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延若有若无地与她对视一眼,面色极冷淡,踩着一个奴隶的背下马,和可汗一道走上高台。在交谈时高盛阔论,面容舒展神采飞扬,景姒却能敏锐地发现他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拇指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充血泛红。
是他极为不适时才会有的小动作,景姒记得在溧城的时候,有次他打仗回来,在城门劳军,站了整整三个时辰不停的说话,中气十足,但也是这般掐着手。她等得累了回马车睡了一觉,被他打开车门惊醒,他进来时额头上全是冷汗,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挺重的一个人躺在她怀里,把她压垮在马车上,掀开衣衫一看,竟是腹部中了一剑没有好好包扎,崩裂了,鲜血染红了整件雪白的里衣。
景姒收回目光,擦去自己脸上的眼泪,对景祺说:“你要参军这件事儿,咱们回家与爹娘说了再细细商量,不许自作主张,听到了吗?”
半个时辰后所有贵宾入席,在阁楼上避风修养的斛尔娜可敦也来了,看贵族公子小姐们的马球比赛。
景姒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她和戚延,再也没有可能了,愿他日后有一位合适的妻子,好好照顾他的起居,若是屈涴渝,等过几年戚鄞病死了,他若还是爱她,便给她个名分,不要再不明不白地与她纠缠在一起了。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她总是希望他好的。
敏筝面对几个部落的贵族小姐摩拳擦掌,以为景姒不会打马球,看她一直在出神,只说:“你待会儿骑马离得远远的就是了,不要参与进来,棍棒无眼,那些部落的女人个个凶悍,见你这般柔弱,会一棍子把你打飞的。”
景姒抚着手掌下马儿的鬃毛,说她会打,敏筝惊讶半瞬,号子便吹响了,景姒离弦剑似的夹紧马腹冲出去,直奔草场中央的小球。
她单手握着缰绳,压低身子,盯准马球挥出球棍,马球便弹起来,稳稳当当地落于对方的界限内。看台上一阵欢呼,敏筝疑心自己看花了眼,策马到景姒身边问:“你怎么打得这么好?”
“在家中学过一些。”景姒驾马回到出发点。
爹娘从小就教会她骑马,后来在戚延身边学了打马球,是他在她身后一手按住她的腰,一手握住她的手教她怎样俯身挥臂击球。
她下意识忘向高台上的戚延,看不清他的神色,暗暗捏紧了球棍。
这场马球完全是景姒在大放异彩,她的动作极为流畅,与胯下马儿像是多年老友般配合默契,用轻盈的姿态打出一个又一个好球。胡服衣袍被风吹的鼓起来,却半分不显臃肿,反而显得身形清俊。
“清俊”二字,最为得宜,那是一种模糊了少男少女的美,长至肩胛的黑发仅用一根黑绳扎成低马尾,扫着皓白的脖颈,落在薄削的脊背上,随着动作扫出一道漂亮的弧度。再看向她的脸,所有人的目光都会被吸过去,头颅圆润面颊平整,五官错落组合得堪称完美,抬眉低笑时英气逼人。
没有人不爱这样具有生命力的少年,单是看着就像一束阳光打在了心上,看台上越来越多人用各种语言问:“她是谁?”“怎么没听听说过王室有这样的美人?”“她的马球怎么打得这么好?”她赢了球,所有人都热烈地为她鼓掌。
对景姒来说这是一个她要牢牢抓住的机会,她这辈子,要救家人的命,也想要拥有钱财权力,属于她自己,不靠任何人赐予,那样她才会有安全感。她要亲近塔塔木可王室,若能得到王室的保护,以后在西域和中原之间往来经商会安全和方便许多。
马球赛结束后,景姒被带到可汗身边,可汗的左右首分别是可敦和戚延。
景姒的面色因为运动变得粉红,覆着一层薄汗,双眼似清水灌洗过一般明亮,可汗用欣赏的目光打量她:“你就是治好了可敦的那位汉人女子?”可敦在一旁附和,说她叫景姒,是一位商人女子,很是善良,尽心尽力地替她医治。
可汗点头道:“景姑娘救了可敦,想要什么赏赐?”
景姒道她救治可敦本就不为赏赐,“家母患了重病,需要火蝎鳞,向可敦陈情后,可敦没有二话便把那样贵重地宝物赏给了我,我十分感激。可敦也是一位母亲,我不忍看到她被病痛折磨,所以斗胆一试,也有运气相助,才把可敦治好,可见这是可敦平日善心修来的福分起了作用,我不敢贪图功劳。”
她虽跪在地上,却不卑不亢,眉眼平直地望向众人,用一口流利的胡语诉说救治可敦的初心,拓跋可汗对她更是欣赏,“好孩子,快起来吧。”请她坐在可敦身旁,时不时问上一些经商的事情。
景姒全程没有看向戚延,察觉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是平时她一定害怕,但如今她刚赢了一场马球,身心皆处在亢奋的状态中,在他面前竟然也能自信昂扬地侃侃而谈。
是等周身的血液逐渐冷却后,那种被更强大的动物压制的感觉逐渐回笼,在和可敦说话的间隙忍不住地偷偷看向戚延,他在交际场合从不会黑脸,却垂着眼睛望向前方,挺长的睫毛在眼瞳中洒下一片晦暗。
景姒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草场的角落,景祺和屈肇凑到一处,十分熟稔地说着话。
午后景姒换了一身汉人襦裙,领口有些低,但是如今大邺时兴的款式,更别说这是在塔塔木可,女子们穿的多火辣的都有,根本不算什么。往发髻上簪上一步一动的珠翠步摇,轻扫胭脂,出现在人前时引起一片惊呼。胡人们大多对汉人文化感兴趣,纷纷上前攀谈,景姒一一应对,周旋得宜。
她第一次为自己而打扮,为了得到更多的赞美和喜爱而打扮,颇为畅快。从前戚延不喜欢她在外打扮的花枝招展,但凡穿时兴些的衣裳都要被他数落一顿,她也不爱在外面招摇,因为在戚延面前常常放浪形骸,自欺欺人的想着,若是在外面裹得严严实实,她就不是一个太放荡的女人。
如此只能让她更加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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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那些贵女们大大方方的,展示自己的样貌和才情,更觉得自己上不得台面,除了以色侍人以外再无用处。
冷不防又看到戚延,他正要和几位部落首领一块儿去射猎。他是这场宴会最为尊贵的客人,身边不会缺少巴结的人。他瞥她一眼,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她前胸,凝眸一瞬,再像刀子似的刮上她的脸。
景姒尽量仰头回望,他从鼻子里轻哼了声,翻身上马,往围猎的密林里去。
景姒与各部落的贵族公子小姐们交谈一阵,见到明烛站在人群外围面色着急,明显有话要对她说,于是先向众人告辞。
“景姑娘,求你劝劝王爷吧,今夜不要再喝酒了,他这几个月胃心痛越发严重,特别是今日晨起,都咯血了,却硬是要拖着病体来与众人交际,若是真熬坏了身子,奴才没尽到照顾王爷之责,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景姒回想刚才戚延上马前,见他的那一眼,确是情况很不好,脸色已经变成煞白,发际被冷汗孺湿,与旁人说话不时的咬咬下唇内侧,应是为了让嘴唇有点血色,不至于太吓人。
她掐了掐手心道:“我与你们王爷如今的关系,不适合去劝诫他,明烛,抱歉。”
说罢转身离去,明烛跟在她身后气急道:“姑娘若是不适合,天下就没有适合的人了,姑娘当王爷是为了谁才到这寒冬腊月的草原上受冻呢?又是与谁见面后食不下咽,连喝了好几盏酒才睡下,第二日又要鸡鸣时起身与可汗走访附近村落呢?”
景姒找到一匹马,骑上去,明烛在下面道:“没想到姑娘如此心狠,王爷一颗真心放在你身上可算是喂了狗了。”
景姒绕着山边骑了一个时辰的马,直到天色变黑,敏筝公主起码来找她同去用膳。她一直在想明烛说的是真的么,戚延竟为了她这样难过?她一方面觉得不可能,一面屡屡想到戚延今日的异样,越想越不是滋味。
怎么可能呢,在她看来戚延会利用她,馋她身子,记恨她退亲的行为,就是不会因为爱她这般疲倦伤神才对。
若是他和每一个旧情人分手时都要经历这么一遭,他的心该碎成多少块啊。
景姒与敏筝一道骑马回营帐,有几个公子上前攀谈,问她一个下午不见人影是去了哪儿。
才与他们说了几句话,景姒便感到前方有什么东西向她飞来,卷起一道尖锐的风直奔脑门,映入瞳孔的是一支高速旋转着的黑色箭簇。
“砰——”她还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脑门一震,发髻散落,她从凌乱的头发间抬头,看见握着镶金嵌玉长弓的戚延。
隔着十几盏极幽暗的琉璃灯,他射出一箭,正好卡进她发上玉钗的镂空孔洞,把那只玉钗带离她的头发,停在她身后的树梢上。
随从把那只箭捡回来,玉钗完好无损,被呈送到戚延手上。
他把玩着那支玉钗,黑压压的目光再度看向她。