衍面前,整壶的酒水全洒在了她的裙摆上。
那婢女吓得要死,扑通一声跪下就朝李明嫣疯狂的磕头:“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奴婢不是故意的!”
淑妃蹙眉,暗骂对方没用。
阮贵妃隐隐得意。
“你怎么走路的?”李衍蹙眉看着李明嫣:“皇姐,你没事吧?”
李明嫣倒是好脾气的摇头:“算了,寿宴人多,她许是没注意。衣服脏了,去换一条就是了。”说着,她提起裙摆要走。
李衍起身:“我陪皇姐一起过去吧。”
他才迈了一步,就被大皇子拉住了:“十一,皇姐去换衣裳你跟去不合适,在这等着吧。”
李衍一想也是,于是又坐了下来,朝李明嫣道:“那皇姐快去快回,别错过献礼了。”
李明嫣点头,带着自己的两个婢女走了。
半刻钟后,春桃先捧着锦盒回到了寿宴之上,阮贵妃问她:“你没弄错吧?”
春桃摇头:“没错,奴婢再三确认才放进锦盒里的。”
阮贵妃还是不放心,伸手开了锦盒来确认。只是她刚看到明黄色的经卷,淑妃就喊她:“贵妃姐姐,轮到您向皇上贺寿了。”
阮贵妃忙把经卷往里推了推,把锦盒盖上,推给了春桃。
春桃会意,将锦盒隐在了宽大的袖子里,走到三皇子身后跪下。再把锦盒塞给了三皇子,并小声告知他里头的物件,以及阮贵妃交代的话。
他们说话的功夫,李明嫣已经换了裙子过来了。这次她直接走到建宁帝身边站着,群臣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朝她看去。正好没人注意三皇子这边。
待春桃走后,三皇子低头去看锦盒。
汪全就开始宣唱:“诸皇子给皇上拜寿——”
大皇子先上去了,献上自己亲手种的一盆长寿松。那松树造型奇特,赏心悦目,甚为好看。
建宁帝对大皇子没什么期待,对他送的寿礼要求也没那么高,至少他瞧着这盆长寿松还挺喜欢。
这么多年了,对着大皇子这张脸倒也没那么厌恶了。瞧见他瘦得过分的身体时,甚至还关心了一句:“你这身体要细细养着才是,没得比十一瞧上去还差。”
群臣看看大皇子又看看十一皇子。
确实,十一皇子出宫三年,不仅没死,气色还明显好了。反而是大皇子,瞧着就没好过,一咳嗽起来,身体好像随时要碎掉。
瞧着让人揪心。
大皇子被关心后,脸上浮现笑意:“多谢父皇关心。”
贤妃娘娘在一旁顺口道:“皇上,绪儿年纪也大了,是该成家立业了,您看这大皇子妃的人选?”若要成亲,必定不能再住在宫里的。
贤妃娘娘对这出宫建府一事格外的执着。
建宁帝方才舒展的眉眼明显淡了下来,把盆景放下后,问大皇子:“绪儿是如何想的?你想娶亲?”
皇帝一问出口,家中有适龄女儿的文武百官都紧张起来:大皇子不得宠就算了,身子骨还差得要死,看着比十一皇子还容易挂掉,嫁过去不是守活寡。
万一大皇子点了头,皇上又乱赐婚,不是害了自家女儿一辈子?
贤妃才不管这些,她考虑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只要能出宫,怎么都好的。
她拼命朝大皇子使眼色,然而大皇子压根没看她,只躬身朝建宁帝行了一礼,摇头道:“不必了,儿臣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就不祸害人家姑娘了。”他再清楚不过,父皇不会想要任何冯家人的血脉。
他一旦点头,恐怕先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建宁帝显然很满意他的回答,假意训斥他道:“你既无意娶亲,只说就是。什么叫祸害人家姑娘,朕的儿子什么人配不得!”
大皇子:“父皇教训的是。”
建宁帝摆摆手,紧接着三皇子捧着锦盒上前,跪下后将锦盒呈上,高声道:“儿臣亲手抄写了金刚经一份,再由母妃亲自刺了绣,每日放在床头祈福一万遍,祝愿父皇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建宁帝自从有头
疾后,最喜欢听见的一句话就是身体康健,三皇子的这句贺词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他脸上总算又有了笑意:“难得你有孝心,这浮躁的性子还能静下心替朕诵经祈福。”
其他嫔妃面上不显,心里却都在想:这一万遍祈福还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她们说十万遍都行。
汪全见皇帝高兴,赶紧上前接过了手里,打开锦盒摊到建宁帝面前给他看。
明黄带着佛香的布料呈现在建宁帝面前,建宁帝伸手拿过经卷,打开。
一节漆黑三角的蛇头探出了经卷……
饶是建宁帝在沉稳,也差点没吓死,手一哆嗦,直接将经卷丢了出去:“来人啊,救驾!”
他大喊出声,身边的护卫齐齐抽刀,紧张的护在他身前。文武百官也骚动起来,起身往这边看。靠近他的阮贵妃更是直接吓得往后躺倒,倒是赵娘娘一如既往的镇定。
经卷砸到地上,滚了两下,完全摊开了。
寿宴上所有人就看到一条吐着信子,已经死掉的蛇被一枚虎头钉,钉在了经卷上。还未干枯的蛇血一点一点的从蛇头上往下沁,明黄的经卷染上难闻的腥味……
看到那蛇头的一刹那,李衍就不淡定了:怎么回事?三哥不是去换了寿礼吗?怎么又出来一条死蛇?
十皇子也诧异:方才问三哥,三哥就不肯说,面色也有点奇怪,这死蛇不会真是三哥放的吧?
有胆小的女眷前一刻还点着脚看呢,下一秒就吓得尖叫。随即很快意识到场合不对,高高的调子一下子就压了下来,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文武百官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谁不知道建宁帝的生肖是蛇,三皇子的生肖是老虎。皇帝寿辰,在金刚经里藏着用虎头钉钉死的蛇,这不是在诅咒皇帝吗?
建宁帝的脸色一下子难看至极,盯着三皇子怒目而视:“这就是你送的金刚经?你每日对着它诵经究竟是想祈福还是想诅咒朕?”
“儿臣没有!”三皇子本能的看向阮贵妃,阮贵妃脸色已经惨白一片,正扭头瞪着春桃。
春桃也被吓傻了:她明明仔细检查过的,怎么会?
她仔细回想从御花园去瑶华宫,再从瑶华宫到御花园的整个过程:经卷并未离开她的手啊!
阮贵妃
咬牙,扑通一声跪下了,朝建宁帝道:“皇上,湛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寿礼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建宁帝冷脸:“如何就有人做手脚了?方才他自己说,他亲自抄写,并每日捧出祈福的?除了他还有谁能在经文里放蛇。”难怪他近日头疼频繁,太医又找不到原因,都是因为诅咒吧。
建宁帝这一刻出离的愤怒,并且偏执的认为事实就是这样。
阮贵妃辩解:“皇上,湛儿又不傻,怎么会挑寿辰之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做出这种事?”
一旁的淑妃插话:“谁知道呢,近日三皇子频繁顶撞皇上,又被皇上贬到巡城处了,怀恨在心也说不定呢。”
“你闭嘴!”阮贵妃朝她喝骂。
淑妃悻悻闭嘴,然后看向建宁帝:“皇上,臣妾说的是实话。那金刚经就三皇子和贵妃姐姐碰过,不是三皇子难道是她自己不成?”
“淑妃娘娘,你别血口喷人!”三皇子阴沉着脸,“寿礼可不止我和我母妃碰过,还有七皇子和四皇子的侍从也碰过!”反正也不知道究竟哪里出了错,但老四和老七要害他是事实。
干脆谁都不要想好,全拉下水算了。
淑妃急了:“三皇子,别敢做不敢认,你胡乱攀咬什么?”
“本皇子没胡说!”三皇子开始捋思路,“父皇,方才七弟追着儿臣进寿宴您也瞧见了,他亲口说进宫前,我们撞在了一起。儿臣的寿礼就是那个时候掉的,随后七弟拉着儿臣不放,是四哥的侍从赶过来,把寿礼捡给了儿臣。这事京都街上的百姓都瞧见了,寿礼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被掉包的,是七弟和四弟联合起来想陷害儿臣!”
一直没说话的四皇子这个时候终于开口了:“三哥,原来你进宫前故意撞老七,是像当初的五弟一样,打着让老七背锅的主意?”
他这一开口,现场所有人都想起几年前,五皇子勒死卫子陵,让七皇子背锅的事。
先入为主,所有人一瞬间都觉得,这七皇子真真是个倒霉催的,怎么啥坏事都能碰上!
连建宁帝也这么认为。
四皇子继续道:“我不过是瞧见老七迟迟没到,让侍从过去喊他了。方才十一和老十在这也听见了,我从头到尾压根不知道他和你撞上了,如何能掉包你的寿礼?”
所有人又都看向李衍和十皇子,连建宁帝也看了过来。李衍没说话,十皇子心眼实,直接点头道:“四哥是瞧见七哥没来,才让侍从去看看情况的。”
四皇子的话被佐证,这一定程度上就验证了三皇子在说谎。
三皇子还要说话,建宁帝就冷冷喝道:“你闭嘴!”
三皇子不甘心,又喊了声:“父皇!”
建宁帝头又开始疼了:“说了让你闭嘴!”
三皇子知道,现在不说就没有机会了,他提高声音道:“父皇,儿臣敢以性命发誓,儿臣绝对没有要诅咒您的意思!”
“朕让你闭嘴!”建宁帝脑袋像是要裂开的疼,控制不住自己,抄起桌上的酒壶就朝三皇子脸上砸了下去。
阮贵妃大惊失色,起身就去挡,酒壶直接砸在了她后背。力道之大,直带着她向前倒去。
“母妃!”三皇子惊呼,及时伸手接住了她。
阮国公是再也坐不住了,出列后,直接跪到了母子两个面前,朝着建宁帝就以头磕地:“皇上明鉴啊!三皇子向来孝顺,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
只是不凑巧,他刚说完,十皇子身边伺候的宫婢就突然尖叫一声,跳开了。
十皇子吓了一跳,待低头一看,就看到自己脚边有一条剧毒的蛇在嘶嘶吐着性子。
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拉李衍,没想到李衍已经被大皇子拉跑了。
于是他边跑边喊:“母妃有蛇蛇蛇!!!!”
他好怕这玩意啊!
那毒蛇受了惊吓,开始到处乱窜。寿宴上尖叫连连,宫婢太监、大臣及一种女眷吓得全部乱跑,更有甚者直接跳到了摆宴席的桌子上。
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声:“那蛇好像是从三皇子的座位上爬出的!”
跪在地上的三皇子惊慌的回头去看:那蛇他明明锁死了,藏在桌子底下的,怎么会跑出来?”
汪全护着建宁帝后退,连忙招呼着御前侍卫过来逮蛇。
那蛇许是受了惊吓,眨眼的功夫就窜到了建宁帝面前。建宁帝本就头疼难忍,一下子就跌坐在了御座上。就在那蛇要攻击建宁帝时,三皇子想也没想,直接抽出身边侍卫的佩刀,将那蛇一分为二。
冰冷的蛇血渐了建宁帝满脸,他放大的瞳孔里是三皇子关切的脸,以及他左手上明晃晃的刀。
建宁帝突然就想起了大长公主临死前的那句诅咒:“本宫诅咒你,迟早众判亲离,死于至亲之手!”
在三皇子伸手要过来扶他时,他惊的一下子就打开了三皇子的手,然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朝御前侍卫喊:“快,快把这个逆子关进大理寺!”
御前侍卫上前缴了三皇子的刀,将他捉住。
三皇子也不反抗,只是不可置信,继而难过又受伤的看向建宁帝……
父皇方才那眼神,是以为自己要弑父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6 章 签到第106天
侍卫要把三皇子架走,阮贵妃抱着三皇子的腿,不肯他们动,朝着建宁帝哭求道:“皇上,事情还没查清楚,您怎么能将他关入大理寺?”
“皇上,湛儿方才救了您啊!您不能如此!”
昔日高高在上的贵妃,此刻哭得可怜无助。
建宁帝头疼欲裂:“贵妃若再替老三求情,就同他一起去大理寺吧!”
阮贵妃瞳孔颤了颤:早知道皇帝绝情,万万没想到他过完河就拆桥。
阮国公连忙过去拉她,示意她别说了。
最后,三皇子被押入了大理寺。
好好的一场寿宴弄得一团糟,七皇子被关了禁闭,三皇子更是直接关到大理寺去了。
百官散场,后宫人心惶惶。
三日后早朝,四皇子一党就开始揪住三皇子的错处不放,要求建宁帝严惩三皇子。甚至有人直接说三皇子想弑君,嚷着绝对不能姑息。
对三皇子口诛笔伐。
阮国公联合一群武将开始反击,痛斥萧太傅离间天家父子之情,枉为人师。
同时又纷纷替三皇子求情,讲述三皇子有多孝顺有多崇敬建宁帝这个父亲,企图唤起建宁帝心里最后一点的怜惜。
双方斗得不可开交。
建宁帝自从寿宴回去后,就处在高度紧绷的状态。再加上他们这么一吵,他头无时无刻都在疼。
整个人就爆发了,直接下令将三皇子党的两个官员拖出去打死。
血腥味让他隐隐兴奋,他白天夜里都难以入睡。太医令过来给他开了舒缓安抚的药物后还是没效。直到李明嫣开始给他揉按太阳穴,他才安静下来。
但梦里又开始光怪陆离,他梦见了年轻时的康王,梦见了少女事情的卫皇后。他伸手去牵卫皇后时,年少的卫皇后一下子变成了临死前的卫皇后。她拔下头簪,死死的抵住他的咽喉,大声的诅咒他,众叛亲离,亲缘丧尽,不得善终……
很快卫皇后的这张脸,又变成了大长公主那张冷沉的脸,那张脸七窍流血,嘴巴一张一合:“本宫诅咒你,迟早众判亲离,死于至亲之手!”
建宁帝吓得连连后退,然后一把雪亮的刀锋划开了他的喉咙……
他一下子就吓醒了,坐在龙榻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明黄的龙帐
随风晃动了两下,外间的汪全急匆匆的跑来,跪在地上,急切地问:“皇上,您怎么了?”
建宁帝后背一层薄汗,黏腻的难受。
他起身,汪全立刻让伺候的人过来。待洗漱一番后,汪全才小心翼翼道:“皇上,贵妃娘娘还跪在外头……”
建宁帝脸一下子又沉了下来,汪全立刻闭嘴了。
他揉着额头,第一句便是问:“明嫣呢?”
汪全立刻去把李明嫣找了来。
寝殿里点起了熏香,建宁帝躺到了软榻上。李明嫣默不作声的开始给他揉按额头。
这一按就按了两个时辰,建宁帝睁开眼睛,李明嫣还没停下动作。
他长长舒了口气,才哑声道:“还是女儿贴心,你那几个皇弟除了十一,没一个让朕省心的,一天天的巴不得气死朕!”
李明嫣继续安静的按着。
建宁帝又道:“文武百官也是,上朝就吵得朕头疼!”
文武百官吵,还不是因为建宁帝一直关着三皇子。不放也不杀,双方自然就开始博弈了。
等了一会儿,他直接把问题抛了出来:“明嫣,你说说,老三要如何处置?”
李明嫣温声道:“儿臣先前去和亲,一路上遭遇了连番刺杀,三弟一直护着儿臣,从未后退。儿臣认为,三弟赤忱,寿宴上虽有错,但罪不至死……”虽然她知道,李湛只是为了完成皇帝交给他的任务才护她。
当初这事,建宁帝也知晓,但最后由于没有证据,就不了了之了。
“苦了你了。”建宁帝想了一圈,当初和亲是老三去送的,能去破坏和亲的人,似乎昭然若揭了。
这群人,他还没死呢,一个个就打起来了。
他因为寿宴上的事和近日频繁做的梦,始终忌惮老三。
不想杀又不能放,那就赶得远远的吧。
冷香在鼻尖萦绕,建宁帝又渐渐睡了过去。半个时辰后,李明嫣从长寝殿出来。
寝殿外站着一群宫婢太监和守夜的侍卫,廊下灯光昏暗,阮贵妃就跪在那,听见声音连忙抬头。瞧见是李明嫣后,又继续挺直了背脊。
廊下习习凉风吹得她抖了一下。
李明嫣双手交握,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一刻钟后,阮贵
妃终于忍不住了,再次抬头看她,冷声问:“长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李明嫣唇角微微翘起:“没什么意思,就是陪贵妃娘娘站一会儿罢了。”
阮贵妃拧眉:分明是在看自己笑话才对!
她咬牙:“从前的恩怨是从前的恩怨,长公主去和亲遭遇刺杀,湛儿可是拼死护住你。望长公主这个时候莫要落井下石!”
李明嫣轻笑:“贵妃娘娘这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公主有仇必报,有恩也会铭记。父皇那,我可是求了情的。”
阮贵妃狐疑的看着她。
李明嫣抬抬下巴:“更深露重,贵妃娘娘还是回去吧。你要知道,你就算跪死在这也无济于事。”父皇都可以一剑捅了他的发妻,阮贵妃这颗棋子算什么。
阮贵妃低头,不再搭理她。
李明嫣嗤笑了声,又进了寝殿。
次日,早朝时分,寝殿的门终于开了。
阮贵妃惊醒,立刻跪直了身子,翘首以盼。
身着龙袍的建宁帝走了出来,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然后道:“你回去吧,老三今日就能放出来。”
阮贵妃惊喜,连忙叩谢圣恩。
但早朝过后,圣旨传达下来,她整个人都傻了。
建宁帝下旨,让三皇子去北疆戍边,没有他的圣旨不得私自回京。
这和贬去北疆有什么区别?
正是夺嫡的节骨眼上,眼看着建宁帝一年比一年老,身子骨又弱了许多。三皇子一旦去了边关,这就无异于将皇位拱手让了出去。
她匆匆出宫去了三皇子府,她去的时候,阮国公已经在那了。
关了几日的三皇子衣衫也没换,胡子拉碴的,眼睛全是红血丝,满面憔悴。
阮贵妃扶着他上下打量过后,确认他没有被动用私刑,才放心下来。然后又急切的朝阮国公道:“父亲,现下可如何是好?”
阮国公拧眉:“圣旨都下了,能如何?”
“可是!”阮贵妃心中怒火翻涌:“我们好不容易搬倒了卫家,湛儿怎么能这个时候走?”
阮国公叹了口气:“皇上近日脾气越发古怪,也许,这个时候走也不一定是坏事。谁说当了太子就一定能走到最后?先让湛儿去边关吧,你大哥在那会护着他的。”他又安慰三皇子道:“你去了北疆也莫要气馁,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去北疆历练历练也好!”
三皇子点头,想了三日,他也算想通了:只要父皇不待见他,猜忌他,他再怎么争也是惘然。
不若先去北疆。
他反过来安慰阮贵妃道:“母妃,你别难过了。反正儿臣小时候就想去北疆,您就当这件事推迟了吧。”
阮贵妃想起三皇子小时候,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事情哪能这么算的。
三人说着话,外头已经有人在催三皇子上路了。
这是一刻钟都等不了。
三皇子随便收拾了几件细软,就踏出了三皇子府。阮贵妃和阮国公想送三皇子到城门口,三皇子拒绝了。
他不喜欢离别的场景,他希望再回来的时候,他的亲人能站在城门口欢欢喜喜的迎接他,而不是现在满面愁容。
他翻身上马,一路跟着护送的禁卫军出了城。才到城门口就瞧见了李衍的马车停在那。
他勒停了马,马儿来回的踱步,打着响嚏。
李衍掀开车帘子跳下了马车,把手里准备好的包袱递给他:“这里头是我准备的一些吃食和散碎的银两,你拿着。”
三皇子接过包袱,从里面掏出装银子的荷包还给李衍:“吃食可以留下,银子就算了,君子不夺人所好。况且,北疆也用不上。”
“你真不要?”李衍抿唇,“我难得大方一回的?”
三皇子轻笑:“确实难得,回来请我喝酒便是。”
“好吧。”李衍在后背掏了一下,掏出一把小弩递给他:“这是我防身的东西,你拿去吧,里头的钢针如果用完了,可以去铁匠铺照着打。”
三皇子心说这么小的弩能顶什么用,但既然是李衍送的,他还是收下了。
“你回去吧。”三皇子说完,一甩马鞭,疾驰而去。
这是李衍第二次到这来送别了,他挺讨厌北城门的。他回头问陆小宁:“你说我不会来第三次吧?”
陆小宁肯定的点头:“你外祖父他们快回来了。”
李衍:“……”好吧,他把这茬忘记了。
他回头,就瞧见四皇子站在城楼上,两人四目相对。李衍一句话也没说就上了马车。
马车入城,四皇子又从城楼上下来了。他拦住李衍的马车,车夫为难的问李衍怎么办?
李衍掀开车帘子和四皇子对视,语气平淡:“四哥可是有事?”
四皇子拧眉:“你是不是认为,你四哥的寿礼是我换的?”
李衍声音依旧冷淡:“四哥同我说这个做什么?”
四皇子辩解:“寿宴上,我瞧见阮贵妃的婢女给老三寿礼了。你该问问阮贵妃,为什么寿礼里有那些东西。”
李衍:“三哥人都走了,这些都不重要了。”夺嫡本来就是你死我活,又没怪他的意思。
犯得着堵在这,同他解释?
他吩咐车夫快走,车夫挥动马鞭,四皇子这才让开。
马车缓缓行了起来,马车里的李衍拧眉思索:寿礼确实是阮贵妃准备的,阮贵妃不可能害三哥,那里面的死蛇谁放的?
“小宁,你注意到寿宴那日有什么不对劲吗?”
陆小宁仔细回忆,迟疑道:“春桃去取寿礼的期间,长公主也走了……”
“皇姐?”李衍抗拒往她身上想,“可是皇姐是因为被泼了酒才去换衣裳的。而且,棠梨宫和瑶华宫在两个方向,皇姐若是要在寿礼里做手脚时间上来不及。”
陆小宁无情的戳穿他:“你是不想怀疑长公主吧?办法总比困难多,只是换衣服的话也不必去棠梨宫。”虽然她也不想怀疑长公主,但李衍问起,她还是会说。
“长公主在羌北三年,虽受了很多苦,但性子也变了许多。她没有你想象的弱,不需要你去小心翼翼的保护。”
能从狼窝里杀出来,会是什么善茬。
就是她也变了许多。
李衍眉头几乎打结,就在马车快到他府邸时,他突然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往宫里去。
——
与此同时,阮贵妃先一步回到了宫中。
饶是三皇子和阮国公已经安慰过她,她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回想了一下当日的情形,她这才有空,把被贬成三等宫婢,打得只剩下半条命的春桃喊了来,问她:“你再仔细回忆回忆,寿宴那日你来取寿礼,真没有异常?碰到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春桃跪在地上,面色苍白,仔细回想了一下后才道:“奴婢,奴婢只碰见
了长公主……”
“长公主?”阮贵妃是知道李明嫣去换衣裳的事,当时还是因为湛儿ban了淑妃的宫婢一下,她才会去。
“长公主也没有同你搭话?”
春桃摇头:“奴婢过来时候,同长公主撞了一下,她扶了奴婢一把,奴婢道完谢就走了。全程长公主和她的婢女都没有碰到寿礼。”
没碰到并不代表没偷换。
阮贵妃又问:“那你记得是什么时候撞见的?撞见的时候她可有换衣裳?”
春桃想了一下,点头:“大约半刻钟左右,在景阳宫附近撞见的,当时长公主已经换过衣衫了。”她记得很清楚,长公主在宴席上穿的是一件月白宫装,撞到她时,穿的是淡紫色衣裙。
阮贵妃咬牙:若是李明嫣去棠梨宫换衣服了,压根不会碰到春桃。最有可能的是李明嫣随便找了处就近的宫殿换了衣裳然后特意去堵春桃。
至于春桃说长公主没有任何举动,她是不信的。
这件事,只有李明嫣最可疑。
且卫家和卫皇后的事,她都有份。
阮贵妃越想越气,于是,她带着人亲自去了棠梨宫。
棠梨宫的门紧闭,她身边的小太监敲了许久才敲开。
阮贵妃积攒了一肚子火气,一进去就冷着脸问:“李明嫣呢?”
宫婢回她:“公主在书房。”
“还不快带路!”阮贵妃一路到了书房,书房门口守着几个武婢。
阮贵妃进去她们没拦着,但阮贵妃身后的婢女却被拦了下来。
“公主好大的架子,拦着本宫的婢女不让进是什么意思?”阮贵妃看向端坐在窗台边上的李明嫣。
李明嫣已经备好了茶水,气定神闲的看向她:“本公主不喜人太多,而且,待会怕贵妃难堪。”
阮贵妃拧眉:“本宫能有什么难堪?”
李明嫣倒了杯茶水给她,转移话题问:“贵妃娘娘过来有何贵干?”
阮贵妃这才想起正事,冷眼盯着她问:“公主寿宴那日可是故意去堵春桃的?”
李明嫣和她对视:“贵妃娘娘其实是想问,三弟的寿礼是不是本公主换的吧?”
阮贵妃沉着脸。
李明嫣唇角翘起:“寿宴那日,七弟是故意去
堵三弟的。然后四弟趁机将寿礼换了,那寿礼里是一条剧毒的蛇。但十一太好心,提醒了三弟,三弟才会找贵妃娘娘另备寿礼。”
“本公主瞧着四弟和三弟实在没用,就顺手帮了他们一把。”
她说得如此轻飘飘,阮贵妃却恨不能掐死她:“你这是承认春桃的寿礼是你换的了?”
李明嫣丝毫不避讳的点头:“是。”
阮贵妃端起桌上的茶水就想往她脸上泼。
李明嫣先一步站起来,朝着她就是一巴掌。
阮贵妃手里的茶被打飞了出去,茶杯砸在地上碎成数块。
巨大的声响吓了书房外,瑶华宫的宫婢一大跳。他们想往里冲,就被守在外头的武婢止住了。
里头的阮贵妃还不知晓外头的动静,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明嫣:“你敢打本宫?”
啪!
李明嫣又补了一巴掌,讥讽道:“本公主想打你还要挑日子不成?”
阮贵妃瞪着她:“本宫是贵妃!”
李明嫣往前逼近一步:“贵妃也是妾,本公主是嫡公主,如何打不得你!”
阮贵妃被逼得连连后退,手撑着身后的置物架上。置物架一个没稳住,噼里啪大摔了一地。阮贵妃直接向后倒去,摔在了一堆的瓷器中,手心被扎得生疼。
她突然有些惧怕李明嫣的眼神,刚想大声呼救,就被李明嫣拿瓷片抵住了脖子。
阮贵妃瞬间惊恐:“你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李明嫣冷笑,“想报复你!你应该知道本公主活着回来后,你们会有什么下场!”
她眸色冷冽,里面的杀意几乎要溢出来。
阮贵妃丝毫不怀疑她会下手。
她开始有些后悔来找李明嫣了,她惊慌道:“本宫,本宫的婢女就在外面,本宫来你这,许多人都看到了。你现在杀了本宫,你也跑不了的!”她试图拿建宁帝来恐吓李明嫣:“你杀了本宫,皇上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李明嫣手上的瓷片又往前递了一点:“那试试?”
阮贵妃的脖颈被划破,黏腻的鲜血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淌,尖锐的疼痛让她止不住的发颤。
她顾不得自己手心的伤口,双手去握住李明嫣的手,试图阻止她下一步的动作,
她颤声求饶:“长公主,你住手,住手……”
“这就疼了?本公主在羌北所受的疼,比你这个疼上千倍百倍!”她整个手心都染上了阮贵妃的血,眼里的癫狂叫阮贵妃害怕。
阮贵妃抖着声道:“又不是本宫让你去羌北和亲的,要怪你就怪皇上,要杀你也去杀皇上!卫家是皇上除的,你母后也是皇上杀的。你为难本宫算什么本事?”
“且湛儿送你去北疆,一路上拼了命的护你,你就是这样害他的?”
就在阮贵妃以为她会被李明嫣割喉而亡时,李明嫣突然把手上的瓷片一丢,嘲讽道:“你倒是比本公主母后有觉悟!”
阮贵妃捂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气。
李明嫣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帕子擦了擦手,冷声道:“若不是看在三弟和亲路上相护的情谊上,你以为他还能安然的离开大理寺天牢去往北疆?”她顺手把帕子丢了,“实话告诉你,父皇已经对三弟起了杀心,你们阮家说不定就是下一个卫家!”
阮贵妃面色惨白。
李明嫣瞧着她:“圣旨都下了,你就乖乖接受,莫要再跑到本公主的面前发疯。若是再有下一次,本公主一定弄死你!”
房门被打开,阮贵妃浑身发抖的走了出去。瑶华宫的下人看到她脖子上的伤口吓得要死,连忙上前扶着她,问她怎么回事。
阮贵妃抓住宫婢的手都在发颤,努力肃声警告:“本宫自己不小心弄伤的,今日就当本宫没来过长公主这,听见了吗?”
几个宫婢连忙点头,扶着阮贵妃走了。
李明嫣走了出去,感觉到左侧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她扭头,就瞧见李衍和陆小宁站在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李明嫣愣了一秒,随后问:“你都听见了?”她知道李衍耳力过人。
李衍点头,声音有些干涩:“三哥的事真是皇姐做的?”
几个武婢很有眼神的撤离了,远远的注意着这边。
李明嫣也不想瞒着他,点头:“对。”
李衍又问她:“贬三哥去北疆,也是皇姐的主意?”
李明嫣很平静的反问他:“这样不好吗?以他的脑子,和李衡斗,最后落不过一个死字。如今边关安定,又有阮将军坐镇。只要他安静待着,就能活了!”
“还是说,十一想看他被李衡弄死?亦或是被父皇猜忌,哪天像五弟一样被处死?”
李衍很早就这样想过了:去边疆,确实是三哥最好的选择。
他又继续问:“那皇姐回来是想报仇?”
“仇肯定是要报的!”李明嫣语气幽幽,“我还想要大楚的江山!”
李衍眸色幽暗:这是要参与夺嫡的意思了?
“皇姐想当皇太女?”
李明嫣反问他:“怎么?你觉得不行吗?十一,从前你同我说过,女子亦可称帝的!阿赤容烟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吗?”
“本公主想要权,想要没人能轻视我践踏我,想要高坐明堂,做这头顶的天!”
“皇姐!”李衍劝她:“你想好了,一旦踏出这一步,不是你死我活,你活着回来不容易,我不想你死!”
“我活着回来不是为了苟活!”李明嫣眸色坚定:“我宁愿死在那位子上,也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她心意已决,李衍无话可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7 章 签到第107天
女子要夺权可比男子难多了。
就是当年鼎盛的冯太后和后来风光无两的大长公主也不敢有当权的念头。
李衍抿唇,同李明嫣道:“依照父皇的性子,不管皇姐如何努力,他都不可能册封你为皇太女的。”
就算皇子都死绝了,便宜爹也只会过继。
说句不好听的,他想当太子都比皇姐容易。
时代的局限性就是如此。
李明嫣神色淡定的回他:“这可不一定。”羌北王不也没想过把王位传给阿赤容烟吗。
事在人为。
不给她就抢好了。
李衍疑惑:“什么不一定?”
李明嫣还没回答,汪全身边的小太监就匆匆来了,朝着李明嫣行了一礼后,急切道:“长公主,皇上头疾又复发了,汪总管让奴才来请您过去呢。”
李明嫣应了一声,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李衍一眼,这一眼仿佛在说:你看,父皇离不开我。
李衍蹙眉:近几个月,父皇似乎是真离不开皇姐,连夜里有时也侍奉左右,清心殿处理政务的时候更不用说。
而且近日便宜爹的脾气也暴躁了许多。
实在太过反常……
整个太医院和他都没办法缓解便宜爹的头疼。皇姐若只是单纯的揉按穴位,真的能立竿见影?
先前他不愿意深想,现在不得不想了。
接下来的日子,李衍日日往建宁帝的面前跑。时刻注意着他的衣食住行,盯着李明嫣给他揉脑袋。连续盯了半个月,一丝异常也无。
反倒是建宁帝时不时就调侃他:“朕当你有了王府就不喜来朕这了,近日是怎么了,日日都能瞧见你。”他心情难得的舒畅。
李衍讪讪:“儿臣不是想尽尽孝心吗?奈何皇姐太能干,儿臣只能刚看着。”
建宁帝听他这么说来了兴趣,朝他招手道:“那让明嫣教你,你来给朕按按。”他还从未享受过李衍的伺候,一时还挺新鲜。
李衍听话的走到李明嫣身边,询问她:“要按哪些穴位?”
李明嫣同他说了一遍,然后李衍就接替了李明嫣的位子,照着揉按了起来。只是没揉几下,建宁帝眉头就促了起来,道:“还是算了,这方面你还真不如你皇姐。”
李衍面上带笑,心里却奇怪得紧:他观察了好一会儿,手法、穴位都没有错,要说力道不一样也不太可能啊。
为何只有皇姐按得有效?
还有什么他疏漏的地方。
李衍又被建宁帝赶到了座位上坐着,建宁帝靠坐在龙椅上闭目休息,李明嫣就很自然的拿起御案上的折子开始读。
李衍就那么看着,有宫婢端了茶水上来。他接过,抿了一口,一股冷香一闪而逝。他忍不住问那宫婢:“这是什么茶,闻着味道很特别?”
宫婢连忙道:“是江南进贡的雨前龙井。”
“雨前龙井?”他记得没错的话,这茶是十二商会里的钱老板进贡的。这茶他尝过,没有这股子冷香。
他怀疑是自己方才接触了便宜爹才留下的味道,于是又嗅了嗅自己的指尖,没闻出任何异常。
他抬头去看李明嫣,李明嫣依旧在安静的念折子。
空气里是浅淡的龙涎香,殿内静谧又和谐。
很快,一道脚步声插了进来。
汪全带着四皇子进来了,四皇子看到李衍微微诧异,待看到正在读奏折的李明嫣时,忍不住蹙起眉头。
建宁帝睁开眼,问他:“有何事?”
四皇子这才回神,朝建宁帝俯身一礼:“父皇,户部的账目已经盘过了,账本在这,请您过目。”
他将账本高举,汪全连忙伸手过来接过,放到了建宁帝面前。
待建宁帝翻看过后,夸赞道:“不错,朕这么多儿子里,就数你最能干。”
四皇子眉眼染上欣喜,然后多问了一句:“父皇,三哥去边关后,巡防营指挥使的位子空了下来。小七正好闭门思过结束,不若让他去巡防营历练历练……”
巡防营主要负责京都内外的安全,地位仅次于禁军了。若是巡防营给了七皇子,那四皇子党就如虎添翼,三皇子就彻底出局了。
建宁帝眸子里的笑意明显淡了下来,李明嫣适时插话道:“以七弟的性子恐不适合接管巡防营,大皇弟瞧着更合适一些。”
四皇子拧眉:“大皇兄那身体如何能管巡防营的那群武将?”
李明嫣轻飘飘的反问他:“至少大皇弟从不胡来,巡防营是京都重要守备军,让七弟去管不怕他弄得乌烟瘴气?
父皇的寿宴就叫他搞砸了。”
四皇子面色冷凝,一时间还真没办法反驳。
他看向建宁帝:“父皇,小七年纪不小了,您应该给他个机会。”
李明嫣唇角轻扬:“年纪是不小了,不如先成家?父皇,不如给七弟找个皇妃,说不定就成熟了。”
四皇子还要说,建宁帝就道:“明嫣说的在理,老七那性子还是先成家吧。至于巡防营,让老大过去瞧瞧也无碍。他身子骨再弱,也是天家皇子,那群武夫还能欺负他不成。”
早在四皇子提出这个问题时,建宁帝就想了一圈。老三已经贬去了边关,巡防营再交给阮国公的人肯定不合适。交给老七,这不等于壮大萧家这个外戚,那更不行。
如今在面前的皇子也就老大,老十和十一,老十在工部做事,整天忙得和陀螺一样,性子又轴,肯定不合适。
至于十一……
建宁帝看向李衍:这孩子不是生病就是在生病的路上,虽个子已经长高了,但到底不及弱冠……巡防营那地方多苦啊,别伤着他了。
老大身体也弱,但这些年瞧着也还好,和太后闹翻了,又没母族势力。派个他信得过的副将看着,让老大去巡防营冲门面,走个过场,意思意思就行。
省得老四这帮人一直惦念着那位子。
见建宁帝主意已定,四皇子知道不能再说了。他沉着脸瞥向李明嫣,李明嫣只当没看到,继续给建宁帝整理折子。
四皇子眼神又定在那堆折子上:父皇近日对皇姐似乎太过倚重了!
建宁帝见他迟迟不走,蹙眉问:“可还有事?”
四皇子摇头,退了出去。
他走后没多久,又有几个大臣过来议事。李衍借口要去他娘那,出了清心殿。很快,李明嫣跟着他身后也出来了。
李衍诧异:“皇姐不用跟着父皇吗?”
李明嫣摇头:“我也要回棠梨宫一趟,一起走吧。”
两人并排往前走,李明嫣身上干净舒爽,连脂粉香也无,更别提什么冷香了。
李衍几乎以为方才是自己的错觉。
察觉到他一直在看自己,李明嫣回头冲他笑了一下,问:“你外祖父,外祖母是不是要回来了?”
李衍回神:“应该就这几日吧
,我娘要同我一起出宫去迎接。”
李明嫣温声道:“他们流放北地多年不容易,十一要多陪陪他们,有亲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李衍以为她想起了大长公主和右相,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分别后,李衍就去了钟粹宫。
许妃瞧见他来,忙问:“小宁呢?你怎么没带她来?”
李衍解释:“外祖父他们不是要进京了吗,小宁和小路去帮忙收拾许家祖宅了。”
许妃笑道:“这两个孩子就是好,贴心。”
不一会儿,赵娘娘也来了。
李衍同她们说起建宁帝的事,疑惑问:“你们有没有发现父皇近日脾气变得古怪暴躁了?”
许妃点头:“倒是有一点。”不过也只是有一点,她向来是温温柔柔的,建宁帝对着她很难发脾气。
赵娘娘近日接触建宁帝最多,其实她早发现了端倪,也发现了李明嫣的不对劲。
但李明嫣手段高明,她细查后没查出任何不妥之处,甚至比她下绝子药还要高明。
那冷香连建宁帝本人都没察觉,也只有李衍这狗鼻子能闻得出来了。
如果李明嫣只是单纯的动狗皇帝,其实赵娘娘是乐见其成的。她故意打着马虎眼道:“这有什么奇怪的,你父皇脾气本就不好,从前是被大长公主压着而已。现在卫家没了,年纪一上来,暴躁点难免的。”
“年纪上来,暴躁点难免的?”李衍暗自揣测,不会是到了更年期吧?
话说,男人有那玩意嘛?
赵娘娘观察他神色,又补充道:“且他头疾严重,从你出宫那会儿到现在都好几年了,痛的时候没杀人已经算好了。”
他蹙眉:“父皇近日对皇姐好像很倚重。”
“你别小看头疾,疼起来真真要命的!太医院查不出毛病,亏得你皇姐能舒缓他的头疾。”赵娘娘话语一转,又道:“你父皇多疑心思沉,你也是知道的。他迟迟不肯立太子,不就是怕被夺权吗?他不信任任何皇子,唯有你皇姐是个女子,能依仗的只有他,倚重点不是应该的吗?”
赵娘娘的话有几分道理。
但李衍总觉得哪里有漏洞:便宜爹似乎不仅仅是倚重皇姐,还有点顺从皇姐。
顺从这个词似
乎也有些不准确。
他应该去问问陆小宁的,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李衍回到王府就去了药房,开始尝试着调配复刻方才闻到的冷香。
说是香也不确切,更像新雪初融的味道。
干净凌冽不易察觉。
现在是夏日,去哪去找雪花?
皇家冰库里好像有冰,若是再加上别的东西调配,应该能模拟出大概的味道。
他立刻让管家拿着自己的腰牌进宫去取冰,等冰取来后,他就窝在药房里一整日都没出来。
白芷去敲门,他也没应。
直到陆小宁过来敲门,他才喊了句请进。
门开了,陆小宁端着晚膳进门。李衍让她把房门关上,然后神神秘秘的朝她招手。
陆小宁狐疑,顺手关了门,把晚膳放到旁边的小几上,然后坐到他面前。还没说话,李衍就递了个琉璃瓶过来,示意她闻一下。
陆小宁试探的将脸凑过去,嗅了嗅,浅淡新雪的味道飘入鼻尖。
她抬头看了看李衍:“什么意思?”
李衍问她:“你在羌北闻到过这种味道吗?”
陆小宁疑惑:“这不就是雪的味道?羌北的冬日到处都是这种味道。”
李衍:“你再闻闻?”
陆小宁又凑近了些,深深嗅了一下,还是什么都没闻出来。她问李衍:“你到底想让我闻什么?”
李衍自己又闻了一下,他明明能闻出雪里面还有股冷香,为什么陆小宁闻不出来?
难道是浓度不够?
是了,寻常人没有他的嗅觉灵敏,肯定要浓度大一点才能闻得出来。
他又往琉璃瓶里滴了点花汁进去,再次让陆小宁闻。
这次陆小宁刚吸口气,眉头就促了起来,脱口而出:“寒枝花?你怎么有这种花?”
“寒枝花?”李衍追问:“什么是寒枝花?”
陆小宁陷入不好的回忆:“是羌北特有的花,生长在极寒之地,是羌北王族才能有的花。这花寻常人根本闻不出来,除非是掉进了花田,或是提炼出花枝才能闻出极淡的冷香。”
“这种花的花汁可以减轻伤痛,羌北的勇士在战场上受伤才能得到羌北王的赏赐。但服用过量的话,可以致幻,会让人会飘
飘欲仙,如坠美梦。”她曾亲眼见过羌北王和羌北王子服用寒枝花后癫狂的丑态。
李衍面色冷凝:听着怎么像是罂粟?
但生长环境似乎又不同。
他又问:“那这寒枝花可会让人变得暴躁易怒?”
陆小宁摇头:“不会,阿赤容烟说过,服用过量的寒枝花后,除了致幻,还会让服用的人顺从、依赖种花的人。时日越久,那人就会陷入沉睡,血液会成为寒枝花的养分,死后尸体上会长出新的寒枝花。”
李衍疑惑:为何他父皇暴躁易怒?难道是他猜错了?
陆小宁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迟迟没说话,想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什么,试探着问:“你是怀疑长公主给皇上用了寒枝花?”
李衍点头,把今日的事同她说了一遍。
陆小宁也有些疑惑:“听你这么说,长公主应该是把寒枝花的花粉藏在了指尖。如果只是少量,皇帝只会慢慢嗜睡和顺从,根本不会暴躁易怒!只有强行戒断才会出现强烈的反应,比如,浑身的骨头会像有蚂蚁在啃咬,会冷得每个毛孔都冒寒气。”
李衍又问:“那会不会是头疾影响?”
陆小宁拧眉:“不太可能,如果只是头疾,寒枝花是可以缓解的。”
“你给皇上把过脉了吗?”
李衍点头:“查不出任何问题,甚至脉搏都没表现出异常。”
陆小宁迟疑两息后,还是道:“长公主也曾服用过此花,当时也查不出异样,还是阿赤容烟提醒了我们……”羌北王嫌李明嫣的脾气又臭又硬,把人打伤后又假意让人送来寒枝花药膏。
李明嫣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药膏,强制戒断后,每日身体骨头里都像是有蚂蚁在啃咬。
她是亲眼见过李明嫣有多痛苦的。
能把自己手上身上抓出一道道的血痕,恨不能用刀把骨头挖出来挠……她到现在想起来都不忍心……
“皇姐也服用过?”李衍抿唇:“那皇姐现在再接触那花岂不是又容易染上?”
这玩意和罂粟也没啥区别了。
陆小宁:“应该会有一定的影响吧,月上中天寒气最盛时影响最大。如果你想验证,可以十五晚上去棠梨宫看看。”
李衍神色凝重,明日似乎就是十五了。
这晚,他直到凌晨才睡过去。
第二日,就焦躁不安的进了宫,借着要看望他娘的由头留在了钟粹宫。
本来皇子元服后是不可以留在宫里过夜的,但除了被拘在宫里的大皇子外,李衍似乎是那个特例。
钟粹宫也始终留着他的屋子。
他忐忑的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月上中天,待整个皇宫都陷入沉睡后,他才出发往棠梨宫去。
他走的正门,守宫门的小太监瞧见他来甚为诧异,行了一礼后,连忙问:“这么晚十一皇子怎么过来了?”
李衍问他:“皇姐呢,睡了吗?”
小太监为难:“长公主已经睡下了,要不您明早再来?”
李衍没搭理他,径自往李明嫣的寝殿去,边走边道:“本皇子深夜来,就是有急事。”他走到寝殿门口,门口的武婢立刻拦住他,小心翼翼道:“十一皇子,长公主已经睡下了。”
“本皇子不进去,你们去将皇姐喊出来。”说着他就站在前殿门口等。
武婢为难,互相看了一眼,还想再劝。
寝殿的门突然开了,李明嫣披着外裳站在那,朝他看过来,问他:“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李衍上下打量她,见她并无异常,才松了口气。然后道:“我傍晚去了父皇那,汪公公说你申时末就匆匆走了,瞧着脸色不太好,我担心你生病,就过来看看。”说着还拿出随身的布袋,“你瞧,我连药都带了。”
李明嫣面上带笑:“我当是什么急事,你放心,我无碍的,许是午膳吃坏了肚子,就匆匆回来了。”
李衍从布袋里掏出治肚子的药:“肚子不舒服的话吃这个。”
李明嫣接过:“好了,我会记得吃的。天色已晚,你快回去休息。”
李衍点头,同她道别后,走了。
待确定他已经走远,李明嫣勉强维持的平静瞬间瓦解。她整个人站立不稳,扶着门框一下子就滑了下去。
两个武婢吓得要死,连忙将她扶进了屋子。还未到床榻上,她就痛得受不了,一下子跌倒在地,直接将手边的屏风给扑倒了。
人也跟着跌倒在地。
两个武婢再次伸手去扶,就被李明嫣呵斥:“别碰我,都出去!”
两个武婢面露不忍,但又无可奈何。
待寝殿的门重新关上,李明嫣痛得蜷缩成一团,寒气往她四肢百骸游离。
明明是夏日,她却似被埋在万年不化的冰雪里,冷得透骨。
寒枝花的花粉就在床榻之上,只要她爬过去就能够到。
李明嫣浑身的骨头都在痛,她眼眶凸出,唇角都咬破了血,努力克制着不动。
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她三年都过来了,比这还难受都熬过来了。
就一晚上而已,她熬得住。
唇角的血不住的往下滴,李明嫣呜咽一声,张嘴就要去咬自己的手腕。
一截白净的手腕先伸到了她嘴边,李明嫣要咬下去的动作一顿。抬头,就见冷光里蹲着的李衍。
李明嫣一下子怔住,随后像鸵鸟一样将自己团成一团。
李衍瞧见他这样,既心疼,又难受。
连忙从药袋里摸出止疼的药给她,她不张嘴,他就强硬的撬开她的嘴,把药丸塞了进去。然后起身去倒了杯水,给她灌下去。
李明嫣呛得连连咳嗽,李衍将她扶到塌边坐下,然后抽出银针给她施针。
半个时辰后,李明嫣总算好受了点,但浑身还是痒,身上寒沁沁的冷。
她裹紧被子,上下牙齿都开始打架,抖着声问:“陆小宁告诉你的?你如何去而复返了?”
李衍哑着声道:“方才触到你的指尖了,冷得过分。”
李明嫣暗自懊悔:还以为瞒过去了。
李衍劝她道:“皇姐,就算你想夺权,也不必用这种方式。那寒枝花损人不利己,你能戒断一次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要再继续了。”
李明嫣眼神冰冷:“我能依仗的只有这个了,你放心,只是一点花粉而已,不会上瘾的。”她计划过的,若从没接触过花粉的,只是这么一点不至于上瘾,她是染上过的,反应才强烈了一些。
而且一个月就一天,她能受得住。
她看向李衍:“还是说,你担心父皇?你想告发我吗?”
李衍抿唇:“你知道我不会……你现在停手,父皇只是用了一点,不会察觉的。”
“不可能!”李明嫣摇头,“父皇有头疾,他舍不下的!若只是我给他用的一点花粉,戒断是不会有反应,顶多会觉得冷。但赵皇后也对他用了药,赵皇后的药似乎和寒枝花起了反应,才会让他暴躁、易怒,若不接着用药他一定会疯。”
“赵娘娘?”李衍惊骇:“赵娘娘对父皇用了什么药?”
“这你就要问赵梅枝自己了。”李明嫣嗤笑:“也许是断子绝孙的药吧,不然为何都这么多年了,后宫一个孩子也没添!”
她不知自己的一句玩笑就是真相。
李衍神情凝重:这下事情就难办了。
他拧眉问:“若继续用药,父皇会有什么后果?”
李明嫣咬牙:“会顺从我,会嗜睡,也许有一天就一睡不醒了。但人总归要死的,睡死过去,总比瞧着自己儿女自相残杀好!”
李衍说不出是什么心情。
便宜爹虽利用过他,但对他算得上很好很好。
他不希望皇姐出事,也不希望赵娘娘出事,便宜爹最好也别出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8 章 签到第108天
寒枝花和罂粟终究有不同的地方。
他希冀的问:“但凡是毒药,肯定有解药的。阿赤容烟有没有同你说过,什么能解寒枝花的毒?”
李明嫣淡声道:“没用的,没有解药,我在羌北多年都没找到。”
李衍抓住她的字眼:“没找到就是有了,是什么?”
李明嫣看着他:“火莲,阿赤容烟应该和你说过吧。火莲属火,可以抗寒而生,同样也能驱逐寒枝花的药性,但那只是传说……”
又是火莲!
李衍咬牙:看来他势必要去一趟羌北了。
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心疾亦或是为了解皇姐和便宜爹的这个局。
他安抚完李明嫣就出宫了,没有回自己的王府,而是直接去了陆府。
陆小宁已经睡了,又被他从床上挖了起来。
她披着外裳坐到他对面,喝了口冷茶清醒了一下,才问:“如何?长公主真的给皇上下药了?”
李衍神色凝重的点头,然后问她:“皇姐说,火莲可以解寒枝花的药性,是不是真的?”
陆小宁点头:“但那和火莲能治心疾一样,只是个传说,没人见过火莲。”
李衍:“我想去一趟羌北。”
她看着瘦削病弱的李衍,默了默:“那里不适合你去……”
李衍没接她的话,继续道:“你把你知道的羌北告知我吧,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陆小宁看着他,再次确认:“你真要去?”
李衍坚定的点头。
陆小宁:“我陪你去吧。”
李衍:“不用,你好不容易回来的。”
陆小宁问他:“我若不陪你去,许姨会放心让你去吗?”
李衍:“我会骗我娘说要去江南一趟,卫含薇那里,我会打好招呼。”
陆小宁:“就算去江南,你一个人去,许姨也不会放心。”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也不会放心。”
李衍诧异的看了她一眼,陆小宁颇不自在的扭头。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别扭,于是又回头和他对视,努力摆正语气:“反正我和小路的命是你的,你在哪,我就去哪。”
李衍蓦的笑了一下,认真说:“你的命是你自己的,你欠我的早还清了,但若是你要同我一
起去,那便去吧。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什么时候讨回来都可以。”
陆小宁眼睫眨了眨,心里暖暖的,也冲着他笑了一下。
李衍起身,陆小宁跟着起身,要送他。
李衍温声道:“不必送了,初一十五跟着我呢。”
陆小宁点头,看着他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日,李衍就进宫和他娘说起要回江南一趟的事。
许妃讶异:“你外祖父,外祖母和小姨他们就要回来了,你不等他们?”
李衍为难:“实在没办法了,卫含薇那边传话来说,江南出了点事,我需得过去处理。”
许妃还是不放心,李衍就把陆小宁搬了出来:“小宁也一起去,她功夫高又细致,您就放心吧。”
许妃一听陆小宁也要去,果然放心了不少。她终于松了口:“等你外祖父他们来了,我会去解释。”
李衍:“那父皇那?”
许妃轻笑:“让赵娘娘帮你去说。”
“娘,你最好了!”李衍伸手去抱她。
许妃嫌肉麻,把他推开:“行了行了,待会去肉麻你赵娘娘。”她看着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磕磕绊绊,终于长大了。
若是再能成家立业,儿孙满堂,她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她似乎太贪心。
许妃转头就去找了赵娘娘,把李衍的意思传达了。赵娘娘生怕他会管李明嫣的事,听说他要去江南还挺高兴的。
立刻就去找了建宁帝,说是李衍想去江南,顺带让他去给自己求一道平安福。
建宁帝颇为诧异:“才回来没多久,怎么又要回江南?”这兔崽子不会一去又不回了吧?
赵娘娘道:“还不是为了您,十一瞧着您头疾老是复发,就同臣妾说,想去皇觉寺再求一串安神佛珠给您。”
建宁帝心里熨帖,嘴上还要说:“这事让侍卫去办就行了,他身体不行,舟车劳顿的,万一又病了怎么办?”
赵娘娘:“他想去就让他去吧,这事心诚则灵。侍卫求的佛珠,哪有他亲自求的好。”
建宁帝估摸着李衍又想出去玩,于是笑着点头道:“好吧,你告诉他,半年之内必须回来,没得玩野了性子。再隔两年
也要娶亲了,朕能看到他成婚生子,心里才算安慰。”
一想到李衍小时候那么瘦瘦小小的一团,建宁帝就觉得神奇。
李衍让他真正有了养孩子的感觉。
赵娘娘皮笑肉不笑:自己那么多儿子都不管,管十一生不生孩子做什么。就算将来十一真有了孩子,也不见得能疼到哪里去。
她心里这样想的,嘴里还要奉承:“皇上说的是。”
李衍去江南的事就这么定了,原本建宁帝还想派侍卫保护他的。但李衍坚持要自己去,建宁帝想着初一十五在他身边,又有腰牌护身,就随他去了。
李衍回去后,就命人开始收拾东西。
东西收拾到一半,管家就匆匆跑进来说,四皇子来了。
李衍只得让陆小宁看着下人收拾,他自己出去见客了。
茶水上来,四皇子四下看了看,问:“能屏退下人吗?我有话同你说。”
李衍挥手让伺候的婢女下去,待确定人都走光了,四皇子才压着声音问:“十一,你没察觉父皇近日不对劲吗?如何就能一走了之?”
李衍眸色微闪,故意含糊道:“什么不对劲?我瞧着父皇挺好,能吃能睡,方才在宫里还同我说笑呢。”
“父皇也就对你和颜悦色。”四皇子拧眉道,“我不信你没发现父皇近日脾气暴躁易怒,还过分依赖皇姐。”
李衍到处找理由:“国库空虚,朝廷的事又多,父皇发脾气难免的。至于皇姐,她能缓解父皇的头疾,会依赖也正常啊。若是你有这手艺,父皇也会依赖你的。”
四皇子拧眉:“但让皇姐读奏折,今日又带着她上早朝,就有些过了。”
李衍问:“所以你们早朝又吵起来了,然后又挨父皇骂了?”
四皇子讶异他如何知晓的。
李衍轻笑:“你们天天吵,父皇头疼,能不带皇姐吗?”他看着四皇子,“四哥,三哥已经去边关了,难道皇姐你也要忌惮?你想想她为大楚的付出,和亲的三年。是你,你能忍受得了吗?”
四皇子沉默了,良久无言以对。
最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他才走,大皇子就来了。看见李衍,忍不住问:“四弟找你有事?方才在门口碰到,他神色好像不太好。”
李衍摇头:“他同我说皇姐的事。”
大皇子问:“为着今日父皇带皇姐上早朝的事?”
李衍点头,不想再提这个,转移话题交代道:“大皇兄,等我去江南后,你帮忙照看一下皇姐,别让她做得太过。”
大皇子很默契的知道这个‘太过’指的是什么。
他点头:“你放心吧,早去早回。”他说完,又咳嗽起来。
李衍担忧的瞧着他:“我给大皇兄的药吃完了吗?”这些年,大皇兄的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好。
大皇子缓了口气,才笑着同他道:“还没呢,无碍的,可能是近日太热了吧。”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瞧着时辰不早了,李衍同他道别后,带着陆小宁上了马车。
待马车出了城门,大皇子才回了宫。
他回到自己的住处,李明嫣已经等在那了。
廊下的薄荷从最初的十几盆已经发展到五六十盆。李明嫣正在给它们浇水,碧绿的薄荷叶迎风舒展。
她看到大皇子来,随口问:“十一走了?”
大皇子点头:“从南城门出去的,因该会绕道北上。他让我看着你一点,别太乱来。”
李明嫣放下水壶,坐到了廊下的茶桌上,轻笑道:“他明知道你同我是一伙的,还让你看着我?”
大皇子坐到她身边,问她:“你将他支走,确定羌北安全吗?”
“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快马送信去给阿赤容烟了,她会帮忙照看十一的。再者,三弟在北疆,他也会注意十一。”她兀自倒了杯水,拿起来抿了一口:“十一聪慧,又有陆小宁跟着,不会有事的。”
“但愿吧。”大皇子叹气:“他在京都只会为难。”
李明嫣垂下眉眼:“十一心善,接下来我们要动真格的了。他在,四哥难保不会利用他,我也难保不会想求他帮忙。走得远远的,对他才最好。”
大皇子也明白这个理,所以在知道李衍要去羌北后才没有劝他。
李明嫣继续道:“十一此去羌北,一来一回,少说要半年。我们得在这半年里,把四弟和淑妃一党彻底扳倒。我会尽全力控制住父皇和禁卫军,你把巡防营那边控制住了。只有这样,我们赢面才大。”
大皇子点头:“你放心,我会
尽量办好。”
两人又密谈了片刻,李明嫣就被建宁帝喊去了。
建宁帝精神不济,斜靠在软榻上假寐。李明嫣默不作声的给他揉按头部,一阵阵寒气往建宁帝的经脉里钻。
半合眼的建宁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睁眼问:“十一出城了?那孩子不会又在念叨朕吧?”
他也没想李明嫣回答,继续问:“这会儿到哪了?哎,说是去给朕求安神符,定又是想着去玩了。”
“孩子大了就是心野,改明儿给他娶个王妃,看他还老往外头跑吗……”
建宁帝絮絮叨叨的,马车里的李衍无端打了好几个喷嚏。
陆小宁连忙把备用的薄外裳递给他,李衍摆摆手:“大夏天的,哪用得着这个。”
陆小宁不放心,又倒了杯温水给他:“润润嗓子吧,这一路还很长,千万不能病倒了。”
李衍这边已经和卫含薇打好了招呼,卫含薇收到信后,就吩咐沿途的商户准备好换乘的船只和马车。
两人乘马车行了几日,就换船北上,半个月后又重新换了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在入秋前赶到了北疆。
两人到了潞城后,直接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人瞧见李衍,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三确认后,赶紧去军营找了三皇子。
三皇子得到消息,上马就飞驰而来。在客厅瞧见李衍时,眸子都亮了,走过来短暂的抱了一下,然后放开他,蹙眉问:“边关苦寒,你又跑到这来做什么?”
李衍有些累:“能先给口水喝,给张床躺一下吗?”
三皇子这才一拍脑门,赶紧招呼府上的人准备吃食和床榻。
两人吃饱喝足后,先去睡了一觉。
待李衍醒来,已经日近黄昏,三皇子已经等在院子里了。
李衍隐瞒了李明嫣和建宁帝的事,只说自己来找火莲。
三皇子一听说火莲能治愈心疾,当即表示:“还有这好玩意,只要能治愈你的心疾,别说羌北,就是上刀上下火海也是要走一趟的。”
三人商量着要如何去羌北,三皇子道:“江南那边运来的种子到我们这边了,原本过两日就要找人运到羌北那边去。既然我们要去找火莲,就随运种子的使者一起过去吧。”
李衍:
“也别等过两日了,就明日吧。当初我答应阿赤容烟要派几个种植熟手过去授课,我和三哥就以教授先生的身份去吧。”
三皇子点头:“那我去安排,多带几个好手过去。”
自从和谈后,北疆还算平静。
阿赤容烟也很守信,从不来犯,每次他们送种子过去,还会回敬些牛羊马,对待大楚的使者也是客客气气的。
这点三皇子还算满意,但阮将军还是有些担心,同两人建议道:“阿赤容烟已经见过十一皇子了,再加之你们找火莲需要她的帮助,身份也没必要隐藏。三皇子的身份还是不要暴漏的好,一次去两个皇子,万一有事,大楚容易被人拿捏。多派几个好手过去,有任何问题发信号求救,本将军马上带人去救你们。”
李衍笑道:“不必这么严肃,人多了反而碍事。羌北王是个明事理的,不会怎么样。”
他手里有龙纹腰牌,自然怎么说怎么好。
阮将军只能听从他的安排。
次日,三皇子命人将种子全部装车,点了二十几个人,同李衍还有陆小宁一起出了潞城。
出了潞城后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李衍拉开签到系统签到【滴,检测到宿主已离开大楚境内,即将开启新的地图。系统等级不够,宿主是否升级系统?本次升级需要四万两白银,升级后,宿主可获得随机大礼包一份。】
四万两?
这是明晃晃的打劫啊。
李衍吐血,险些从货车上跌下来,同行的车夫拉了他一把。
三皇子和陆小宁立刻驱马上前,询问他怎么了?
李衍连连摆手,讪笑道:“草原风大,没坐稳。”
三皇子无语:“你这是多瘦?光长个不长肉?等到了羌北王帐,让羌北王宰一整只羊给你补补。”
陆小宁怕他真摔下去,干脆和赶车的车夫换了位子,边赶马边注意着他。
李衍瞧她驾马轻车熟路的,忍不住问:“你还会这个?”
陆小宁点头:“嗯,在羌北一直住在马圈,什么都学会了。”
李衍悻悻闭嘴。
但还快,脑海里不断弹出的提示音,让他没办法想陆小宁的事了。
【滴,宿主是否需要升级?升级后可奖励羌北完整清晰的地貌图,可获得
稀有卡,可赠送升级大礼包哦。】
这句话一直在闪屏,来回滚动,滴滴的响个不停。
狗逼系统,又在诱惑他氪金!
他一路都在纠结,狗逼系统就变着花样诱惑他。
最后他一咬牙,和狗逼系统沟通【打个折呗,我只有两万两,要不要?】
他刚说完,袖带里的两万两就没了。系统又是叮咚一声响【滴,系统升级中,已为您升级为云昭大陆签到系统。检测到宿主已经进入羌北境内,介于您只向系统只提供了一半升级款项,所有奖励一律减半。奖励生命值20,羌北地图半张、羌北动植物图鉴半本、羌北人物关系图鉴半本、定位卡半张、物品转移卡半张。请宿主再接再厉,争取解锁全部羌北活地图,在羌北境内连续签到……】
李衍不等系统播报完,就粗暴的关了系统。
什么狗屁系统,全部奖励一半有什么用。就不能少奖励一些,奖励一整个吗?
正在驾车的陆小宁见他频频蹙眉,忍不住问:“怎么了?”
李衍摇头,把风衣一裹,有些郁闷的说:“草原风大,吹得脸疼。
陆小宁一手握缰绳,一手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巾递给他:“用这个裹住脸,应该会好些。”
李衍好奇问:“你哪来的?”
陆小宁:“就怕你用得上,顺手带的。”
李衍眼角抽搐:“还是算了吧。”
陆小宁直接塞到了他手里,然后继续赶车。李衍一手裹住风衣,一手捏着丝巾,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骑马跟在身后的三皇子乐了,哈哈笑出声来,劝他道:“让你裹上就裹上吧,羌北风沙大,日头又毒。别来一趟脱一层皮,回去黑得你母妃都不认识你了。”
李衍宁死不肯裹,干脆直接用风衣把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然后往货车上一靠,闭目养神去了。
货车摇摇晃晃的,他眼睛闭着闭着还真睡着了。
三皇子和陆小宁生怕他摔了,干脆让原来的车夫继续赶车,陆小宁坐在旁边看着他。
行了一个时辰左右,就有羌北军过来接洽。他们在车队上插上王旗,周遭的马匪瞧见后,远远的就避开了。
风吹草地碧连天,牧民赶着成群的牛羊从不远处经过,时不时还传来几声狼叫
,猎鹰在高空盘旋。
天黑后,羌北军搭起了帐篷,燃起了火堆。
陆小宁把提前准备好的雄黄和驱虫粉洒在了帐篷外,又检查了一遍帐篷的前后左右才坐到火堆旁。
李衍正在烤肉,见她过来,递了一串羊肉过去,夸道:“做事还真是细致。”
陆小宁脸上也有了点笑意:“草原蛇虫鼠蚁多,得细致点。夜里容易有狼群,帐篷不能有缺口,子时过后,温差会很大,我们需得喝些烈酒暖身。”她看向李衍,“我单独给你灌个汤婆子,要是夜里还冷,就挨着三皇子睡吧。”
三皇子看了陆小宁一眼,颇为好奇的问:“陆姑娘不是一向沉默寡言?怎么对着十一这么多话?”平日里瞧见他们都是肃着脸,对着十一比他母妃还唠叨。
陆小宁和他对上,脸上的笑一秒淡了,别过脸吃自己的东西。
见三皇子还要追问,李衍塞了一串烤肉到他嘴里:“饿了吧,吃肉。”
三皇子一口将肉咬掉,李衍紧接着又塞了一把到他手里:“来,还有。”递完烤肉就递了壶酒过去,“喏,烤肉配烈酒。”
三皇子边吃着烤肉边喝烈酒,一下子就将方才的事抛到脑后了。待他转头去和同行的将士侃大山时,李衍又默默把烤好的羊蹄子递给了陆小宁,然后又单独递了小瓶的烈酒过来。
陆小宁默默的接过,坐在火堆旁盯着李衍和三皇子有说有笑。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冷月高挂,草浪连绵。
从前陆小宁只觉得羌北荒凉,今夜看,倒是别有一番风景。
一行人说笑了半个时辰,就各自回了营帐。
临时搭建的帐篷有限,众人又担心不安全,大多都是好几个人挤一个营帐。
三皇子和李衍睡在一块,陆小宁就睡在他们对面的羊毛毡子上。
李衍从来不知道,他三哥打呼噜能有这么响,简直能把帐篷顶给掀翻了。
他没喝酒,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恨不能一脚把他三哥踢醒了再睡。
连续翻了几次身后,黑暗里突然传来陆小宁压低的声音:“怎么了?”
李衍压低声音回她:“没事。”
隔了一会儿,陆小宁又小声问他:“要不,你到我这边睡?”
李衍想了
想,还真拉了被子,摸到了陆小宁身边。然后躲在靠里的一侧,小声道:“你睡吧,我睡相很好的,绝对不会乱动。”然后把被子一卷,捂住耳朵,背对着陆小宁睡了过去。
陆小宁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继续睡。
他睡相果然很好,到了白天,依旧是裹成粽子的模样。
三皇子站在他面前,转了好几圈,有些困惑的挠头:就一晚上,十一怎么从他那滚到这边来的?
李衍被外头的声音吵醒,他睁眼,瞧见三皇子,困倦的打了个哈切问:“陆小宁呢?”
三皇子:“早出去了,在外头收拾东西呢。”他盯着李衍爬起来,问:“你昨晚怎么睡到陆小宁这了?”
李衍没好气道:“你打呼噜像打雷,你说我怎么睡过来的?”
三皇子讪讪,摸了摸鼻子,顾左言他:“快起来,要出发了!”
李衍怕了起来,随便洗漱完,就掀开帐篷出去了。
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露了出来,一望无际的草原被染成了金色,铺面而来的壮阔有种震撼人心的美丽。
这是李衍从未看到过的场景。
待他再要细看,地平线上突然冲出一队马队,呼啸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的朝着他们过来了。
三皇子上前两步,跳目远望。
李衍也眯着眼眺望。
陆小宁和其余人同样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去,没一会儿,马队就跑近了。护送他们的羌北军突然兴奋的高喊:“是王,是我们的王!是羌北的中庭王!”
马队越跑越近,待离他们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打头的人勒停马。
马儿四蹄用力,嘶鸣站立。
马背上的阿赤容烟长发高挽,红裙飞扬,单手勒住马绳。上百个人中,她独独瞧见了李衍,朝他笑得肆意欢快:“李十一,我们又见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9 章 签到第109天
阿赤容烟翻身下马,朝着李衍走来。
离李衍还有三步远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将两人隔开。
阿赤容烟不耐,伸手用力想将面前碍事的人拨开,只是她连续两次发力,对方都纹丝不动。
她略微诧异,终于抬头正眼看了面前的人,然后就对上三皇子那张硬朗锋利的脸,她蹙眉:“你哪位?”
三皇子总觉得这女人不怀好意,语气还不好,根本就懒得搭理她。
阿赤容烟眼神变冷,眼看着她要动手,李衍及时绕开他三哥,笑着打圆场:“羌北王,这位是大楚的教授先生,你万不可以伤了他。”
三皇子拧眉:谁伤谁还不一定呢。
阿赤容烟一听是教授先生,面色这才缓和了点。上下打量一番三皇子后,继续蹙眉:“你确定不是护卫?”瞧着这一身腱子肉,宽肩长腿大高个,虽然穿了文人服饰,但怎么看都没有半点文人气质。
三皇子终于开口了:“羌北王瞧在下哪里像护卫?”
阿赤容烟看看他,再看看李衍身后的一众护卫:嗯,确实不太像。
她态度恭敬了几分:“那请问先生大名?”
三皇子:“阮三。”
阿赤容烟轻笑:“既是教授先生,想来阮先生懂很多了。走走走,我们先回王帐,您同本王聊聊秋日你们大楚都种植哪些作物。”
幸好三皇子来之前被李衍恶补过种植知识,他兜里现在还揣着一本《四季时令》呢。
他翻身上马,应邀同阿赤容烟聊了起来。
李衍顿时松了口气:果然,对付阿赤容烟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另一个同样博学,身体还倍棒的教授先生。
三皇子还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自家好弟弟卖了,还在继续努力证明自己的真才实学。
队伍继续赶路,随着日头的渐渐升起,阳光强烈的刺眼。李衍终于裹上了陆小宁给的丝巾,余光瞥了陆小宁一眼,在确定她没笑后,才心安理得的躺倒在一堆谷物中。
陆小宁不动痕迹的往右边挪了挪,挡住直射过来的阳光。
一行人临近申时初才到达羌北王庭。
说是王庭,其实就是一个个华贵的帐篷组建起来的帐篷群。四周设了高高的木栅栏,栅栏四周挂了王旗。四周是
一网无际肥沃的草地,和成群的牛羊。一大群牧民看到有人过来,都跑到部落入口处去欢迎他们的王。
李衍听见声音,连忙将丝巾从脸上摘了下来。车队缓缓驶近王庭,两侧是欢呼的牧民,和好奇盯着车队看的小孩子。
有人认出了陆小宁,牧民里头冲出个十来岁的小男孩,边跟着车队跑,边问:“你是小宁哥哥吗?”
有大人过来拉那小孩,训斥道:“阿古达,你认错人了,这是大楚来的贵客,她是位姑娘。”
那叫做阿古达的小男孩,这才注意到陆小宁的打扮,似乎确实是一位姑娘。
他腼腆的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
待车队进去了,李衍轻声问陆小宁:“你认识他?”
陆小宁点头:“三年前那小孩差点被狼叼走,是我追了十里路将他抢回来的,他后来还偷偷给我送过两回吃的。”
她只是提了一句,但李衍已经能想象到当时有多苦。
他笑着问:“那你当初回大楚的时候,他有没有哭鼻子?”
陆小宁点头:“倒是哭了。”
两人才说了几句话,阿赤容烟就走了过来,朝李衍道:“李十一,一起进去吧,王帐里备了酒席。”
李衍颔首,同他一起进去,其余人也跟了进去。
阿赤容烟坐在了主位,三皇子、李衍和陆小宁还有同来的大楚侍卫坐在一侧,羌北几个将领和勇士坐在了他们对面。
酒菜上桌,众人举杯畅饮。
阿赤容烟频频越过前面的三皇子和李衍搭话,三皇子有意阻拦,却被对面的羌北勇士拉过去一起喝酒,缠得脱不开身。
阿赤容烟干脆直接坐到了李衍的身边,朝他举杯:“李十一,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没想到这日来得这样快。”
李衍略微有些诧异:方才一路上,阿赤容烟不是同三哥聊得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又压根不搭理他三哥了。
他笑笑,反问阿赤容烟:“羌北王如何知道我要来,还亲自来迎了?”
阿赤容烟笑道:“昨夜梦见王帐里有凤凰盘旋,就猜到有贵人要来。”
这种鬼话,李衍是不信的。
侍女给李衍倒了杯马奶酒,陆小宁连忙伸手阻拦,冲阿赤容烟道:“他有心疾,沾
不得酒。”
阿赤容烟拍手,立刻又有婢女递来一壶花蜜水。她亲自给李衍满上,递到他手里:“这可是本王亲自替你准备的。”
李衍道谢后,接过了花蜜水抿了一口。
就在这个时候,阿赤容烟突然问:“李十一,你去而复返,亲自到了羌北。是不是回去就后悔了,想回来当本王的王夫?”
他的话太过直白,李衍呛得连连咳嗽。
陆小宁连忙去拍他的背,李衍喘匀了气,放下酒杯后,才朝阿赤容烟道:“羌北王既知道我来是为了什么,还故意为难我做什么?”
阿赤容烟瞧着他面红耳赤的,觉得很是有趣:“本王如何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
李衍直接和她挑明:“羌北王别和我绕了,若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如何知道来的是我?又亲自过来迎接了?”
阿赤容烟慢条斯理的喝着酒:“何以见得本王知道来的是你?”
李衍:“这花蜜水要提前几日采摘酿制才行,若不是知道我有心疾,不能饮酒,如何会提前准备?”他轻笑,“是凤凰入梦,还是皇姐提前告知你了?”
阿赤容烟叹了口气:“太过聪慧了可不好,你这身体,估计就是多思多虑,才如此病弱。”她看向被几个勇士围着的三皇子,调侃道:“你得学学贵国的三皇子,你瞧他身体多好,一看就是个心眼少,吃睡不愁的人。”
李衍诧异,皇姐连三哥的身份也透露给阿赤容烟了:“所以,你一路上都在套我三哥的话?”
阿赤容烟点头:“起初还以为他敢站出来,总会有两把刷子。但一路谈过来,他只是在照本宣科,对农事和生产狗屁不通。你临时给他恶补也掩盖不住他通身的杀伐之气。”
李衍:“羌北王聪慧。”
阿赤容烟:“既然我们俩个都聪慧,不如强强联合?”
李衍哭笑不得:“羌北王若一定要一个王夫,何不找我三哥,他身体好,骁勇善战,身份地位比我还高。”
阿赤容烟不屑:“在羌北,身体好,骁勇善战的勇士一抓一大把。身份地位本王从不在乎,本王只在乎这个人是不是博学,是不是精通农事。”
感情就是想找个人给她打理后方,规划草原呗。
“本王觉得,你最合适。”
李衍继续喝自己的花蜜水:“我身子骨不行,说不定过两年就死了。”
阿赤容烟紧追不舍:“两年也够你教会羌北牧民种植纺织了,无碍的。”
这都是什么话?
李衍够无语的:“羌北王,我是大楚皇子,不可能会到羌北与你成亲。”
“如何不可能?”阿赤容烟不解,“你有心疾,既不能继承大统,又没办法协理朝政。闲散富贵人一个,到羌北不正正好?”
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通了?
李衍干脆起身坐到了陆小宁这边。
阿赤容烟要跟过来,陆小宁冷脸,伸手挡住她。
阿赤容烟是见识过陆小宁身手的,这人完全是个不怕死的。
非必要的时候她不想和陆小宁对上。
她退两步,耸肩:“好吧,既然你无意,我们就公论公。十一皇子的私事,本王恐也没办法帮忙了。”
这意思是,不会帮忙找火莲了?
宴席散场,喝得醉醺醺的三皇子被抬到了事先准备好的帐篷内。
待羌北人一走,陆小宁就拧眉:“传闻火莲在羌北以北的天山,那里地势险峻,冰洞缝隙又多。没有阿赤容烟帮忙,我们外人很难过去。”
李衍拉开脑海里的地图查看了一遍,依旧只解锁了一半,地图涵盖羌北王庭,但天山山脉不在其中。
阿赤容烟如果真不肯帮忙的话,凭他和陆小宁几个,还真没有办法上山。
两人正发愁呢,醉死过去的三皇子突然翻身坐了起来,试探道:“要不十一假意娶了她,待她带我们去了天山,我们再直接回大楚。只要去了大楚,她就不能耐你何了!”
李衍吓了一跳:“你没醉?”
三皇子不屑:“就他们几个人也想灌醉本王?本王千杯不醉!”
李衍:“你的法子肯定不行,不说欺骗感情不好,成亲是要洞房的……”
三皇子挑眉,实话实说:“也许,她和你成亲,并不想洞房,也没什么感情,只是想把你留在这而已。”
李衍:“……”
是个人都看出来了:阿赤容烟只把他当移动书库,毫无感情可言。
三人还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王帐外就战鼓擂响,号角齐鸣,喊杀声震天。
三皇子和陆小宁立刻警觉,一个护着李衍,一个走到帐篷外查看情况。
隔壁帐篷里的二十几个护卫也匆匆跑出来,护在三皇子左右,举目探查外面的情况。
四下火光乱闪,除了纷杂的马蹄声,就是喊杀声。
三皇子伸手拉过朝着这边跑来的阿古达,蹙眉问他:“外头怎么了?”
阿古达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无所谓道:“你们不必紧张,每个月都会有几次的,我们的王会保护我们的。”
这说了等于没说。
一群人呼啦啦的来,又呼啦啦跑远。半个时辰后,持着马鞭的阿赤容烟匆匆回来了。
李衍和陆小宁也迎了出来,询问她怎么了。
阿赤容烟看上去甚为恼怒:“还不是本王的那两个叔叔,左庭王和右庭王。不满本王继位,逮住机会就来偷袭!”
偏偏这两个人像是属泥鳅的,她打对方就跑,她回撤对方就偷袭。
弄得她烦不胜烦。
有心想去灭了这两个老混账,他们又一个东一个西,打了这个,另外一个绝对会偷家。
于是就这么折腾了大半年,折腾得阿赤容烟一肚子的火。
接下来的几日,那两个老混账就没消停过,导致阿赤容烟压根没空搭理使团这边。
没人搭理,李衍他们也没闲着,借着传授种植技术的功夫,询问牧民关于火莲的传说,以便从中筛选出有用的信息。陆小宁则和阿古达那般孩子玩在一起,也顺便问起火莲的事。
所有人都说祖辈有人见过火莲,但他们这辈还活着的人,谁也没亲眼见到过。
李衍不死心,想着就算真没有人见过火莲,总有人见过寒枝花吧。若是能亲眼瞧见这花,说不定不用火莲他也能找到中和这花寒性的解药。
然而,也没有人见过寒枝花。
李衍略有些失望,就听身后有人道:“你们不必打听了,寒枝花是羌北的圣洁之花,只生长在天山的半山腰。天山是羌北的圣地,四处都有猎鹰寻守,除了羌北王族,普通牧民是没有办法靠近那里的。”
李衍和陆小宁回头,就瞧见阿赤容烟靠在他们身后两米远的护栏处。
阿赤容烟满脸疲惫,显然才打了一架回来。
饶是这样
,她还有空开李衍的玩笑:“所以,李十一,你要不要做本王的王夫?”
李衍无奈:“这真做不了,能换一个条件吗?”
阿赤容烟:“不能!”
陆小宁神色冷凝:“阿赤容烟!”
两人视线对上,一时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跑了过来,递了一封请柬给阿赤容烟。
阿赤容烟拆开扫了两眼,就把请柬直接丢到了地上,甚至还踩了一脚,大骂道:“两个老混账是异想天开还是觉得本王疯了?前脚刚来偷袭王帐,就邀本王去参加采青节,还下请柬,谁给他们的脸!”
李衍问她:“什么是采青节?”
阿赤容烟正在气头上,没答。
陆小宁回应他:“羌北的秋收节,和大楚的舞狮采青有些像。一群羌北勇士爬上木架子搭的高台,抢扎成团的苏丹草,谁抢到了就能有赏赐和羌北王亲自赐予的勇士弓。”
“他们请羌北王去,应该没安什么好心。”
李衍再次问:“在哪举行?”
阿赤容烟冷笑:“从前在中庭王庭,今年定在三王交界的地方,这不明摆着有诈吗?”
羌北三王,中庭王的势力最大,占地也最广。左庭王和右庭王当年是和老羌北王斗输了,才被驱赶到羌北荒凉的地界去的。
三王交界的地方,其他二王眨眼就能到,阿赤容烟过去,得走几天。
一旦去了,这不等于羊入虎口?
所以,阿赤容烟不可能去。
李衍眼眸微闪,出声问阿赤容烟:“如果我能帮你把左庭王和右庭王全部拿下,羌北王能否帮我们去找火莲?”
阿赤容烟挑眉看着他:“你?拿下左右庭王?”
这白净病弱,斯斯文文的,如何拿下?
李衍点头。
阿赤容烟:“本王不是同你说过,火莲只是个传说,天山上可能什么都没有。”
“这你就别管了。”李衍继续问她:“就问你同不同意?”
阿赤容烟来了兴趣:“可以,你说要如何做?”
李衍:“捡起请柬,去参加采青节。”
阿赤容烟不可置信:“你和那两个老混账是一伙的吧?”
李衍挑眉看她:“羌北王不敢去?”
阿赤容烟知道他在故意激她,但无关上当,她就是想一次性弄死那两个老混账。
与其日日被骚扰,不如赌一把。
“有何不敢!”阿赤容烟捡起那被踩了一脚的请柬,话语一转,道:“那你说说去了采青节之后呢?要如何拿下他们?”
李衍冲阿赤容烟招了招手,阿赤容烟不明所以,凑了过去。
然后看到李衍张开了手,一阵风吹过,阿赤容烟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瞪大眼,惊恐的盯着李衍。
李衍笑眯眯的瞧着她。
阿赤容烟:这使的是什么妖法?
半个时辰后,阿赤容烟终于能动了。她上下打量李衍,然后又瞧了瞧他的手,颇为警惕的坐远了些。
李衍笑道:“你不必紧张,不过是用了些药粉而已。本皇子看着虽弱,但若是给我机会,我能放倒整个羌北王庭。”
阿赤容烟重新审视他,对他无害的外表有了新的认知。
这点发现,让她既戒备又兴奋。
李衍继续说:“所以,要想同时拿住他们两个,需得打入他们内部。我的毒再加上你们的周密计划,胜算还是很大的。”
阿赤容烟野心蓬勃,立刻将几个心腹大将叫到了李衍的帐内,开始商讨才清节事宜。陆小宁、三皇子及三皇子带来的二十几个护卫也在。
众人围着李衍一顿商议,直到子夜方才散去。
两日后,阿赤容烟带着一队护卫队出发往三王交界的地方赶。
李衍、陆小宁和三皇子一众人都换上了羌北的服饰。
连续赶了三天路,终于到了指定的地点。
那里已经搭建好了围场,高高的木架子已经竖了起来。围场内正在赛马,热闹的欢呼声不绝于耳。
接到信的左庭王和右庭王只派了自己的副将过来迎接。一行人进了围场,立刻被一阵歌舞丝乐声吸引。
李衍往看台边上瞧去,就见十几个穿着暴露的女子,围着两个膀大腰圆的两个中年男子在挑逗,扭动。那两个中年男子左拥右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其中一个舞女不小心碰倒了桌上的酒杯,右边的男子就大怒,一把揪住她头发往桌角磕,直接把舞女磕得头破血
流,惨叫连连。
其他舞女瞧见这场景,手上的动作也不敢停,僵硬颤抖的继续舞动。
李衍几人齐齐蹙眉,心里没有来的生出厌恶感。
阿赤容烟直接出声:“叔父,既然你们玩的开心,那本王就走了!”
左庭王朝右庭王使了个眼色,右庭王这才放开抓着的少女,冷哼道:“既然都来了,再走就没意思了!”
阿赤容烟大喇喇坐到了空着的座位上,摆手让那群舞女下去。
那群舞女瑟缩,怯怯的瞧着左右庭王。
左右庭王让这些女人留在这,就是为了羞辱阿赤容烟,如何肯他们走。
当下就笑道:“怎么,容烟侄女不喜她们跳舞,不若你来跳一段,叔父就让她们下去?”
阿赤容烟皮下肉不笑:“叔父今日是邀本王来采青的,还是来打架的?本王不介意现在就弄死你们!”
“你!”右庭王拍桌。
“好了!”左庭王开口打圆场,朝阿赤容烟道:“既请了你过来,说话就别太冲!”他挥手,那群舞女才如释重负的跑了。
双方这才暂时偃旗息鼓。
李衍这才紧跟着阿赤容烟身后落座,他坐稳后,立刻拉开签到系统签到,然后开始查看周遭的地图。
围场内正常,但围场外一公里处的左右都埋伏了人马。他粗粗数了数,按人头算,左右共两千兵马。他们只带了三百人,两千对三百,这是下了血本啊。
他刚朝阿赤容烟打了个手势,那边左庭王注意到他,就肃声问:“容烟,你身边这位是?”
阿赤容烟介绍道:“这位是本王请的智囊。”
右庭王上下打量李衍后,嗤笑:“女人做事果然上不得台面,请的智囊也是个小白脸,图脸好看有什么用!”
李衍还没生气呢,阿赤容烟先冷下了脸:“阿隆叔父,本王敬你才喊你一声叔父,别在这打起脸充长辈,张口就胡咧咧!”
右庭王一把将自己怀里的女人推倒,起身故意从对方身上踩过,冲着阿赤容烟吼道:“老子本来就是你的长辈,怎么,杀兄弑父,如今还想连老子一起宰了?”
阿赤容烟又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双方身边的护卫同时抽刀。
左庭王也跟着站了起来,对着阿赤容
烟怒目而视。李衍连忙起身劝架:“大家都消消气,今日坐在一起就是要好好谈谈三族休养生息的事。大家原本是一家,整日打打杀杀的多不好,苦的是各自的牧民,何必呢!”
阿赤容烟冷哼:“本王倒是想和平相处,不然今日就不会来,倒是两位叔父,不待见本王!”
右庭王拧眉:“你弑父杀兄叫我们如何待见你?”
“弑父杀兄?”阿赤容烟像是听了个笑话,“你们两位做的恶事还少吗?用活人祭祀,剥人皮做鼓,烹煮孩童,哪样不比本王残忍?本王弑父杀兄是在替天行道!”
右庭王暴怒:“弑父杀兄就是大过,总之我们两个不服!”
阿赤容烟拧眉问:“那你们如何才肯服?”
左庭王指着围场中央的高台道:“羌北重勇士,只要你今日能战胜场上的一百个勇士,登上高台采青成功,本王与你阿隆叔父就不会再去找你的麻烦!若你今日采青不成功,就请让出中庭王的位子!”
李衍看向高台之下,台下整齐站着一百个赤着上身,肌肉结实的成年男子,一看身手就不弱。
这群人明显是经过专门训练的,爬高架肯定是一把好手。
若在高架之上,这群人群起而攻之,就算阿赤容烟身手再好,双拳也难敌两百只手。
阿赤容烟拧眉,迟迟没接话。
左右庭王得意,继而冷笑:“怎么?容烟侄女这是不敢?”只要她敢上去,一定让她死在高架上。
阿赤容烟似乎被激怒了,喝道:“如何不敢?本王就没再怕的,不过这些勇士全是你们的人,本王也要带一个人一起,且要加重赌注,得苏丹草者另外得纹银两万两!”
左右庭王目的就是把阿赤容烟骗上高架,才不管赌注是多少。
他们关心的反而是她要带谁。
于是拧眉问:“那要带的是哪个?”
阿赤容烟喊了声:“小宁!”
陆小宁立刻往前一步。
左右庭王同时打量起陆小宁——女的,眉眼虽冷冽,但过分单薄。
等于好欺负。
呵呵,阿赤容烟是太自信还是太自负!
一百个勇士面前,就带这么个玩意儿,简直找死!
他们不知道的是,连阿赤容烟碰上不怕死的陆小宁都要退避一二!
当初逼杀老中庭王父子时,陆小宁以一己之力,生生替李明嫣挡出了一条血路。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10 章 签到110天
阿赤容烟和陆小宁从看台上下去,走到了那一百个勇士中间。
两人在女子中身量都不算矮,但在一群人高马大,肌肉虬劲的勇士中间就显得极其弱小、单薄。
尤其是陆小宁,一把腰还没对方的大腿粗。
左庭王和右庭王唇角皆是露出嘲讽的笑,那一百个精心选出来的勇士即便见识过阿赤容烟的勇猛,此刻也全然没把两个女人放在眼里。
随着号角声响,阿赤容烟和陆小宁同时一个箭步冲上了高架。两人身轻如燕,几乎是眨眼就窜出了数米。上百个勇士紧随其后,伸手就去抓她们两个的腿。
陆小宁想也没想,抬脚就踹,下面的勇士像是下饺子似的往下砸,然后又前仆后继的重新往上爬。
阿赤容烟单手抓住横梁,甩手就是一马鞭,扫下去一大片后。有人扑上来拽住了她的马鞭,困住了她的双脚。她一时挣脱不得,喊了声:“小宁!”
陆小宁眸色凌厉,单脚勾住木杆,几乎是以一种诡异的姿势从桅杆下穿行而过。然后单手攀住阿赤容烟对面的桅杆,从空隙处钻了出去,冲着抓住她脚踝的两个勇士裆下就是两脚。
两人面容扭曲,吃痛之下齐齐松手,往下滚的时候,直接把爬上来的勇士又带下去了一波。
砰砰砰,地上被砸出几个深坑,巨大的响声震得高台摇晃不止。
陆小宁抓住阿赤容烟的马鞭,一脚将马鞭尾端的男人踢得背脊咔嚓作响,直接朝着看台上砸了下去。
砰咚,右庭王面前的席面直接被砸翻,陶瓷碗碟乒乓碎了一地,酒水和点心滚得到处都是。
浓烈的酒香在空气里弥散开。
右庭王和左庭王吓得同时后撤,俯在右庭王脚下的女人尖叫连连。
李衍和三皇子也被陆小宁的生猛惊得屏住了呼吸。
北疆跟来的一众护卫盯着高台之上纵身跳跃的陆小宁,双目圆凸,表情惊悚:先前他们还一直顾着这位是个女子,沿路多有照拂。
这这这,打起架来如此生猛!
这是脊梁骨都踢断了吧。
地下的人还在哀嚎不止,李衍看了三皇子一眼,三皇子立刻带着人把那人抬了下去。
然后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高架之上,带着几个护卫四处
游走,悄无声息的把李衍给他的药撒在了水瓮里、食物里、马厩里……
隐在暗处的初一十五也换了一身行头,混进了左右庭王的兵马里。
待三皇子转了一圈回来,高架上的人还在下饺子。陆小宁和阿赤容烟已经爬到了高架的三分之二处。
那些勇士明显急了,直接亮出藏在袖子里锋利的刀。那刀刃在耀目的日头下闪着森森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阿赤容烟一个不注意,左腿肚被划了一刀,鲜血渗出裤腿。她整个人一下子悬空挂在了高架之上,下面的人趁她身形不稳,疯狂的攻击她。
眼见着又有刀子破空而来,陆小宁倒挂回去,夺下就近一个男人手里的刀,横刀挥手,如洪流席卷而过。
一片惨叫声响起,阿赤容烟周遭的勇士砸落了一地。但也恰恰是这个空挡,就有十几人从另外一方向往高架上去了。
眼见着那些人离扎成红绸花的苏丹草只有几步之遥,左庭王和右庭王激动的全部站了起来,双眼放光的盯着最顶部瞧。
李衍也跟着站了起来,和三皇子等人齐齐往高架上看。
阿赤容烟仰着脸,眸光落在那红绸花上:不管了,拼了!
“陆小宁!”她喊声刚落,马鞭就直接朝着陆小宁的腰甩了出去。
几乎是马鞭甩过来的瞬间,陆小宁就接力往上,踩在阿赤容烟的肩膀上一跃而起。
两人像从前无数次配合杀敌一样,无比默契。
马鞭在空中划过了一个漂亮的弧度,陆小宁高高的跃起。手攀住第三节高杆,然后双脚倒立,在爬到高处的男人即将伸手去够那红绸花扎成的苏丹草时,她双脚脚尖勾住红绸花,腰部发力,再顺势往下一摆。
红绸花那突然射出无数的钢针,若陆小宁是用手去取的,当即就会被射成马蜂窝。
偏偏她是用脚勾住的,还下划了个半月,这就导致刚要过来抢苏丹草的十几个勇士被射了个正着。
那钢针的速度太快,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将人射了个对穿。鲜血从高架上四溅,高架之下像是落了一场红雨……
围观的众人惊呼出声,齐齐后退数米。
李衍先发制人,朝左右庭王喝道:“你们竟然在苏丹草里藏暗器,是想暗杀我们王吗?”
右庭王冷哼,用力将自己手上的酒杯摔了。
高架之下突然燃起大火,火苗随风助涨,眨眼之间就窜出老高。完全是想要将高架上所有人全部烧死的架势,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位子比较低的十几个勇士很快就被火舌吞没,他们尖叫着从高架上滚落,完全成了一个火人,在地上扭曲、翻滚,最后僵直不动。
场面太过残忍,连守在围场的左右庭王的将士一度都不忍心。
而左右庭王两个人却在哈哈大笑,指着高架上的阿赤容烟大声嘲讽:“女人就是女人,轻易就中计了,你以为上去了还能下来?”
“弑父杀兄的畜生,就等着被活活烧死,告祭长生天吧!”
“是吗?”李衍身后的三皇子突然发难,一脚将护在右庭王身前的护卫给踢飞了,然后单手直取右庭王的脖梗。
三皇子身后的护卫除去四个守在李衍身边,其余十六个齐齐往左庭王那边攻去。
左庭王拧眉大喝:“快,快将这群‘两脚羊’全都拿下!”
埋伏在围栏内的步兵全都抄家伙一拥而上,然而,他们跑了不到三米,全都到地不起,捂着肚子在地上哀嚎。
埋伏在一里外的骑兵看到这边浓烟四起,立刻就冲杀了过来。马蹄声如浪潮涌动,眨眼之间便到了近前。只是离围场还有百米远时,身下的马儿突然来了个急刹车,齐齐低头吃起草来。
任凭马上的将士如何拍马屁股,如何抽马鞭,都是纹丝不动,好似蹄下的方寸之地有仙露灵芝,就是不动。
马上的将士干脆弃马提刀而来,才刚到围栏两米开外。围栏突然整个燃起大火,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火圈,将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完全隔开。
外面的人马急得骂娘,左庭王气得跳脚,指着身边的人大骂道:“你们这群蠢货,只让你们在高架底下埋火油,你们在围栏外放火油做什么?”
躺在地上哀嚎的蠢货们甚是冤枉,空气里弥漫的明明是酒气的味道,他们还以为是宴席上的酒水打翻了才这么浓的酒味。
阿赤容烟带来的人马立刻抽出弯刀,直接冲杀进场。
左庭王眼见情形不对,忙让身边的人去把事先埋的磷粉给点了。
磷粉点燃的那一刻,大量的白烟在场上弥漫
开。幸而李衍让这边的人提前准备了湿布巾捂住口鼻。
火舌还在不断的往上窜,高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不断有火星子往下掉。
陆小宁已经到了阿赤容烟近前,两人在高架上摇摇欲坠。
李衍拧眉:所有的计划都很完美,他是万万没想到左庭王和右庭王这两个老混蛋,连自己的一百个手下都不顾了。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
他从袖带里翻出飞爪,就被看台上横冲直撞的人冲得连连往后退,压根瞄不准。
李衍喊了声初一,烟雾中伸出一条手臂,接过他手里的飞爪,然后用力一抛,牢牢抓住了高架的最高端。
陆小宁反应很快,把外裳一脱,横在钢索上就划了下去,阿赤容烟紧随其后。
她刚落地,右庭王就被三皇子一脚踢到了她脚边。
阿赤容烟想也没想,一马鞭圈住右庭王的脖颈,用力反抽提起。陆小宁顺带补了一脚,将墩厚的大块头直接踢进了呼呼燃烧的高架。
右庭王的惨叫声瞬间冲破云霄!
高架噼里啪啦的作响,陆小宁反手拉住阿赤容烟就跑。待她们跑出高架范围,高架轰然倒塌。
陆小宁和阿赤容烟同时松手,然后就地滚了几个圈,险险的避开了砸下来的火棍。
现场喊杀声一片,左庭王的护卫护着他将围栏火圈强行破开一道口子,随后冲了出去。
埋伏的人马迅速聚拢,护着左庭王往北逃跑。
一阵风由南往北吹过,吹散了浓烟,吹软了左庭王的双腿。
他扑通一下子倒地,双手双脚不听使唤的颤抖。
砰砰砰……
他身边的护卫一个接一个的倒地,然后瞬间倒了一大片。
左庭王刚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条马鞭就临空飞过来,勒住他脖颈,然后一只脚将他踩进了满是草料的青草里。
左庭王双手撑地,用力挣扎了两下,踩着他的那只脚纹丝不动。他气得大骂:“阿赤容烟,作为阿赤王的后人,你怎么能忘祖背德,在食物和草料里下毒?你如此作为,不怕被长生天怪罪吗!!”
羌北内斗再严重,都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绝对不会在食物、水源和牛马的草料里下毒。
左庭王和右庭
王防着阿赤容烟带人马过来,防着她埋伏他们,就是没防着她会下毒!
“你不怕遭整个羌北的牧民唾弃!”
阿赤容烟脚下用力,将他一边脸都捻进了泥地里。嘲讽道:“你不知道大楚有句古话,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们不是天天那女人那女人的乱吠?本王弑父杀兄都干了,还差弄死你们这帮畜生?”
“弄死你们别说下毒,就是直接把你们当寒枝花的花肥都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阿赤容烟双手用力,就要勒死对方。
“住手!”李衍被陆小宁护着赶了来。
阿赤容烟回头,拧眉盯着他:“李十一,你什么意思?”
阿赤容烟带来的一队人马朝这边包围过来。
李衍上气不接下气的,把手里的苏丹草递给她:“两万两赏银!”
他还等着银子开启羌北的全部地图呢。
至少天山那一片的地图得开启才行。
阿赤容烟有些无语,然后手下用力,直接将人勒死了。
李衍:“……”
“都说了赏银……”
阿赤容烟擦了擦手,然后看向他:“本王的大队人马马上到,等本王直捣两个老畜生的老巢,银子自然少不了你的!”
李衍眼睛一下子亮了,人一放松下来,整个人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陆小宁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拉他。
最后,还是三皇子背着他去了临时搭建的帐篷休息。
左右庭王都已经死了,他们的人马全部被阿赤容烟集中到了一起。不服的就杀了,投降的缴械不杀。
首领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反抗的。
大部分的人都归顺了阿赤容烟,只有一小部分左右庭王的死忠护卫宁死也不服阿赤容烟一个女人,咬舌自尽了。
埋伏在十里开外的大队人马很快赶了来,阿赤容烟留了一小部分人看守俘虏,然后又带着大队的人马直捣左右庭王的老巢。
陆小宁立刻就要跟上去,李衍一把拉住她问:“你手臂受伤了,去哪?”
陆小宁言简意赅:“要银子,抄家肯定有银子。”
李衍:“别去了,两万两银子,你就算去了也扛不回来!”
陆小宁反问他:“你不
是想要?”
李衍指指她的手臂:“先包扎吧,你放心,银子我一定会向阿赤容烟讨要,少不了。”
陆小宁这才坐了下来。
李衍拿着一瓷瓶的药看着她,她也看着李衍。
两人互相看了几秒,李衍略有些尴尬,抬了抬手臂:“上药。”
这里又没有婢女,伤的又是手背背后,似乎只能他上药了。
陆小宁抿唇,背过身去,褪下了手臂上的衣裳。
她左臂上除了刚添的一条细小的伤口,其余全是密密麻麻的旧伤,有几条疤痕像是蜈蚣,丑陋恐怖。
显然是在羌北三年留下的旧伤。
李衍目光触及到那些旧伤,心口莫名酸胀,边给她上药边道:“三年前,我娘说你是自愿跟皇姐走的,其实是在替我还皇姐人情吧?”
陆小宁眸光闪了闪,没接他的话。
李衍继续道:“其实你不必如此,今后也不必为了任何人去做危及性命的事。”他把药膏收好,捡了件衣裳给陆小宁披上,“就像今日,事先不是交代过你,危险的事让阿赤容烟去做,你那么拼命做什么?白白受了疼!”
陆小宁抿唇:“你说过要努力转移他们注意力的,而且采青的人有赏银两万两。人都上去了,总不好叫阿赤容烟捡了便宜!”
李衍知道她倔,也不想再说教了。
把药膏塞到她手里后,温声道:“你休息会儿吧,我守在边上。”
陆小宁点头,捏着药瓶斜靠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许是太累,不一会儿她还真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外头火光窜动,喧闹声不绝于耳。
陆小宁转身,正要下榻,就瞥见李衍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上,正在数银子。
整整两大箱,银光闪闪的银子。
陆小宁坐直了身体,出声问:“阿赤容烟回来了?”
李衍数银子的手没停下,点头回应她:“嗯,早一刻钟前回来了,现在应该在吃庆功宴吧。”
陆小宁问:“你不去?”
李衍摇头:“我又不会喝酒,去那做什么?不是说了要守着你的吗?”吃酒哪有银子香。
等回去王帐后,他偷偷把这些银子拿去升级系统,奖励的东西和羌北地图补全后,他才
好找火莲。
他刚数完两大箱银子,营帐的门帘就被人掀开了。
李衍还以为是他三哥,没想到是端着饭菜的阿赤容烟。
他略微诧异,连忙把银子收了起来。起身轻咳两声问:“怎劳羌北王亲自送晚膳过来?”
阿赤容烟声音里都透着愉悦:“应该的,十一皇子帮了本王大忙,本王自当亲自过来感谢。”
李衍略微诧异:先前不是一直李十一,李十一的叫,现在怎么改称呼了?
她说着把晚膳放到塌边的小桌子上,然后把一双筷子递给李衍。
李衍伸手要过来接,前一秒还笑容可掬的阿赤容烟突然变了脸。筷子横卧,就朝李衍脖颈捅去。
陆小宁瞳孔放大,直接把李衍扑到被子里,双手撑在他身侧,一个旋身,抬腿后踢,踢掉了阿赤容烟手里的筷子。
阿赤容烟侧身,徒手就去抓李衍的腿。
陆小宁抱着李衍滚了一圈,然后抬手去挡阿赤容烟的手。同时大喝:“你做什么?”
阿赤容烟一句话不说,在她手要抓到她的手腕时,弯腰后空翻,捡起地上的筷子,朝着才爬起来,还没搞清楚状况的李衍疾射而去。
两根筷子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射来,陆小宁回身,只抓住了一根筷子,然后惊恐的看着另一根筷子直奔李衍的咽喉。
李衍退无可退,后脑勺直接贴在了身后的帐篷上。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两条黑影窜了出来,一人将李衍拉开,一人接住了筷子,回手就朝阿赤容烟射去。
那速度又急又快,生生削掉了她一截发丝。
阿赤容烟滚了一圈,险险避开。
在那黑影又要冲过来时,她单手撑地,连忙摆手:“停停停,本王输了,本王不打了,本王就是闹着玩的!”
黑影压根没听她的话,单手直取她的面门。
“初一!”
幸而李衍喊了他一声,他这才撤力,改掌成拳,直接砸在了阿赤容烟的肩头。
阿赤容烟砸在了入口的帐篷上,然后滑落下来,滚了两圈,连连咳嗽后才撑着身子爬了起来。捂住一侧肩膀,有些无语道:“有没有搞错,都说了本王是闹着玩的,还下这么重的手!”说完又咳出一口血来。
陆小宁冷脸:“方才你下
手可不像闹着玩的!”
招招都是死手!
阿赤容烟擦了擦嘴角:“不这样,如何逼出十一皇子身边的高手?”白日,她从高架上下来,就注意到李衍身边好像有高手护着,当时烟尘太大,她没看清。
才起了试探的心思。
李衍被她逼得差点心脏病发,连忙摸出药丸吃了几颗。脸色很不好道:“羌北王当真只是为了逼出本皇子身边的高手?”
阿赤容烟耸肩:“不然呢?”
她目光在初一和十五身上圈巡,意味不明问:“十一皇子身边只有这两名高手吗?”
李衍反问她:“那羌北王以为本皇子会带多少人?”
阿赤容烟用似是开玩笑的口吻道:“十一皇子聪慧异常又心计深沉,还是个用毒高手,仅凭一己之力就助本王拿下左庭王和右庭王,这等能力实在让本王惧怕。若再带了许多高手,本王怀疑您下一个灭的就是羌北王庭!”
她面上带笑,故意试探的问:“十一皇子该不会不是来找寒枝花,而是和大楚皇帝演戏,想不战而取羌北吧?”
李衍深吸了几口气,总算将不安分的心跳给压了下去。没好气道:“羌北王多虑了,本王的毒要近距离接触,在你没防备的情况下才有效。羌北既已和大楚签订了永不开战的协议,大楚就会说话算话。只要你们不挑事,大楚就决计不会破坏和平!”
阿赤容烟站了起来:“那本王就放心了!”
李衍冷脸:“本皇子却不怎么放心羌北王,今夜的事,本皇子希望不会再发生,不然就不止一拳这么简单了!”
阿赤容烟自觉是有不妥的地方,又郑重道:“口头道歉未免太没诚意,本王愿再奉上一万两,以表歉意。”
李衍方才冷淡的脸一瞬间柔和了,眼角眉梢甚至带了点笑:“羌北王的诚意本皇子感受到了,只是试探一二,不打紧。初一、十五,你们下去休息吧,羌北王就是闹着玩的。”
初一、十五嘴角抽搐,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这主子,还真是那个什么改不了吃什么!
心疾或许比贪财的毛病还好治。
陆小宁扯了李衍一下,示意他收敛一些。
阿赤容烟眼睛微眯:她算是看出来了,这李十一很爱财。
这样一个人才,暁之以情留不下来,不若以财帛诱之。
阿赤容烟唇角翘起,看向李衍:“本王营帐中还有许多战利品,你可否要去看看?你若看中哪个,哪个就送你。”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李衍会答应时,李衍摇头:“不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羌北王记得把赔礼的一万两送过来就成!对了,明日我们尽快回去吧,羌北王该兑现承诺,带我们进天山,寻火莲了。”
阿赤容烟嘴角的笑僵住:爱财不贪财,很好!
本王更欣赏了呢!
不就是天山嘛,火山都陪你们走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